信子在房間內收拾衣物,明早她就要離開家了。
信子的房間內,插滿了風信子花,全都是凌風的。「風信子」象征兩人的名字,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何香雯來到了信子的房內,她有預感信子想離家。
「媽!我想……」
「別說了,信子,媽懂!你離開家一陣子也好。」
何香雯明白信子,她不想觸怒凌盛竹,又不願听命于他。所以,如今「逃避」是最不得已的選擇了。
「信子,這里有你的一封限時掛號信。郵差下午送來的,我一忙,現在才想起來。」
信子接過限時掛號信,信封上的筆跡並不熟悉。
信子打開了它,里面有兩張信紙。
一張是以前信子所待的孤兒院院長所寫來的,另一張則是空白的泛黃信紙。信子讀著院長寫的信。
何香雯看到那張空白泛黃的信紙時,她的心不禁抽動了下。為何她會有這樣異樣的感覺?和那張泛黃信紙有關嗎?
信子;
抱喜你已長大,是個成年人了。我想是該把這張空白信紙交還給你的時候了,算是「物歸原主」,也好有個「憑證」,讓你真有和生母團聚的時候。
我年事已高,來日無多了。希望你們這些孩子,最終都是幸福的。
院長上
但她怎麼會想到,這一張,已泛黃到無法在上面寫字的地步,且因為紙張日漸變薄,幾乎用力一踫即碎的空白信紙,將會引起凌家的一場軒然大波。
「信子,那張是……」
「這空白信紙,是我在孤兒院門口被院長撿起時,我親生母親所遺留下來的。」信子沒有隱瞞,她向何香雯解釋。
「你母親?」何香雯倒退了三步。臉色慘白。
不可能的,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一定是湊巧,是湊巧遺留下一張空白信紙。
「我的名字,就是取‘信紙’的諧音。」
「這……張信紙,我看看好嗎?」何香雯聲音顫抖。
信子不明白,為什麼何香雯會對這張年代久遠的空白信紙感到興趣,但她還是遞了過去。
那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信紙了,沒有特別的花紋,沒有特別的圖案,不過是張最最普通的標準信紙罷了。
可它的左上角又偏偏缺了一小塊。何香雯看得怵目驚心,當年她急著把孩子送走,隨手撕下一本信紙上的一張來,撕得太急,左上角正好有一小塊漏撕了。
「這缺了一小角是……」
「院長說她看到時就是這樣的了。」信子據實以告。
何香雯如遭雷陋,她仔細端詳著信子。
信子的臉上並沒有那女人的神韻,五官也不像凌盛竹。信子會是那個放在凌家門前的女嬰嗎?而後被何香雯送走,最後下落不明的女嬰嗎?
都怪何香雯當時竟然異想天開;以為留下了一張空白信紙,就代表著這孩子的親人不想再和嬰兒有任何的牽連,希望好心人士能收留。
何香雯不想這嬰兒的身世被追查起,也不想被凌盛竹知道有這個女兒在。那時的何香雯是自私的,她不想跟別人分享丈夫,哪怕只是個小女嬰,她也容不下。
經過歲月的洗禮,何香雯已不再那麼工于心計了。
如今大錯已鑄成。信子究竟是不是那女嬰,何香雯必須確認無誤。如果答案是「是」,那麼信子和凌風萬萬不能結合,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而不只是養兄妹,他們真是有血緣關系的,不能亂了倫常。
算來信子的年紀正和那女嬰相符,這該如何是好呢?
「媽,你怎麼了?」信子看何香雯面露憂容,似心中有什麼難題困擾。
「信子,你多告訴我你的一些身世好嗎?以前我沒問你,一方面是不希望你活在過去,另一方面也不希望你再去尋找過去。你現在是凌信子,凌家的女兒。」
「我的身世?媽,我並不知道啊!」信子搖搖頭,一臉迷惘。
信子是真的不知道。
「除了這張信紙以外呢?」
「沒有了啊!」
「那你是哪一天被院長撿到的?是你生日那天嗎?」何香雯口氣焦急異常。
信子的生日並非是「那一日」。何香雯記得在門口發現嬰兒時是幾月幾日,信子的生日並不是那一天,而是差了幾天。
「不!那天不是我的生日。我被撿到的那天是四月一日,院長說四月一日是愚人節不好,所以把我的生日訂在四月四日。每年的兒童節我正好生日,孤兒院慶祝兒童節時,我都可以領到雙份的禮物。」信子仔細敘述往事。
「四月一日?」
沒錯!那天正好是四月一日。好一個愚人節,開了何香雯這麼一個大玩笑,這麼多年才愚弄到她。
何香雯呆立了半響。
信子是那個棄嬰的可能性,已經是非常之高了。
何香雯不知從何說起。她該如何對信子說出這一切,如何對凌盛竹說出這一切?可是不說也不行,會鑄下大錯的。
「信子,你跟我到爸爸的書房去一趟,我有話同你們兩個說。」何香雯決定全盤托出了,哪怕信子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她丈夫的親生女兒,何香雯也不能不從實道來。
她不能冒險,這種事是冒險不來的。
這一夜,凌盛竹、何香雯和信子三人在書房內談了好久。凌飛只知道他們在書房待了好久,可是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他事後問起,凌盛竹和何香雯都避而不談。
「香雯,有事嗎?」
凌盛竹正在翻閱一本名人傳記。凌盛竹近來喜歡看些傳人的軼事,了解一下名人的另一種面目。
「盛竹,我是有事要說,信子,你先坐下。」
何香雯深吸了口氣,她不想提起那女人的名字。
「盛竹,你還記得那個女人嗎?」何香雯緩緩地說。
一听到「女人」二字,凌盛竹全神貫注了起來。
「是的,在記憶中,的確有個女人,但我忘了她的容顏、姓名和住處。」
凌盛竹不由自主,向信子望了過去,並在心中默想著。
信子那一聲「不要過來」,凌盛竹的記憶猶新。凌盛竹有時趁信子不注意時,會偷偷窺視著她。
「為何她那一句‘不要過來’,觸動了我的心弦?難道信子和那女人有相似之處嗎?」凌盛竹好奇著。
是容顏嗎?
凌盛竹打量著信子。「不會的,我不會喜歡像信子這類的清純女孩;如果我背叛了妻子,愛上別的女人,那勢必和妻子是不同的類型。」
妖媚的、蠱惑的;如果要暗地里偷情的話,凌盛竹喜歡有風情的女人。何香雯和信子都屬于正經的女人。
既然要「走私」,那當然要嘗試不一樣的「口味」。
凌盛竹相信,和他想法一致的男人比比皆是。
而不會為這種女人拋妻棄子的想法,更是雷同。
凌盛竹真的滿好奇的,為何信子一句話,就讓凌盛竹印象深刻?若照這樣說來,那女人想必是讓人蠢蠢欲動、回味無窮的。每每想到這兒時,凌盛竹的心就癢癢的。
不過這些年來,何香雯對他和對這個家,都是功不可沒的。她原諒了他的出軌,他是該滿足的。
他曾擁有過那不知名的女人,雖然她像夢境般,乍然相逢,去時又沒留下任何蹤影。
那女人是狐狸嗎?幻化為人迷戀他;還是個妖精?想吸取他的精血,卻又愛上了他,不想傷害他只好黯然而去。
有時凌盛竹也會幻想,自個兒找答案。因為女人置身在紅色火球中的影像清晰,尋常女人是不會如此的。女人不是人,凌盛竹最後的結論是這樣的。
「盛竹,你和那女人懷了個孩子。」何香雯艱澀地開口。
「什麼?有這一回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和她分手後,我以為她不會再來干擾我們的生活,沒有想到隔年的某一夜,我在家門口撿到了個嬰兒。那一夜你帶著凌飛和凌風外出作客,你還記得嗎?我因為身體不適沒有同行,留在家中。」何香雯細說從頭。
「是有這麼一回事。」凌盛竹有這個印象。
坐在一旁的信子听得如墜五里霧中。這和她有關嗎?
「那個女嬰身上有一張信紙,是那女人寫給你的,希望你好好照顧你們的女兒,但那張信紙被我撕了。我換上了張空白信紙……」
一听到「空白信紙」,信子突然感到腳底一股寒意直竄心窩。何香雯到底想說什麼?怎會也有張空白的信紙?
凌盛竹也是听得目瞪口呆。他竟有個親生女兒在這人世!
「我因一時的私心而沒有留下嬰兒。我送走了她;我發現了一棟看起來挺豪華的小洋房,就把嬰兒留在小洋房門口。那小洋房的主人就是凌飛的同學方哲安的父母,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可是我發現小洋房的主人並沒有收留女嬰。我曾去暗中探查過,可是沒有女嬰的蹤跡。她就此下落不明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那被我丟棄的嬰兒,盛竹,你的女兒,很有可能就是--」
何香雯看著信子。
不!信子驚呼著。不!不是!千萬不要是!
「是信子!」何香雯痛苦地說出事實,聲音哽咽。
天啊!信子不能接受,萬萬不能。
書房內肅靜著,空氣仿佛也凝結了。
三人對坐著,心思各異。
「信子有可能是我的親生女兒嗎?」凌盛竹看著信子。
何香雯解釋了為何她會懷疑信子。
凌盛竹听罷,心髒有些負荷不住。
「天啊!是真的嗎?」信子手中的空白信紙,幾乎讓她捏碎了。
這下子該如何收場呢?誰也不知道。
何香雯自知是個「罪人」,她等著凌盛竹責備她,也等著信子控訴她。可是她萬萬不能再讓信子和凌風繼續下去,太危險了,也太沒有倫常了。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孩子是無辜的。
當時,她根本沒辦法去接納丈夫和別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別說是和孩子朝夕相處了,多看孩子一眼,她就會想起女人是如何勾引她的丈夫。何香雯沒那種度量容忍。
「但是,為什麼仍然造成了這樣的結果呢?」何香雯對信子感到愧疚著。
除了對信子如何從小洋房的門口來到孤兒院門外感到不解外,其余的部分都是那麼地巧合。太多的巧合其實也就是吻合。
信子的信心已經動搖了,她想不相信也難。
這個「事實」深深地打擊了信子。教她以後如何去面對凌風?如何去向他開口,她可能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凌盛竹看著妻子。
「這麼多年,她是如何守住這個秘密的?她睡得安穩,吃得安心嗎?她沒有再懷孕,沒能生下個小女兒,是不是遭天譴?」
他竟然收養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是多麼可笑而又荒唐的一件事!如今女兒和兒子在談戀愛,這不是天譴是什麼?凌盛竹的心髒愈來愈痛。
那女人到底是誰?
是人還是鬼?是加還是妖?
凌盛竹想問個明白,卻無從問起,不可否認的,凌盛竹和泰半在外「走私」的男人,的確是沒什麼兩樣的,女人之于他,有最好;沒有,除了有那麼一絲遺憾和無處發泄外,其實也不是非有不可。
不過如今局面演變至此.凌盛竹已不能控制。
原本要離家一陣子的信子,面臨了更大的抉擇。
「信子,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說了出來,我不想你和凌風犯下之罪。」何香雯懇切地說。
凌盛竹這時也才明了,當初他貪享一己之歡,對妻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如今于事無補,只有面面相覷著。
「我的母親是誰?」信子的腦中一片混亂。
信子提出了問題,她勉強自己去相信這一切。
凌盛竹答不出來,他頹敗地枯坐著。
「她現在叫沈明媚,就是影壇的紅星。」何香雯不得不替凌盛竹說出答案。
沈明媚?凌盛竹想得頭痛了起來。
明媚、明媚,他似乎叫喚過這個名字。原來沈明媚就是那個和他有露水之緣的女人,可是凌盛竹沒有認出她。凌盛竹沒想到在影壇如日中天、大紅大紫的女明星,會是那個女人。凌盛竹哪配得上她,人家可是集三干寵愛于一身。
沈明媚眼高于頂,踏入影壇數年,追求者都是敗興而歸,無一能夠贏得沈明媚的芳心。
如果何香雯說的是真的,那信子不只要離開凌家一陣子,而是……要永遠離開,否則情勢將演變至人力難以控制。
唯今之計,信子決定去拜訪老院長,希望能夠得到更詳實的答案。縱使白跑一趟,也是必須的。因為這關系到信子的終身幸福。
信子尚未打算去和沈明媚相認。
影星最怕有私生子這種丑聞了,信子是個明白人。
再多的虧欠,再多的抱歉,也沒有用了。
「媽,我想休學暫時不念了。」信子單純的心靈已背負了太多的包袱。
信子離開凌家,原是要搬到學校去住,而今她卻想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自己一個人好好地冷靜想一想。
何香雯舍不得,卻又無可奈何。
信子如果真是那棄嬰,以後的日子,何香雯是否能敞開心扉去接納凌盛竹和沈明媚的私生女呢?
而凌盛竹也無能為力。他開了一張支票給信子充當生活費用,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誰對誰錯,再追究又有何用?
信子本就不是一個記恨的人,如今她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她是該高興的。不但生母健在,而且生父就在眼前,三人彼此都默認了這個「事實」。
去證實不過是多一道確認的手續吧!
老院長不見得更清楚。其實何香雯是全盤明了的人,她幾乎已經肯定了,信子就是被她丟棄的嬰兒。
是天譴沒錯!何香雯深信無疑。
「媽,凌風那兒你就替我扯個謊吧!」信子的心早已被撕裂。
受傷最深的,除了信子,就是凌風了。
凌風能接受嗎?
不!他太沖動了,萬萬不能告訴他實情。可是不說實話,又該如何去圓這一個謊呢?何香雯拿不定主意。
「推到我身上來吧!是我不準他們結合的,所以信子才離家出走。」凌盛竹開了口,把責任承擔了下來。
天未明時,凌盛竹趁著凌飛尚未起身,用車子送走了信子。這件事就他們三人知道,凌飛並未被告知。
「盛竹,你一夜未眠身體又不適,不如由我開車去吧!」何香雯擔心凌盛竹的身體狀況。
「香雯你留下吧!凌飛起床後你得擋一下,而且你也該想好如何去告訴凌風才對。
凌風再怎麼讓凌盛竹不滿意,可總也是他的兒子。
何香雯目送著信子上了車。
信子回眸一眼,眼中除了感恩之情並無怨恨。
「信子,原諒媽!」何香雯喃喃念著。
當何香雯轉身時,凌飛已赫然在眼前。
凌飛工作倦累,所以昨晚睡得很沉。他本也想去書房的;信子要離家一陣子,不知和爸媽談得怎樣?
「媽,我听到了車聲,是爸的車子?爸呢?還有信子呢?他們走了嗎?是不是爸爸開車送信子走的?」
何香雯點點頭。
「走得這麼早,天都沒完全亮,學校的宿舍有那麼早開門嗎?」凌飛疑惑地說著。
何香雯沒有接腔。這個兒子好應付,另外一個兒子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凌風和信子約好,一早就來載她走的。果然天色微明時,凌風的機車聲由遠而近。
凌風的手上依然捧了一束風信子花。
風信子花香飄了過來;信子已走了,而風仍然在徘徊。
「媽,信子呢?」凌風一進門,便揚聲問道。
何香雯面對凌風的逼問,她想拖延些時刻,好讓信子快快離開,走得遠,不要讓凌風追了上去。
「凌風,你還沒吃早餐吧?一塊吃吧!」
何香雯避而不答。
「凌飛,你說,信子人呢?為何她房內沒人在?」
凌飛訝異何香雯的搪塞。何故呢?為何不明說呢?
何香雯自顧自地在廚房做起早餐來。
「凌飛,你到底說不說?」
「信子她被爸爸載走了。」
「載走了?」
「我起床前就走了。」
「去哪兒?」
「學校宿舍。」
凌風即刻跨騎上機車,朝學校的方向去。
何香雯做好早餐了,可是食不下咽。
凌飛也沒有胃口。
他覺得不大對勁,何香雯分明有著心事。
「媽!」
「你先別問﹞等凌風回來再說。
凌風果然被何香雯「預言」中,再度回家。
「沒有啊!學校的警衛說沒有人搬進宿舍去。而且一大早的,宿舍的大門都還沒開,信子沒有回去學校。」
凌風著急地喘著氣,他見不到信子好是心急。
「信子不是回學校暫住!」何香雯見已瞞不住,索性直說。
「什麼?」凌飛和凌風異口同聲地說著。
「你爸爸不準信子再和你交往,所以送走了信子。我會到信子的學校先幫也辦好休學.一段時間後,再做打算。」
何香雯對著凌風說了出口,她不想欺騙兒子。
凌風听聞像發狂似地,又是吼叫又是亂踢的。
「暴君!希特勒!獨裁主義!他以為他是上帝?」
凌風咆哮著,他踢翻了茶幾。
「凌風你冷靜點!」凌飛在一旁勸著。
「冷靜?教我如何冷靜!哼!這下你可開心了吧?你得不到信子,我也得不到信子,你稱心如意了吧!」凌飛激動得失去理智。
凌飛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他豈是這種幸災樂禍的小人?要不是看何香雯在場,凌飛真想第三度動手打凌風。
「你們都閉嘴,听我說!
何香雯出了聲,她得為信子的離家找個完善的藉口才行。
「凌風,你爸爸有心髒病,你就順著他點。你再等個三年五載,你爸爸會心軟的,到時信子就是屬于你的了。
「三年五載?我為什麼要等三年五載?」
「你不等也不行,你知道你爸爸的脾氣的。」
這時凌盛竹返家了,凌風跳了起來沖向他。
「信子呢?」
凌風向凌盛竹要人,而且是咄咄逼人。
「你這是什麼態度?」凌盛竹斥責凌風。「我的女兒要嫁誰,我自己會決定!」
「信子已是成年人了。」凌風出言反駁。
「凌風,你腳踩的是凌盛竹的家,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作主了?」凌盛竹鐵青著臉。
「你到底把信子藏在哪里?」
凌風喊著,他要不到信子的人,他誓不罷休。
「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你休想打信子的主意。信子是我的女兒,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凌盛竹仍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凌盛竹說的是真話,只是凌風和凌飛都听不出來。
一場案子之間的決裂,就此引爆了出來。
凌風用著極度仇視怨恨的眼楮看著凌盛竹。
「好,如果你們一定要這樣做,在我沒有找到信子之前,我不會再踏進凌家一步。」
凌風一字一句發著誓,听得何香雯肝腸寸斷。
她幾乎要將真相月兌口而出了,但凌盛竹按住了她的手。讓凌風恨吧!恨總比痛不欲生來得好。
凌風走後,凌盛竹虛月兌地躺了下來。
經過了這一夜,凌盛竹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我扶你進去歇歇吧!」何香雯扶著凌盛竹。
凌飛一聲不響地拿起了凌風遺留下來的風信子花。花香依舊,人事卻已全非。凌飛將風信子花插在信子的房間內。
凌飛也不能苟同父親的做法,在他心中也種下了離家的因。該上班了,凌飛離開信子的房間,再回頭一看,風信子花如信子般,靜靜地佇立著,幽香卻隨風四散開來。
臨下班前,凌飛突然接到了凌風的電話。
「凌飛,快來‘再生崖’!」難得的,凌風會主動找他,凌飛急急趕去。
凌風的機車停在一棵大樹旁。
風景區的游客亂沒公德心的.老是在樹上亂畫亂寫。凌風就做過這種缺德的事,但年輕好玩嘛!哪想得了那麼多。凌風把自己的名字和信子的名字刻在了一塊。
「風信子。」
可是如今「風」猶在,「信子」卻被刮掉了。
「凌飛,你看!」凌風手指著再生崖邊的地上,用石子寫著--「梳眉之約,來生再還」八字。
再生崖下深不可測,凌飛俯瞰,直覺陰森可怖,一般涼意爬上心頭。
「‘梳眉’是什麼意思?」凌飛不太懂。
凌風解了大哥的迷惑,于是告訴了凌飛,信子和他之間的成長情事。兩兄弟很少如此開誠布公地談著。
「我不相信信子會自殺,她一定是故意要讓我死心的。她不想辜負爸爸的養育之恩,不想和爸爸反目,所以才會這麼‘欺騙’我的。」凌風信心十足地說著。
凌飛也不覺得信子是個會輕生的人。信子看似柔弱,其實個性堅強。信子這麼做,無非是不想凌風和凌盛竹父子反目成仇,所以她決定「犧牲」自己。
「大哥!」凌風今天第一次喚凌飛為「大哥」。
「大哥,我要去找信子,無論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凌家……就靠你了,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好了!」一完,凌風也刮掉了「風」字,他要和信子同進退。
凌風發動機車引擎,山風伴隨凌風一路而去。
為伊消得人憔悴……
凌飛急忙回到了家,向何香雯秉明這一切。
何香雯有些意外,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信子提過她和凌風常去「再生崖」眺望遠景,如今這月兌身之計,也是無可奈何。她不認為信子竟自殺了。
凌飛見何香雯並沒有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更是認定了信子只是「失蹤」並非「輕生」。凌飛一再追問,何香雯仍是避重就輕。
「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我好嗎?」
身為家中一分子,凌飛有權利知道關于信子的……下落。母親堅不吐實,凌飛最後只有找上了父親。
「凌飛,你在懷疑什麼?懷疑我是不是?是我送走了信子沒錯,是我看她坐上了火車,我怎麼知道她會溜下車,又跑到了‘再生崖’去?你這是要我為此事負責嗎?」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和媽對信子的失蹤一點也不著急,仿佛認定了她是平女無事的。」
「信子不是會用死來逃避事情的人。」
「我也這麼認為。爸!有些事雖然輪不到我插嘴,可是如今我非說不可。爸,你就成全凌風和信子吧!他們是真心相愛的,你為何一定要‘霸佔’住信子呢?」
「凌飛,注意你的用辭!」
「爸,有些事其實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把信子當成了‘某人’,時常偷偷打量著信子,這我都看在眼里。爸,或許信子讓您想起從前的某個女人,但信子並不是那女人的替身,爸,你不可以感情用事!」
「凌飛,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凌盛竹沒有想到,兒子意然注意到了些細微末節。
是的,凌盛竹的確有時會偷瞧著信子,但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成全凌風和信子,凌飛誤會了。
或許除了攸關面子問題外,真有那麼一丁點的私心作祟。可那都是從前,如今都被信子可能就是他的親生女兒這件事給比了下去。凌盛竹欲結束談話。
可是凌飛仍想知道,父母親究竟隱瞞了他什麼。
凌盛竹愈是如此躲躲閃閃、遮遮掩掩地,凌飛就愈是懷疑凌盛竹對于信子的父女感情,不是那麼「單純」。
「凌飛,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凌飛是被逼急了,才會愈想愈偏,一時竟老往壞的方向想去。凌盛竹看著凌飛臉上出現了不信任的表情,在惱怒之下,一巴掌打在凌飛的臉上。但凌飛沒有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