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星子在漆黑的夜空中無聲的顫抖著。四周除了不時傳來沙沙的樹葉聲外,一切顯得如此的平靜。
望著月明星稀的天空,彩妍慵懶的靠著樹,不動的身形似乎與大地一同岑寂。
「誰?」彩妍突然坐起身,朝著漆黑樹林喝問。她的武功沒有高強到可以發現有旁人存在,而是一種直覺,警覺地打斷了她的沈醉,即使眼楮沒看到對方,她依著直覺,轉頭望著準確的方向。
藏身在黑夜中的狂劍,驚訝地挑著眉看著月光下的她,沒想到她的武功比彩霓高,竟然可以發現隱藏身形的他。
但是……記憶中曾听傲天提及小妹的不愛學武,所以武藝是蕭家最低微的,此種記憶與事實不符,讓狂劍覺得疑惑。
「是誰?」彩妍圓睜著眼楮瞪視,沒有聲息的回應她的猜測,讓她喝問的語氣轉弱。
「我!」狂劍步出黑暗踏入月色中,皎白的月光掩蓋了他的風塵,襯托著他的溫文儒雅與淡淡的憂愁。
「你是誰?」自小看慣大哥的俊美,所以即使狂劍的外貌足以悸動姑娘們的芳心,彩妍仍沒有被他的外表所惑,冷靜固執的詢問答案。
「令兄委托在下送東西來給姑娘。」她的反應不像一般姑娘,讓狂劍覺得自在,此時他不想報出自己的名字,隨口敷衍一聲,走到她身前,也學她席地而坐。
「什麼東西?」彩妍看一眼他手中的油布包,好奇的問,但心里並未放松警戒。
狂劍解開手中的油布包,一層層的解開,香味也隨之飄散,誘人食指大動。
「公子如何證明是受家兄所委托前來?」彩妍被香味勾起食欲,小手壓住骯部,以免咕嚕的叫聲減弱她的質詢氣勢。
狂劍看出她眼中的渴望,卻猶倔強的抗拒香味的誘惑,不禁為她的舉動覺得好笑,故意不回答她的問題,以手巾拿起一塊雞肉送到她的面前說︰「快趁熱吃。」
「你先回答問題!」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雞肉具有強烈的吸引力,彩妍用力吞下口水,不舍地再看它一眼,然後用力的撇開頭。
相似的容顏與記憶重迭,彷佛時光重回到當年,雖然彩霓不曾與他有過如此甜蜜的嬉戲,但是這種溫馨的感覺卻是狂劍內心所一直渴望的,也因而他不由得越想戲弄她,不管她如何撇頭、伸手撥開,他都有辦法讓雞肉準確地停在她的唇邊誘惑著。
「住手!」使用這種手段太不人道了,彩妍氣得脹紅著臉,挑高眉尖瞪著他,張口斥喝。
「先吃再說!」狂劍趁她張口之際,將手中的雞肉滑入她的齒間。
香滑的汁液滑入嘴中,順著吞咽的動作流入早已等待多時的胃,激起劇烈的渴望,貝齒不受意志控制,硬是咬下雞肉咀嚼著。
「好吃吧!」她小口的咬著,丁香舌不時會舌忝著瀲艷唇瓣上的汁液,可愛又誘人的動作不曾出現在他的記憶,但是狂劍任性的不管其間的差異,為了自己心里的期望,不停地挾著不同的菜肴,在她咽下嘴中的食物後,又送到她的面前。
在節儉家風中長大,又沒外出用過膳的彩妍,根本沒吃過這種佳肴,無法抗拒吸引力的情形下,只得暫時放下先前的問題,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美食。
彩妍快樂進食的模樣也讓狂劍興起了食欲,不在意與她分食是否是曖昧不合時宜,也不在意她與彩霓越來越明顯的差異,放開懷與她共享眼前的菜肴。
沒多久,狂劍所攜帶回來的佳肴被吃得一空,狂劍驚訝地看著留著殘漬的油紙,不知有多久,他不曾吃得如此愉快。
她尋找的動作拉回狂劍的目光,他直覺地用手巾擦拭著她的唇瓣。
「呼!好飽。」彩妍慵懶地靠回樹干,突然,她坐起身,狐疑的盯著狂劍說︰「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什麼問題?」突然的轉變讓狂劍愣住。
「公子如何證明你是受家兄所托?」彩妍一字不漏的重復她的問題。
「哈哈哈!」沒有敵意的舉止仍不足以取信她嗎?快樂的共餐後,她仍然問出這個問題著實讓狂劍錯愕。他神情古怪的盯著她看了一下,這種好笑、不同于彩霓的固執個性引得狂劍放聲大笑。
「你在笑什麼?」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彩妍直覺知道他在取笑她,心里微覺得難堪,不禁提高音量地問,希望嬌女敕的聲音能壓過他豪邁的笑聲。
一眼即可瞧出她的氣勢薄弱,她卻仍不自覺地裝出強硬的樣子,讓狂劍更覺得好笑。
「哈哈哈!」
寂靜的山頭,回蕩著不曾響過的笑聲。
※※※
兩個時辰了,彩妍在屋內賭氣的來回走著,她沒有開口叫罵,但是俏眉直挑、嬌容緊繃,還不時地握拳揮向半空,可知她有滿懷的怒氣無處發泄。
狂劍躍身坐在樹枝,由窗欞望進去,看了兩個時辰,他越看越疑惑,不了解她為何突然起身沖回屋子,然後一直在室內兜圈子。
即使不了解她現在舉動的原因,但是由她的表情,狂劍明白她在生氣,只是不知她因何氣憤。
難道……僅僅為了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狂劍不以為然,皺著眉看了她一眼,挺直的背靠回樹干,兩腿蹺在樹腰間,望著東方逐漸清明的夜幕,決定不理會她幼稚的脾氣,只是……和彩霓相似的容貌讓他留戀,致使他的眼不受控制、不時會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呼!走得好累,卻仍消不了氣,胸口仍有種一股氣憋著的感覺。
彩妍停下腳步,坐了下來,雙手曲肘靠在桌上托住下巴,嘟著嘴、鼓著頰,圓睜的眼楮瞪著眼前。
因為他沒有回答問題在生氣嗎?
彩妍搖下頭,她可以感覺到他沒有敵意,所以他沒有回答問題,她只覺得些微的不悅。
那麼她到底在氣什麼?
笨蛋?對!就是笨蛋。
他的笑聲讓她覺得狼狽,好像自己做了蠢事,像個笨蛋一般。她不知道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他一直笑,他的笑聲明明很豪爽,但是她就覺得刺耳。
這種自生的悶氣無法對他發泄,也無法說出口,彩妍再度站起身,在屋內繞著,四下翻動著,她必須找點事來做,轉移悶氣。
她奇怪的舉動讓狂劍坐起身,好奇的注視著她。
「嗯!這個剛好順手。」在木箱中,彩妍找到一把大剪刀,拿著它左右看著,連連點著頭。
她想做什麼?猜測的疑惑盤旋在狂劍的腦中,壓下看著相似容貌的享受,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的舉動。
「這件也剛剛好。」彩妍拉起一件白綢衫在身上比了一下,點頭很滿意它的質地及款式。
她想做什麼?那件白綢衫是他習慣穿的衣服,她為什麼一直拿著他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難道……她喜歡他?借著衣物在思念?
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種猜測太荒唐了,狂劍自己也難以相信地搖頭失笑。
彩妍不知窗外有人看著她,仍自顧地將衣服放在身上比試著,在彩妍的想法中,這些都是大哥的衣服,她沒帶換洗的衣物出門,身為妹妹修改這些衣服來穿並無不妥之處。
包重要的是,現在在這種心情煩躁的情形下,她若不找些費力的事來做,無法平息起伏的情緒。
于是彩妍舉起剪刀,沒有猶豫考慮,直接將衣服過長的下襬剪掉,望著袖口壓滾的精致刺繡微覺可惜,但是對她而一言,袖子實是太長了,她只好嘆口氣,一刀將過長的衣袖剪去。
狂劍瞪大眼楮,驚訝的看著她的動作,眼看著他的衣服變成碎片飄落一地,卻驚愕地發不出聲音阻止。
難道……她因為氣憤,將衣服當成他發泄怒氣?
狂劍驚訝的目光轉成不贊同的輕蔑,他並不是為衣服覺得可惜,而是對她的心態及舉止而覺得生氣。
「呼!終于完成了!」彩妍翻看著手中的衣服,不平整的裁法,致使原本高貴的衣服看起來像是破布,但是對于女紅一向奇差無比的彩妍而言,沒將衣服剪成破片已算是奇跡了。
雖然耗了許多力氣,但是彩妍仍覺得胸口憋著一股無法消除的悶氣,于是放下衣服及剪刀,深吸口氣。
「啊!」
石破天驚的尖銳叫聲自小小的身軀沖出,突如其來的巨大音量,嚇得夜梟驚鳴、拍翅亂飛。
尖銳的叫聲嚇得狂劍差點坐不穩,來不及思考,一個翻身順勢飛身穿入窗欞,迅速地站到她的面前,直覺的反應將她拉到身後保護,雙目則警覺地審視著室內每個角落。
小小的房間,一眼即可看清沒有異狀,狂劍仍不放心,運起耳力傾听,寧靜的屋內也沒有異常的聲響。
「你在做什麼?」突然見到他出現在眼前,還沒反應過來即被捉住柔荑,彩妍不悅地用力掙扎,仍掙不月兌他的箍制,暗咬下唇,不悅地出聲發問。
等了半晌,他仍然和昨夜一樣,對她的問話不聞不問,彩妍不情願地望著緊握住她的手,想用牙齒咬,逼他松手,但是由他利落的身手中,她明白他的功夫太好,若咬他反會被內力震痛牙床。
明知而為是笨蛋,她當然不會去做,只好自生悶氣地瞪著他的背。
「發生什麼事?」狂劍仍戒備著,頭也不回地問。
「發生什麼事?」彩妍腦中苦思不解他的動作,突然間反被他問得更疑惑不解。
「妳尖叫什麼?」狂劍回過身,望著她愣住的神情,傻氣的可愛模樣,讓他不由地也呆住了。
「尖叫?」彩妍睜大眼楮,努力回想,她幾時尖叫過,
「妳別告訴我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狂劍警告的盯著她,暗示她別想說謊。
「事情?該發生什麼事情?」彩妍努力回想發生什麼事,可以讓他如臨大敵般的緊張,但是還沒回過神的腦袋依舊是一片空白。
「就是尖叫聲,妳別想對我說剛才沒有尖叫聲。」狂劍不耐煩的提醒她。
「呵呵!罷才的確沒有『尖叫』聲。」彩妍恍然大悟,臉上浮現釋懷的笑意,搖著頭很肯定的回答他。
她在睜眼說瞎話,事實擺在眼前還能容她否認嗎?狂劍冰冷不悅地瞪著她。
「你真的听錯了!罷才沒有『尖』叫聲。」彩妍含著笑搖頭,面對著駭人的冷冷目光,她一點也不怕,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相信他不會傷害她,所以依然笑靨如花。
「哼!泵且不論我的耳力有多好,即使是普通人也不會听錯那種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狂劍不悅的冷哼。
「不是!你誤會了,剛才我在『吐氣』,不是在『尖叫』。」彩妍想到她的吐氣威力驚人,竟然會引來誤會,禁不住榜格地笑出聲。
狂劍因她的回答而愣住了,睜著眼楮不敢相信地看著她,腦中升起被戲弄的感覺,不悅地看了她一眼,不發一語地轉身,含著怒氣躍出窗外。
「嘻嘻嘻!」他的反應讓彩妍更想笑,小手壓住嘴唇,悶悶地低笑著。
耳力驚人的狂劍,當然听得到她壓抑的悶笑聲,如賭氣般,更加快速度地遠離小屋,心里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她,奔到湖邊躺下休息。
「呵呵!」彩妍無法停止的悶笑,擴大笑靨,揚聲大笑。
沒想到他賭氣的樣子,竟然會讓她有「可愛」的感覺。
「哈哈哈哈!」清脆的笑聲揚起,他的表情也隨著笑聲,不斷地回蕩在她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