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麗的夕陽灑滿北國的長空,拓爾站在廣場的草坪上眯眼仰望矗立在夕霞中的灰石城堡,心頭亂得理不出頭緒。
芙亞仍然沒有回來,海底搜尋一無所獲,他曾經潛入龍船內,卻找不到蛛絲馬跡。
芙亞究竟在哪里?拓爾皺皺眉頭。
陣陣狂亂的馬蹄聲打斷拓爾的冥想,他轉向大門的方向,白馬正以瘋狂的速度朝他奔來。
拓爾用力拉住韁繩,不知它為何獨自從外面歸來。
只見白馬前腿不斷仰跳,嗚聲不斷,仿佛想要告訴他什麼。白駒一向溫順,拓爾覺得它的反應太不尋常,便躍上馬背,白馬立刻轉向大門,狂嘯而去。
陰冷潮濕的空氣在她肌膚上流動,陣陣木頭的霉味撲鼻而來。不遠處有些微的聲響,停停落落。芙亞被刺骨寒氣凍醒,被蒙住眼的她什麼都看不見,靈活的手腳也被綁住,無法自由活動。
誰?究竟是誰從海底綁架她?目的何在?她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當地感到後方有人接近時,一回頭,什麼都沒看見,就被敲昏了。
那人一定對她下了迷藥,否則,她不會感到如此難受,芙亞知道自己正全身赤果地躺在某個由木板制成的台面上。那名歹徒為何月兌光她的衣服,把她丟在這里?如果她不想辦法掙月兌手腳上的束縛逃離這里,再過不久,她就會活活凍死。
不遠處又有停停落落的些微聲音,芙亞仔細一听,那聲音仿佛是松果掉落的聲音。
這麼說,她被帶到山上來了!她震驚地想。還有,周遭的木頭潮味如此地熟悉,仿佛在哪里聞過……
「上帝……」莢亞猛然想起。木造教堂!她在似塔又似廟的木造教堂里。
寂靜的空氣中忽地響起腳步聲,芙亞注意聆听,腳步聲似乎是由下面傳上來,一聲比一聲清晰,終于,來到她的身旁。
芙亞靜靜躺著,她不能讓對方知道她已醒來,否則她的生命會有立即的危險。
耳畔響起一記打火機的點燃聲,一絲煙味逸入鼻息,芙亞悚然一驚,渾身打了個冷顫,難道歹徒想燒死她?究竟是誰想要害死她?她並沒有和人結怨啊。
由種種跡象研判,這歹徒應是奧丁神堡中的人,否則不會對她的行蹤了若指掌,也不可能把她藏到位于深山的教堂。
誰?誰會恨她恨到想置地于死地?
也許她該引誘對方開口,以免死得胡里胡涂。
柴火燃燒的氣息愈來愈濃,雖然被蒙住眼楮,芙亞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己被一圈柴火包圍住。驀然,那人的衣角拂過她的臉龐,這麼長的衣服,似乎是袍子之類的長衣。
身穿黑色帶帽長袍的歹徒蹲到她身旁,歹徒的臉孔埋在黑色帽子的陰影下,一支支火把沿著圓形祭台繞成火圈,看來仿佛是某種古老的宗教儀式。
那人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抓牢芙亞的脖子。
上帝,芙亞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不禁暗叫一聲,原來歹徒是個女人!
難道是咪咪?她直覺地想。不!不可能!咪咪是個單純的女孩,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就在芙亞猶豫著該不該開口之際,黑袍人舉起另一只手,一把鋒利的短劍輝映著火光,宛如來自地獄的血劍。利劍直直向下刺去——
「哈啾!」芙亞忽然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她的身子劇烈一抖,由平躺轉為側躺,以光潔的背部對著歹徒。
勁猛的利劍驀地僵在空中,黑袍人盯著芙亞的肩胛骨,愣了好一會兒。
芙亞並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心頭還在盤算該不該開口。
黑袍人放下握劍的手,扼住芙亞頸子的手也松了開來。
她到底想做什麼?芙亞開始感到不耐煩了,她並不知道自己剛從鬼門關回來。
黑袍人若有所思地站了起來,朝通向地下室的木梯走去,黑色身影消失在陰暗之中。
白馬穿越重重森林,當它停住腳步時,夜幕已經低垂。
縱然夜色如墨,拓爾仍然知道白馬載他來到何處,他是這片山林之王,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片連綿的綠峰。拓爾躍下馬背,白馬又嘶鳴幾聲,仿佛在催促他。
他朝前方一跨,一腳踢開緊閉的木門,定眼一看,氣得臉都青了。
「芙亞!」拓爾飛奔向前,迅速解開縛在她身上的布條,抱起個身赤果僵冷的愛人。「芙亞!你醒醒!」他拍拍她冰透的臉頰,氣急敗壞地喊。
誰?誰對她做出這種事來?
芙亞白皙的身子微微泛著陰青,拓爾先月兌上的毛衣罩到她光滑的身子,然後取來幾支火把聚成一堆火,緊緊抱著芙亞,坐在火堆旁烤火。
看她被折磨成這副模樣,他的心不禁碎了。
「芙亞,芙亞,你醒醒……」他邊摩挲她的臉頰邊低喚,心里又怒又憂又悔。「我再也不會騙你了,你快醒來。」
「拓爾……」芙亞掀掀眼皮。
「這是夢嗎?你又來到我夢中了。」
「是的,寶貝,我們在夢里,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沒有人會知道。」拓爾欣喜若狂,邊親她的臉邊笑。
「啊,你來了!」芙亞叫了一聲,含笑倒在他胸前。「這次不是你安排的吧?」她忍不住摟緊他的腰。
「傻瓜。」拓爾偎緊她的臉,心里歉疚萬分。
「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身邊一步……」
拓爾和芙亞搜遍木造教堂,在地下室發現一套黑色帶帽長袍和一把短劍,木質劍柄上刻著古老邪教的獻祭圖,芙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原來歹徒掐住她脖子時,就是想要刺穿她的心肌,把她獻給邪神。
但是,歹徒為何又放過她?難道只因為她突然打了個噴嚏,就不再適合當祭品?
拓爾對有人敢在他家祖傳的老教堂中舉行邪教儀式感到相當憤怒,為了芙亞,為了家中的安全,他非把那人揪出來不可。至于白馬為何知道芙亞在此?此點也頗令人納悶。
他們連夜趕回奧丁神堡,白馬體型並不壯碩,看它承受他們兩人的重量,芙亞心中感到相當不舍。
「這只白馬仿佛有靈性,上次我在這兒迷路,它竟然懂得載我去教堂避雪;這一次它又救了我,真不可思議。」
「它是我從山上撿來的,我曾經騎了好一陣子,後來我發現它稍微嬌柔了點,不再適合逐漸長大的我,我就很少騎它。
這幾年母親住在卑爾根的時間漸漸多了,我便把這匹白馬讓給她騎。」
「你母親常騎……」芙亞不禁打了個冷顫,頭腦完全清醒了。
上帝,原來如此……
海底一片漆黑,萬物皆沉睡。兩道身影由海面落下,直赴陰森森的船葬處。
他們在老拓爾生前最後使用過的房間停了下水兩人分別探勘牆壁和家具有無接合痕跡,找了片刻,仍無所獲。
最後,四只藍眸不約而同盯住床頭板的浮雕。浮雕中的雷神頭頂閃電,可是,那閃電卻已斷成兩半。這究竟是船沉時撞裂的,或是另藏玄機?
拓爾低頭研究一會兒,手指使力一扳,閃電竟可移動。當破裂的閃電合成原有的形狀時,牆壁上方的木板驀地下降,出現一個窗戶大小的秘室。
拓爾和芙亞雀躍萬分,兩人迅速游至秘窗,從里面搜出兩大箱沉甸甸的箱子,他們對看一眼,點點頭,一人抱著一只箱子迅速游離龍船,片刻都不停留。
拓爾和芙亞一下車,就抱著箱子鑽進船只陳列室。
在海底浸泡了二十三年,不銹鋼箱面早已失去平滑光亮。
「上帝保佑。」芙亞祈禱道。
「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在懷疑什麼?」拓爾取來利斧,準被用最便捷的方法打開箱子卡死的鉸鏈。
「這個推測很可能會傷害到某些人……」芙亞頓了頓,藍眸蘊滿同情的光芒。「事關重大,還是先找齊證據再說。」上帝,她的心緒復雜極了,她一方面希望真相能夠早日水落石出;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自己的推論是錯誤的……
「你是我見過最頑強的女孩。」拓爾話雖如此說,眼中卻閃過激賞的光芒。
像芙亞這種意志強到足夠與他抗衡的女孩,世界上畢竟沒幾人。
他手臂一揚,利斧像道流星,劃過生銹的鉸鏈,鏘的聲,銹鏈斷成數段。
「支票、航海圖、現金、金塊、指南針、雪前緊急呼叫器……」拓爾把箱內的東西一一清出來。由于箱子內部有多重防潮設備,因此,海水並未滲入,箱內的東西毫無損毀,完好如初。
拓爾模模尚未開封的幾盒雪茄,眸光悠悠轉柔,他拆開其中一盒抽起一根放到鼻下嗅聞,性格的薄唇微微向上抿。「沒錯,就是這個味道,這是爸爸最愛抽的品牌。」
芙亞望望沉浸在回憶中的拓爾,心頭不由感到一陣酸楚。
她這麼做對嗎?年幼喪父的拓爾已經夠不幸了,萬一真相如她所料,拓爾承受得了這個悲慘的打擊嗎?她不禁猶豫起來。
拓爾回過神,張開雙眼。他見芙亞怔怔望著他,不由得對她笑了笑。「傻瓜,你不是急著想知道箱中的秘密嗎?鏈子幫你削開了,為什麼不打開來看?」
「喔!」芙亞咬咬唇,毅然決然打開沉重的箱蓋。也許這一切只是她天馬行空的幻想,也許箱子里根本沒有她要的「秘密」……
這只箱子中裝了幾包求生袋,袋中放著包裝水、罐頭食物、干糧等東西。
「爸爸果然深思熟慮。」拓爾探頭一看,不禁又懷念起父親來。
不過,雖然準備了這些東西,父親仍然沒有機會用到……
芙亞把手伸入塞滿求生包的箱內,正想取出那些袋子時,柔女敕的手指仿佛觸到了塑膠硬殼類的蓋子,她隨即撥開凌亂的求生袋,挖出一只黑色塑膠箱子。
「果然在這里。」捧著黑色箱子,芙亞不禁顫抖起來。
「錄音帶?」拓爾依稀記得童年時曾經見過這種黑箱子。
「這就是你要我找的東西?」他納悶地瞥了芙亞一眼。
「我真不敢相信……」先前的猶豫與不安,都被狂喜給淹沒了,芙亞顫抖的反手打開黑色卡帶盒,藍眸竄起絲絲熾烈的火花。
「你爸爸果然錄了錄音帶,他果然為他那位神秘愛人錄了錄音帶。拓爾,你應該還記得你父親在那封情書未了所說的話吧?」
「在這漫長的航行中,除了寫信之外,我還要以情歌和聲音表達我對你的仰慕,盡我所能來感動你的心。」拜眼前這位小麻煩之賜,他整封信都背得滾瓜爛熟。
「對!」芙亞點頭如搗蒜。「就是這些錄音帶。」
「等等,我不懂你的意思。」思路一向清晰敏銳的拓爾完全被她弄胡涂了。「我爸爸為了那位神秘愛人,把自己唱的情歌錄了下來,也就是這些錄音帶……」
「嗯。」
「對,但是,這又能證明什麼呢?」
「由你父親的信推斷,倘若你父親失事之前就錄了情歌,錄音的時間應該是在寫完情書之後,發生意外之前。」
「嗯。」
「你父親寫情書時已是黃昏,假沒意外是在晚間發生,那麼,這卷錄音帶極有可能錄到意外的聲音……」芙亞打住,不再繼續說下去。
「你一定掌握到某些線索,卻不肯告訴我,對不對?」拓爾不覺有些生氣。
「我們先听錄音帶吧。」芙亞逃避他銳利的眼光。
拓爾不再說話,抿著嘴。悶悶不樂地打開置物櫃,從里面取出那架老式錄放音機。
經過愛德華的巧手修理過,這架錄放音機已恢復原有功能。
芙亞很快就從一小箱錄音帶中找出那卷標有日期的錄音帶,她把錄音帶放入錄音機中,先按下回帶鍵,沙沙沙的卷帶聲,在倏然靜寂的空間響得格外大聲。
拓爾雙手托腮,懶洋洋地靠在長桌上,他實在不相信芙亞這個太過浪漫的推論。
芙亞緊張地坐在錄音機旁,答案馬上就要揭曉,她的心跳得幾乎要沖出心口來。
不一會兒,回帶鍵跳了上來。
芙亞顫抖的手指按下放音鍵,屏神靜待……
罷開始有幾秒的空白,驀地,一陣流暢悅耳的弦琴聲打破忐忑的靜默,緊接著一道低沉性感的男子聲音伴著吉他的旋律響起︰
「我的愛,今天是初航日。此時,夜已深,天空繁星閃爍!上床之前,我要為你演唱一支古老的維京情歌,希望我的歌聲能夠乘著風的翅膀,飛入你的夢里……」
炳哈哈……
錄音帶中突然爆出一記突兀的笑聲,拓爾和芙亞彼此互看一眼,心跳陡地漏跳一拍。
這聲音……
拓爾臉色倏地刷白,身子也僵了。
「你來做什麼?」老拓爾停止彈唱,忿忿地問。
「都四十歲的人了,竟然還自言自語唱起情歌來,你羞不羞啊?」女人的聲音像剛喝下一桶醋,又嗆又辣又酸。
「不關你的事!」老拓爾邊摔琴邊咆哮。
「當然和我有關系,我是你的妻子,我是奧丁夫人!」女人瘋狂咆哮。
「再也不是了,歐拉,要是你不在一星期內簽署離婚文件我就申請離婚,到時候你不但會失去我提供的優渥的贍養費,還得面對司法審判,你的‘信徒’將會知道他們最仰幕的婚姻顧問,竟然是個心狠手辣的妒婦,曾把年輕的女佣關到地牢內,活活打死……」
「不,拓爾,你不能這樣對我!求求你,不要如此對待我!」女人苦苦哀求。
「只要你簽字,所有舊事就一筆勾銷。」
「不,我不能離婚,我是挪威婦女的精神支柱,一旦我離了婚,全國婦女將不再相信我,也將不再相信婚姻……」
「神經病!」
「拓爾,不要逼我離婚,我們可以分居,你甚至可以把那個女人帶回家里住,我絕對不會干涉你,求求你,不要毀了我的事業和形象,求求你……」女人苦苦哀求。
「歐拉,夠了,我厭倦了你自己的事,我沒有必要為你的野心負責,況且我已經答應她了,我一定要離婚,你還是簽字吧。」老拓爾堅決說道。
「不,拓爾,你不能毀了我,如果你把我逼急了,可別怪我……」
「你敢對我怎樣?就像你對付那個可憐的女佣一樣對付我嗎?」老拓爾不禁咆哮。
「你放開我!」
「哼!」老拓爾的聲音驟然平靜。「我不想再和你扯下去了,你最好在我回來前消失!」
一陣急躁的腳步朝外面走去。
足音過後,空氣有長達一分鐘左右的靜默,然後,一記陰冷的聲音輕輕揚起︰
「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你摧毀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事業,我是永遠的奧丁夫人,是挪威最閃亮的婚姻專家……哈哈哈……」歐拉邊喃喃自語,邊瘋狂低笑。「嗯,放茶杯嗎?連熱水瓶也放較為妥當,等拓爾昏迷後,我再來處理其他人,到時候我就在船鑿幾個洞,明天奧丁航業的員工將會發現龍船失事,等他們找到龍船時,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了,哈哈哈……」
陰鷙的冷笑聲伴隨著杯蓋器皿的輕撞聲,彌漫在氣氛窒人的船只陳列室。
「你還沒走?」老拓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既然你如此無情,我還在這里干什麼?」歐拉夫人可憐兮兮地道。
「問得好。」老拓爾譏諷。
「哼,你會得到應有的報應。」歐拉說完後,一陣敏捷的足音朝外奔去。
「唉!」老拓爾嘆了一口氣,空中傳出掀杯蓋的聲音,「唔,茶都涼了……咦?錄音帶還在走……算了,被歐拉一鬧,什麼心情都沒了,明天再錄吧……」
沙沙轉動的錄音帶再無任何聲音。
偌大的船只陳列室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死不瞑目的老拓爾以一卷錄音帶向世人揭露他的死因,懸宕多年的謎底終于解開。而真相大白所帶來的,卻是更大、更深的沖擊。
拓爾的臉孔鐵青一片,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拓爾!」芙亞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心疼地喚。果然如她所料……
拓爾把臉孔埋入手掌里,縱然刻意壓抑,芙亞仍然感到一向堅強的拓爾正在顫抖。
「拓爾……」芙亞把他摟得更緊,試圖以慈柔的母溫暖他冰涼的身心。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沙啞地吼。竟然是他的母親害死了他最愛的父親……
「昨夜。」芙亞把手伸入他茂密的金發中,輕輕摩挲。「當你告訴我,那匹白馬這幾年都是歐拉夫人在騎時,我就明白了。」歐拉夫人應該就是屢次偷窺她的人。歐拉夫人從偷听中得知她已發現了某些秘密,因而才會起殺機想除掉她,以免後患無窮,但是,後來歐拉為何忽然住手?這點實在令人想不懂。
「白馬?」
「歐拉夫人一定常騎白馬到那座木造教堂去,所以當我在森林中迷路時,習慣奔向教堂在祭台上,所以才會跑回奧丁神堡向你求救。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昨夜我們回到奧丁神堡時,歐拉夫人正在睡覺,愛德華說她晚餐後不久就回到城堡。
沒有白馬,她如何從那麼高的山上回到城堡來?這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就算走捷徑,也要耗費大半天。」
「我知道。」拓爾的臉孔從手掌中抬了起來。
「跳水!木造教堂不遠處就是懸崖,崖壁下方是水深波靜的峽灣。她只要從懸崖跳水,然後游回岸邊,不久就能回到奧丁神堡。」
「從那麼高的懸崖躍下?!」芙亞驚詫。「上帝,她已經是個六十幾歲的人了!」
「她是道地的卑爾根人,從小就會游泳、潛水,少女時代還曾經代表挪威參加國際潛水比賽。長大後,她在學術研究方面頗有成績,受到不少矚。之後她嫁入家世顯赫的奧丁家族,開始寫作探討昏姻和兩性問題,再度成為全國知名人物……」
「難怪她會如此迷戀聲名,原來她從小就生活在掌聲當中,早就迷失了自己。」
「她怎麼可以這麼做……」拓爾的臉孔扭曲成一團,沉痛地吼。
芙亞親親他的發,正思索著該如何安慰他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砰然巨響,窗口那盆花又被人推倒了。拓爾和芙亞猛然回首,窗上的人並沒有逃走,她一動也不動地呆呆立在原地,蒼白的臉孔在晨光中顯得極不真實,仿佛一只紙面具般飄忽。
「媽!」拓爾有如一只受傷的獅子,從椅上躍起,憤怒地走向窗口。
「拓爾。」芙亞緊張地跟在他身旁,當他們靠近窗台時,一陣茉莉香味撲鼻而來,芙亞的心劇烈跳動一下,歐拉夫人果然是昨晚那個想殺她的歹徒。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拓爾雙手緊握成拳。
芙亞以為拓爾要揍歐拉夫人,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拓爾的拳頭揚在空中,停留一會兒,然後重重落在牆壁上,窗框吱吱叫了幾聲。
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歐拉夫人仿佛失去知覺,她淡淡看拓爾一眼,遲緩的眼光越過他的肩膀,飄向那架老式錄放音機。「我以為天衣無縫,想不到,竟然有這卷錄音帶存在……」
拓爾眯眯眼。事情發展至今,母親竟然一點歉疚、一絲悔意都沒有,太不可思議了!
「媽!」他發出肝腸俱裂的低吼。
歐拉夫人毫無表情地瞥了拓爾一眼,然後怔怔地轉身,一語不發地離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拓爾瘋狂槌打著牆,心中的痛無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