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出同進還真是說到做到。看著走在身前的男人,廖采凝真不知道自己此時和他是什麼關系。如果她是賊,那他就是受害者;如果他是綁架者,那她就是受害者!但不管是哪種關系,都犯不著這樣牽扯吧?
望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印象之中她沒有這樣被人牽著走過,一向只有她牽別人的份。
他掌心里的熱度微微刺燙著她,順著掌紋一路攀爬到她心里,輕輕地晃動手,望著逕自走在前面的他,她有些不自在的開口。
「我不會當街逃跑,所以你不用這樣。」
「我不怕你逃跑,而是怕你被搶跑。」
沒有回頭,段衛凡輕輕扯動嘴角冷笑,無視那些隨扈的驚訝,逕自打開車門,紳士的一彎腰,對她做了個女士優先的動作。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進入瞄準器的範圍。」雖是這麼說,但她仍是低頭鑽進車里。
廖采凝撇撇嘴,從後視鏡中望著後頭長長的車陣。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如此大費周章的擺譜,明著防的是暗槍,暗著是想引人注目。
「所以我才把你帶在身邊,這麼好的擋箭牌,不用豈不可惜?」
她驚訝的轉過臉,表情不齒又猙獰,再次讓段衛凡笑得開懷。
雖然知道他開玩笑的成份大,但還是忍不住想一腳踹上他的嘴臉。廖采凝望著自己腳上那雙總統套房的室內拖鞋,忍了又忍。
「肉盾總有權知道她的葬身之地吧?」扭頭望向窗外,她決定留點氣力給自己苟延殘喘。「喂!你究竟要帶我去哪?」
半天沒听到他的回答,她忿忿地向他咆哮。長這麼大,即使是面對老家伙她也沒這麼失控過。
「以後就這麼叫我,不過字面上請用衛,衛斯理的衛。」
仿佛沒听到她的問題,只糾正她喊他的錯誤,段衛凡笑開懷的眸子明顯表現他的好心情。
我管你是衛生紙的衛,還是喂豬的喂!廖采凝幾乎想破窗跳車,最後還是深深地做了個深呼吸咽下這口氣。她決定再也不和他交談半句,不!不應該是交談,是自找苦吃。
「去你家,你需要一雙合腳的鞋子,還有更合適的衣服。」
他的視線從她光潔玉足上那雙室內拖鞋,移到她的白裙子。雖然合身好看,但是他要她穿上有顏色的衣服,除了黑和白,因為他要看。
包合適?挑眉思考她听到的辭句。雖然她一再告誡自己不要找氣受,但是,低頭望望身上的名牌白色荷葉裙,她不知道什麼才是更合適。
雖然沒看見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一定是挑起眉頭百般不爽的模樣,段衛凡好心的想對她解釋,雖然告知的成份更多一點。
「只要不是黑和白就好。」
這次她直接望向他眼中的堅持,愣住一秒,然後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一番,一絲笑容緩緩漾上她的嘴角,像小孩子終于報了一箭之仇般的,之前的郁卒一掃而空。
「那就很抱歉了,我的衣櫥里只有兩種顏色,恰恰就是黑和白,哈哈哈──」
望著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懊惱和迅速皺起的眉頭,廖采凝得意的笑聲仿佛旋風般直轉而上,但是下一秒听到段衛凡的聲音,又猶如九天瀑布一瀉千里。
「邁克,到服裝店去。」
車輪在寬闊的大道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車里的三個人各懷心事。開車的邁克越來越搞不懂少爺在想什麼了,至于廖采凝,則狠不得把身旁那個假寐的家伙剁來喂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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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級時裝名牌店里,緊張的空氣凝固成一團,望著店門外一字排開的十幾個黑衣壯漢,瞅瞅站立在店中間,滿臉風雨欲來的女孩,幾個店員一致的選擇將視線落在安全地帶,對上在一排排衣架中挑選衣服的男人,更是不由自主的一致露出痴痴的笑容──好帥呀!
「先生喜歡什麼樣的款式?這邊都是今年的新款,剛上架的限量版,這一款全亞洲僅有五套。」
店員笑得諂媚,只差沒跪地將衣服雙手奉上了,看得廖采凝一肚子火氣燒得更旺。
「呿!」將下巴九十度右轉向上,她表現出十足的唾棄和不屑。
從店員手中接過衣服,拿在手中望向另一端僵持的人,段衛凡的眉頭皺起。實際上,在他眼中,這些衣服除了款式不同以外,他想要的效果一點也看不到,偏偏那固執而堅決的小女人,篤定了不跟他合作的樣子。
望著她僵硬的臉部表情,思索片刻後,他拿著衣服踱向她。
余光瞄到他向自己而來,廖采凝企圖將下巴扭得更高,但自己的脖筋好像不容許的樣子,她索性背過身表示自己的抗議。
「你是自己挑喜歡的呢,還是比較喜歡……什麼都不穿?」
對上她迅速轉過身,被憤怒燒得亮晶晶的大眼,段衛凡不怕死的繼續開口。
「就我來說,其實我更喜歡你──」
「去死吧!王八蛋!」
幾乎是用搶的,她從他手中一把奪過衣服,沖進試衣間。
「除了黑色和白色,哦,灰色也不可以!」
段衛凡好心情的對著她憤怒的背影提醒,同時也是對店內的所有人,包括店員和付錢的邁克吩咐。
「少爺……」
望著少爺難得的好心情,邁克欲言又止,但是望著玻璃門外不停接用電話交涉的隨扈,實在覺得不妥。
「我有分寸。」
微微點頭,望向試衣間的方向,段衛凡集中的目光是不同于以往的凌厲。
試衣間里,對著大大的落地穿衣鏡,廖采凝一點也沒心情審視手上這件全亞洲僅有五件的衣服到底長什麼樣,她只是忿忿地月兌、恨恨地穿,再咬牙切齒的拉上拉鏈,將長發一甩,望著鏡子里的女人,她猛然怔忡的停住了所有動作。
「粉紅色的!」
呆呆地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她手指輕輕地握緊領口。這些顏色在她的記憶里,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用力搖搖頭,將眼前浮上的模糊印象甩掉,她收攏長發,輕輕咬牙。這個白痴到底想怎樣?她是賊!是越普通越不引人注目越正常的賊,又不是馬戲團小丑,穿得花花綠綠惹人注目干啥?
伸手將布簾一揮,低頭從試衣間走出來。她根本不想看他臉上的表情,心里滿是不羈、是討厭,是……一點點的擔心和緊張。
望著出現在視線里的一抹亮色,段衛凡竟然覺得刺眼得有些睜不開眼楮。這是什麼顏色他沒見過,也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但是穿在她身上好美,色美人更美。
「夠了沒有?」
半天沒听到動靜,廖采凝忍不住抬起頭,對上他一貫半眯的打量眸子,只是那目光和那天的一樣,竟然讓她覺得自己是他眼中的──唯一!
腦海中閃過的這個唯一,怔怔地劈中了她的神經,就這樣任他盯著自己看,任自己和他對視。幾秒鐘之後,廖采凝終于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都是因為身上這怪怪的顏色,簡直就和她此時滿腦子的思春配套。
閉眼一轉身,她準備沖回試衣間換回自己一貫的保護色。管他什麼都不穿的威脅,如果他有本事可以剝光她試試看,大不了姑女乃女乃她來個跳樓以保自己的清白。
「你若要換回白色,我保證接下來一整天,我們都會耗在這里。如果你說不喜歡,我們可以移駕別家,但黑和白──就是不行!」
聲音不大不小的威脅著,段衛凡伸出一指左右搖晃,以表示自己的決心。
離布簾只差零點零幾毫米的手指,硬生生因為耳邊吹來的雲淡風輕停住,改抓住布簾,緊緊地扣進手心里,因憤怒而滲出的手汗幾乎將布簾浸濕。
廖采凝只差沒一頭撞上門框。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身上這一套,有沒有配套的鞋子?」她滿意的微笑問。
「有有有──」
本來看戲看得目瞪口呆的店員終于回過神來了,開始忙碌起來,找鞋的找鞋、打包的打包、算帳的算帳,全部听從財神爺的指示。
「請問小姐穿幾號鞋?」
戰戰兢兢的詢問依然保持僵持動作的小姐,店員不明白這位讓她們好生羨慕的女孩,有這麼帥的男人為她一擲千金,為什麼還活似被惡鬼附身一樣,表情猙獰得好嚇人?
「三十五號,如果我目測沒錯的話。」
沒等廖采凝開口,段衛凡出聲代為回答,為店員解了圍。
「夠了!」怒火達到火山不得不爆發的頂點,廖采凝猛然轉身,大聲咆哮出自己壓抑的憤怒,雙眼噴火、手指放劍般的全數向他呼嘯而去。
被突如其來的吆喝聲嚇得不輕的店員,向後倒退的動作差一點閃到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聲音來源,除了罪魁禍首。
低著頭,手撫著下巴,段衛凡低低地哼笑出聲,他已經盡量將笑意壓在嗓子里了,生怕笑出聲來,引發女暴龍更加火大。
所有人像看怪物一樣瞪向她,廖采凝恢復些許理智,突然有了挖地洞消失的自覺。想她一向優雅、一向鎮定、一向有風度,什麼時候在公共場合這樣失態過了?
眼一瞪,如利箭般的視線射向那始作俑者。都是殺她理智、滅她風度、毀她英明,殺人不眨眼、毀人于無形的魔鬼──眯眼衛的錯!咬著牙齦和血吞,做了幾個深呼吸,她換上一個僵硬笑容,望向身旁滿臉害怕表情的女店員,柔柔地輕聲問。
「我是說,三十五號,夠了。」
望向他那張笑得得意揚揚的臉,廖采凝最後兩個字是從牙縫里滲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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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的、黃的、綠的、藍的、橙色、粉色、紫色……望著堆滿一床、幾乎集合所有色系的花花綠綠,廖采凝已經無力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長長申吟一聲,深深地埋進枕頭。如果此時天上劈下五雷轟頂,她也不會太驚訝,因為沒有人會比她更悲慘的遭遇了。
「我到底招誰惹誰了?」忍不住指手向天,大聲質問。
「我以為你喜歡。女人不都喜歡瘋狂購物的嗎?」
斜斜地靠在門邊,望著床上縮成烏龜狀的女人,段衛凡的笑容可比春風拂面。一時間看過了那麼多顏色,讓他怎能不興奮,讓他怎能不期待,期待以後的日子能夠天天看到她身上的顏色,看到──她。
「就是你!」她就是惹到這溫柔到氣死人的聲音主人,別以為他一臉無辜就可以擺月兌罪名,她不吃這套。
怒氣騰騰讓她的雙眼充滿了血紅的仇雲,廖采凝從床上緩緩爬起身,一步步朝向目標方向靠近。她希望他能听到她咬牙切齒的聲音,識相的給她一個解釋,識相的恭送她離開,要不然──
「不然我再叫人送些衣服過來,你喜歡什麼風格的?是裙裝、套裝,還是休閑風?我覺得你穿裙子最好看,你覺得怎麼樣?」
即使她炙熱的灼人氣息已在方圓幾步內燃燒起來,但是段衛凡笑得依然自在。
「很好!」
從牙縫里冒出兩個字,廖采凝決定玉石俱焚了。既然她離開是生死未卜,留下是死路一條,與其被他活活氣死,她還不如一刀兩斷了卻個干淨。
用盡全身力氣,將所有的怨氣集中在掌間,她大喝一聲順勢一發的奮力向仇人的後腦勺劈去。
像揮蒼蠅一樣的,段衛凡大手便握住她雷厲風行的掌風。虎口有些麻痛,他知道她是用了十足的力道,一心想置他于死地,這一掌他要是沒接好,任它落在自己的後腦勺上,不死也要昏上幾宿了,看來真的把她逼至頂端了。
出口的暴喝再次凝在舌尖,呆呆地望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廖采凝的眉峰一點一點的聚集,最後一古腦的不敢置信和憤怒不甘,竟然轉走岔路的沖上她眼眶,炙熱的滾燙凝聚成一大滴液體,在眼里轉了一圈之後直直墜落,跌落在兩人交纏的手臂上,滾燙的刺痛兩顆心,她的,還有他的。
「你!」
死命的將他灼熱的掌心甩開,廖采凝迅速轉身背對他,不肯讓自己狼狽的懦弱讓他瞧見,因為連她自己也被莫名滴落的淚水怔住了。
怔忡的望著手背上那滴漸漸冰涼的淚水,段衛凡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找不到可以出口打破僵局的話,憋了半天才吶吶地開口。
「你真的這麼討厭──」
「對!我討厭這些衣服,更討厭這些花花綠綠的顏色,你以為你在裝扮聖誕樹還是當我是馬戲團小丑?你是色盲還是色弱要我彩衣娛樂你,我就是喜歡黑色和白色怎樣?我要披麻戴孝、纏黑穿白又干你什麼事?我討厭你、恨你!巴不得剛才一掌劈死你!」
對他咆哮出這幾天壓抑在心里的所有憤怒,望著他臉上的表情由一貫篤定到驚訝失措,甚至浮上一絲受傷,報仇的快感讓她的情緒燃燒到最高點,轉身撲向一床的五顏六色,她發瘋一般的抓起那些衣服向他砸去。
「要穿你穿啊,誰讓你獨裁的買給我!愛買你買啊,反正我就是不穿!」
用盡最後一絲的力氣將所有衣服全砸在他身上,她聲嘶力竭的怒吼最後消失于一絲哽咽,斷人心弦的嗚咽聲一絲絲從她滑落床邊的脆弱軀體里滲出,連同那一滴眼淚一同滲進他的心里,涼涼的、冰冰的。
望著她蜷縮著的身軀,腦袋埋在床邊不住顫抖雙肩,還有那披散在脊背上凌亂的長發,段衛凡的眉頭緊得不能再緊,無限縮小的瞳孔中,收斂著他不為人知的冷靜。
低頭望著一地狼狽不堪的衣服,前一刻在她的手中,它們還是那麼的艷麗,而此刻在他眼中,一件件仿佛凋零的枯枝敗葉,慘白一片。
握緊手心,他轉身離去,將那些曾經有過的絢麗踩在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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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楮好痛、嗓子好澀、頭好疼,好累、好困、好疲憊,也好……傷心。緩緩地從床邊抬起頭,望著窗外已經被罩上暗色的天空,廖采凝覺得自己整個人被抽空了似的,腦袋重重的,身體卻輕飄飄,隨時會飄起來似的。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的,望著滿室狼籍,她呆愣的再次將臉埋在雙膝間。
為什麼她會這樣?為什麼會如此失控?即使是以前的她也沒有這樣過,沒有吼過、沒有哭過,更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連傷心的感覺都沒有放任自己體會過,可為什麼今天卻當著他的面,全然失控?
摩挲著臉蛋,任眼楮不適的刺痛傳來,她瞪著腳底粉色的衣服──粉色,這離她好遠好遠的顏色……
那是第一次她分到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是七歲還是六歲她記不清,反正是好久以前了。拿到手的錢可以分到一份,能夠擁有真正屬于她的東西,不用再穿老東西穿剩的那些髒衣物,她終于可以擁有玻璃櫥窗里的那件公主裙,那是她夢想了好久的公主裙呀!卻不知道那是她僅有,也是最後的擁有。
「師父,求求你,我只在家里穿,我──」
「沒腦子的東西!你以為你是誰?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姐還是公主?穿得花枝招展,生怕別人不注意你是不是?怕別人看不見你賊溜溜的眼楮是不是?敢給我買,我全部剪爛,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還敢不敢……」
「不敢!不敢了!」視線模糊的看著地上淒慘的粉色碎片。
廖采凝想起剛才自己的聲音,是那麼憤怒不甘,那麼委屈悲傷。其實,有沒有可能她一直就想這樣狠狠地吼回去,只是仇恨的對象早已不在人間,所以她才壓抑到今天,有沒有可能?
疲倦的站起身,將無力的身子扔上床,氣若游絲的聲音從枕頭里飄出來。
「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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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讓她睜開眼楮的,是跳入窗紗的晨光,搖曳的漫過白紗窗,灑落一地。
望著和睡前記憶不一樣的室內,廖采凝撐起身子,睜大眼楮,卻不由自主的嚶嚀出聲。
「嘶──好痛。」
眼楮好痛,頭也好痛,全身都痛,包括腳趾頭。
愣愣地望著不知何時恢復整潔干淨的房間,她想不起來是誰進來收拾的?而那些衣服──
梭巡的視線停頓在床尾,幾套黑和白的衣服整齊擺放在床角的白色床單上,是那麼熟悉又如此刺眼。
下床緩緩地靠近,手指輕顫的拾起衣物,上等雪紡紗質地雖然柔和,但卻帶刺般的刺傷了她的指尖,麻澀的感覺盈上心頭。
廖采凝緊緊閉上眼楮。其實,她討厭的人又豈是他?討厭的衣服又豈是五顏六色?她心里恨的,是給她第一件衣服的男人,是那從第一到最後一成不變的顏色。
「……討厭!」
喃喃地開口,指尖扣住衣料,力道加重的任指甲悠悠泛白。
「小姐您醒了?」
一個柔和的聲音打斷她思緒,一個穿著飯店制服的女孩就站在她身旁不遠處。
「段先生讓我看您醒了沒有,看看有什麼其他的需要。」
「段先生?」腦袋里渾渾噩噩的,沒有空余的力氣思考,廖采凝困惑的反問。
「對呀!他很體貼呢,昨晚讓我為您打掃房間的時候,特別交代不能吵醒您,還讓我幫您換睡衣,說這樣您才能睡得舒服。您想現在吃早餐嗎?」
飯店服務生羨慕的望著一臉無神的她,心想她的男朋友對她一定很好,昨晚她進來打掃房間的時候好生驚訝,居然丟了滿地的衣服,全是她平時瞄都不敢瞄的名牌,而早上那位先生竟然又讓她送進來一批衣服,全都是動輒上千萬的高級服裝,這位小姐真好命,有這麼出眾多金的男人寵她。
恍惚的听完她的話,低頭望望身上的睡衣,廖采凝才從混沌的大腦里找出一絲意識。
是他吧?被她那麼凶狠的對待後,竟然還是買來了這些衣服。
「昨天是你幫我收拾房間的?」
「對啊!」
「那些衣服呢?」
「先生讓我拿出去丟了,但我不敢,所以我整理好放在衣櫃里了。」
服務生打開衣櫃,讓廖采凝看那些熨燙整齊掛在衣櫃里的衣服。她可不敢丟,即使客人交代她丟,但這些衣服這麼貴,一旦客人反悔,她怕是做一輩子服務生也還不起。
「謝謝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會打電話到服務台的。」
視線移不開那滿櫃的顏色,她輕輕地開口。
「那個……他呢?我是說段先生。」她有些不自在的稱呼問道。到現在才知道他姓段,他肯定也還不知道她姓啥名啥。
「段先生在書房,小姐如果想用早點,可以和段先生一起,他還沒用。」
遲疑了幾秒,仿佛經過一番鄭重思考,廖采凝幾乎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一直等她答案的服務生看到了,高興的出聲,「那我告訴段先生,讓他等您半小時,半小時夠嗎?」
像是自己要和人共進早餐似的,服務生熱情的追問。
再次緩緩地點點頭,待服務生離開,廖采凝轉過身看向衣櫥。手指一一滑過那些對她來說極為陌生的顏色,柔和的布料竟然讓她的指尖微微顫抖,第一次,她的世界出現這麼多目不暇給的顏色。
迅速沖了個澡,沖去一身的酸疼,望著鏡子里依然紅腫的眼楮。現在用冰塊冰敷恐怕都無濟于事,算了。
對著鏡子用力的做個深呼吸,本想擠出個笑容,但是試了幾次都僵硬得要死。反正臉都已經丟光了,還在乎什麼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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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臥室門打開的聲音,段衛凡從窗外的天空中收回視線,目光便不受控制的停駐在廖采凝身上。
他的視線,讓她有些不自在的輕輕握起垂在衣側的手指,並說服自己不是因為他,只是她從來沒有浪費東西的習慣,也想換換心情,所以才挑這件紅色的連身裙穿。
看出她的不自在,段衛凡收回痴迷的目光,輕淡的勾起嘴角,半垂的眼皮下,是只有他才知道的釋然。
「坐吧,這是剛出籠的小籠包、豆漿,還有鮮女乃面包,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口味,所以叫他們準備了兩份。」
他自然而然的走過去牽她的手,將她帶到餐桌邊,將怔怔的她按坐在椅子上,微笑的坐在她對面,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逕自開動起來。
盯著剛才被他拉過的手,那掌心還是依然溫熱,她以為經過昨天,他會當真做出綁架者的姿態,那她還可以恢復伶牙俐齒挑戰他,但他這樣反而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麼?都不合胃口?」抬頭對上她注視自己的幽眸,段衛凡朝她挑眉問道。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直接問出心底的疑問。
一向她都是獨立自主的,自從十五歲那年,她拿到老東西失手的東西後,她就再也沒有听從或依靠過誰,對他,她也不想例外,她和他只是賊和凱子,肉票和黑道的關系,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也不想去想,不敢去想。
對上她直視的目光,縮小的瞳孔里映著的不是她的嚴肅,在他看來是害怕。雖談不上閱人無數,但是貪婪和害怕的眼神他見過太多,而此時她眼中閃爍不定的,他敢確定就是後者,至于害怕什麼,他就不確定了。
看他輕輕地放下手中刀叉,優雅的用餐巾擦淨嘴角,而後再次和她對視,他的眼中帶有那麼一絲絲不甘和無奈,而他開口前的那聲短短的嘆息,讓她不由得輕輕皺起眉頭。
「你要問的是什麼?是為什麼綁你,還是為什麼帶你去買那麼多花花綠綠的衣服?又或者為什麼還要再還你黑和白?」
將問題一一拋回給她,捕捉到她瞳孔中一閃而過的失措,帶著淡淡的笑容和一貫的漫不經心,段衛凡給她充足的時間考慮。
經過昨天的爭吵,他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所謂的顏色了,從昨晚直到剛才,他一直望著窗外灰色的天空,心中不停的掙扎,直到她從那扇門後走出來,穿著那件淡淡柔和的水紅色連身裙走進他的視線,他就再也沒辦法讓自己做到只要曾經擁有了。
他要的是天長地久。
沒想到他的為什麼比自己想到的還多,暗暗輕咬下唇,廖采凝微微地將倔強目光,從他的眸子下移到餐盤中的火腿煎蛋。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她因為偷了他的珍珠才被綁起來,因為他討厭她衣櫃里僅有的黑白,所以才替她買那些衣服,因為她神經的發動了一場異常糟糕的混戰,所以他才還給她後來的那些黑白色衣服,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昨天說對了,我是色盲。」
沒等到她的回答,段衛凡輕輕地冒出這句。
見她紅腫的水眸瞬間充滿了驚異,這使得他的眼中微微漾上笑意,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眼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時──」
她以為他這麼說是因為在意自己昨晚的口不擇言,廖采凝無措的想要解釋,是因為他的眼神里有受傷的淡色。
「我天生色盲,只能看到黑和白。」
沒讓她的解釋繼續,段衛凡陳述事實,將自己極欲隱藏的秘密攤開在她面前。曾經這是他最在意也是最被別人在意的地方,但是對她,他好像並不覺得在意,因為在她面前他不是色盲,雖然到現在他還沒找到原因,但是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尋找。
瞪著他眼中的淡然和認真,廖采凝只有目瞪口呆。
天生色盲沒什麼了不起,比這悲慘千百倍的人她都見過,但是,為什麼望著他眼中的淡然和那抹屬于自己的紅色身影,她竟然會感覺到心酸?
腦中猛地閃現每一次見他的回憶,黑暗中他幽亮的犀利目光,蹲在她身前抬起頭望向她的那一剎那,他眼中那抹讓她心動的唯一,她穿著粉紅色被他注視的那種窘然,他的每一個眼神都讓她為之心悸……卻沒想到,他看到的竟然全部都是黑和白。
不忍的將眼楮緊緊閉上,廖采凝感覺到一股不再陌生的熱潮涌上她的眼眶,刺痛她已然脆弱的眼部神經。為什麼從昨晚起,她荒廢已久的淚腺竟然這麼發達起來了?
望著她緊緊閉上的眼楮,段衛凡柔柔地牽起嘴角。她的表情好像他養了十幾年的杜賓,每當他和它兩兩對視的時候,它都會不忍的閉上眼楮,可能是不忍心透過他,看到自己的世界是多麼貧乏單調。
「你穿這件水紅色衣服很漂亮。」
不再讓她對自己的同情氾濫,段衛凡開口贊賞她。如果他沒記錯,昨天那個店員說,這是水紅色的衣服。
「謝謝。」
听到他的話,她收回失散的神緒,睜開眼,直覺的回以一聲謝。
「你怎麼知道這是水紅色?」
即使她萬分不願意想太多,但是對上他眼中淡淡的微笑,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又上當受騙了。
「只能說你是特別的,我可以看到在你身上的顏色,你能想像黑白的世界中,唯獨你有顏色的感覺嗎?」
知道這很荒謬,也許她根本不會相信,畢竟最初連他都不敢相信,但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現在他也相信這句話了。
「告訴我,這句話的可信度是多少?百分之百還是零?」
廖采凝望著他,努力的想要從他的眼中找到絲毫的計算,但是,沒有以往的那種戲弄,反而是淡淡的憂傷。為什麼他明明就在笑,而她卻總能看到那些憂傷的部份?還是她老眼昏花,神經有問題了?
「百分之百,如果你不信,當我說笑也沒關系。」輕輕抿起嘴角,將她眼中的懷疑和困惑盡收眼底,他端起咖啡悠哉的啜了一口,輕松得像剛才說的話只是個笑話。
然而,廖采凝卻無奈的發現,自己可能真的是老眼昏花、神經大條了,要不然就是被他下過蠱,上了那麼多次當的她,此刻竟然選擇相信他。
只因為大腦自主的選擇靠向他那邊,只因為這麼想她的心情會好很多,只因為相信他眼中那抹微弱的期望。
沒再開口的低頭吃早餐,咀嚼口中的食物索然無味,她開始思考這趟旅程對自己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