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暮雲低垂,落日余暉染得天邊一片璀璨,整個紫霞山籠罩在暮色之下。
「這兒是我們的家,爹,我們有家了!」元紹真激動地對父親說著,這是在外流浪近二十日來,頭一次有落腳的地方。
「阿真,不會……再有人……來趕咱們了吧?」元榮的聲音透著些許恐懼。
「爹,不會,絕對不會。這兒是爹跟阿真的家,爹就是一家之主,哪有人會趕一家之主走的?」元紹真笑著對元榮解釋,以消除元榮心底的不安。
元榮因為這段時日的折磨,風霜全寫在臉上,性子也全變了個樣,看著父親,元紹真是滿心不舍。
那天聖旨一下,元家家產全數被充公,讓當時正在算賬本的元榮一听怒急攻心,當場就昏死過去。官家的動作很快,不過半天光景,元家就給抄了,大門貼上封條,奴僕全被遣散,而元紹真就背著尚在昏迷中的元榮無奈地離開這個由元榮一手建立起來的家。
或許是打擊太大,元榮醒來竟全然記不得元家被抄家的事情,連過去一大段記憶也全忘了;原先小器吝嗇的他,也因為這段時日的流浪,漸漸地變得怯懦,對人、對環境充滿恐懼,惟一信任的就只有元紹真。
一場突如其來的家變讓過往意氣風發的元牛街徹底死了,不知人間疾苦的元紹真也死了!現在的元家父子因為柳淳安伸出援手,而有了全新的生命。
「爹,咱們有個恩人叫柳淳安,是他的幫助,咱們才有這個家的。晚點阿真帶爹過去見見柳叔,好不?」
「好啊!見誰都好,但是……阿真……咱們可不可以先吃飯?爹的肚子好餓。」
「對啊!瞧我忙著整理打掃,都忘了時間,害爹餓肚子。爹,你再等等喔!我去弄東西給……」話還沒說完,元紹真就想到住處才剛弄好,里面的廚房是空蕩蕩的,什麼吃的也沒有。
而且他們父子倆現在是在紫霞山上,加上天色漸暗,想出去找吃的也沒辦法。元紹真再一次體認現實,原來失去金錢庇護的他是這麼沒用。
「我真沒用!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連給爹一頓溫飽的能力也沒有。」元紹真暗暗責怪自己,為了不讓元榮瞧見他懊惱的模樣,他走出屋外,一個人站在庭院里對著門口發怔。
就在元紹其怔忡之際,隨著晚風輕拂,他聞到了香味……不止是食物的香味,還有淡淡的桃子香。
怎麼可能?他是在做夢吧!元紹真狠狠捏了自己一把。「好痛!我沒在做夢,真的有食物的香氣。」
他一轉頭,循著香味方向望去,就瞧見一臉笑容的柳淳安,身後跟著柳成音,手上提著食籃,清秀臉龐上明顯寫著不樂意。
「柳叔、石……柳姑娘……」元紹真看見來人,有些錯愕地喊著。
「怎麼?不歡迎我們來啊。」柳淳安爽朗笑道。
「不……不會,只是有些驚訝。柳叔今天幫我們,已經忙了一天,也該休息了,怎麼還會帶著柳姑娘過來?」
「要休息也不差這麼點時間。你跟你爹才剛安頓好,屋里什麼東西也沒有,所以我跟丫頭送些吃的過來給你們應應急,不過都是些家常菜,比不上你們之前吃的。如果吃不慣,可多多包涵啊!」
「柳叔……」柳淳安真誠的關心教元紹真感動,整個心漲得暖暖的。
柳淳安故意推了推一直站在他身後不說話的柳成音,叫她將食籃遞給元紹真,柳成音心中老大不願意,在父親再三催促下,才走向前將籃子遞了過去。
柳成音櫻唇微翹、一臉不情願的模樣,別有一種可人風情。像柳成音這般真性情、不矯柔造作的女子,元紹真還是頭一次遇見。
從柳成音手中接過籃子,看著她,元紹真心中一凜,便忍不住想逗逗她︰「多謝你了,石板姑娘。」
「石板姑娘」語一出立刻讓柳成青臉色刷白,杏眼圓睜,她瞪了元紹真一眼,說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之後,便怒氣沖沖,頭也不回地走了,獨留柳淳安一人在當場納悶著。
「丫頭、丫頭,你又怎麼了?」柳淳安喊著,但柳成音腳步快得很,早走得不見人影了。
「柳叔,不用喊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再稱呼柳姑娘是‘石板姑娘’的。」
只是一時興起,想開個小玩笑,卻沒料到又氣走柳成音,元紹真感到很抱歉。
「哈哈哈……原來如此,難怪丫頭給氣走了。她對‘石板姑娘’這件事情在意得很,紹真哪!你以後就別再跟她開這個玩笑了,不然柳叔我可不敢保證丫頭會不會再沒你一次水喔!」
「唉!都怪我我不該一時無聊又開柳姑娘玩笑的,前怨未解,後怨又生,柳姑娘若一輩子討厭我,也是應該,這都是我咎由自取。」
「紹真,別擔心了,其實我家丫頭的個性很溫柔,從小到大也沒看她發過什麼脾氣,她不會這麼小心眼跟你計較的啦!」
「謝謝柳叔安慰。我想我跟柳姑娘是天生就注定八字不合,才會從認識到現在,每次都是怒目相向。」
「八字合不合,現在下定論未免太早。」柳淳安意有所指地說著。
「柳叔,您為什麼這樣說?」
「沒事,沒事,我只是隨口說說,沒別的意思。你快進去跟你爹一起吃晚飯吧!我也要趕快回去,安慰一下丫頭。至于其他的事情,咱們明天再來好好商量吧廣柳淳安隨便敷衍幾句,轉移元紹真的注意力後,便快步走回家去了。
夜風拂面是一陣清涼,吹呀吹地,吹進元紹真的心底,手中提的食籃溫熱依舊,誘人的食物香氣像是條無形的繩索捆住了元紹真的心,也緊緊系住他與柳家父女的緣分,在往後的生命里是再也分不開了。
元家父子的新生活就這麼開始了。
月兌離了奔波顛沛的日子,有了安身立命之地,可以好好歇息,經過大夫診治及定時服藥,元榮的燒已退,身子雖然仍有點虛弱,但精神已恢復大半。
一大清早,元紹真才剛起床,元榮便跟著起來,跟在他身邊走來走去。元紹真見狀笑問道︰「爹,天色還早,你不多休息,這麼早起來跟在我身邊做什麼?」
「阿真,昨晚的粥跟菜煮得真好吃,今天可不可以再弄給我吃?」
「爹,這……恐怕有點難嘆。」
「為什麼?昨晚吃的不是你煮的嗎?」
「當然不是。我是個大男人,粗手粗腳的,哪做得出那麼好吃的東西?昨晚爹吃的粥跟菜都是柳叔的女兒成音姑娘煮的。」
「那叫成音姑娘再幫我們煮嘛!」元榮直接反應地說。
「可是,爹……我……」元紹真左右為難,不知如何回話。他跟柳成音之間有過節,元榮並不知道。
昨晚吃柳家父女送過來的晚飯時,令元紹真十分訝異,柳成音的手藝實在好,看似簡單的幾道山野菜,因火侯掌控適中,調味得宜,吃來的滋味是口頰留香,一口接著一口,教人停不下筷子。
一頓晚飯,柳成音的巧手藝再次讓他印象深刻,可沒想到連他爹的胃也讓柳家姑娘給收買去,這更令他驚訝。
「可真,別可是了啦!爹真的很喜歡、也很想吃成音姑娘煮的菜。」元榮再次強調。
「這……好吧!」看著爹爹期盼的神情,元紹真不忍回絕,只好答應。但是扛著鋤頭走出屋子後就換上一臉苦惱,這下可怎麼辦啊?
「唉!昨晚很明顯地柳姑娘是因為柳叔才願意煮東西送過來的,但偏偏我自己嘴壞,開柳姑娘玩笑,又惹她生氣,我想就算柳叔再怎麼說,柳姑娘也絕對不願意再煮飯給爹跟我吃了。可是爹又喜歡她煮的菜,這該怎麼辦才好。」
元紹真自言自語走著,在路口剛好遇上柳淳安。
柳淳安笑著跟他打招呼︰「紹真,早啊!你時間抓得真準,我正想去叫你的。來吧!咱們上山去,先去挑塊合適的地方,再鋤草整地、灑上菜苗;以後你爹跟你的三餐就別擔心了。」
想到著柳淳安對他們父子真誠的幫助,又想到元榮期盼再吃到柳成音煮的菜,元紹真心中更覺不好意思,要求根本說不出口,只好將話壓下,跟著柳淳安,趁著天色微亮上紫霞山去。
接近正午,日頭照得透亮,在紫霞山上一隅,有兩道辛勤工作的人影,經過一早的努力,成果已經顯現。
短短兩天的相處,柳淳安的熱誠爽朗讓元紹真的心防徹底解除,紫霞山的自在山水使元紹真敞開心懷;忙了一早,汗水濕了一身,有些疲累,但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愉快。活了二十二年,現在的他才體會到何謂真正的生命。
紹真,才短短兩天,我看你已經很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嗯,我喜歡現在的日子。如果沒有這場家變,沒有柳叔的幫助,我根本沒機會活過,想想我以前的生活真是一篇荒唐史。」
炳哈哈,現在的你正值年少,從頭開始也不嫌晚啊!」
「的確。對了,柳叔.柳姑娘她……她氣消了嗎?」元紹真問著,想到昨晚柳成音拂袖而去的模樣,就讓他覺得愧疚,心中一直懸著這件事,想著要如何道歉,以至昨晚翻來覆去的,睡也睡不好,今天趕忙詢問柳淳安。
「我家丫頭啊!昨晚回去時看她好好的,也沒跟我抱怨,應該沒事了。我就說丫頭她性子好,不記恨,你別擔心了啦!」柳淳安拍胸脯保證。
听了柳淳安的話,元紹真放心了些,臉上露出笑容。
‘哎呀,都快正午了.瞧咱們忙的居然給忘了時辰。來來來,東西收拾收拾,回我家去,丫頭一定煮好飯在等我們了。」
「柳叔,不用拉!我們受你幫助已經夠多了,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煩你。」
「跟我客氣什麼!等過兩天你們的生活都安頓好,柳叔就不會再雞婆啦。走啦!走啦!」柳淳安邊說邊拉著元紹真一起回柳家去。
正午時分的陽光既強又熱,繞過山徑,柳淳安與元紹真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地回到了柳家。人了竹圖籬,兩人在屋外的小溪梳洗,換一身清新舒暢,柳淳安便又拉著元紹真要往屋里去。
「柳叔,真的不要啦!我怕柳姑娘看到我會生氣,我還是去搞些野果,回去陪我爹一起吃就好。」
「進去,進去,不要緊的。」柳淳安還是熱誠地招呼著,絲毫不放手。
就在兩人還在門口推拒之時,屋內傳來人的交談聲,時而夾雜笑聲,顯然聊得非常愉快。
「唉,屋里頭熱鬧得很,看樣子是清宇來了。這小子好久沒來紫霞山,我還以為他把我跟成音給忘了呢!」柳淳安聞聲笑道。
「清字?」元紹真疑問道,該不會是上次那個在石板大街的捕頭吧?!
「陸清字,就是上次解決你跟丫頭紛爭的那個捕頭。來,咱們進去听听他們是在聊啥話題聊得這麼開心?」柳淳安拉著元紹真往屋內走,日里邊喊著︰「丫頭,爹回來了,肚子餓嘍!」
誰知屋里笑聲未歇,一點回應也無,柳淳安大步拉著元紹真開門走進去。
「清宇,果然是你!」柳淳安笑著招呼,隨後轉對柳成音說道︰「好個丫頭,一見你陸大哥來,就把爹給忘了。我剛才在屋外喊了半天,你連回都不回一聲。」
「柳叔,是啊!是我,好一陣子不見了,清宇挺想念您的,所以趁今天有空,就趕忙上紫霞山來找您了。」
「爹,您別吃醋了嘛!陸大哥難得來一趟,遠來是客,女兒若不招待人家,您還會怪女兒不懂禮數。爹快去洗把臉,換個衣裳,等會就可以吃飯了。」柳成音一說完才看到柳淳安身後的元紹真,原先笑容滿布的臉龐瞬間凝住,她連招呼也不打,便把頭轉了過去。
不知為什麼,方才進屋時看見柳成音與陸清宇說話的畫面就讓元紹真心頭一緊,十分不開懷,好像讓人用棍子敲了一般,悶悶痛痛的,很不舒服了
和陸清宇說話時的柳成音笑顏溫柔,眼兒燦亮,整個人就像紫霞山的朝霞一樣美麗,如果她也能這樣溫柔對待他,而不是每次都與他怒目相向,那該有多好!
這個念頭突地浮現,讓元紹真心驚,再抬頭又見柳成音正對陸清字微笑,心緒翻騰,他無法自主,月兌口便又是傷人的話,速度之快,連他的理智都無法阻止。
「原來柳姑娘跟陸捕頭早是舊識,莫怪當日在石板大街上,陸捕頭會一味幫助柳姑娘。再則,陸捕頭名聞江南,前程似錦,柳姑娘自然溫柔以待;而我家被抄,現又落魄潦倒,人人避之惟恐不及,柳姑娘看不起我,也是人之常情。」
元紹真話一說完,屋里陷人一陣靜默死寂。
「元公子,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是非不分的人是你,你反倒過來指責成音妹子,實在太過分了!元家道變,你未能認清事實,在這里胡亂說話,枉費柳叔苦心幫助你們!」陸清字首先出聲。
「陸捕頭,你跟我非親非故,我的為人如何,還輪不到你置喙吧!」元紹真冷冷回應,他真的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看到陸清宇護著柳成音,只教他怒火更熾。
「紹真,你怎麼突然這麼說?剛剛在山上你還叫我要……」柳淳安才正要說出元紹真托他向柳成音道歉一事,話卻被元紹真打斷︰「柳叔,陸捕頭說得對,紹真就是這種人,是非不分,我這輩子算是無可救藥了。」
「紹真……」柳淳安低聲喊著,他沒忽略掉元紹真眼底刻意隱藏的自卑,只是他弄不明白為何一下子時間元紹真就轉了性子,又跟丫頭惡言相向。
「元紹真,我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已經很容忍你了,沒想到你今天又得寸進尺,我家不歡迎你,我討厭你,你出去,出去!」柳成音氣得下逐客令。
「紹真,丫頭,你們兩個別吵!冷靜點,這都是誤會,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天氣漸漸炎熱,難兔火氣大了點。來來來,大伙兒坐下來談開,就沒事了啦!」柳淳安忙著打圓場,柳成音氣得撇過頭,不想再說話,而元紹真更是故意跟柳淳安唱反調似的,說些反話來氣柳成音。
「哎呀,你們兩個年輕人是在搞什麼?一個沒事故意出口傷人,另一個是冷言冷語相待,咱們以後可都是鄰居,要學著好好相處,犯不著為一點口語之爭而傷了和氣嘛!看在我的面子上,紹真,你跟丫頭好好道個歉,陪個禮,丫頭你也就別跟紹真計較了,好不好?」
「柳叔,您別費心了!元紹真身份低下、品德不佳,不夠格當柳姑娘的朋友,我有自知之明。多謝柳叔的好心,我該回去弄午飯給我爹吃了。」元紹真表明辭意,盡避說的是氣話,言語問還是悄悄露了心事,他希望能夠與「溫柔」的柳成音當朋友,而不是老是惹柳成音生氣,讓兩人每每見面就是怒目相向。
「快走、快走,我不想再看見你!」柳成音再度開田趕人。
「那好吧!那紹真你等等,我讓丫頭把準備好的午飯拿來,讓你帶回去跟你爹一起吃。」調停不成,柳淳安只好放棄,轉而叫柳成音將煮好的午飯拿出來。
「爹,你好偏心,這人這般欺凌你的女兒,你還要我送飯給他吃!」柳成者氣得跺腳,對柳淳安抗議。
「丫頭,別這樣嘛,紹真他真的不是這種人!听爹一次,快把午飯裝好拿出來。」
案命難違,柳成音只好滿臉不情願地走人廚房。
進了廚房,柳成音愈想愈是不甘心,看見桌上煮好的菜飯,眼瞳一轉,嘴角躍上一抹淺笑,她想到了個出氣的主意。
「元紹真,因為我爹護著你,我才不跟你計較。偏偏你不知分寸,一再惹我,就別怪我用這招對付你!」
柳成音說完,將食籃提出來,手腳利落地將菜飯分裝好,又用鍋子盛了剛煮好的熱粥後,她從碗櫃里頭拿出一個小紙包,小心打開,往籃中的菜飯倒去
「元伯伯身體還沒好,暫時只能吃粥,他跟我沒有過節,我當然不會害他。可這些菜飯是你要吃的,我就加些料,讓你吃得更‘愉快’。」
好半晌,她才提著食籃出來,板著一張臉,直接遞給元紹真後,又進廚房去了。
「唉!紹真,你今天到底是吃錯什麼藥?在山上跟山下簡直是兩個人,你又惹惱丫頭,她這次氣得可不輕,你先帶午飯回去跟你爹吃,順便想想要怎麼跟丫頭道歉,不然她脾氣一拗起來,不止是你們父子倆,恐怕連柳叔我都沒飯可吃。」
「柳叔,對不起,我……」元紹真愧疚道。
「剛才該跟成音妹子道歉不肯說,現在才跟柳叔說對不起有什麼用?」陸清宇責怪元紹真。
「我的事不用你管。」元紹真睨了陸清宇一眼,隨後對柳淳安說聲再見,便邁開腳步回家去了。
「柳叔,元紹真高傲個性一點也沒變,你還這麼幫他,真是不值得。」
「清宇,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實際接觸了解才知道。其實紹真是個好孩子,經過這場變故,他早就不再是以前的元紹真了。」方才元紹真臨走前與陸清字言語上的小爭執,柳淳安終于明白元紹真為何會對柳成音口出惡言了。
紹真這孩子……我沒看錯,他心里該是早已有了丫頭的身影了。柳淳安在心中想著,嘴邊綻起微笑,今日的沖突讓他更加確信元紹真就是妻子如歡所說,是柳成音命定的有緣人,往後這兩個年輕人之間會怎麼個發展,令他期待啊!
「柳叔、柳叔,您在想些什麼?」看柳淳安想得出神,陸清字出聲喚道。
「喔!沒事,沒事。來,咱們進去安慰安慰丫頭,讓她開心,順便吃午飯吧,今天有丫頭拿手的桂花凍呢!」
進屋前,陸清宇往元紹真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嘴角泛起安心的笑容。成音妹子討厭元紹真到極點,加上兩人之間舊有的過節,心結已深,就算元紹真往後與成音妹子住得近,他也不怕元紹真近水樓台先得月。
浪蕩子就算回頭,也擺月兌不了荒唐的過去。美麗善良的成音,該配的是像他這般有光明前程的人。
一踏出柳家,元紹真便後悔了。一路上,他邊走邊罵自己︰「剛才是發什麼神經,居然又出口傷人?這下柳姑娘對我的成見更深,這輩子鐵定不會再理我了,這都是我自找的啦!」
回到家中,元榮見元紹真回來,手中還提著食籃,開心得不得了,他連忙走向前去說道︰「阿真哪2你可回來了!這籃子里裝的是不是成音姑娘煮的午飯啊?」
「是的,爹,快過來吃飯吧!」元紹真點頭說著,笑容卻有些無奈,這籃子教他提得沉重哪!
籃子打開不久,屋內便散滿食物香氣,令人聞之食指大動。元紹真把菜飯端出放在桌上後,對元榮說道︰「爹,您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依照大夫的交代,這兩天只能吃粥,柳姑娘很細心,為您熬了一碗粥,您快趁熱吃吧!」
「阿真,我身體已經好很多了,你可不可以答應讓我吃飯?我的粥跟你換,好不好?你看,成音姑娘炒的菜好香,這素九子也做得漂亮,我都想嘗嘗看。」
「這……」看元榮期盼的神色,元紹真有些為難。
「阿真,好不好?」
「好吧!」元紹真拗不過元榮的要求,點頭答應。
陽光穿過窗欞,照人屋內,時間在簡陋的室內靜靜流逝。元紹真心事重重,眼前清晰浮現著柳成音生氣的神情,他一直想著為何剛剛在柳家時,他自己會有那樣異常的反應……手邊的粥熱度漸退,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腦袋里淨是翻騰的思緒。
反倒是禁令解除的元榮,吃柳成音做的菜飯吃得很開心。好大半晌,元榮吃飽了飯,元紹真帶元榮進去休息,他自己還是坐在椅子上沉思,而粥……早冷掉了。
約莫半個時辰過後,肚子一陣疼痛讓正在歇息的元榮醒來,他忍著疼,抱著肚子就往屋後的茅房跑去,未來回回跑了兩、三趟,中午才剛下肚的食物全沒了,他也因為疼痛的折磨而臉色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喘氣。
沒多久,肚子又疼,嘴里一酸,元榮捂著嘴起身,整個人趴在窗邊吐,但經過方才幾趟「茅房巡禮」,月復中早就空無一物,哪還有東西可吐呢?
一陣陣暈眩襲來,元榮無法忍受,哀嚎出聲︰「阿真,阿真哪!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啊!爹快死了……你快來啊!」
元紹真聞聲連忙奔人,看見元榮月復痛如絞,痛苦不堪,元紹真著急問道︰「爹,你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間變這樣?」
「我……也不知道……啊!吃完……午飯……就……開始……疼了……又拉又吐的……好痛啊!」元榮疼得在床上直打滾,隨後受不住疼痛,眼楮一翻便昏了過去。
「爹……爹……你醒醒啊!別嚇阿真……」
心急喊著父親卻無回應,元紹真立刻背起元榮奔至柳家求援。
「柳叔、柳叔,快出來啊!幫幫我爹,他昏過去了。」
「紹真,怎麼了?」柳淳安聞聲立即趕出詢問。
「吃過午飯之後,我爹就說他肚子疼得厲害,又拉又吐,冷汗直冒,現在昏過去了,我要趕快送他去看大夫。我爹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
「好、好,紹真,你別急,我跟隔壁曾家借馬車來,咱們馬上送你爹到縣城去看大夫。」
元紹真背著元榮,著急地來回踱步,沒多久柳淳安便駕著馬車,奔至竹圖籬前停下。
「紹真,快上來,我跟丫頭說一聲,咱們就上縣城去。」
「多謝柳叔。」元紹真道謝後,隨即小心翼翼地將元榮安置妥當。
「丫頭,出來一下。」柳淳安宏亮的聲音傳人屋內,一會兒便見柳成音蓮步款款走來,對柳淳安笑問道︰「爹叫成音有什麼事?」
「元老爺子不知怎麼的,剛才吃過午飯便又拉又吐的,現在人昏過去了,爹跟紹真趕著送他看大夫去。」
柳淳安交代完後,準備駕車趕往縣城,訛HI柳成音听了話卻是臉色丕變,笑容隱去,換上一臉沉重地問著︰「爹,等等,您說元老爺子是吃過午飯之後突然覺得不舒服的,是嗎?」
「沒錯,丫頭,你問這個做什麼?」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柳成音沒听見柳淳安的問話,自顧自地說話,隨後她走近看見馬車上躺著臉色慘白、昏迷不醒的元榮之後,眼淚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元老爺子,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柳姑娘,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爹生病苞你有關?」听了柳成音類似自責的話語後,元紹真立即躍下馬車,拉著她的手問道︰「對了,午飯……是不是你在午飯里下了藥?你說啊!」
「紹真,先別沖動。丫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
「我……因為元紹真一再惹我,我氣不過,就在中午的菜飯里……下了瀉藥。本想給他一點教訓,為我自己出口氣的,誰知會變成元老爺子受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無意傷害元老爺子……」柳成音含淚解釋,臉上滿是後悔。
「你要報復我大可用光明點的手段,為什麼在菜飯里下藥?我爹身子還沒復原,這麼一折騰很可能會要了他的命,你知不知道!」此刻的元紹真怒上眉山,根本無心細想事情的來龍去脈,直接反應便是責怪柳成音。
「對不起……元紹真,對不起……」柳成音不斷道歉,自責又愧疚的心早讓她哭成了淚人兒。
「唉!現在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先送元老爺子去看大夫比較重要!丫頭,你看家,一切都等我們回來再說。」柳淳安說完,高喝一聲,駕著馬車便往縣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