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細碎的申吟聲才剛響起,坐在病床旁的梁杰盛立刻緊張地靠過去,望著床上的人。
席文宣緩緩睜開雙眸,一張模糊的臉孔印入眼簾,她眨了眨眼,慢慢集中焦距之後,終于看清楚眼前面露焦急的人是誰。
她愣愣地望著那雙盈滿擔心的深邃黑眸,有些困惑。她不是死了嗎?
「宣宣?」梁杰盛看她怔愣地呆望著自己,再次出聲輕喚。
額頭隱隱作痛著,讓她蹙起眉頭,見狀,他更擔心了。
「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頭很痛?」他忍不住伸出手探向她的臉頰,焦急詢問的同時,另一手也準備要按鈴召護士前來了。
席文宣輕咬下唇,眨了眨眼,做了個深呼吸,她還感覺得到痛?「我沒有死嗎?」
她疑惑的眸光望著梁杰盛,還是有些無法反應及理解現在的狀況。
「你在胡說什麼!」他皺起濃眉,解釋道︰「你是摔下樓時撞到頭昏倒,怎麼會死?」
席文宣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但是那貼在她臉頰上的大手,掌心的溫度是那麼暖,她全身上下的疼痛是如此的真實,她到底是跌入了另一個夢,還是……活過來了?
她轉頭看向一臉擔憂又疑惑的梁杰盛,伸手撫上他的臉,驚喜叫道︰「你是熱的!」
梁杰盛一怔,還不及細想她究竟是怎麼了,就見她又模了模她自己的臉。
「我也是熱的……」活人才會是熱的,所以她真的活過來了?
「宣宣?」他被她搞得一頭霧水也萬分憂心。
席文宣身上的疼痛感越來越明顯,她焦急地想坐起身,卻拉扯到身上的傷口。
「好痛!」她痛呼,同時低下頭審視自己身上的衣服。
淺綠色的病患服,不是那件染上鮮血的白紗,所以她沒有出車禍,只是摔下了樓梯?
可是她明明是在婚禮上跑出去,被車子給撞到了,怎麼會變成摔下樓梯呢?
難道是那一天?
梁杰盛從沒見過她這般失常,實在很擔心,不再等她回應,他直接按下護士鈴,于此同時,病房大門也被人推開。
廖至誠一看見席文宣醒了,立刻急步上前,焦急地握住她的手。
「宣宣,你醒了?實在太好了!」
席文宣一看見廖至誠,神色頓時僵住,腦海里浮現一男一女在樓梯間熱情擁吻的畫面。
「你清醒了就好,我先走了。」看了一眼廖至誠緊握著她的雙手,廖杰盛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他強迫自己別開視線,拍拍廖至誠的肩交代道︰「你好好照顧她。」
聞言,她下意識抽回手,慌忙抓住他的手臂。「不要走。」
她的反應讓梁杰盛和廖至誠都愣住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疑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希望有人可以向她解釋清楚,因為從清醒的那一秒,直到現在這一刻,她還是沒搞清楚究竟是自己真的沒有死,還是這只是一場夢?
梁杰盛垂眸看著緊抓住自己手臂的小手,不解她想問的究竟是什麼,而廖至誠則是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
席文宣的目光最後落在臉色尷尬的廖至誠身上,他吶吶地開口,「宣宣,那件事我可以解釋,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傷,等你好了,我們再談好嗎?」
看著廖至誠心虛的表情,突地,她眼前閃過幾個畫面,難道今天真的是那一天?
「為什麼我會從樓梯上跌下來?」她直視著廖至誠的雙眼。
她想要的其實只是弄清楚現在的狀況,想知道這一刻是真實還是虛幻,但是平淡無波的語調听在廖至誠耳里卻成了質問。
他尷尬地看了眼一旁的梁杰盛,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梁杰盛望著欲言又止的廖至誠,思索了下,還是決定先行離開。
「如果你們有話要談,我還是先走吧,你好好休息。」
「你不要走。」席文宣再次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離去,看著他的眼神里有一絲乞求。
梁杰盛和廖至誠再度愣住,不解的目光同時望向她。
「你走吧。」她咬著唇,轉頭對廖至誠說。
「宣宣?」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她想,或許她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廖至誠皺著眉頭,道︰「總要有人留下來照顧你。」
席文宣聞言,向梁杰盛問道︰「總裁,你可以留下來嗎?」
梁杰盛怔了怔,有些疑惑地望向那雙澄澈的大眼,在這個時候該留下來的人應該是她的男朋友,但她卻叫廖至誠離開而要他留下?
雖然疑惑,但那雙水眸里的期盼讓他無法遲疑太久,「可以。」
他不明所以,卻無法否認自己的心底絕對樂意為她留下,又或者該說,能留下來照顧她,這樣的機會他根本求之不得!
在席文宣的堅持下,廖至誠離開,而梁杰盛留下了。
他明顯感覺到她和廖至誠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但是在她開口主動告知之前,他就算再怎麼好奇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只好作罷。
「今天是我的婚禮嗎?」記憶還是有些混亂,她必須要厘清一些事,才能更確定自己現在到底處于什麼狀況。
她的問題拉回了梁杰盛的思緒,卻也同時問愣了他。
雖然早知道她在進公司前就和廖至誠交往,只要他們之間的感情進展順利,結婚是早晚的事,但是從她口中說出這兩個字,還是讓他備受打擊。
「你們已經在籌備婚禮了?」
「噗哧。」看著梁杰盛呆愣的神情,席文宣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他是個極為內斂的男人,鮮少將情緒表現在臉上,在他身邊工作兩年多,最常見到的就是他的面無表情,所以他此刻這副愕然的呆樣實在讓她忍俊不禁,也讓她心底的猜測更加確定。
「……你笑什麼?」梁杰盛一頭霧水。
席文宣斂起笑容,繼續追問︰「沒什麼,你可以告訴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的問題讓他腦袋里的問號變得更多了,開始擔心她是不是摔傷腦袋了,他方才不是按了鈴嗎,為何護士和醫生還沒到?
「如果是你和廖至誠之間的事,那麼,我並不清楚,我只知道下午廖至誠打電話到辦公室替你請假,我才知道你在公司樓梯間跌倒,陷入昏迷。」沒有說出口的是當他听見這件事時,心情有多緊張、多害怕,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放下手上所有的工作跑到醫院來。
最重要的是,他也很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去公司很少人會走的樓梯間,又為什麼會跌下樓梯?
「是嗎……」席文宣輕聲道。
她記得自己一直到要結婚的前一個星期才告知梁杰盛,問他願不願意去參加她的婚禮,之所以會那麼晚才告訴他,是因為她一直都有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感情,卻不敢去面對。
現在想想,或許不敢面對的原因,根本是因為在她心里,對他也是有好感的,她害怕自己一旦面對了,便會和廖至誠一樣成了背叛愛情的人,她怎麼也無法允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
如果梁杰盛現在還不知道她要和廖至誠結婚的事,那是不是代表她沒死,而且時間還回到從前?
她摔下樓的那一天,是因為在公司的樓梯間撞見佳佳與廖至誠擁吻,佳佳惱羞成怒推了她一把,她才因此失足跌下樓。
所以,如果她沒有記錯,當時在梁杰盛離開之後,廖至誠便會向她懺悔,會說他和佳佳之間只是一場游戲而不是真心相愛,他是一時糊涂,而她才是他唯一的真愛。
然後,她會因他的低頭認錯而心軟,最終原諒他,繼續籌備婚事,再接下來便是他們的婚禮以及……她的死亡!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這不是表示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我真的沒死?」席文宣忍不住熱淚盈眶,簡直不敢置信這麼離奇的事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梁杰盛不解她的心思,自然也不懂她為何一直重復這句話,只覺得她一下子笑一下子哭,還不斷喃喃自語的模樣實在很詭異,他真的很擔心她是否將腦子撞傷了。
「你只是撞傷了頭,身上還有幾處擦傷,等明天報告出來就可以知道有沒有腦震蕩或是其他內傷,萬一真的有,多住幾天觀察就行了,不會死的,放心吧。」一名身穿白色醫師袍的男人走進病房,正巧听見她的話,好笑地回應。
梁杰盛看著來人,有些不悅的蹙起濃眉,即便只是個玩笑,他也不想听見死這個字和席文宣扯上關系。
「嗨,梁同學。」穿著白色醫師袍的男人毫不在意他冰冷的神色,好看的唇咧開大大的笑容,還朝他挑了兩下眉。
姜秉超,梁家御用的家庭醫師之一,和梁杰盛之間算不上太熟,但要說不熟,兩人又曾經是國中同班同學,而且就坐在隔壁,有三年的同窗之誼。
然而,相較于姜秉超的熱情,梁杰盛則是完全沒有要回應他那抹刺眼笑容的打算,直接用慣用的冰山臉望著他問︰「你是宣宣的主治醫師?她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從頭到尾,他最擔心的就是她的傷勢。
席文宣抬起頭,在淚眼蒙朧中看見梁杰盛透著擔憂的嚴肅神情,忍不住邊掉淚邊微笑,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模樣讓梁杰盛都快擔心死了,只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
老天爺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這一次她一定要把握,絕不能犯同樣的錯,她再也不要錯過以真心待她的人了。
翌日,席文宣一醒來便看見趴在病床邊的梁杰盛,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他濃密而微卷的黑發。
她的踫觸驚醒了淺眠的梁杰盛,他沒有留意到她親密的舉動,只注意到她仍然蒼白的臉色。
「你為什麼願意留下?」
「你需要人照顧,而且是你要我留下的。」他思索了下,最後這麼說道。
這話說得像是因為她的要求,他才不得不留下,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底根本就有一百萬個願意,願意留下來照顧她,而她的主動要求不過是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名目罷了。
聞言,席文宣忍不住莞爾地笑了。
如果不曾經歷過死亡,沒有看過他在靈堂前真心告白的模樣,她想她會相信他這一刻說出口的話。
「我以為在我睡著之後,你就會回去了。」可是她卻在醒來後的第一眼又見到了他,讓她的心隱隱發熱。
她本該為了席佳佳和廖至誠的聯手背叛而傷心難過,但看見他守在自己身邊後,那溫暖感動的感覺撫慰了原本的心痛。
這次,梁杰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了。
是啊,正常來說,他在她休息之後就可以離開了,他們只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就算除去這層,頂多也只能算得上朋友,他沒有必要一定得留下來照顧她一整晚。
但他就是想留下來,不行嗎?
她明亮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瞅著他,他不開口,她也不說話,表情卻清楚寫著要得到答案,瞅得他整個人都尷尬了,他清咳一聲,俊俏的臉皮隱約浮上一抹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