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初冬的季節了,蘇梨雪戴上圍巾,不勝寒冷地走在光禿禿的林上。
手機忽然在背包里「突突突」地震動起來,她很不想去理會,總之先走過這一段巨冷無比的路,現在停下來的話,四周的風豈不是迎面吹來?
她最怕冬天,最怕寒冷,而且覺得自己的耐寒性比任何生物都要來得差勁。一到冬天,她就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圍巾、手套、帽子,這是她的冬天三寶;另外一回到家,暖身寶和暖腳寶也會立即被通上電。
現在接電話很不明智,她寧願它一直響下去,她也要趕緊回家,喝上杯熱茶,這樣才能不會被冷風吹得全身瑟瑟發抖。
所以手機似乎一直震動著,她卻絲毫也不理會地加塊步伐。是什麼人?她既然不接,怎麼還一直不斷地打呢?
不會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被震動得心很煩,她還是固執地不去打開背包。她有時候就是有種牛脾氣,不想做的事,別人越催,她就越要和別人對著干。
什麼時候養成的固執習慣啊?連她自己都不是太清楚呢。
快步走過這條光禿禿的所謂「林陰大道」,就要接近校園的大門時,手機倒也停止了震動。
真是的,我要去接听的時候,你倒又不響了。她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然後愉快地跑向大門……
「怎麼一直不接電話?」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那個聲音溫潤又親切,直達她心房——這聲音,如此熟悉。
她僵硬了一下,也顫抖了一下,可是還是要回過頭去看著對方,「林澈,有什麼事嗎?」一陣冷風吹來,她又顫抖了一下。
一個月來,她已經盡量避免和林澈有任何接觸了,他怎麼會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鎮定,一定要鎮定!
「我一直打你的電話,可你沒有接,所以我就想跑到學校門口來等等看。」林澈帶著一臉親切的笑容,只穿著一件白色的毛線外套,看起來卻絲毫也不怕冷的樣子。
蘇梨雪有瞬間不敢抬頭看他的笑容,冬日里,他的笑容也太溫暖人心了。可以瞬間融化她內心里的冰冷,讓她感覺如沐春風。可是她怕自己看見這樣的笑容,會忽然撤去了心防,而露出她本來的面貌。
「有什麼事嗎?」低頭看著自己穿著靴子的腳,她盡量保持聲音的平靜。
「能不能借我你的筆記?」林澈見她不抬起頭,就更湊近她的身邊,並且低體看著她的臉,「我上個星期都沒能來上課,所以想要筆記。」
「你可以直接去問教授要。」她繼續低著頭,雖然天氣這麼寒冷,可是似乎有一股不可思議的熱氣跑上了她的臉頰。
「又不是一門課,我听說梨雪同學記的筆記是全系上最全的,所以你如果願意借給我,我就不用一直去跑辦公室了,老師們都不是那麼容易堵到的啊。」林澈的聲音很懇切。
這樣的聲音她怎麼可以拒絕呢?梨雪在心里嘆氣,她只是回身取下背包,然後沉默地打開。
「謝謝你,梨雪同學。」林澈一副感激的神情,「所以這個送給你。」
她剛拿出自己的各科筆記本,他就忽然遞了個東西過來。
「什麼啊?」愣了一下,那是個白色信封。
「不是什麼,算是謝禮,你就收下吧。」他拿過她手里的筆記本,然後把信封塞進她手心,「天氣很冷嗎?你好像一直在發抖。」
她哪里是因為天氣冷而發抖呢?是因為你這個「偶像」太靠近了,她害怕得發抖呢!
「還有幾科的筆記本在家里……」
「那麼明天給我可以嗎?」他徑自接過她的話頭,雖然聲音親切,可是卻好像一直是他在主導著他們的對話。
「噢,那也好,可是這個我不能收……」她看著手里的白色信封。
「接我的車來了,再見了,以後記得接我的電話,不然我會擔心梨雪同學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熱情地向她揮了下手,然後就朝著學校外面跑去。
梨雪一抬起頭,就看到他飛快地上了一輛完全密封的子彈車。信封還是留在了她的心里,心跳還是那樣不正常地劇烈著,她不顧學校門口狂風直吹,快速地拆開了信封。
里面躺著一張印著五個帥哥頭像的演唱會門票,IL的聖誕慶祝活動演唱會?
不是她眼花吧,听說票子早在發行當日就已搶購一空,現在是一票難求,票價都已經被瘋炒到了原來的三倍不止!
聖誕夜的唯一一場的演出,五個人都會披露自己最新的SOLO曲目,會和歌迷零距離接觸,一起倒數計時,做游戲等……凡是參加的人,也都會收到神秘禮物一份。
這些都曾經是蘇梨雪很向往的活動,她一直捶胸頓足沒有買到票子!可是現在,林澈居然送了她這樣珍貴的一張票子,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就光送給她?筆記的謝禮?她的臉頰開始如火燒,不管什麼原因,她都可以去看演唱會了!
這才是唯一值得高興的事呢!
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蘇梨雪走出了校園。林澈主動來和她說話,並且記得她的名字,還知道她的電話……
咦,等一下,那麼剛才的電話都是他打來的?可是,他又是怎麼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的?他怎麼會願意把自己的號碼暴露給其他人知道?他就不怕她會隨便說出去嗎?
「林澈,你真的打算這樣做?」IL的休息室里,蕭霖用一種不太理解的表情看著林澈。
「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剛把自己的想法說完的林澈,用一種堅定又略顯迷惘的眼神看著大家,「她為什麼一副從來不認識我的樣子?」
「對比了筆跡了?」卓熙然拿起了他放在桌子上的信和筆跡,「我早就說過,不要太相信粉絲們說過的話,她們今天可以在外面尖叫著你是她們的唯一,明天也能忽然裝作從來不曾認識你。」
「可是她不是這樣的人。」林澈握了握拳頭,「如果你看過她連續三個月里寫給我的每一封信,就會明白!」
「是不是她覺得讓別人知道喜歡我們,會是件丟臉的事?」季澤墨笑眯眯地說著。
「不可能。」林澈的神情又更陰沉了幾分,「總之我會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定要搞清楚!」他握緊了自己的雙拳。
其他人都只是搖了搖頭,反正這是林澈自己的事。
「不要影響到工作,就沒問題。」蕭霖點了下頭,「我們等一下還要去彩排。」
「工作啊,這幾天真冷,聖誕那一天,不會下雪吧?」莫子衡模了模鼻子。
林澈回身看著他放在桌上的那些信件和筆記,他的確對比了上面的筆跡,可以確定是一個人寫的。他只是不明白,既然蘇梨雪曾經在他斷腿後,每天都給他寫一封鼓勵的信,曾經是他可以重新站在舞台上的動力之一——為什麼現在要偽裝成一點也不認識他的樣子?
她明明很關心他的一切,從她的信里,她透露給他的所有信息都是如此。她從他加入IL起,就開始關注他,了解他的每個優缺點,可以說是無條件地願意支持他,鼓勵他。
那段日子,特別是最後的一個月,他所收到的歌迷鼓勵越來越少,可她還是堅持每天一封,從不間斷!
在這個網絡時代,她還願意每天寄一封手寫的信件,只因為他說過一句︰他不喜歡收到E-MAIL,覺得沒有手寫的信看起來有誠意。
這句話也曾經被記者們炒作過一番,可是她卻記下了,在他受傷的日子里,堅持每天給他寫一封信。而且內容都很豐富,會和他說起許多她生活上的事,會告訴他許多她是怎麼喜歡他的點點滴滴。
他並不是一開始就認真地看她的信,只是因為躺在床上的日子太無聊,才問陸姐要來了歌迷們的信。
從開始的一大捆一大捆,變得稀少,他知道自己因為很少的曝光率,或許已經淡出了許多人的視線。
但是她不一樣,堅持著一天一封。就算外界有傳言他要退出IL和公司時,她都依然一天一封。
那時候,她的信就成為了他做復健的動力之一;那時候,她在信里介紹他去听的歌,看的電影,閱讀的小說……現在都是他的最愛。
他覺得她是個在靈魂上懂他的人,並不是只因為他的外表或者公司的包裝才去喜歡他,並不是因為那個明星的林澈,而是很平凡的林澈。
所以,他記住了她的名字;所以在他康復後,她如約定般地不再給他寫信。她說等到他恢復工作後,就怕打擾到他那少量的休息時間,所以不會再寫信來。
她說過不需要他的回復,而他也的確不會回復。因為公司有規定,他們不能擅自給歌迷回信。
可是他很珍惜她的那些信件,他也很希望她能再次寫來。另外,更讓他在意的是︰她用的是自己的真名與他交流,不是取的筆名,或者像其他人那樣用網名。
她有個和她的人以及心靈一樣透徹的名字,蘇梨雪,當他在班級上听到她的名字時,他心里真的是震動極了。這個蘇梨雪不會是那個蘇梨雪吧?
可是,她卻一副不認識他,不知道他,對他毫無興趣,甚至連他是誰也不甚了解的樣子。和他說話總是很冷淡,愛理不理。
怎麼回事呢?就算她不需要表現出和其他粉絲們一樣,追逐他的樣子——在他眼里,她也和其他粉絲們不同,是可以真正了解他的人。他甚至有時候想,如果在生活中他認識她,或者他會向她傾吐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找她商量,希望和她談心。
所以,他開始覺得她並不是那個給他寫信的蘇梨雪,因為「蘇梨雪」就算看到他不會尖叫,也不會對他那樣的無動于衷。應該會對著他露出溫暖的笑容,會願意與他親近吧?
可是偶然中,他看到了她作業本上的字跡。他看了三個月的信,她的筆跡已經深印入他的腦海里,那樣熟悉的字跡,他怎麼會忘記?
所以,他輾轉打听到了她的手機號碼,也是存心給她打電話的。想要看到她接到自己的電話,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可是她居然一直沒有接听,他只好跑上去和她說話。
但她還是那樣的態度,不冷不熱,不近不遠,保持距離和禮貌。
借了她的筆記,他也送了演唱會的票子給她。希望在演唱會上看到她的身影,希望她就是那個蘇梨雪……但又希望不是……因為他實在無法理解她現在對待他的態度……
不論如何,現在他可以肯定,她就是那個蘇梨雪了!既然這樣,他一定要搞清楚,是什麼讓她改變了對自己的態度?或者說,到底是什麼讓她在瞬間就變成了他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