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顏手里記錄的筆已經要被她捏斷了似的，她整個人都處在極端緊張的邊緣，目光一刻也不敢離開場上的比賽。

怎麼會這樣？她微微張大嘴，無法抑制住自己那被震驚到的心情。

對方的技術和能力明明比他們三個人遜色太多，為什麼比分卻還是對方領先呢？

她著急地看著郭輝開始進攻，著急地看到明明李小帥和凌乘風有更好的機會，他卻並沒有傳球，而是在對方三人的包夾下，依然要強行突破。

那兩個人，蕭若顏急得都想跺腳了！為什麼不上前去要球？而是寧願站在一邊看？難道他們覺得讓郭輝一個人突破對方的包圍圈會比較好嗎？

「混蛋！為什麼不去要球？」坐在她身邊的教練忽然朝著場上大喊了一句。

若顏想起來梁教練的脾氣也是出奇的暴躁，可是他從來沒有指導過他們，只是在昨天訓練時忽然出現，說了幾句話而已。今天就這樣大喊大叫，似乎沒有什麼意義吧？

「昨天不是告訴你們，要團結一致的嗎？」他回頭狠狠瞪著蕭若顏和惟一的替補隊員劉昊。

誰也沒有回答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

球場上，再一次他們的進攻因為太過急躁而被對方斷了球——若顏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直跳，她看了眼計分牌和手里一直在記錄的數據。

我們已經犯規三次了，對方才一次……這一次的比賽規則，是按照全隊的犯規總數來計算的，全隊累積犯規五次就要罰球了！

他們的分數已經很低，如果再被罰球，不就問題更大了嗎？

就在她擔心的時候，李小帥又在防守的時候推人犯規——四次了！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以及那些圍繞在球場周圍觀看的人群。

她沖著場上大喊︰「已經四次了，李小帥！」

她的行為卻惹來了幾道憤怒而凜冽的目光，凌乘風狠狠瞪著她，似乎對于她這樣的行為感到憤恨無比。

蕭若顏被他眼里的憤怒給嚇壞了，久久地無法出聲。

「學姐，他們自己心里明白的，你這樣不是等于說給對方听了嗎？」劉昊在一邊輕聲低語了一句。

若顏立即撫住了自己的額頭，完全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再說些什麼了。她怎麼會這樣白痴呢？現在對方對于封殺他們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啊！

「幾個笨蛋，為什麼不一起去攔截？而一定要孤軍作戰，他們懂不懂團體配合？懂不懂人盯人和區域防守？」梁教練又在一邊大聲地喊叫起來。

而這一次，是對方防守凌乘風時犯規了。

「加油！」若顏又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大聲替他們加油，不管他們是否听得見。因為四周充滿了對方學校啦啦隊的大叫聲。

清雪的三對三籃球隊又得到了進攻的機會，這一次絕對不能再失敗了！這一次要扳平比分——他們一直落後對方兩分，似乎怎麼趕也無法趕上這兩分似的。

冰輝從凌乘風手里接到了球，這一次他沒有自己帶球，而是一個假動作，想要過人，吸引了對方兩人的注意力後，又忽然向後傳給了李小帥。

李小帥速度超快地向前突破，一下子就到了籃下，眼看就要投籃成功，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到對方的高中鋒已經跑到了他的身後，在他起跳的同時也跟著他跳了起來。

就在他出手投籃的剎那，他的球被蓋了一個很大的火鍋！

「啊！」發出可惜的驚嘆，若顏也听到了對方啦啦隊的歡呼聲以及上半場結束的哨聲。她在心里暗嘆了一口氣，可還是鼓起笑容跑到場地邊上去迎接那三個汗流浹背的男人。

「打得很好！」她盡量讓自己說得自然而流暢，可是嘴角邊的笑容還是有些僵硬。

「你不需要對我們撒謊。」李小帥惡狠狠地看她一眼，郭輝也一臉不高興地低著頭。

只有凌乘風接過了她遞去的毛巾，但依然一言不發。

「一塌糊涂！」這個時候，他們這位從來不出現的影子教練卻出現在他們身邊，很嚴厲地責備著，「你們到底會不會打籃球？有你們這麼比賽的嗎？看看對方，說技術沒技術，說彈跳沒彈跳，可還是把你們吃得死死的。」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可是憤怒之色卻清晰可辨。

「回休息室再說。」一轉身，他就往球員休息室走去。

若顏低下頭去，她剛才竟有個沖動想去責備老師——既然他認為他們技術出色，樣樣都好，為什麼不花些心思指導他們呢？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樣說，老師畢竟是她的長輩，也是她應該尊敬的人。

「發什麼呆，走吧。」凌乘風走過她身邊，聲音很低沉，似乎不像往日那樣溫柔，也不趾高氣揚。

「我剛才說你們打得很好，是真的！」她跟上了他們的腳步，「下半場一定可以把分數追回來。誰都看得出來，是你們比較優秀！」

「知道籃球為什麼是圓的嗎？」李小帥回頭望著她。

若顏愣了一下，「因為……會有許多未知數嗎？」

「我們會贏。」就在這個時候，走在最前面的凌乘風卻用一種低沉但又讓所有人都能听得見的語氣這樣說著，「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贏！」

他聲音里有著一種巨大的渴望，那種渴望可以穿透他的身體，震動到若顏的心靈。

她跑了上去，用力點頭，「沒錯，我們會贏的，我們說過要打到決賽的！」她轉身回頭看著她的伙伴們——第一次，她真正地認識到，這群人是她的「伙伴」，是一同戰斗的朋友！

雖然她不能上場，可她也在戰斗著，記錄下他們的每個動作，記錄下每一場比賽的全部！用她的眼，用她的手，還有她的心。

李小帥的眼神陰沉了一下，他將毛巾甩上肩膀，昂首大步地走進休息室。

而凌乘風則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都記下來了嗎？」

「都在這里了——包括你們的失誤。」她深深呼吸。

凌乘風點了點頭，「今天比賽結束以後，還要好好地總結。」他的話說得很深沉，透露出一種超越他年齡的成熟。

這種成熟蕭若顏其實見過許多次，但她過去都認為這是他的一種表演和一種驕傲的表現。卻從來不知道，他的身上已經漸漸地真的具備了這種成熟的感覺。

才高二而已啊，他為什麼會看起來這樣的老成呢？

短短五分鐘的休息，一直听著梁守仁教練幾乎填鴨式地灌輸戰術。可是听在若顏的耳里，卻總是有一點點的刺耳。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而且教練似乎更適合去指揮全場的五人籃球比賽。

他自己對于三對三，也可能了解得不透徹。他總是要他們三人協防，可是具體的概念連他自己都似乎沒有琢磨清楚。三對三在中國開始流行還是近年來的事，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熱愛、喜歡，那麼就應該大力地推廣。一樣是籃球比賽，一樣可以鍛煉身體和堅韌心靈。

可是它比起傳統籃球就更加自由、靈活，對場地的條件要求也並不嚴格，所以很適合社區里組織，同學間自己玩！

比起那些會讓人沉迷的網絡游戲，若顏覺得是很健康向上的運動呢！隨著這些日子，看著他們訓練，看著他們練習那些基本功，看著他們吵架，看著他們一對一地比賽……她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接觸到了街球的一些真正含義。

包括她現在也會上網去一些街球的論壇和網站，看那些街球愛好者們的留言和討論，看到他們的熱情，也看到他們的迷惘。

下半場正式開始了，三個人還是一臉的嚴肅。

「加油！」在場邊，他們第一次真正地攜起手來，真正地目光統一起來。那三雙眼楮里閃發出了同一頻率的光芒，向著勝利，向著不屈，向著不願服輸的斗志！

她在瞬間屏住了呼吸，很想用她的眼記錄下這個神聖的一刻。僅僅只是一場比賽，可是這些在球場上奮斗的人們，卻是投入了百分百的自己去戰斗，去爭取，去沖鋒。

比賽依然很艱苦，正如梁教練說的，他們三個的實力高于對方很多。可是他們缺少實戰經驗，又各自為政，互相缺少配合和默契。

雖然可以輕易地斷球，雖然可以得到許多進攻的機會，卻也會輕易地失去。這場比賽進行得很艱難，不論是誰，都不願意輕易放棄到手的勝利。

因為這是淘汰賽，如果輸了，就再也不會有比賽的機會了！听起來多麼殘酷的比賽規則，這些人，他們為了這一次的比賽一定放棄了許多休息時間，一定在球場上不知道揮灑了多少的汗水和艱辛。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場比賽，卻必須有一隊被迫退出！

李小帥的犯規終于讓他們的總犯規數到了五次，對方有了罰一球的機會。在三對三，這一次的規則里，犯規後可以得到一次罰球機會，然後再有被犯規方進攻。對于比賽時間上下半場才各只有十分鐘的比賽來說，這已經是很嚴重的懲罰了。

她看著李小帥用胳膊擦了下他流汗的臉，眼里漸漸流露出一絲焦躁。她的心也微微地揪起！

「脾氣太暴躁了，一點實戰經驗也沒有。對方剛才明明就是引誘他犯規的。」教練在一邊唏噓。

若顏卻正色起精神，更加投入地關注著比賽。她想到了剛才凌乘風的話——「一定要贏！」當時的他雖然沒有說出更多的話，可是她想她現在可以明白他沒說出口的意思了。

因為如果輸了，今年就會失去比賽的機會了。因為沒有後路，因為想要繼續打球，所以才要贏！一定要贏！

「清雪加油！」她用著自己孱弱的聲音一聲聲地大聲喊著，「清雪加油！」此刻的她喊不出他們的名字，卻能喊出自己學校的名字！

因為他們似乎代表著清雪出賽的，因為他們是一個整體。即使是打三對三，也是同伴，是整體！

「清雪加油！」一邊的劉昊也跟著她一起叫，雖然無法上場比賽，可他也想為自己的球隊貢獻些什麼！

比分交替著上升，下半場的比賽時間似乎過得非常快，對方球隊暫時以35比33領先。

而時間卻只剩下最後的三十秒了！

清雪的郭輝從對方手里把球抄走了！他立即就退回到開球區（規則里，是不能斷球後立即進攻的，必須要退回到發球區），一下就傳給了站在左邊的李小帥。

因為李小帥的速度最快，若顏也很清楚。可是李小帥的大局觀不強，他也比較莽撞——果然，對方兩個人前來夾防，那種貼身的感覺一定讓他很不舒服！

若顏終于看出了點門道，對方似乎是在以無人籃球的戰術對付他們！難怪她剛才起就覺得怪怪的，他們那種打法給她不舒服的感覺，一點也不像那天在看社區比賽時的驚心動魄，一點也不像她在看李小帥和凌乘風比賽時的爽利和激動。

三對三的場地太小了，攻防轉換的空間太小了，所以如果用這樣正規的打法，就會給人以局促感，就會顯得場地更狹小了！

李小帥玩起了他那招特意的「回旋鏢」，看似傳球，卻還是要過人的招數。可是，對方的防守球員早就吃過他這一招的許多次虧，這一次居然動也不動，並沒有跟著球轉，而是依然緊緊地盯防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