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旭最近的日子過得並不清閑得意,按理說她已經完成了劇本的創作,而且電視劇也已經開始拍攝,那麼她的任務也就已經完成。以她一貫的作風來看,在完成一部作品創作後,她會給自己一個月的長假,完全地放松。
可是這一次,她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休假障礙,不要說放松了,每天可以清淨上十分鐘就不錯了。
「曉旭,你覺得這一段怎麼樣?是不是感覺上缺少了一點激情?不行,我要打個電話去問制片人的要求,他上次說得不夠清楚……」那個霸佔了她的工作室,霸佔了她的電腦的家伙,又霸佔了她的電話。
「隨便你要打去找誰,我要再去睡一會,昨天晚上看書看到早上六點,我才剛睡了一個多小時……」沒錯,她就是那個可憐的一大早就被歸子赫從床上抓起來的女人。
這難道就是報應輪回嗎?因為以前她總是去擾他清夢,所以這一次他接下了這份音樂作曲的任務以後,就天天到她家里來報到騷擾她。
不止如此,他還帶來了成打的樂譜,以及他全套的電子音樂制作裝備,將她的電腦也完全據為他有。
「我昨天晚上可是一點多就回去了,你沒有睡覺還去看什麼小說?」電話打不通,歸子赫明顯心情不好,「那你回房間去睡吧,我自己一個人OK。」
「真的OK嗎?」有了這一個星期的經歷,她深深地懷疑他的話。每天都會听到他說「曉旭你不要管我,去忙你的」,「曉旭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出去吧」等等之類的話,可是不到一個小時,也許才半個小時,她就會听到他大叫著她的名字。
「我再修改一下這一部分。」他的手放在了電子琴上,聚精會神地研究著他的樂譜。
遍子赫會選擇在她的工作室里工作,其實是有原因的,是她將他從頹廢的深淵里給拯救出來,也是她一再地鞭策著他讓他重拾工作的樂趣。
所以,他覺得在她身邊創作,靈感才會特別豐富,所以也才會選擇在這里打擾她。總之呢,他越來越覺得留在她身邊,就可以感覺很安心,而且她總能給他出最適合的意見,仿佛與他心靈相通似的,知道他要的究竟是什麼。
任曉旭環視了一眼她這間本來溫馨的寫作工作室,現在已經被他的樂器堆滿了。他每天都會帶一些新的東西來,不知不覺,已經佔領了這里的全部空間。
曉旭不太明白為什麼他要將工作地點轉移到她的工作室里,畢竟會有不方便的時候,如果他忽然想到要彈奏什麼樂器尋找靈感之類的,總比不上在他自己那間專業的工作室里吧?
就因為想要騷擾她?可是看到他每天那麼努力工作的樣子,她又覺得他沒有那麼無聊。
算了,不想了。趁他沒有吼叫前,她去床上躺一會也是好的……
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正在聚精會神地改動著樂譜,那神情持重的側面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凝結。
回到房間以後,她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閉上眼,看到的卻是三年前與他重逢時的畫面。
那時的她是和堂姐任寧一起去參加一個時尚PARTY,在宴會上她還見到了堂姐的導演男友鄭可,听說她在寫小說以後,他似乎希望她可以嘗試著寫一下電視劇本。
任曉旭有些遲疑,不過在堂姐的鼓勵下還是答應了。
身後傳來一些歡聲笑語,她轉過頭去,不需要任何人的指點,一眼就看到了他。
帶著意氣風發的驕傲表情,身材挺拔地站在人群里,就算身邊充滿了一些娛樂圈的俊男美女,他那雙明亮的眼楮卻依舊是聚光燈下完全的焦點。
她的心跳變得激越起來,從來不曾想過會如此突然地與他重逢。她曾經找過他許多年,卻一直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她不由自主地向著他走過去,走過去,走過去……停在他的眼前,帶著期待帶著憧憬,微笑著望向他。
他會不會也是這樣第一眼就認出了自己呢?
他的眼伸望向了她的方向,對她微笑了起來,那笑容透澈迷人,卻顯得陌生客氣。
他沒有認出她來,他的目光飄走了,而她的心情也從雲端倏地跌落到地面。
堂姐走了上來,向他介紹著她的名字。
「也是一位任小姐?任家的小姐怎麼都長得這麼漂亮!」他的聲音清冽里透著男性的文雅,那是好教養的表現。
他伸過手來與她握手,那一秒鐘,任曉旭的心里掠過了悲哀和茫然。但是她還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用疏遠有禮的笑容與他握手,即使放開的那一刻,她略微地顫抖了一下。
「歸子赫,下個星期的亞洲音樂大獎的最佳作曲獎提名,你可是最年輕的提名者,有沒有信心?」一旁有個類似記者的人提出了問題。
遍子赫于是轉過頭去,用開朗的聲音回答︰「如果我現在說有,也許明天你就會說我傲慢;如果我現在說沒有,明天你就會說我膽小——我們是來HAPPY的,劉小姐,你不會這麼煞風景吧?」
「雲晴,如果你現在的身份是記者,我想今天大部分人都不敢和你說話了,趕緊不要問這些了。」曉旭听到自己身邊的堂姐這樣說。
「沒錯……我失陪一下……」歸子赫笑看著大家,很優雅地轉身,往一個特定的方向疾步走去。
他走過任曉旭的身邊,她看到了他嘴角那甜得可以膩死人的笑容。
那一刻,她心跳加速了;那一刻,她極端緊張地回身張望,看到他向著一個穿著白色公主裙的可愛女孩飛掠過去。
「陳雅雯,沒想到她今天也會來。」嘆息聲來自于堂姐的導演男友,四周似乎也響起了一些類似的騷動。
「你覺得她很漂亮嗎?」堂姐的口氣听起來滿不在乎,但曉旭明白堂姐已經不高興了。
「清純可人,我想沒有男人會覺得她不漂亮。」鄭可導演的回答倒也干脆。
任曉旭的耳邊沒有再听到堂姐他們的對話,她仿佛被一道看不見的牆隔絕了聲音,只能看到外面發生的那些事。
遍子赫拉起了陳雅雯的手,陳雅雯對他羞澀地笑著,他們的眼里有著光彩,那只屬于情人間的美麗光芒。
任曉旭感覺到眼里的酸澀,無法忍耐住想要哭泣般的心情,她不想逃走,但她還是逃走了,因為不願讓任何人看到她絕望和受傷的臉,也不想再看到他們幸福的面孔……
「曉旭,你醒一醒。有你的電話。」
任曉旭張開依舊混沌的眼,她怎麼了?睡著了嗎?剛才那些記憶是她在回憶,還是她在夢里又一次重溫了那一天的情景?
她看著眼前拿著電話的歸子赫,過去與現實有剎那的重合。
「快接吧。」他把無繩電話塞到她手里,並且對她溫柔地笑了笑,「是什麼雜志社的編輯,我想挺重要的,所以決定還是把你吵醒。」
因為不想睡覺時間里被人打擾,所以她的臥室里從來不放任何電話。沒想到卻吵到了歸子赫,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他的創作?
她終于清醒起來,回給他一個有些抱歉的笑容,「有沒有打擾到你?」
「我寫完一段,打算做午飯了。不過……」他皺起眉宇,露出一副沉思的樣子,「等你打完電話再說吧。」
「這麼晚了嗎?」她按下接听鍵,將話筒放到嘴邊,「喂,我是任曉旭……」
接下來的時間,她和編輯詳細深入地探討了一些關于她在報刊上開專欄的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顯然人家編輯不這麼想,所以她也就只能很耐心地與對方討論了一下。
好不容易掛上電話,走出臥室,她的鼻間聞到了一股燒焦味……本來還帶著些沮喪的低落情緒立刻被刺激得緊張起來,她向著廚房跑去,「歸子赫,你想燒了我的廚房?」
天知道她有多寶貝她這個裝修得無比現代化的廚房,自從獨立一個人居住以後,她最重視的就是廚房里的一切都必須是最上等的!
因為對于吃,她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執著——原來她這樣的毛病還不是只對歸子赫一個人啊。
「我看到你冰箱里有意大利面條,還有現成的醬料,我看了下包裝上的制作說明,好像很簡單,所以我就……」
「鍋子拿錯了,煮意大利面的話怎麼能用普通的鍋子?難怪會把面條煮焦了。」橫了他一眼,任曉旭已經將情況盡收眼底,「培根只要稍微加熱就行了,你放這麼多油在煎鍋里,打算油炸?」不焦才怪,她看著那黑糊糊一團的東西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遍子赫跟著她咧嘴而笑,「所以我看還是由你來掌勺,我給你打下手就好了。」
「我不用你打下手。」剛才睡了好一會,她的精神也回來了,「你去客廳里休息一下吧。不能夠天天神經緊繃,向制作不是給了你兩個月的創作時間嗎?你何必急于在這一個禮拜里就完成?」
她一邊利落地把那些沒有用的鍋子放進水槽里,一邊拿出一個鍋身特別高的煮面鍋,「意大利面一定要用這種很高的鍋子來煮,因為大麥面條很硬,無法全部浸泡到水里去的話,就會焦掉啦……還有,要放點鹽下去,可以讓面條緊縮,煮出來的面條就不會太過松軟,會有彈牙般的咬勁。」任曉旭很有耐心地向他解說著。
而歸子赫也並沒有離開,他拉過一把椅子,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看著她放入沸水到煮鍋里加熱。
「曉旭,被你愛上的男人一定很有福氣,娶你的男人一定也會很幸福。」不知不覺間,他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曉旭煮面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動作起來。
「我以前听說意大利面的起源其實還是在中國,13世紀的時候由馬可波羅從中國帶去意大利——我們中國人真的很厲害,是不是?」他單手拖腮,很認真地看著她。
「是啊,那當然。」嘴角邊不自覺地露出了溫柔神情,她回眼望向他,「沒想到你還會知道這個。」
「把我看成笨蛋了嗎?」他眯起眼,表情忿忿。
「不是笨蛋,只是你從小在英國長大,會比較不在意中國文明。」她往鍋里加入了適量的鹽,然後在鍋子的中心輕輕地將面條放入正在翻騰的沸水里。
「我小時候有個朋友最喜歡吃意大利面,我們家里不常吃,所以我就一直去他家里吃他媽媽煮的意大利面。」他的眼里閃過回憶的光芒,「那個時候我們也是這樣站在他母親的身邊,著迷般地看著他母親煮面。」
「我可不是你什麼朋友的母親,我有這麼老嗎?」也許是她太敏感了,但是不喜歡他這樣的說法。
「我朋友的母親可年輕了,16歲就生下了他……那個時候也比你現在年輕。」歸子赫狡黠地眨了眨眼。
「哈,你不想吃午飯了是吧?」她回身雙手叉腰。
「你煮面時的樣子很好看。」他的眼望著她的眼,有一種清澈的光芒直透她的心底,帶起她心底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