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芝麻官(上) 第三章 丟失身契(1)

關關還以為身為一個具有古代生存經驗的穿越人,已經能在這個時代駕輕就熟的生存下來,但事實不然……

從跳出那堵圍牆到走到官衙前頭,短短的一段路讓關關恍然大悟,女子在這里單獨生活安全堪虞,那個危險指數和林志玲單身游印度一樣高。

路不長,她已經踫上三個想搭訕的男人,害她為躲避居心不良男,狠狠繞上一大圈,然後……鏘鏘!她迷路了。

半個時辰的路程,花掉將近兩個時辰,累得她兩條腿接近虛月兌,關關這才明白,為什麼有人被主子放出去,不樂得拿三炷香感謝天地,反而哭鬧不已,因為當良民……著實艱難吶。

她容易嗎她?孤身活在這個世界,身邊走來走去的都是古董級男女,沒有網路或電視機來告訴他們,什麼才是真正的一級美女,要是他們見識過韓國的整型男女,就不會盯著她,像蜜蜂看見蜜、蒼蠅遇見屎、蝴蝶邂逅香香公主。

小說里不是只有大家閨秀才會被惡人阻路?不是只有那種絕俗容顏、嬌艷明媚,有芙蓉般的清姿雅質女子,才會遭人覬覦?怎她一個小丫頭,還會被人上上下下盯著看?

愛看便看,她也認啦,但看到情不自禁、流完口水再說一堆輕薄言語、透露出想把她領回家里的意圖,就太過分了,那叫作公然猥褻,亦名騷擾。

你以為在路上遇到可愛無助的小狗狗,把它帶回家就沒事嗎?錯,那很可能犯上竊盜罪,就算是它自己跳上你的摩托車。

狗都這樣了,何況是人。

更強的是,明明就是啃不到骨頭的惡狗、明明是他們起心,可你听听,旁的那些女人的嘴巴有多破,居然說她勾引男人?!她們是瞎了還是瘋了,如果不瞎不瘋肯定是腦殘,腦殘到看不清楚誰才是始作俑者。

關關氣極,寡婦門前是非多,而獨身美女跟前,是非也少不了,本想利用六十兩買個小屋,耕地不行,尋點營生應該不難,了不起賣肉丸、筒仔米糕或安平豆花,台灣小吃難不倒她這吃貨,但依眼前情勢來看……沒有民主法治的時代對獨身美女的安全保障相當低吶。

她好不容易來到官衙前,預備把身契的事辦妥,但此時她沒辦法進府衙里辦事,因為明鏡高懸的縣太爺正在審理案件,她只能待在旁觀人群中耐心等候,不過有緣再見到訴訟場面,她的小心肝一跳一跳的,熱血沸騰。

堂上跪著兩個婦人和一個男人、一個小孩。

兩個女人,一個身量縴細、眼帶刻薄,一個身子粗壯厚實,個頭卻不高,兩人的容貌都很路人甲,但那個男人卻長得斯文,一襲青衫,很有些讀書人味道,而小男孩約莫八歲上下,他嚇得慘白了臉,緊緊偎在粗壯婦人身邊。

必關到的時候,那名男子正在說話。

「……楊寡婦剛搬來時,我和老婆心里都想著,寡婦人家帶著兩個兒子,生活不容易,有需要的地方就多照顧幾分吧,我家婆娘便經常給她送菜、送針線,偶爾,我抓到魚也會送幾條過去,若有事進城,也會繞到隔壁去問問,要不要幫忙捎帶什麼東西,便是兩家的兒子也經常玩在一起。這事兒,村里人都知道的。」

縣太爺開口,「听起來,你們兩家人感情很好。」

瘦女人接話,「可不是嗎?她心里頭苦,我便听她發牢騷,她說婆家人見她家男人死了,把她趕走,我心里同情,听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直想找人到她婆家狠狠鬧上一場……民婦總想著,她家里沒男人,能多幫襯就幫襯,誰想得到她竟是只白眼狼……」

說到這里,瘦女人掩住臉放聲大哭,男人既心疼又無奈,輕拍妻子的肩膀、低聲哄慰。

關關見狀,忍不住蹙眉望去,心想,這楊寡婦怎麼半句話不吭,只會滿臉悲憤,拚命搖頭,她是啞巴?

「她做了什麼事,破壞兩家交情?」縣太爺繼續問道。

「我家婆娘回來說了楊寡婦被婆家欺負的事兒,我心想不對,就算她婆家不想要這個媳婦,至少會留下孩子,好歹是人家的骨血,那時我就直覺楊寡婦品性有問題,便讓我家婆娘少和她攪和一起,可她不听,硬說楊寡婦很可憐。

「果然沒多久,楊寡婦的婆家就找上門來,硬把孩子討要回去,哭鬧上好一陣,我們這才曉得,楊寡婦的男人本就身子不好,楊寡婦不但沒有好好照料,還天天逼他做辛苦活兒、賺錢養家,後來身子堪不住、臥病在床,她便與鄰居男人勾勾搭搭。

「後來男人死了,她賣掉婆家祖產,偷偷卷走一大筆銀子,帶著兒子離開,若不是有人發現她的落腳處,她公婆根本沒辦法上門討要孫子。」

瘦婦人接道︰「知道這回事後,我便听我家男人的話,不和楊寡婦一塊兒。可前段日子,村里許多人家遭小偷,楊寡婦家里那扇門搖搖晃晃的,根本擋不了賊人,雖然心里不願意搭理她,可她兩個兒子年紀還小,萬一賊人上門怎麼辦?終歸是左右鄰居,就算她品性不端,也不能害了孩子呀。

「我花好一番功夫,才說動我家男人去幫她修門扇,沒想到,我見他過去那麼久都沒回來,心里頭按捺不住尋上門,竟發現我家男人躺在楊寡婦的床上,而她、她……她竟是要勾引……」

她捂著臉說不下去了,斷斷續續哭得昏天暗地。

她一停話男人立刻跳出來大叫︰「冤枉啊,青天大老爺,是楊寡婦給我一杯水,我喝完就頭昏腦脹、昏昏沉沉,到底是怎麼躺到床上的,我自己也糊里糊涂。」

他說完,旁觀百姓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氣,有人指指點點低聲罵楊寡婦不要臉,有人冷笑說,她家男人不會是受不了她太勇猛,才短命的吧?

惡言惡語傳進楊寡婦耳里,她絕望淒然,淚水卻是半滴都流不出來。

「然後呢?」縣太爺問。

「民婦氣不過,自然是要捶她幾下的,沒想到她丑事被發現,竟然心頭發狠,抓了把菜刀朝我砍過來,我嚇死了,本想逃,可我跑得沒她快,只好轉身和她扭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推推扯扯間,那把刀居然削到她的腿上,大人吶,冤枉吶,不是我想砍她,刀子是她的又握在她手上,說不定是她自己砍上自己的。她想告官,我才是那個想告的呢……」瘦婦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夫妻倆演戲演得越發過癮。

縣太爺發話問粗壯婦人,「你可有話說?」

那婦人急出滿身汗,雙手在空中亂揮,急切中只擠出一句︰「他、他……他們說、說謊。」

關關這會兒明白了,粗壯婦人為什麼自始至終都不說話,原來是口吃,這樣的人在公堂上肯定吃虧。

「我們哪里說謊,村里的叔叔伯伯大嬸大娘都可以證明,我們對你照顧有加,你婆婆來村里時,我們還找了不少鄉親來替你助陣,是你自己行為不檢,大伙兒才會看不起,背後對你指指點點……」

男人、婦人搶著指責她,而那壯婦卻只能反反復覆講他們說謊,縣太爺不耐煩,驚堂木一敲,讓他們全都閉嘴。

之後,村民輪流出來回話,他們嘴里全證實那對夫妻所言不差。

縣太爺下了判決,判傷人的瘦婦人沒罪,在退堂前,他還義正詞嚴地申斥楊寡婦一頓。

听見這個判決,關關忍不住低罵一聲︰「糊涂縣官。」

「姑娘為什麼覺得縣官糊涂?」

聲音自左後方傳來,關關掉過頭,眼楮掃過,發現是那個自己想告他誹謗的男人,不過依這個縣官的混蛋程度,也甭提告了。

不由自主地,關關視線再度被粘住。

什麼時候她化身蒼蠅,並且不論走到哪里,都會撞上這張捕蠅紙?

納悶、苦惱、皺柳眉,她拚命提醒自己別墜入美男陷阱。扳開臉,先把雙眼帶到安全地區,她假裝沒听見對方的聲音,背過身、伸手入袖,準備進衙門辦事,突然間……

臉色微變。

她的荷包呢?她找完左袖、再翻右袖,完蛋,不會是在躲那些男人的時候掉了吧?

該死,那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弄丟?啊!她想尖叫。

以前她老說什麼都可以丟,就是不能丟人,可現在,她寧願丟人也不願丟掉身契,愛情可貴、性命價高,但自由……那是她花幾十年肖想卻始終到不了手的東西,好不容易美夢將要成真,怎能在這時候成了人魚公主的泡沫?

扯起苦瓜臉,她怨懣了,她痛恨穿越、更痛恨重生,如果重生的目的是讓她確定,別貪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麼……老天爺好心幫個忙,直接給她一盆孟婆湯,她願意喝個精光從頭來過,她不想帶著兩世記憶,尋尋覓覓自己欲求卻求不得的事情。

狠狠甩頭,她繞過方雲青,想抓緊時間順著原路找回去。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路不拾遺的時代,找回荷包的機率會不會大于零,她只期待拾獲荷包的人不認識字,單單拿走荷包和里頭的銀兩,轉手把那張賣身契隨手丟棄。

可……要是隨手丟掉……南開城這麼大,要找人都不容易了,何況是一張輕飄飄的紙?

難不成烏鴉男一語成讖,她真要變成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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