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打從認識康諾這個家伙開始,任宛靈就覺得自己神智不清。
「你們這種缺乏運動的女人,就該好好的曬曬太陽。」康諾是這麼說的。
她沒告訴他,她在這半個多月內所曬的陽光,已經足以讓她去競選非洲小姐了。天知道她是哪條神經錯亂,居然會答應和他騎重型摩托車去海邊「兜風」。
「為什麼不開車去?」她狐疑地問他。「這樣狗狗就不用跟在後面跑了。」
「搞不好狗狗早就很想出去跑一跑,只是被你這個主人剝奪了它自由的權利。」他朝在一旁吐著舌頭的大白狗眨眨眼,換來大白狗同意的猛搖尾巴。
她一定要扁他一頓。他居然敢暗示她軟禁她的狗。
來到他的院子,康諾跨上摩托車後發動引擎,將另一頂安全帽丟給她。她將安全帽戴上頭,乖乖地站著讓他幫她調整帽帶。
「看樣子你常帶女人出去『兜風』嘍?不然怎麼會多準備一頂安全帽?」她故意說。
「這頂安全帽是我撿的,不然丟在路邊多浪費。」他朝她露齒一笑。「你有沒有听過關於『路邊的安全帽不要亂撿』的鬼故事?搞不好這頂安全帽的主人已經……」
她尖叫一聲,忙不迭就要把安全帽拿下來,卻瞥見他眼里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你居然敢騙我!」她氣呼呼地道。
「我怎麼知道你那麼好騙?」他戴上自己的安全帽,將她的手拉向前環住他的腰。「抱緊,否則摔下車我可不管。」
「我知道,萬一我臉先著地,你也不想負責任是吧?」她咕噥著,雙手環抱住他的腰。他一扭動油門,摩托車立刻一沖向前,害她差點滾下車去。
「抱歉。」他說,聲音里可一點也听不出內疚的意思。
上了公路之後,他們沿著整條海岸線前進。她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背上,呼吸著他身上溫熱的男性氣息。這麼抱著他的感覺很舒服,右手邊的海洋波光粼粼,溫暖的空氣中飄散著和煦的微風,吹的她昏昏欲睡……
天哪,她應該是要繃緊神經擬定策略,想著該怎麼勾引上他才是,沒想到她居然在下午出大太陽的時刻,被一個英俊的猛男誘拐到海邊廝混……
車子在熱鬧的海灘邊停了下來,任宛靈不等車子停妥便跳下車。
「嘿,海。」她迫不及待地月兌下鞋子,拉著康諾奔向沙灘。午後的艷陽熱辣辣地曝曬著大地,沙灘上到處是各地蜂擁而來的觀光客,每個人的臉都被太陽曬的紅撲撲的,充滿歡笑和愉悅。
「真棒。」她深吸了一口燠熱的海風,對站在身旁的康諾嫣然一笑。「我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看過海了。」
「只要你想,任何時候都可以來。」他搔著狗狗的耳朵。
「前提是——你得要不愁吃穿,還得有錢有閑才行。」她對他扮了個鬼臉,「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游手好閑,天天騎重型摩托車在海邊泡妞的,康先生。」
康諾的反應則是濃眉一揚,嘴角勾起一個有趣的笑意。
「我們要下海嗎?」她笑容可掬地問。「喔,不是,我是問你要下去玩水上摩托車嗎?我沒有帶乾的衣服來換。」
「隨你,反正太陽這麼大,一會兒就乾了。」他的目光審視過她身上的T恤和牛仔短褲,即使外頭還罩上一件長袖外套,他仍能看出她的身材很好,胸脯飽滿、腰肢縴細,短褲下的美腿修長細致,令他的腰間一陣蠢動。
見鬼!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過了容易沖動的年紀,也一向認為控制不是什麼難事,不過自從遇見這個小女人開始,他就不再認為自己有成為聖人的條件了。
當他看著她月兌掉外套,露出整個圓潤的肩膀和手臂雪白的肌膚時,他忍不住皺起眉毛。「你會烤焦的。」
「不會啦,我有萬全的準備。」她信心十足地道,從皮包里翻出一瓶防曬油。「你要不要也來一點?」
「不用了,我皮厚。再說現在涂也來不及了。」
她瞄了瞄他一身古銅色的皮膚,然後將防曬油遞給他。「幫我在背上抹點好嗎?」她撩起長發,轉身背向他。康諾瞪視著她空無一物的背。老天,他還以為她穿的只是件無袖背心,沒想到居然是件泳衣——泳衣的背是挖空的,幾乎直到她的腰際。
「你會因為妨害風化而被逮捕。」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
「不會吧?我還以為這件泳衣很保守呢。」她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當初她買這件背心式的泳衣時,還被石伊玲譏笑了老半天哩。會很暴露嗎?
康諾不吭聲地接過她手上的防曬油,開始想像這件黑白相間的泳裝下水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我收回我的建議,你最好不要下海。不對,是『下水』。」他悶悶地道。「沙灘上那些男人的眼珠都快掉出來了。如果你下了水,那些人一定會狂噴鼻血。」
「你想太多了,我還有穿短褲啊。」她一臉無邪地眨著眼楮。「我們是不是得先去借兩件救生衣?不然就不能玩水上摩托車了。」
康諾瞥了她一眼,然後朝海灘另一頭走去借救生衣了。任宛靈露出得意的笑容,找了個空的椅子坐下開始等待。
如果她曾經懷疑過康諾的魅力只對狗狗有用的話,那也在此刻全盤推翻。他一會兒之後便從一群女學生的隊伍中「插隊」,率先借了兩件救生衣,並且吸住了那群高中女生愛慕的目光。
當他走回來時,沿途還有三個金發碧眼的洋妞對他猛拋媚眼,顯然十分熱誠地邀請他到她們的位置上去「坐坐」。他連和出租海灘傘的歐巴桑都有話說,把那個歐巴桑逗的一口金牙在太陽光下閃閃發亮。
就在她快被烈日烤成人乾時,康諾終於帶著救生衣回來了,還有兩條不知道從哪里拐來的大浴巾。跟誰借的?歐巴桑的女兒嗎?天知道他平常去超級市場買東西時是不是也用這一招,把人家純情少女迷的昏頭轉向。哼!
「你借個救生衣借到地中海去了?我已經涂了三遍防曬油了。」她嘀咕著。
「抱歉,有些……雜事。」他咧開嘴角,將手上的大浴巾遞給她。她注意到另一頭那幾個洋妞仍然朝他搔首弄姿,而他居然也回以微笑。
他的「雜事」最好不是和那幾個外國女人有關,不然她絕對要他好看。
「她們想干麼?」她看著那三個頭湊在一起笑的曖昧的洋妞問。
「沒有啊,問我晚上有沒有空去喝杯小酒,然後……」他以一聳肩做為結語,想也知道那個「然後」是什麼意思。
「真噁心。」她不客氣地批評。「你對女人的邀請一向來者不拒?」
「那得看邀請我的是什麼樣的女人。」他綻開個令她心跳加速的笑容。「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我當然也不例外。」
她極力忽視他勾人的微笑,不過成效不彰。這項認知令她極為懊惱。
「怎麼了?」他挑了挑眉。「舌頭被貓吃了?」
「我才不想和你一般見識。」她傲慢地道。
他的回答則是輕聲笑了,在她能了解他的意圖之前,他已經拉起她朝沙灘上跑。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們跟著人群去玩水上摩托車和香蕉船,當香蕉船在海中翻倒時,任宛靈尖叫地抱住康諾的脖子,笑倒在他身上。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玩這些水上活動,這兒更不是什麼地中海的浪漫小島,然而她卻不記得自己曾經這樣盡情的笑過,仿佛全身細胞都活過來了般精神奕奕。
當她興致勃勃地想玩第五次時,康諾拉住了她。「不行!」
「為什麼?」她抗議道。「我想再玩一次啊。」
她的泳裝在下水之後幾近透明。康諾非禮勿視地閉上眼楮。「你得回去涂防曬油了,不然你會曬傷的。」他從牙縫里擠出聲音。
她往下看了自己發紅的皮膚一眼,發現他說的是真的。
苞著他回到沙灘上,康諾幫她找了個有海灘傘的椅子坐下,將一條大浴巾蓋上她的肩頭,以免她被灼烈的陽光曬傷。他沒有考慮自己,反而細心地先幫她擦乾頭發,這個體貼的舉動令她心里泛起一絲甜蜜的暖意。
「你在想什麼?」發覺她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他挑著眉問她。
「沒有。」她掩飾地別開目光,接過他遞過來的礦泉水。「告訴我你的事,康諾。」
「你想知道什麼?」
「都好,比如你在美國的生活,你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康諾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靜默著;正當她以為他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時,他才緩緩地開口,「我父親是個企業家——或者說他本來是。八個多月前他病危,當時我人在洛杉磯,接到消息後立刻便趕回紐約,卻只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他過世之後,將他奮斗了一生的事業留給我,也直到那時我才發現公司狀況很糟,幾乎處於倒閉的局面;為了彌補虧損,我將其他的遺產抵押成資金投入,卻始終無法挽回頹勢。」
任宛靈靜靜地听著,內心隱隱有些矛盾,不確定自己想再听下去。這些都是她早就知道的,然而听著他平靜的聲音敘述一切,卻仍令她感到一陣心痛。
「那並不是你的錯。」她低聲道。
「是的,但如果我早一點發現這些情況,或許情況不會糟到這個地步。」
她看著他陰郁的表情,察覺他嘴角的一抹苦澀。有那麼一瞬間,她沖動地想伸出手去環抱住他,用手撫平他糾結的眉峰,然而她卻硬生生地忍住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她低語。
「沒關系,這是事實。」他在椅子上伸直雙腿,凝望遠方蔚藍的海面。「我的母親在我念高中時過世了。她並不是我父親唯一的妻子,但他們的感情卻一直很好,這兒的房子也是他為她建造的。
「這塊土地是他們留給我最珍貴的遺產,我也在這兒渡過了我的童年。無論將來我如何窮困潦倒,我都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它,不讓它受一點損傷。」
听出了他聲音里的堅決,她的胃部不由得一陣緊縮。
「你在台灣沒有別的親人嗎?或是叔伯長輩之類的?」她換了個話題。
「有一個。他踫巧和你同姓,是台灣日東集團的董事長,叫任川銘。你听說過他嗎?」
「日東集團是台灣前十大企業,我當然听說過他。」她強自鎮定地道。「再說同姓的人很多,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睨了她一眼,一會兒後才深思地接道︰「任伯伯是我父親的老朋友,兩人的交情十分深厚,我和那位任家小姐也因此被大人們送作堆,一直到我們搬離台灣,才逐漸和任伯伯斷了聯絡。」
「真的?」她故作訝異道。「既然你爸和任董事長這麼有交情,你又和任家小姐有婚約關系,你何不乾脆娶了那位任小姐、或者利用這點要求任川銘幫忙解決你們的財務問題?」
「達忠集團或許瀕臨破產,但它仍有尊嚴,我不想讓人家認為我是為了錢而和任伯伯攀關系,這不僅貶低了我父親的人格,更讓他們的情誼顯的廉價;更何況那位任小姐也許早有心儀的對象,我不想強人所難。」
噢!她不自覺地咬住嘴唇。她原本還以為他只是以退為進,繼而博取案親的好感罷了,沒想到他竟是因為顧慮到她的感受,不想讓她因這樁不自主的婚姻而為難。
「那公司現在情形如何了?」她用淡漠的口吻掩飾心中的輕顫。「任董事長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打算幫忙了嗎?」
「那倒沒有。我雖然挽拒了任伯伯的好意,但直到前兩天我才知道日東集團仍然在暗中幫忙,請我們的往來銀行暫緩對貸款的催款。」他苦笑著說。「雖然公司目前只是苟延殘喘,我還是很感激他們的一番好意。」
「能拖延時間總是好的,也許事情會有所轉機也說不定。」她柔聲說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除了解決公司的危機,你難道沒有自己的目標和理想?」
「當然有。」他注視著在沙灘上嬉戲奔跑的人們。「我母親的心髒一直不好,所以我從小便立志要從醫,希望能解救更多的人,以彌補我母親早逝的缺憾。」
他的眼底有幾分落寞,她不知道那是因為憶起母親,或是為自己沒能達到目標而悵然。
「只要不放棄希望,總會有達到理想的一天。」她笨拙地道。該死的,她應該要利用這點鄙夷他、嘲笑他是個懦夫才是,沒想到她居然安慰起他來了。
康諾沒有回答,只是朝她挑起眉毛。「該你了。」他說。
「該我什麼?」
「你已經知道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理想和抱負,你不覺得該公平些?」
她考慮了半晌。「我父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她小心地道,謹慎地斟酌用詞。「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之後我父親雖然身邊不缺乏女人,但他卻一直沒有再結婚。一直到前幾個月他遇見了我繼母,才又真正快樂起來。」
她開始告訴他關於父親再婚的經過。在她敘述的期間,康諾只是凝視著她,因她生動的描述而微笑,著迷於她笑意盈然的眼楮和唇角閃現的慧黠調皮。
「你和你的繼母,還有繼妹處的好嗎?」等她說完之後,他問她。
「當然。」她由衷地道。「其實連我自己都有些意外。我原本以為自己會討厭她們的,但卻不然。我的繼母是個很有智慧的人,她用她的方式化解了我們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更補足了我母親所來不及給我的關愛和親情。」
「她們一定很愛你。」
「是的。」她的唇畔泛起柔和的笑意。「從小我就被太多人包圍著,被保護的太周到,也因此認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但直到和我的異母妹妹相處過後,我才驚覺自己的生命竟是如此貧瘠,幾乎沒有值得驕傲的事足以向人夸耀。
「她是一家知名女性雜志的社長,年紀輕輕卻已頗有成就,也因為她的成功,讓我開始反省自己,想著該做些什麼才能不虛此生。也許我是溫室里的花朵,但我要向所有人證明只要我肯努力,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
她倔強的表情令他微笑了起來。
「瞧你這麼堅決的模樣,想必你已經達到目標了?」他逗她。
「馬馬虎虎啦,我還在努力嘍。」她吐吐舌頭。
接下來的時間里,她開始和他聊起自己的瑣事,包括她在美國念高中和大學時發生的種種趣事,對目前的工作計劃和目標等等。她從來不和其他人聊這些的,但卻不由自主地向他全盤托出;就算她不自覺地泄漏了什麼,她也沒發現。
察覺自己似乎說的太多了,她警覺地閉上嘴巴。
「你還會在這兒待多久?」她匆匆地移轉話題。
「不一定,視美國方面的情況而定。」他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手指漫不經心地卷著她微濕的長發。「除了解決公司的問題之外,還有其他工作等著我。」
什麼工作?她本來想問,卻又警覺地閉上嘴巴。這些問題已經太過私人,幾乎超出了她該知道的範圍,可是……天哪,她多希望能多了解他一點,渴望進入他的生活,和他一起面對所有的困難和重擔。
「我也是。」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來輕快如常。「再過幾天,我也該回工作崗位去了,以後大概也不會有時間再來這兒。」
「既然如此,咱們就得把握還能當鄰居的時間嘍。」他朝她伸出手。「為這難得的緣分,握個手如何?」
她想抿起嘴巴,卻在他帶笑的目光中融化了。她望著他握住自己的手,黝黑、修長而漂亮,襯的她的小手更顯白皙。她向上凝視他的黑色眸子,發覺他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她的心又開始狂跳。
「對不起。」他柔聲呢喃,臉龐朝她俯近。「你有最誘人親吻的嘴唇,宛靈。」
他的嘴唇輕刷過她的唇畔,令她的背脊戰栗起來。他的吻急切卻不失溫柔,一陣熱流在她全身奔竄,她低吟著揪住他胸前的衣衫。
「我說過,如果你只想找個玩玩的對象,那你是找錯人了。」她喃喃地道。
「我從未這麼想過。」他抬起她的下巴,聲音低沉而嚴肅。「別把我想的太復雜,宛靈。我也是個平凡人,想追求一位令我動心的女子罷了。生命中有太多不確定,既然我們無法掌控未來,何不好好把握現在?」
追求?她迎上他的視線,感覺心里的最後一絲防備正在淪陷。他讓她聯想起一頭猛獅,從容、優雅,正好整以暇地等候著他的獵物。她知道這些,然而與他相處愈久、愈了解他,她就愈被他吸引而無法自拔。
如果她再不鞏固自己的心防,她極有可能會愛上他,而這是她最害怕的事。
「走吧,今天的日光浴到此為止。」他重重地啄一下她的嘴唇,拉著她站了起來。「我們去吃飯。」
「這麼早?」她噘起紅唇。「現在才下午四點。」
「早點吃飯,晚一點還可以吃一餐當宵夜。」他揚手招呼正在沙灘上玩的樂不思蜀的大白狗。「如果你乖一點,我還可以讓你騎我的摩托車,怎麼樣?」
騎他的摩托車?她頓時雙眼一亮。嘿,這個提議真不錯,她一直「肖想」那輛拉風的摩托車很久了,沒想到他自己送上門來。「真的?」
「當然。」康諾微微一笑,害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懷疑他一定察覺到了,因為他朝她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當他自然地環住她的腰往回走時,她一點拒絕的念頭都沒有。
前一晚喝了太多酒,任宛靈一醒來就覺得腦袋像灌滿了水泥;偏偏大白狗天還未亮就在她的陽台上吠叫,大概是到了發情期了。
「狗狗,走開。」她睡意蒙朧地咕噥著,將頭縮到棉被里去。
大白狗沒理她,逕自咬著她的枕頭往床邊拖,似乎非要把枕頭扯下床才甘心。她認命地翻個身坐了起來,隆隆作響的腦袋活像有一百個人在她的腦袋里跳舞,她不由得申吟一聲。
都怪康諾!如果不是他拖著她去PUB廝混到三更半夜,她也不會被灌了那麼多酒。除了較量酒量之外,康諾還和她聊英國和歐美文學的比較,和她爭論吸血鬼是否還存在於二十一世紀的假設;更甚者,他不知道發表了什麼演說,居然能讓那群醫學系學生全都對他一臉崇拜。
她從來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博學。不過她不清楚的事還多得很,包括他是個酒鬼這一項。說到酒,她頓時清醒了過來。她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來的?她不記得了,只有個模糊的印象是她被康諾扛出酒館,然後……
她倏地低頭望向自己。她身上那件寬大的襯衫是換過的,昨天穿的衣物早被月兌了下來,此刻就披掛在她床邊的椅子上。想到康諾幫她換衣服的模樣,她不禁臉紅了起來。他一定看了不少精采畫面吧?可惡!
然而只要想到待會兒就能見到他,竟讓她不由得綻開笑容,心情開始雀躍起來。
如果她只打算和他來段短暫的愛情游戲,那她就必須管住自己的心。她嚴肅地提醒自己。走出浴室,她一如往常地朝隔壁望去,而後一愣——康諾的游泳池里有人。
她驚訝的忘了回避,只能直直地盯著那個從泳池里爬上來的女郎。那女郎翹臀、細腰,豐腴惹火的胴體上只有三塊小小的布遮住重點部位,毫不吝惜地展現足以令男人獸性大發的性感身材。
她再望向旁邊,一眼便瞧見康諾就躺在泳池邊的躺椅上,那位身材火辣的美女正扭腰擺臀地爬上躺椅,雙腿分開跨坐在他身上;而康諾不但並未推拒,反而朝美女露出一個色迷迷的微笑……
這個該死的混蛋!任宛靈看的心頭無明火起,忍不住握緊拳頭。他怎麼能在說過要追求她並在那樣忝下知恥地吻過她之後,還讓別的女人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瞪視著那條只圍住他下半身的浴巾——那底下是不是一絲不掛?
「好一對狗男女!」她咬牙切齒地道。大白狗從床邊抬起頭來看她。
「我不是在罵你啦,狗狗。」她拍拍大白狗的頭,繼續瞪著那春光旖旎的一幕。她不知道是什麼觸動了康諾,也或許是他終於感覺到殺人似的目光照射在他背上,他不經意地抬起頭來望向她的窗戶,然後眉毛一挑——
「哈羅。」他神情自若地朝她打招呼。「今天天氣真好啊,任小姐。」
坐在他身上的美女順著他的目光看來,任宛靈這才發現女郎除了身材噴火之外,還有一張十分具有野性美的混血兒臉龐。她似乎一點也不認為穿比基尼坐在男人身上有什麼不對。
「諾,她是誰?」美女用一指輕劃過康諾的頰,聲音甜膩地問道。
「喔,住在隔壁的鄰居。」康諾只瞥了她一眼。
美女沒有再看問,顯然認為她不具有任何的威脅性,逕自俯去在康諾的身上磨蹭,兩個人開始旁若無人的拍起三級片來了。
任宛靈咬緊牙關,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住在隔壁的鄰居罷了?
「是啊,天氣真好,康先生。祝你曬太陽得皮膚癌!」她吼道,「砰」一聲關上窗子,三秒鐘之後又不甘心地打開窗子,將狗狗吃飯用的盤子朝他的方向丟過去。
「汪、汪!」狗狗不悅地吠叫了兩聲,顯然十分不滿她拿它吃飯的家伙出氣。
「我再買新的盤子給你啦,狗狗。」她再度怒氣沖沖地關上窗戶。
「你的鄰居似乎不是很友善呢。」等窗子關上之後,柏薇安才嬌滴滴地說道。
「喔,她的脾氣不太好。」康諾輕咳了一聲,藉以掩飾眼里的笑意。「你請便吧,薇安。我還有事要忙。」
他不顧她抗議地拉開纏住他的手臂,逕自起身回屋子里去了。
柏薇安沒有忽略他的轉變。她緊盯了他的背影半晌,再調向隔壁那扇窗戶。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他的這個「鄰居」絕不止是鄰居而已……
看來她得多加提防了。
「日東集團財力雄厚,一旦有他們的資助,一切問題都會迎刀而解。」書房里,柏薇安對著站在桌後的康諾說道︰「除非任川銘知道達忠集團現在的情況之後,反悔不把女兒嫁給你了?」
「不!事實上,任川銘不但願意遵守承諾,更表明了他願意幫助達忠集團渡過難關的立場。」康諾回答。
「那不正好?你還在猶豫什麼?」
「如果達忠集團無法改善內部的缺失,那借再多錢來填補都沒有用。」
見他冷淡的表情,柏薇安識趣地住了口。
「我听彼特說鮑伯-威爾跟你父親借了一筆錢,有沒有這回事?」她轉移話題。
「嗯。」說到這個,他的表情嚴肅起來。「你來台灣之前有沒有听到什麼風聲?」
「有。鮑伯-威爾這陣子運氣不太好,前陣子他的連鎖超市傳出被人放置疑似爆裂物,讓他的股票一下子跌了百分之四十,他跑到華爾街到處跟人嚷嚷是你在背後搞鬼,還到公司去鬧了半天。」
「是嗎?」康諾露出深思的微笑。「我必須感謝他這麼看得起我。」
「是你要日東集團這麼做的嗎,康諾?」
「當然不是。鮑伯-威爾做生意一向不擇手段,或許是其他對手的競爭手段也說不定;再說如果日東集團要教訓鮑伯-威爾,也絕不會用這種小孩子的招數。」
電話在此時驀地響起。他朝她做了個手勢,伸手接起,「Hello?」
「康諾。」是彼特的聲音。「鮑伯-威爾現在在辦公室里,他想和你談談……」
他還沒來得及答話,鮑伯-威爾的聲音已經吼了起來,「康諾,你這狗娘養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日東集團的人聯合起來操縱我的股票。
「我告訴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怕了,有種你就親自回來面對我,別躲在某個狗不拉屎的小島使這種小人招數。」
「我已經告訴過你,絕對不要低估我的能耐。」康諾的語氣轉為冰冷。「相信彼特已經告訴過你,我目前正在渡假,我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回去。」
「你這雜種!」他怒罵。
「你惹惱我了,鮑伯-威爾。」他嗓音柔和地道。「光就這句話,我就可以告的你傾家蕩產。或許你嫌一億美金太少,想給我更多?」
「我只欠你老頭五仟萬。」鮑伯-威爾大叫。
「加上這五年來的利息和本金,你欠我一億美金。若你不還錢,我會讓你的股票繼續狂跌,而你絕對找不到任何證據控告是我搞的鬼,你可以試試看!」
「六仟萬,一毛我都不會多給。」
「別和我討價還價,鮑伯-威爾!」他的聲音冷靜,隱含的危險卻足以令人寒毛直豎。「我已經拿到你當初借款的證據。如果這件事鬧上法庭,你絕對會損失更多,你最好相信我。」
他幾乎可以想見他氣到青筋暴露的模樣。「你滾下地獄去吧!」
「我已經在地獄里了,正等著拉你來作伴。」他面無表情地道。「等你考慮好之後,隨時歡迎你打電話給我。」
「鮑伯怎麼說?」一等他放下電話,柏薇安立刻迫不及待地問︰「你手上真的有他借款的證據嗎?」
「沒有,但我希望他相信有。」他用雙手爬過一頭濃密的黑發,知道現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彼特和日東集團的人查出鮑伯-威爾借款的證據,在不會太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