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華似錦,百姓安居、民生樂利,高聳的鐘樓塔院,熱鬧的街道鄰坊,到處一片蓬勃景象。
仰天長嘆,記不清是多少次的嘆息,很多年了,上官檠夢想著回家,夢想回到有爹娘、祖父祖母疼愛的王府,沒想到真的回來,才曉得物是人非事事休。
案親說,母親因為他的失蹤,悲慟欲絕,短短一個月便不治病亡,祖母的身子原本就弱,失去孫子、媳婦,隔年也跟著離世。
母親過世不久,父親便將貴妾夏嫵玫扶正,只比自己小半歲的庶子搖身一變成了嫡子。去年,父親更上奏請封,上官慶成為靖王世子,娶孫氏為妻。
現在的靖王府可說已經掌控在夏嫵玫手上,再無他的立身之地。
他知道的,回來得太晚,這里再不會是他的家,盡避如此,他費盡心機都要回來,因為——他要親手為母親報仇,付出再大的代價也不怕!
六歲那年被擄走,方才清醒便听見莫飛與莫辰在爭執。
莫飛欲殺自己,莫辰卻不肯,她說自己身子已經敗壞,生子無望,她哀求莫飛留下自己,她說孩子小、不記事,真心疼愛個幾年,自會把他們當成親生父母。
莫飛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上官檠卻曉得這是自己活命的唯一機會。
之後,他裝失憶,他唯唯諾諾,乖巧無比。
即使如此,莫飛依舊時時把他拘在身邊。
他和莫飛都在演戲,莫飛教自己武功,為他聘先生啟蒙,疼他、愛他像個真正的父親,而他喊爹喊娘喊得真心實意,連自己都相信他們是親生父母。
就在他自以為得到十足的信任後,有回逮到機會,偷跑出去,卻在宅子外頭迷了路,他才曉得莫飛從未對自己放心,他們在家宅外布下迷魂陣,出逃無望。
被抓回來時,他以為自己死定了,莫辰拿著竹枝抽打他,怒問︰「為什麼要逃家?」
他放聲大哭,像個孩子似的撒潑,「旺兒說,外頭賣捏面人的老伯可厲害了,他做的捏面人比爹給我捏的泥女圭女圭好看,我要捏面人,不要泥女圭女圭……」說著,把懷里的錢袋掏出來在地上一摜,里頭的銅錢掉出來,滾了幾圈之後,停下。
旺兒是他們的鄰居,他的父母是少數和莫飛夫婦有往來的朋友。
莫銹兒見狀,比他更耍賴,哭得更凶。「哥哥壞,說要帶我一起去買捏面人,卻自己跑去,我生氣!」
她的話,間接證實自己的說詞。
那個晚上,在他入睡後,莫辰一面為自己上藥,一面埋怨莫飛疑心病重。從那之後,他爭取到機會,每個月出門兩次,即使莫飛、莫辰盯得很緊。
也是因為這樣的機會,鳳天磷才會陰錯陽差,在躲避追殺時躲在馬車底下,跟著進入其宅,而宅子外頭的迷魂陣替他擋去敵人的追蹤。
上官檠和鳳天磷是打小一塊長大的好朋友,經過十幾年,他的長相依舊和小時候一樣妖嬈,上官檠一眼認出他,照顧他、幫他療傷,直到半個月後出門,再將他藏在馬車底下送走。
兩人約定好接應時間,鳳天磷派人在村子口準備接應,而他同意娶莫銹兒為妻。他心底清楚,舉辦婚禮,往來賀客眾多,莫辰定要將迷魂陣撤掉,再重新布置起來至少得一、兩天時間,屆時,他會有機會逃跑。
整件事情都相當順利,只除了……鳳天磷意外被莫琇兒發現之外。
鳳天磷曾經動過念頭,想讓莫琇兒再也張不了口,他不同意,擔心莫琇兒的死反而會引起莫飛的多疑,到時兩人都逃不出莫宅。
莫琇兒無知傻氣,驕縱任性,性子讓人厭極,但她是真心喜歡自己,他幾句話安撫下她,莫琇兒非但沒有透露鳳天磷的事,還幫著遮掩,于是他順利逃出莫宅返京。
莫飛、莫辰是綁匪,但莫齊和夏嫵玫才是真凶,上官檠並不胡涂,是非黑白拎得清,他們對自己的教養竭盡心力,功過相抵,他不願再追究。
尤其是莫辰,她的堅持讓他有讀書習文的機會,她的要求讓他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她的爭取讓他得到許多書冊玩具或出游機會,只要他軟聲撒嬌,她就會想盡辦法滿足他。
不管真心或試探,他都得到一個結論——莫辰真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對待。
所以他決定放手過去,從此陌路,但鳳天磷堅持抓到兩人,他企圖從他們嘴里套出買凶之人,鳳天磷想清除自己對夏嫵玫的疑慮,他始終不相信,那個花萬兩銀子買他和母親性命的幕後黑手是夏嫵玫。
但上官檠確定,就是那個女人!
他曾竊听莫飛、莫辰對話,當年莫齊收下的一萬兩,除了擄走自己之外,還得對母親下毒,所以母親的死因絕對不是思慮過甚。
鳳天磷掩耳盜鈴,堅持莫飛禍水東引,他深信夏嫵玫的品格性情,認為當年之事必有誤會。
終歸是親姨母,鳳天磷自然要為她說話。
當年是夏嫵玫領鳳天磷進靖王府,他們才會成為莫逆之交,鳳天磷信誓旦旦說︰「若姨母對你有惡意,又何必引我認識你?」
他下的結論讓上官檠苦笑不已,鳳天磷當真以為夏嫵玫刻意引他們認識?錯!她希望的是鳳天磷和上官慶結為莫逆。
無奈聰明人看不起傻子,而上官慶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一個被涂脂抹粉、瓖金嵌玉後仍不難發現滿肚子草包的傻子。
上官檠的形容並不夸張,上官慶那個二甲進士是父親和夏嫵玫在背後使力氣,找來多人護航,今兒個剛游過街,明天就當上內閣侍讀,別看正六品的官不大,可知多少一甲進士想爭取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都得搶破頭。
上官慶何德何能?不就是有一個會幫他權謀算計、鏟除異己的好母親。鳳天磷的母親雲貴妃與夏嫵玫是姊妹,一心替兒子打算的夏嫵玫自然想為兒子與三皇子牽線,誰知,鳳天磷根本對他看不上眼。
淡笑,鳳天磷聰明睿智,行事有度,他樣樣都好,就是不懂女人,又太重情。
是官檠輕攏袖口,里面有鳳天磷傳來的第二封飛鴿傳書。
第一封傳書中,說莫琇兒已死,莫飛、莫辰竄逃,第二封卻說……
是認錯了嗎?鳳天磷說的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是莫琇兒,莫琇兒不認得字,不會做飯,更不會畫稀奇古怪的圖,她只會胡鬧任性,用哭鬧讓人遷就她。
這封信上官檠沒回,也不打算回,因為不管是莫琇兒或其他人,他都不打算扯上關系。放松韁繩,任馬慢行,他在王府前下馬,立刻有小廝奔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韁繩,上官檠抬頭,看一眼木匾上的靖王府三個字,笑了。
總有一天,他會把木匾拆下來,對不起母親的人,他不允許他們悠閑自在。
前腳才進王府,祖父身邊的李管事立馬上前,恭身道︰「大少爺,老太爺找您呢。」
他點點頭,微微笑,笑得春陽徐徐,一府上下都喜歡甫歸家的大少爺,他不但待人親和,行事敦厚,對誰都是滿臉的和氣。
「我知道了,李叔,謝謝你。」
轉身,笑容依舊熨貼在頰邊,他能在綁匪面前演十四年的好兒子,就能在祖父面前演好孫子,在夏嫵玫和父親面前演淺薄無知、胸無大志的無害兒子。
走往祖父的太和院。祖母過世後,祖父便搬到前院,下人們都說︰「老太爺對老夫人情深義重。」
若此話為真,那麼他的兒子遠遠比不上他。
因為嫡妻過世不到過月,貴妾便迅速被扶正,不顧外人看法,只在乎夏嫵玫的心情……是啊,父親也是個情深義重的,只不過,是對妾情深、對庶子義重。
上官檠才走近,就有人進屋稟報,因此他順利地進了祖父書房。
祖父正在練大字,一筆一畫,氣勢磅礡。
實話說,祖父比父親更適合當靖王,他睿智、善觀風向,若祖父還在朝堂上,靖王府不會是如今的景況,可惜祖母死後,他便無心政事,早早退下來讓兒子襲了爵。
靖王府,一代不如一代,頹勢早現。
上官檠並未打擾祖父,他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臉上始終帶著完美的微笑。
放下毛筆,再看一眼自己寫的字,輕吁氣,老王爺上官陸走到盆架邊淨過手之後,問︰「剛從史昀那里回來?」
史昀首任太子少傅,當今皇帝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雖然已經辭官隱退,但他與皇帝間的師生情分不曾抹滅,能拜在他名衛,是許多人的願望,只是這幾年他已經很少收徒。
「是的。」對于祖父瞞著父親和夏嫵玫,將自己薦入史太傅門下他很感激,走入仕途,一直是母親對自己的期待。
當然,他也很清楚祖父這番行事的理由,第一,籠絡他,好讓他對父親榮妾滅妻一事既往不咎,那麼靖王府就可以繼續演出天下太平、父子和樂的溫馨戲碼。
第二,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雖然上官家和夏家齊心合力為上官慶鋪就錦繡大道,可是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有諸葛亮鼎力相助,劉氏王朝依舊無力回天。
而且雲貴妃會不會一直受寵?夏氏會不會一直興盛?上官慶身後會不會一直有人捧著誰都不敢斷言,天下沒有不會改變的事,到時,他將是上官家的第二個選擇。
「史太傅對你的評價很高。」上官陸捻須而笑。
望著上官檠,這孩子心思太深,當初他被綁走,虞氏早亡,當中的貓膩他並非看不清楚,只是當時的雲妃成了雲貴妃,而三皇子鳳天磷又得皇帝歡心,夏氏娘家已今非昔比,就算知道虞氏之死是夏氏的手筆,又能如何,真能追出個子丑寅卯,還虞氏一個公道?人死不能復生,過去已矣,只能放眼未來。
如今的靖王府逐漸式微,兒子、慶兒才智平庸,若無夏氏鼎力相助,仕途難料,更別說兒子眼里只有夏氏,沒有虞氏,所以這口氣……檠兒想吞得吞,不想也得咽下去。
為著上官家的未來,檠兒不能有多余想法。
「是師傅看重。」上官檠淡淡一笑。
他毋須像平頭百姓那般歷經縣試、府試、院試,祖父已為他弄到貢生資格,只待今年入秋參加鄉試,明年春闈參加會試,若順利的話,明年春後可進入殿試,在仕途上嶄露頭角。
當今皇帝頗有幾分治國手段,在他治下,吏治尚稱清明,只要沒有小人從中作梗,他考取進士的機會並不低,只是夏氏能允許他比上官慶有能耐?
這件事,他清楚,祖父更清楚,所以才會將拜師一事隱下,但今年秋闈之後……夏氏就該跳腳了吧?不曉得她會使出什麼手段?
見他不卑不亢,沒有少年得志的驕傲,上官陸輕喟,想起三年前慶兒考上舉子時,春風得意的驕傲模樣,慶兒確實遠遠不如檠兒。
「檠兒,你可知道祖父有一套本事?」上官陸微哂,走到孫子跟前輕拍他的肩膀,這孩子個頭真高,練過武功的身板確實不一般,想來那次的綁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否則虞氏死後,稚齡的他能否順利長大……難說。
「不知。」上官檠溫和地微笑著,這樣的笑讓他扮豬吃老虎,次次順利。
「祖父擅長猜題,每年的鄉試、會試都有不少莘莘學子上門請益,檠兒要不要祖父幫忙?」
天鳳王朝的考題往往與朝政大有關系,與其說他擅長猜題,不如說他對朝堂動向很清楚。
辭了爵位,退了官職,對朝堂動態還這般仔細,目的為何?
因為上官家已與夏氏聯合,決定護鳳天磷上位?不對,祖父這般睿智聰明,又是狐狸似的性格,當今皇帝英年正盛,早早站位,有害無益,所以……是在彌補兒子的顢預愚眛,因此對朝堂動向必須分外敏銳?
上官檠淺哂道︰「不必了,孫兒想試試自己的能耐。」
這回答令上官陸微訝,這孫兒竟不肯走這條捷徑?想當初慶兒,他是連同答案逼著他背起來的,所以檠兒這是……對自己太有把握,還是打定主意與自己生分了?
不行,他得找個時間上史家問問清楚,檠兒是真的像史昀那老家伙說的般般好,或只是客套。
心底疑問著,上官陸還是揚眉大笑,「好!有骨氣,袓父靜候檠兒金榜題名。」
「孫兒定會竭盡全力。」
「好孩子。」他點點頭,滿眼滿臉的欣賞,不管檠兒是否高看他自己,這份自信與骨氣就比慶兒好了不只百倍。「你與夏家的婚事已經訂好日子,九月初八,你可有意見?」
有意見就能夠不娶?就算他硬著脖子不答應,夏氏恐怕也會磨著父親逼自己點頭吧。
上官檠嘴角露出嘲諷笑意,不點頭也不搖頭,望著祖父的雙眼帶著些微倔強神色。
上官陸輕嘆一聲,那目光……同虞氏一模一樣啊!這孩子從小就和虞氏親近,心中的怨恨怕是沒那麼容易解開。
檠兒回到王府,夏氏就匆匆忙忙布置著,在他身邊安插眼線,到處相看名門閨秀,還以為夏氏想籠絡檠兒,修補雙方情感,沒想到她竟挑中娘家佷女夏可柔。
這不是結親,是想結仇吶!都說妻賢夫禍少,夏氏挑這門親事,是想鬧得檠兒後宅雞飛狗跳吧!
上官陸明白,上官檠也不胡涂,夏嫵玫為著禍害自己無所不用其極,尤其是……九月初八?離鄉試只剩七天的「好日子」?
夏氏真擔心他一舉考中鄉試啊,非在那之前給他搞個溫柔鄉,令他樂不思蜀?莫非他裝傻還裝得不夠?可……確實,要傻得羸上官慶,哪是那麼容易。上官檠回答,「一切由長輩作主。」他都能娶莫琇兒了,再娶一個夏可柔又如何?更甭說夏可柔在京城十大美人當中還排得上號呢!
這回答中規中矩,上官陸卻無法松口氣,眉心依舊緊蹙。
夏可柔是夏家二房的庶女,但其父夏伍亮寵愛小妾,把梅姨娘生的一雙子女當成嫡子、嫡女,再加上正室無所出,成天在房里拜佛茹素,那個梅姨娘儼然把自個當成正房嫡妻。
可小妾就是小妾,出身不好、教養差,無知蠢昧,目光短淺,這樣的婦人能養出什麼好兒女?
她生的那個夏晉山是個家伙,後宅的姨娘通房多到可以開青樓,听說還養了兩房外室,偏偏慶兒與他交好,也染上風月情事,要不是他發現得早,請出家法,逼迫慶兒在不再涉足青樓,現在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兒?
而夏可柔美則美矣,名聲卻差,听說性子驕縱,脾氣暴躁,虐死奴僕之事時有所聞,須知娶妻娶賢,主婦的性格往往能夠決定家門興旺衰弱,挑這門親望,豈不是在戕害檠兒嗎?夏氏替慶兒挑選媳婦時,可是京里京外每戶人家全都相看過,最後才挑中孫氏。
孫氏雖然性格軟弱、沒有大見識,至少可以持家,而夏可柔……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恨的是夏氏怕自己反對,竟說動雲貴妃賜婚,這樣一來大事抵定,誰也無力改變。
這個夏氏啊,怎麼就這麼急著地替自己斷後路?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勸說檠兒、允他好處,但願能消弭他的不平。
「檠兒,不管你在外頭听到什麼,與小夏氏結親對你利多于弊,夏家在朝堂勢力頗大,後宮雲貴妃深得聖心,娶夏家女進門,你母親也能對你放心。總之,家和萬事興,唯有你與慶兒齊心合力,上官家才能家門興旺。」
這樣做,夏氏就能放心?不可能的……無所謂,早晚他會讓夏氏了解,何謂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至于夏可柔,她最好有傳聞中那樣凶狠潑辣,否則就太對不起他了。
低頭,上官檠道︰「孫兒明白。」「倘若小夏氏真是個不堪管教的,祖父定會作主,給你添幾名解語花。」
解語花?不是平妻或是妾?說到底,還是要讓他對夏氏低頭,還是只能讓夏氏生下他的孩子?上官家就這麼不濟,得處處巴著人家?
「多謝祖父好意,但孫兒想與妻子共偕一生,莫再造母親悲劇。」淡淡幾句話,透出他的不滿意。
上官檠的不滿反而讓上官陸松下心情,最怕的是他心有怨懟卻閉口不言,暗地行事,毀去上官家門楣,肯說,便能解。他點點頭,眼底滿是慈悲。
「是祖父的錯,沒好好開解你娘,讓她思慮過甚,以至于早夭,若非如此,你祖母也不會去得這麼早,說來說去一切只能怪命。」他後悔過,若是他肯多護著虞氏幾分,別讓慘劇發生,或許老妻也不會早早去了。
上官檠低頭不語,心頭卻是冷笑連連,思慮過甚?祖父真當他是個傻的?
「檠兒,你才是上官家的嫡長子,照理說世子之位應該傳于你,只不過前些年你下落不明,你父親才會為慶兒請封世子,錯已造成,無可彌補,這點祖父心底有數,絕不會讓你暗暗吞下悶虧,日後祖產和爵位雖給了慶兒,但這些年府中置下的產業,你與慶兒一人一半,你祖母和母親的嫁妝全數歸你,這兩天我會讓屈總管先把這兩份嫁妝交到你手上,讓你親自打理,可好?」
祖父果然是個精明能耐的,很清楚他最缺什麼,上官檠不矯情,拱手一揖到地。「多謝祖父!」他想辦事,得有人、有錢、有勢力,他不求近功,只圖遠利,那些個人事物得一點一點布置起。
見他肯收下,上官陸笑了,能用錢解決的都是小事,一點產業能攏得了孫子的心,再劃算不過。他滿意道︰「這件事別經第三人耳朵,你有空多和慶兒處處,那孩子本性不壞。」
確實是不壞,只是蠢得厲害,上官檠笑著應下,「孫兒明白。」
「你母親那里……她是個好面子的,事情不會做到明面上,私底下如果能過得去,別同她計較。」
母親?他只有一個母親,名叫虞海芬。至于私底下能不能過得去?弒母之仇,能過得去嗎?上官檠沒有多說,只點點頭,回答道︰「是,孫兒明白。」
生意和往常一樣好,不到兩個時辰,刈包已經賣掉近百份。
薛婆婆和張氏忙得手都快打結,倒是紀芳收錢不手軟。
轉眼,她已經在薛家住了二十幾天,和薛家人一起做生意、做家事,閑暇時教教小喜認字,和薛婆婆話話家常,同張氏學學女紅,相處融洽,這樣的生活讓紀芳覺得安心。
人與人之間,不能光計算利益,得講究情分。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薛家學了紀芳的手藝賺錢謀利,事實上剛穿越不久的紀芳有薛婆婆和張氏的指導,學得不少古代生活的基本技能,讓她對這個截然不同的時空,有了深一層的認識,至少打水、燒柴上手了,她也能拿針縫縫扣子,繡兩根爛菜葉。
說到刺繡,張氏對她針黹上的能力感到大惑不解。
張氏問︰「你的手怎麼會這麼鈍?從沒有人教過你嗎?」
連小喜都嘻嘻笑著說︰「姊姊繡得比我還差。」
這是明晃晃的污辱啊,好歹她是學美術的,畫圖美工都難不倒她,不是她天性驕傲,她十根手指頭的靈巧度是辦公室里的第一把交椅,怎麼在張氏的眼中會變成「遲鈍」?
輸人不輸陣,她指天立誓地說︰「小喜你等著,一年之內,我一定會嬴你。」
這話樂得薛婆婆取笑道︰「一年?和五歲娃兒比?你真敢講。」
針線不行,她拿出在行的。為勾引小喜學字,紀芳畫了不少Q版動物,寫十張大字,就送一張圖卡,小喜像集點換贈品似的突然勤奮起來。
張氏看著那些圖,覺得可愛,恰逢小喜生辰,便給她逢了個兔子圖案的荷包,里頭裝上用紅繩系起的五個銅板,保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