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運年年 第一章 重生的好處(2)

二皇子年紀尚稚,無法與寧王和靖王較量,若兩人始終無子嗣,對二皇子便少了威脅。

她不懂皇後在怕什麼?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相較之下,皇上更喜歡二皇子,因為他的性情、長相與皇上最像,更別說皇上處處倚重皇後,這若不是在為二皇子鋪路是為什麼?

懊擔心的人是她吧,她把所有寶全押在王爺和寧王身上。

不過她不會這麼快認輸,寧王贏在年紀,贏在經驗與才干,再加上有自家王爺的鼎力相助,鹿死誰手,尚且不知,何況這些年王爺和寧王幫著皇帝處理朝政,頗得百官贊賞倚重。

所以皇後的手段越來越不入流了,一次兩次挑撥寧王與靖王的感情,還讓自己在靖王耳邊吹風,鼓吹王爺站到二皇子陣線。

她有沒有做?曾經試過,效果……

這是最令她心慌之處,近年來,王爺益發深沉,她無法臆測他的心思,他與寧王間的感情一如過往,與二皇子似乎也攀上交情,她不確定王爺到底站在誰那一邊?

案親常差人來問,為著維護王爺,她報喜不報憂,強加附會,把爺說得好似屬意二皇子,可她半點把握都沒有。

看一眼顧綺年和張柔兒,葛嘉琳暗暗冷笑,皇後是不再相信她了吧,皇後心急王爺模稜兩可的態度,認為自己沒有大力游說?

肯定是,否則怎會插手靖王府後院,一個張柔兒不夠,再補個顧綺年,王府的通房丫頭還不夠多嗎?

梆嘉琳不擔心張柔兒,她的心思太活絡,一雙邪魅大眼里野心昭然若揭,這等女子王爺看不上眼,但,顧綺年……

她長得太好,眼耳鼻唇無不精致,半句話不說,但沉穩的目光里透露出睿智,她只是個小爆女,必須對著自己伏地叩首,可是她的從容自若、不卑不亢,竟讓她……感到自卑?威脅?

她無法理解自己的感覺,但……她的確怕顧綺年……

她會在王爺心底落了根嗎?她會突破王爺心中那扇門嗎?

無端的恐懼自心中生起,葛嘉琳接連深吸幾口氣,亦無法壓抑心中抑郁,怎麼辦?她能阻止顧綺年站到王爺面前嗎?她可是皇帝親口賜下的,她豈能違聖意?如若不能,那麼她要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

來了!帶著一點點的興奮,衛翔儇迫不及待地走往靜思院。

重生的好處——他知道什麼時間會發生什麼事,因此預作布置、佔盡先機,這幾年葛興儒的左膀右臂被他暗中解決不少,這一世的葛氏勢力大不如前。

梆皇後在後宮的日子也不太愜意,待張美人月復中胎兒誕下……光是想象她的精彩表情,衛翔儇就滿肚子暢快。

邁開步伐,心,隱隱地加速著,和前世一樣,張柔兒、顧綺年奉皇後的命令進王府。

明知道情勢逆轉,顧綺年再無機會對他造成傷害,但,他以為自己能夠不動如山,卻沒想到即將面對前世的奪命仇人,他還是按捺不住。

他急著見那個一刀劃過自己喉管,卻哭得梨花帶淚的女子。

那時,她是怎麼說的?她說︰「王爺,對不住,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她不想死,所以他就該死?

前世的自己怎麼蠢得這般離譜,明知道是葛皇後派來的人,卻還是對她動了心。

為什麼?因為她的天真爛漫?因為她沒有城府心機?因為比起葛嘉琳她的善良簡直是天仙下凡?

呵呵,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美貌?天真?帶著些許粗魯的真性情?

他完全想不起來,直到……

直到走進靜思院,直到再次看見顧綺年,衛翔儇找到原因了,前世看上她、善待她,真正的理由是罪惡感。

梆嘉琳非常不安,她尚未想到法子讓顧綺年消失,誰知王爺剛下朝便迫不及待到靜思院來。王爺從不對上心,一下朝便專程繞到靜思院,理由是……他喜歡顧綺年?

難道兩人早就眉來眼去?或者說,顧綺年是王爺向皇上求來的?

這些想象讓葛嘉琳心跳加速,雙手在衣袖下緊握,薄薄的汗水透過衣衫,在背脊間形成一股寒意,分明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她卻感到一陣陣寒涼。

彬在一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張柔兒沒教葛嘉琳心慌,但只著宮裝、半點環佩鐲釵都沒佩帶的顧綺年卻讓自己無法不在意。這女子分明低調,無心相爭,葛嘉琳心底的恐懼卻越來越深。

梆嘉琳相當自信,再年輕貌美的女子,她都能毫不介意地把她們送到王爺的床上伺候,因為她清楚,任憑她們再有本事,都迷惑不了王爺,但是顧綺年……她不確定了。

是預感嗎?預感顧綺年將會奪走一切?

慢條斯理地啜口茶水,慢慢咽下堵在胸口的那分憋悶,葛嘉琳告訴自己︰不會的,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妃,顧綺年不過是個小爆女,弄死她不過是小菜一碟,不會有事的。

她試著平靜,試著理智,試著表現出像過去那般的泱泱大度。

梆嘉琳偏過頭,看向坐在身邊的衛翔儇。

陽光從窗外射進,照在他英挺的五官上,一身繡著金蟒的朝服顯得他身形愈加挺拔修長,一表人才、氣質翩翩,眼底熠熠生輝、炯炯有神,兩道劍眉,一身英氣。

五年了,他依舊雍容貴氣,依舊堅毅沉穩、俊美出色,這樣的男子是她的丈夫,身為他的妻子,她無比驕傲。

「都抬起頭來,讓王爺瞧瞧你們的好容貌,看誰能引得爺上心。」葛嘉琳帶著調笑的口吻對兩人說話。

身為主母,用這樣的口氣太輕佻,就算身分卑下,她們總是皇後賜下的,怎麼也該給兩分薄面,不該拿她們當青樓妓子對待。

但,又如何?一旦踏進王府大門,她們還能出去向皇後告狀不成?

張柔兒心底不滿,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乖巧地抬起頭,對著衛翔儇嫣然一笑,眉目含春,偏著嬌俏小臉,說道︰「奴婢柔兒給王爺、王妃請安。」

衛翔儇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如記憶中般,張柔兒的聲音柔女敕嬌甜,讓人听著心頭跟著發軟。

前世的自己被她的聲音吸引,最終卻寵上顧綺年,為何?早已遺忘的原因在此刻鮮明。

彼綺年跟著抬頭,平靜的臉上沒有分毫表情,只是淡淡地說︰「奴婢顧綺年。」

沒錯,就是這雙干淨澄澈、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就是這雙……和小瑀一模一樣的眼楮,小瑀……他的蕭瑀……

彼綺年斂著眉目,視線並未與他對上,但衛翔儇已經想起,自己是因為這雙眼楮而寵愛顧綺年,之後她的天真、她的莽撞、她的粗魯,讓他誤以為她不會是皇後挑上的人選。

他錯得太厲害,最終以性命做為錯誤代價。

傻瓜,他怎會忘記,女子最善于作戲,賢德寬慈的葛嘉琳不就是這號人物的代表?他不言語,並非不曉得她手下掛著多少條人命,並非不知自己多少子嗣斷送在她的掌心。

再度審視顧綺年的眼楮,前世的她神采飛揚、顧盼自若,大大的眼楮里盈滿笑意,對自己頻頻放送秋波,怎麼現在擺出一副恬然安適、寧靜淡定的姿態?想改弦易轍,換個法子勾引他?

哼!再不會了,他再不會多看她一眼、多听她一句,任憑她是個再高明的戲子,都無法撼動他的心。

他倒想看看,一個沒有觀眾的戲子,還能演多久的戲?

帶著戲謔笑意,衛翔儇揚起濃眉,這輩子,就讓她用一世的清苦孤寂來償還上輩子的奪命之恨。

不過依顧綺年的性格,她恐怕不會沉寂太久,此生沒有自己的維護,葛嘉琳會怎麼整治她?

笑顏上帶著兩分惡意,他竟有些期待,他刻意作態的彎下腰,勾起顧綺年的下巴,迫得她眼神與自己對上。

一眼,顧綺年看清楚衛翔儇,好……熟悉,在哪里見過嗎?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淡淡的心疼,為什麼眼底浮起酸酸的澀意,為什麼控制不住想要向他靠近的心?為什麼蠢蠢欲動的感覺在心底洶涌?

相同的問題再度浮現,她是誰?他又是誰?他們之間有過什麼?他與她真的只是衛翔儇與顧綺年?

四目相對,彼此凝視的眼神加深了葛嘉琳的不安。

她猜對了?顧綺年將會打破藩籬,走入王爺心底?

這個念頭讓葛嘉琳惶然。不許!自己進不去的地方,任何女人都不許進!

眨眼間,她設下十幾條計謀,不過是個小爆婢,奪她性命有什麼困難?

衛翔儇明知道這個舉動會替顧綺年帶來多大危險,但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讓她難堪,可是……她的眼楮讓他想起小瑀,讓他想起那個明媚開朗的女子,明知道顧綺年不是小瑀,明知道她是個戲子,明知道她將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他卻還是不忍了。

不忍心對一雙小瑀的眼楮做壞事,不忍心她這樣看著自己,像是無聲求助。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愚蠢,可他蠢了,因為最後一刻,他決定放棄對顧綺年的報復……苦苦的澀意染上眉間,是啊,誰讓她有一雙小瑀的眼楮?!

他表情瞬變,眼底濃冽的厭惡一層再添一層,勾住彼綺年下巴的手用力甩開,像是踫到什麼髒東西似的,全身散發出冷酷寒意。

王爺討厭顧綺年?他的態度讓葛嘉琳看不透了。

帶著試探意味,她笑言,「王爺,再不讓兩位妹妹起來,小膝蓋真要跪壞了,到時看王爺心不心疼。」

試探他?衛翔儇板起臉孔,朝葛嘉琳望去,他最看不得她這副樣子,分明是只豺狼,偏要裝兔子,那也得裝得像,那雙眼楮都能殺人了。

「不過是個暖床工具,王妃還互稱姊妹,好寬闊的胸懷。」衛翔儇冷諷。

王爺是真心不喜顧綺年?按捺住興奮,葛嘉琳強抑笑顏,柔聲回話,「終究是皇後娘娘的賞賜,身分怎同一般?」

「麻雀就是麻雀,會因為換主子就改了名稱?府里規矩不能亂,上下尊卑誰都不能逾矩,誰送進來的人都一樣。」

梆嘉琳輕輕垂下眉睫,把他的話和表情做過千百次分析,恍然大悟!懂了,王爺肯定認為顧綺年是皇後在他身邊安插的棋子,沒錯,王爺最痛恨這種事,洞房花燭夜,王爺不也因為如此狠狠打了自己的臉。

梆嘉琳松口氣,她找到的理由讓自己安下心來。

衛翔儇的憎惡卻讓顧綺年滿頭霧水,她不懂自己哪里做錯,招惹出他滿臉的鄙夷?

但這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是個身分卑賤的小爆女。

打從踏出宮門那刻,她便清楚有多少危機橫在眼前,王妃明擺著討厭自己,如今王爺也表現出不喜,不討喜的自己是會更危險還是更安全?她沒有把握。

其實,像她這樣的小角色,再怎麼撲騰也改變不了什麼,只能受著,最壞就是個死字,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只是,唉……這要她怎麼甘心?

她的人生、她的未來,怎會操縱在兩個陌生人手里?

輕咬下唇,顧綺年面上卻仍是一副事不關己、波瀾不興的表情。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再惶恐也得裝出無懼,落在貓掌心的老鼠越是驚慌失措,越會逗得貓起了興致,若未來無法改變,何必讓自己當丑角,為人平添笑料?

她有自己的驕傲,即便下場只是別人桌上的盤飧。

彼綺年並不知道,自己的漠然引起衛翔儇的興趣,他在等她委屈、等她憋紅雙眼,這一招前世的顧綺年可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誰知道她沒哭,張柔兒倒是紅了眼眶。

暖床工具?麻雀?王爺如此不憐香惜玉,她的殷勤全做給瞎子看了!

她一肚子氣卻無處可泄,只能緊咬下唇,任淚水紛飛,委屈又傷心,她微偏頭,把楚楚可憐詮釋得淋灕盡致。

看著顧綺年如入定老僧似的紋風不動,衛翔儇皺眉,不畏懼嗎?不想爭取嗎?這可不像她。

衛翔儇冷笑了,還是作戲吧?行,他倒想看看,她能演到什麼程度。

難怪說,三個女人就能演一出《紅樓夢》。

大廳里,張柔兒哭紅雙眼,深情款款地望著衛翔儇,顧綺年卻視若無睹,魂魄不曾停留現場似的,至于葛嘉琳,憋上一天的郁氣緩緩吐出,終于雲開見日,她暗嘲自己杞人憂天。

燦然而笑,多心的她決定再添一把火,「妾身明白,但她們終究是娘娘給的,王爺不能太冷落,即便不喜也得給娘娘做做面子……」

冷笑,衛翔儇瞥了葛嘉琳一眼,還真是個不省心的。「留下那個聲音好听的。」

听見王爺點名自己,眼淚還掛在腮邊,張柔兒展眉,露出笑靨。

梆嘉琳卻忍不住想笑,她那沒有道理、說不出因由的恐慌,被王爺親手掐死了,是陰錯陽差?是王爺算準皇後認定他會挑顧綺年?不管起因如何、歷程如何,只要結果不是顧綺年,她便安心了。

王爺終究把大業看得比重。

覷一眼喜不自勝的張柔兒,葛嘉琳暗自輕蔑,就憑她那副張狂樣兒,能攏得了王爺多久?

「那麼另外一個……」葛嘉琳問得小心。

「隨王妃處置。」

梆嘉琳暗自欣喜,她不是個蠢貨,不會一進門就把人弄死。

屈膝為禮,她溫柔回答,「妾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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