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著她的眸子,是清澈的,卻也是死寂的。她從來不知道,有人的雙眸,可以美成這樣,卻也可以平靜成這樣。
可是當她看到他的手時,卻整個人猛然一驚。
如果說,剛才她對這個陌生的少年是一種贊嘆的話,那麼現在,則是害怕了!
因為少年的手,滿是血紅。和他的一身白衣,是如此的不協調。她的腦中回想起方才那些奔跑的人群所喊的話,隱隱地拼出一個事情的輪廓。
這個少年……太危險了!寧念娣的手指不自覺的拽緊了身旁的弟弟。
「阿姐?」小念榮不解地抬頭,看著自己姐姐緊張的神情。
「我們快走!」她拉著弟弟,返身準備朝著與少年相反的方向離去。
倏地,兩道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窒,只听到了一道清麗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像是瑞雪般冰涼沁心。
「你為何要那樣的保護他?」那個穿著一身白衣的少年這樣問著她。
她一震,呆呆地回頭,看著少年。
「為何要保護他?」少年平靜地把問題重復了一遍。
寧念娣咬咬唇,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不過她還是回答了︰「他是我弟弟,我自是要護著他的。」那攔住她去路的兩個人,顯然和這個少年是一伙的。
「只因為是弟弟,便可以理所當然地被保護嗎?」少年自言自語著。剛才,他看到她不斷地被人撞著,踩著,卻依舊只是護著懷中的這個所謂的弟弟。他不明白,為什麼她不丟下懷里的人獨自跑呢?
「哎?」
沒等她反應過來,少年卻又再次說道︰「若是我讓你殺了你弟弟呢?」
寧念娣嚇了一大跳,想也不想地否決道︰「不可能!」
「若是你殺了他的話,我可以不殺你;若是你不殺他的話,那麼我便殺了你。」他一步步地朝著她走來,明明他走得很慢,可是眨眼間,就到了她的面前。
「你憑什麼決定別人的生死?」她甚至不明白,他們姐弟二人,是如何招惹了這個陌生的少年?
「憑什麼?」少年低頭想了想,倏地伸出了那染血的手,掐住了寧念娣的脖子,「我比你強,所以可以決定你的生死,就如同我比他們強,所以也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他的另一只手,指了指站在他們姐弟身旁的冰景冰華。
縴細的脖頸,被那修長的五指包裹著,那手掌上粘膩的鮮血,也沾上了她的脖子。血腥的氣息撲鼻而來,讓她難耐地皺緊了眉頭。
寧念娣伸出一只手,費勁地想要把脖子上的手掰開,可是卻根本徒勞無用。而她的另一只手,卻自始至終都緊緊地抓著寧念榮。
「阿姐!」寧念榮即使年幼,卻也明白對方正在對他姐姐不利,于是沒有被寧念娣拉住的另一只小手握成了拳頭,想要去打那少年。
衣袖輕輕一拂,如同一只無形的掌,轟在了寧念榮的胸口。
小小的身子,咕咚一聲,便昏了過去。
「小榮!」寧念娣焦急無比,她只能看到弟弟突然一頭栽倒,可是現在她除了死死地抓緊弟弟的一只手外,根本什麼都做不了。脖子上的手指硬如鐵鉗,她根本就移動不開分毫。
「他只是昏過去而已,還沒死。」少年垂眼,盯著那一大一小交握著的雙手。縴縴素手,卻把那小小的手,握得很緊很緊,緊到那素手的背面已然青筋都爆出。
這女人,難道到了這種時候,還想要保護她的弟弟嗎?
少年的眼,終于開始仔細地打量著寧念娣。她的臉小小的,只有他手掌大小,細細的柳葉眉,俏麗的小鼻,女敕紅的唇瓣咬得死死的,粼粼的雙眸中,滿是擔心,只不過,這種擔心只是為了那個昏迷中的小孩而已。
「你的選擇呢?是你死,還是他死?」少年冷冷地問道。
寧念娣只覺得喘息越來越艱難,這個人,真的會殺人的!在將軍府中,她也見過不少征戰沙場的將領士兵。
但凡是殺人多了,身上總是會有著一種無形的殺氣。這個少年的身上,無疑也有著這樣的氣息!
原本驚慌不已的心,此刻,突然靜了下來,她不再掙扎,而只是定定地回望著對方,「我和我弟弟,真的只有一個人可以活?」
「是。」
「那麼,我死。」她的唇,吐出了這四個字。他說得沒錯,因為他比她強,所以他可以決定她的生死。心中,第一次有了後悔。如果她沒有逃婚的話,小榮就不會遇到這樣的危險了。
他平淡的雙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詫異,像是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你就這麼疼愛他嗎?」疼愛到了竟然選擇自己死亡。
「對,他是我弟弟,所以我疼他,愛他,又有什麼錯的?只要是為了他,這條命也可以不要。」閉上眼,她感受著脖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緊。
氣,已經喘不上來了。
要死了嗎?沒有看到弟弟長大成人,她便要死了嗎?
是遺憾的,無法再保護小榮了。
可是,卻也是驕傲的,因為對爹娘的承諾,她做到了,她活著,便會護著弟弟。
突然,那幾乎要了她性命的手指松開了,大量的空氣涌入了她的鼻子,寧念娣頓時嗆聲連連。
眼中,嗆得滿是淚水,她睜開眼,只看到那染著斑斑血跡的手垂落在少年的身側,那張如同白蓮般姣美清雋的臉龐正在凝視著她。
她不解,他為什麼會突然松開手?
而他,只是看著她,不說一句話,像是在思量著什麼。
時間,一點點地逝去。少年不說話,冰景冰華自然也不敢吭聲,只是他們也不明白,主子為什麼要看著這個普通女子如此長的時間?難道說這女子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終于,少年微抿著的唇緩緩開啟︰「我可以放過你,連同他——」修長的手指,指著昏過去的寧念榮,「也可以不殺。」
「啊?」寧念娣瞪大了眼楮,奇怪于少年的突然轉變。
「只是我有一個要求。」
「要求?」她不自覺地吞咽著喉間突然分泌的口水。這樣的人,會對她提出什麼要求呢?是索要錢財,還是要她為奴為婢?
「你——做我阿姐可好?」這句話,雖是詢問,可是話中的語氣,卻仿佛這件事已是篤定了。
寧念娣眨眨眼,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不敢置信他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他居然要她做他的阿姐,沒搞錯吧?
而站在一旁的冰景冰華,顯然也被他們主子的這個「要求」給嚇了一跳。
少年睨著眼,等著寧念娣的回答。
她貝齒咬著下唇,蹲子,輕輕地撫著小念榮的額頭,「如果我做你的阿姐,你真的會放過我和我弟弟?」
「對。」他頷首,「不過從今以後,你的阿弟只能是我。」
「可是小榮明明是我的……」她囁嚅著,因為他的目光很冷,突然讓她有種被凍斃了的感覺,仿佛若是她稍微說錯一句,他便會在舉手指間取走他們姐弟的性命。
「捕頭大人,那殺了人的凶手就在這里!」
「快,快,把他們圍起來!」
突然有好些官兵在一些民眾的帶領下,跑了過來。只見領頭的捕頭大手一揮,這些官兵們呼啦啦地把少年和寧念娣等幾人圍成了一團。
「大人,殺人的就是這人!」其中一人站在捕頭身旁,指著少年道。
「知道了。」捕頭擺擺手,走近少年的跟前,「有人告你殺人,你可認罪?」
「殺人?」少年低頭,看著染血的手指,「嗯,我殺過人。」
「大膽刁民,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在這元宵佳節之時,竟然敢如此行凶,來人哪,把他給我抓起來。」
「你要抓我?」少年淡淡地掃了捕頭一眼。這一眼,卻讓捕頭的心猛然一驚。
莫非眼前的這人有什麼大後台?看他的衣著以及說話的神態,倒不像是普通人,更何況,這人殺了人,還這般若無其事,一定是有所依仗。
捕頭越想越心驚,不斷地打量著對方,然後視線又游移到了冰景冰華的身上。直到他看到了這兩人腰間所系的一塊小小令牌後,整個人劇烈地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