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王妃到梁家之前,先走了一趟喻府。
她擺明態度︰燕家要潔英這個媳婦,絕不放她回喻府。
喻憲廷更不想失去禮王府這個姻親,竟妥協道︰「就讓潔英當貴妾吧!」
對于喻謹的妥協,喻明英不屑、喻驊英狂怒,只不過喻憲廷的反應早在喻明英預料之中。
他對禮王妃說道︰「梁家那邊,王妃先勸勸,如果對方固執,咱們再想辦法。」
禮王妃點頭,走了一趟梁家,威脅、利誘,她不是個惡毒的女人,但這回面對梁羽珊,卻是什麼惡毒話都說盡了,無奈梁羽珊固執,一意想嫁入禮王府。
她說︰「王妃可以試試,讓皇上來逼我交出還魂丹,看到時,我是舍了這條命把環魂丹給燒了,還是交出去。」
她的絕決,讓禮王妃不敢輕舉妄動。
喻明英很快就曉得梁羽珊的響應,他也不急,再派人與梁羽珊周旋,她的態度依舊堅定。
他不願意對付一個弱女子,何況是對燕祺淵有救命之恩的女人,只是……過分的堅持讓人很為難。
包可惡的是,為了把自己的逼娶行為合理化,為日後禮王府休棄潔英,再娶梁家女這件事找到說法,她居然到處散播潔英不貞的消息。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喻明英送了封信進禮王府,信里面只寫三句話,一是「放心」、一是「照梁羽珊所求進行」,最後是「婚禮若能拖上一、兩個月,再好不過」。
喻明英的要求並不難辦,燕祺淵的傷還沒好呢,總得下得了床才能迎娶吧,何況禮王知道喻明英是個有主意的,便讓禮王妃照著他的話做。
于是禮王妃向梁家提親、交換庚帖,並定下婚期,取得另外半顆還魂丹。
吞下丹藥,燕祺淵像九命怪貓似地,身體以最快的速度復原,那個再生能力啊,讓潔英懷疑他生肖是屬海星的。
七天下床,第十天時,莊子里陸陸續續有人來拜訪。
梁家的事潔英瞞得密不透風,她令莊子上下不得將此事告知燕祺淵。
白軒同意這個安排,傷者需要安心休養,知道這件事,對病人沒有好處。
于是所有的人都絕口不提梁羽珊、不提還魂丹。
在今天之前,喻明英和喻驊英已經來往莊子無數次,與燕祺淵共謀大事,只是對梁羽珊的事半點口風都未泄露,所以潔英並不曉得家人已經知道梁羽珊的存在。
這段日子,除了喻明英和喻驊英之外,還有不少人陸續到莊子上拜訪。
燕祺淵並不避著潔英,所以她很清楚燕齊盛完了。
因為讓淵和大哥連手,兩個城府比海深的讓伙,再加上她這個二十一世紀人的「壞女人」,他能不舉白旗嗎?
燕祺淵說︰「來不及了,他想抽身,也得看我願不願意。」
喻明英說︰「他不反?咱們就逼他反!」
燕齊懷安然回到京城後,燕齊盛猶豫了,有意將逼宮之事暫停。
但燕祺淵不肯,既然他敢起頭,就不允許他半途中止,現在的燕齊盛已經是一顆毒瘤,再不將他刨除,怕日後聲勢越大,鏟除不易。
于是燕齊盛賣官蠰爵的事傳出來,他圈地、強佔百姓良田之事爆出,他殘害忠良、買通獄卒在獄中毒害臣官的事鬧出,他強佔梨園子、虐死青樓名妓……一件一件像炸彈似地爆發。
皇上狂怒,從責備、怒罵、恨鐵不成鋼、狠踹幾腳、革其職務、禁足府中……直到下令打他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那是存心要把人活活給打死,此事讓燕齊盛深信,父皇打定不要他這個兒子,要保燕齊懷上位。
燕其盛不知道的是,燕齊懷「兄弟情深」的「苦苦勸告」皇上。
他說︰「大皇兄本性是好的,只是被那些個壞家伙給帶歪了,要整治的不是皇兄,而是那些慫恿皇兄為惡之人。」
這話講得太優秀、太貼心,天底下的父母都認為自家孩子最美最好、最純善,之所以變壞,都是別人帶壞他。
于是燕齊懷在皇上面前贏得慈愛兄弟的好印象,並下令暗暗調查那些「帶壞兒子」的壞蛋。
另一邊,燕齊懷暗示行杖刑的太監收賄,因此板子重重舉起,輕輕落下,一百大板結束,燕齊盛只蹭破了點皮。他以為是銀子的功勞,卻不曉得是燕齊懷得皇上首肯,使了暗手。
燕齊懷讓他輕松避開杖刑,就是要留給燕齊盛一個健康的身子去怨慰、去懷疑、去圖謀。
緊接著「秘密訊息」不斷的傳出。
有人說︰「五皇子此行雖然凶險,卻立下大功勞,民間一片稱頌聲。」
有人說︰「百官立場一致,萬望皇上盡快立儲。」
有人說︰「皇上召集內閣大臣,正在討論立五皇子為太子。」
越來越多或真或假的消息讓燕齊盛慌了,也讓扶持他的人慌了,百姓對燕齊懷越是感激戴德,皇上對燕齊懷越是重用,就讓所有人越感到危機。
燕齊盛知道狀況再發展下去,一旦皇上立儲,燕齊懷坐上東宮太子之位,自己就沒有活命的機會。
除了下手為強,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于是他決定動用所有人馬,決定一舉成事。
就在這個時候,大皇子妃瞅著燕齊盛心情不好,趁機把喻柔英用藥假孕這件事給揭穿。
成親多年,燕齊盛有幾個女兒,卻沒有兒子,他一直在等待子嗣,卻沒想到好不容易懷上的喻柔英,肚子里裝的竟然是假貨?
這對燕齊盛而言是另一個重大打擊。
因為燕齊懷的正妃傳出孕事,他差事辦得好,得民心、得帝心,更得百官贊譽,皇上賞賜不斷,這會兒嫡妻又懷上,多喜臨門、舉府慶賀。
對比起皇的悲涼,燕齊盛心火大盛,當刀子一劃,劃破喻柔英的枕頭肚那一刻,他一把抓起喻柔英狠狠往牆上丟去。
也是喻柔英運氣子好,這一丟,頭先撞上牆,命還在,人卻癱了,吃吃喝喝都要靠人服侍。
大皇子妃仍是一貫的嫻淑善良,命下人好生照料著。
可是沒了半條命的側妃,能過怎樣的好日子?就算大皇子妃樂意,那些服侍的下人誰肯?她不早點死,難不成大伙兒要跟著耗一輩子,大家都想奔著好前程呢,于是……
最後的最後,她沒活過這個冬季,帶著她遠大的志向和美好的夢想走入幽冥……
養傷二十七天,燕祺淵的傷已經好了八、九成。
莊子里人來人往的熱鬧得很,都說是禮王府里派來看顧大少爺的,但眼尖的一看就曉得那些不是普通下人。
只不過,誰會對此多言?
潔英又能坐在燕祺淵懷里了。
她總是挑著笑話同他說,逗得他樂不停,她喜歡他笑,她想烙在腦海里的是他的笑,不是他的哀愁,所以搜腸刮肚的,想弄出些笑話,挑逗他的笑覺神經。
她說︰「有一天孔明牽著驢子在街上遇見周瑜,周瑜問他吃飽飯沒?孔明就說謝謝,用過膳了。周瑜滿面得意,回答說我在和驢子說話,你插什麼嘴?孔明也不生氣,轉身就扇了驢子一巴掌,罵說城里有親戚,也不說一聲。」
燕祺淵大笑,笑得前俯後仰,掐了她的臉,道︰「你這個損人的。」
「還有更損的。」
「說說。」他就愛她損人,一張嘴賊壞賊壞的,可壞得讓他開心。
「燕齊盛和喻柔英在街上走著,見著一牛車上面載滿了小豬仔,要去市集里賣。喻柔英說快看看、快看看,全是你家親戚。燕齊盛覷了喻柔英一眼說要不是娶了你,我怎麼會跟它們當親戚。」
燕祺淵大笑一通後,道︰「這笑話連你自己都損了進去。」
「是哦,我都忘記自己和喻柔英是親戚了。」說完,潔英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
她渠然把喻柔英給漠視個徹底,難怪遭人恨,說到底,兩人之間結下梁子,不完全是喻柔英的錯。
「告訴你一件事。」他正色。
「什麼事?」
「喻柔英癱了……」他說了事情始末。「記不記得,你「懷上」孩子那次。」
「記得,紫蔭草嘛,我差點兒被逼著吞下打胎藥。」要不是那次鬧得太大了,王側妃見在還在王府里暗地使壞,唉,都說是個寬厚人吶。
「喻柔英懷上孩子的消息傳出時,你還覺得奇怪,喻明英說她服下雪膚丸,怎麼可能懷上孩子?」
「是啊,難不成她也服了紫蔭草?同時對我們下藥?」潔英舉一反三。
「後來喻柔英發現不對,自己的肚子遲遲不見動靜,從外頭召了大夫,可一個個全說她懷上了,而且她越變越丑,臉上長滿疣子,人人都恭喜她,此舉必定得男。」
「她也猶豫了,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懷上了,直到前幾天大皇子妃覺得時機成熟,給她服下解藥,小日子到了,她嚇壞,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竟做了件蠢事。」
「什麼蠢事?」
「她在月復間綁了枕頭。這下子就算不是她的錯,也是她的錯了。」
「然後……」
「大皇子妃本就打算揭穿她,這下子喻柔英又助上一把,你說呢?燕齊盛把她摔壞了,她現在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靠人幫忙。」
听見此事,潔英垂了頭,不說話。
「怎麼了?」
「我以為她倒霉,我會很快樂的,可是……」搖搖頭,她靠進他懷里,圈住他的腰。
「罪惡了?」
點點頭,她道︰「嗯,罪惡了。我們從小斗到大,她的心機多,我功不可沒,如果我凡事讓著她,也許她不會這樣。」
「都說你能干精明,唉……胡扯,你根本就是個傻子,這關你什麼事?我問過大舅爺了,他說,在你被喻柔英推下池塘九死一生之前,你事事讓著她、同情她、不與她爭奪,為此二舅爺不平,替你出氣,卻經常被岳父責打。
「如果死過一次,你還繼續蠢下去,我真要看不起你了。我敢保證,如果你還是老樣子,喻柔英會再動壞心思,再害你第二次,並且手段越來越凶狠,現在的喻家後院已經是柳姨娘的天下,而你娘保不保得住很難說。
「至于二舅爺那性子,大概已經和岳父鬧翻,離家出走,在那樣的情況下,你以為大舅爺還會視岳父為爹?如果狀況演變成這樣,你會不會怨恨自己,會不會後悔莫及?」
「怎麼做,都是錯?」
當人真難,還是演戲容易,正是正、邪是邪,黑白分明。
「喻柔英會落到今天的下場,是她的個性造成。如果她進了大皇子府,安分守己,不要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不過是個側妃,大皇子妃要對付的人多了,一個陸側妃、還有侍妾無數,怎麼會把矛頭對準她?
「同樣的,燕齊盛如果不要私欲重,不要以百姓為芻狗,只能為他所用,不要認定骯髒手段可以謀奪天下,哪來今日的下場?所以人會遭遇什麼事,都是自己的性格造就的。」
她在他懷里笑了,仰起頭,吻了吻他的下巴,說道︰「你真會安慰人。」
「不是安慰,我只是說了實話。天地間,正道擺在那兒,你非要走歪路,遭遇荊棘,就別怨自己命苦。」
「有道理。」
「別談那些不愉快的事,說說我們。」
「嗯嗯。」她點頭,問︰「要說什麼?」
「說以後。」
「以後啊……」
潔英沉吟,他們還有以後嗎?沒有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