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武林四大樓之東方「青霜樓」遭十三年前被囚禁的「天罡」狄狂襲擊,三大主管之一死亡,得水玲瓏。
五月十三,「青霜樓」主管許淡衫北上「浮雲樓」,請求聯盟,未果。
五月十五,「浮雲樓」遭襲,十二管事之徐華被殺,得水玲瓏,浮雲樓主「水月鏡花」花飛緣下令和死敵「青霜樓」聯盟對付狄狂。
五月十六,南方「聚蝶樓」、西方「杞柳樓」和「青霜樓」聯合,至此,武林四大樓正式與「天罡」對立,形成正邪兩股勢力。
五月二十,「青霜樓」樓主「月煞青劍」暗自潛入「浮雲樓」五十里外的「三里亭」,奪取「浮雲樓」內部機密。
五月二十一,「浮雲樓」中,暗變漸生。
輕輕捻住絹紙,湊向跳動的燭火,猛地燃燒。火焰照亮了花飛緣的臉,也讓那眼楮中陰沉的神色無處躲藏。
他白衣散落,黑發披散,懶懶地看著那張搜索來的情報,變成一紙飛灰,蕩然無存。
一切,都按照安排好的計劃進行……
只是,稍微有點月兌節。
自從那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了。
那一夜,雨打梧桐,發出淒厲鬼哭,正如她被撕裂的心。
那一晚,他從頭到尾都看得清楚,從她初見展青漣,然後報告自己的身體殘疾,到拿出「浮雲樓」的內部機密,一直到最後被甩了一巴掌,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坐在梧桐樹的枝椏上,他的眸子似冰晶、似秋水,無情地看著她的屈辱和心痛。
一切都在他計劃之中,擺出低姿態讓她放松警惕,然後利用她的心軟進行色誘,誘惑她入了他一手布置的陷阱,徹底地利用她來打擊「青霜樓」……
她是自己最得意的傀儡,但是自己卻因為她的避而不見而難受?
回想起許淡衫慘白的容顏和欲哭無淚的表情,他的心仿佛被針扎了一般,癢癢的,不知道是痛還是難受。
那時候,梧桐葉在他身邊抖擻,隨著風雨搖曳哀號,正代替了她的眼淚,潸然而下。
風之音,雨之聲,心之散落……
「公子,許淡衫一直忙著策劃對付狄狂所要用的策略和機關,不眠不休,整整兩天,而且……」低沉的男音打破他的沉思,花飛緣沒有抬眼,也知道李祁荃是什麼表情。他懶懶的,仍然用著橫臥的姿勢,仿佛問天氣如何的口氣般提起讓他心思莫名怪異的人。
「而且什麼?」
「而且,她連續兩天沒有吃飯,只有喝水……」
眉毛微挑,瀲灩明眸看了一邊的李祁荃一眼,卻如刀般鋒利。
「怎麼?你很擔心她?」
可憐李祁荃是如此不知變通的人,沒有察覺主子的心情,仍然在那里回答︰「公子,別說她那麼一個嬌怯怯的姑娘,就連鐵錚錚的硬漢子,都受不了這樣摧殘,還請公子你,去勸勸她吧……」
「哦?我為什麼要去勸她?」
這意想不到的回答讓李祁荃發愣,然後又馬上進言︰「公子!」
「不是嗎?她只是我計劃中的棋子而已,現在目的已經達成,我只要接著裝我的柔弱病書生,看破紅塵的假和尚,等著時機成熟就可以了……她是死是活于我何干?」他懶懶回答,縴長得手指拿捏著火焰,不燒到自己又可以享受火焰的美麗,小心地玩弄,「我知道你這個人耿直不知變通,當初實行這個計劃的時候也沒說硬要你參加,你就只管閉上嘴當你的陪襯就好了……現在你居然為敵人說情?實在是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李祁荃咬著嘴唇,低著頭,臉上陣青陣紅,沒有回話。
眼角斜挑,看到他的表情,花飛緣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一股淡淡的但是酸澀的東西沖了進來,闖進他從來沒有過的鐵石心腸。
「你……該不會愛上她了吧?」
語氣溫柔,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但是這突如其來的一語,卻好像是打翻了醋壇,醋味沖天。
「不不!怎麼可能?公子!你別嚇我!」李祁荃嘴巴上是這麼說,猛然漲紅的臉卻讓他心中的怪異感覺越來越強。
心中酸麻的感覺越來越清晰,而心情也由一開始的不太好變成了大不好。
他輕挑修眉,微笑起來,聲音清脆,語氣高昂,甚至連一向瑩白如玉的臉上也泛起紅暈來,但口中吐出來的卻無疑是最毒最狠的話,重重地打在李祁荃的胸口上,讓他的臉色一下子發黑。
「哦?這也難怪你會心動,像那樣聰明的女人,長得雖然不算傾國傾城,但是也是小家碧玉,尤其是她的身體,柔軟沁香,嘴唇柔軟如花瓣,也難怪你會著迷……」
這些話好像鞭子重重地抽了過來,讓李祁荃毫無反抗能力。他只能握著拳頭,咬著嘴唇,默默忍受。看到他這副樣子,連花飛緣都無法解釋自己心中突然涌出來的快感,也不想去解釋。
「那女人畢竟還是有一手嘛,居然連我手下最忠實的人,都會為她心動神傷……」慵懶的眸子猛地一張,神光暴射,「這麼說,我還得提防你,防止你將這個計劃說給許淡衫知道?」
「公子!」一听到他這麼說,李祁荃的臉色可謂是完全蒼白,一下子跪倒在地,「屬下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公子,公子對屬下的栽培之恩,屬下這一輩子都會銘刻在心,而屬下是絕對不會背叛公子的!」
「好了好了……我倦了,你下去吧……」
揮揮手示意那吵人的東西走開,花飛緣揉著額頭倒在熟悉的軟榻之上。李祁荃看了他疲憊的神情一眼,然後恭敬一叩首,邁步走了出去。
沉重的關門聲後,室中是一片死寂,綺羅紗帳隨著關門卷動的氣流旋轉飛舞,構造出一副夢幻般的美景。開著的窗戶中飛進來一堆斑蝶,被他身上濃郁的香氣所吸引,飛撲到他的身上。
花飛緣嘴角含起淡淡的笑容,然後將燭火移得更近一些,讓那跳動的火焰更加燦爛。蝴蝶被吸引著,從他的身上轉移到火焰之中,雖然被高溫燒灼得體無完膚,但還是義無返顧。
火焰如紅蓮,美麗,卻又危險。盡避如此,還是吸引了無數的蝴蝶,拋棄這花花世界,投身入此,化為飛灰,是殘酷的美麗。
花飛緣靜靜地看著那死亡,又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只蝴蝶的勇敢,心中很平靜,而腦子中卻浮現出當初花園中的一幕。
當他說出腳筋斷已經不能行走的謊言時,許淡衫眼楮中的那一抹動情。
憐憫、傷心、動情,然後是自己溫柔的一吻……
自己似乎有點想見到那張秀麗的容顏了,那美得堅強的女人,但是同時又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女人。
手指微動,想起剛才李祁荃說過的話,她已經兩天顆粒未進。
「來人!備轎,我要去‘風雨樓’!」
風雨樓是「浮生樓」的中樞,是負責全樓運作的重要地點,而按照李祁荃的說法,許淡衫一定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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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很疲憊……
許淡衫感覺到一直不曾休息過的身體實在很疲憊,但是精神卻支持著她強撐下去。桌子上擺放的卷冊中,墨字幻化成張牙舞爪的猛獸,折磨著她的視覺,而手中的狼毫還在不屈不撓地奮斗著。
誰都不知道「天罡」什麼時候會出現,所以只有隨時做好的準備,才可以防止他進一步的襲擊。「浮雲樓」已經不能再遭受更大地打擊了。公子拿到了內部機密,一定早一步回去嚴密部署,而「浮雲樓」在對抗「天罡」的期間,是絕對不能垮的。這也算是……自己的一點私心吧……
狼毫抖了一抖,墨線有些歪曲,許淡衫皺皺眉頭,知道自己的心思因為什麼而煩亂。
花飛緣……
那個如夢似幻的高潔身影,有著天下間惟一能看透她心思的瀲灩眸子,卻因為她的背叛消逝……
心,很痛!雖然強力想漠視那種疼痛,但是這種痛苦卻深入骨髓,無法磨滅,除非將她月兌胎換骨,才能忘卻這段錯誤的情。
如果,自己能做到和公子一樣「無情」就好了,可是那是無上的境界,是她究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境界……
多情不似無情,無情一到,牽絆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多情不同,正如抽開的絲線,先前只是一團,越到了後來就抽得越多,重重疊疊,密密麻麻,交織成無邊的網,斬斷一邊也無濟于事,只有燒起一團絕情之火,才能斷得干淨。
可是,這火,早在那場夜雨中消失了。
那一夜,梧桐夜哭,她的心,裂成碎片……
不去看他的臉,將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以為可以擺月兌「情」之一字的糾纏,現在才發現,自己還真是幼稚得可以。看不見他的人,可不代表不想他。
事實上,越是看不見他的容顏,腦海中就越是跳出相處的瞬間。
烏發,紅顏,花香,白衣,血鐲,玉足,和玉足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
「天罡」的斷足之恨,讓一個人的人生徹底改變,也讓她對柔弱堪憐的他墜人情網,不可自拔。
這本來就是一段錯誤的情,命中注定,無法更改,但是她卻偏偏像那只撲火的蝶,縱然知道要身死,還是撲入了火焰中。
還是……不應該見他的……
再見只能陷得越深,所以還是不見為好。自己已經出賣了他,所以,殺了「天罡」為他報仇是最後的、也是她力所能及的補償。
這個時候,腦海中突然響起公子的話,在她還年幼的時候,同樣年幼的公子板著臉孔,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如果想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就一定要拋棄所有的情感,一點也不能留!因為,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所以,她不該動情,不該心軟的……
「姑娘,停下來喝杯茶,吃點東西吧?」一邊的管事開口勸誡,為她那樣拼命做事感覺到心驚肉跳。
許淡衫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需要,一時間,周圍人都不敢說話,一片寂靜。
眼楮……發黑了……
許淡衫咬牙,死命支撐,終于感覺到大腦一片昏眩,眼球也開始發黑,身體發軟,然後是一片恍惚,緊接著身體向後傾斜,眼看就要栽倒在地面上。
「姑娘!」
她听到一片聲音,然後身體落在一個柔軟的懷抱里。
「公子!」
比先前更大的聲音響了起來,勉強地讓她拉回一點神志。費力睜開眼楮,看見的就是那張如花容顏,瀲灩眸子中波光閃閃,似乎蘊藏著什麼東西。是驚訝?是悲哀?是難過?是欣喜?還是別的什麼,復雜地交織在一起,是她第一次看見的神色……
花飛緣……
他接住了自己……
這……是夢嗎?
花飛緣抱著懷中的身體,眸子看向她完全昏迷過去的容顏,心中百味聚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四人所抬的軟兜還停在大門外,而自己的身體居然率先跑出軟兜。他看向自己穩穩站在地上的果足,感覺到些微的詫異。
看到許淡衫倒下去的一瞬間,他的大腦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就自己行動起來,這對于一向做事事先計劃、深謀遠慮的他來說,是絕對不被容許的錯誤。尤其是在他欺騙的人面前!
懷中人臉色潮紅,呼吸急促,伸出手一撫,人手處熱得驚人,果然是發燒了……
也是,兩天前她冒雨去見展青漣,事後又不肯好好休息吃飯,不病倒才奇怪!
所以她應該沒有看見他可以施展輕功、可以行走的事實吧?
確定懷中的人兒已經完全昏迷,他瀲灩的眸子一瞬間銳利如刀鋒,泠泠地掃向一邊噤若寒蟬的眾管事們,然後冷冰冰地開腔︰「我只是讓你們做戲,也沒讓你們表現得如此不濟吧?戲做得過火,就會被別人看出破綻,你們到底有沒有腦袋?」
眾管事頭低得低低的,豆大的汗珠滾落,完全沒有辦法反駁。尤其是主人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格外凌厲,殺氣逼人!
「我警告你們,別做出那副白痴的樣子,省得丟了我‘浮雲樓’的臉!」
「是,公子。」
無視于眾人的恭敬和懼怕,花飛緣白衣飄然,抱著許淡衫來到軟兜處。
「公子……」抬轎的四人之首伸出手來,意欲接過主人懷抱中說輕也不輕、說重也不重的身體,卻被花飛緣一眼看得冷汗直流。他的眼楮不是秋水,卻鋒利得如同名刀,就等著一欲飛濺上活人的鮮血。不看手下尷尬得不知道應該擺到哪里的手,花飛緣抱著許淡衫,就這樣飛身上了轎子。
「回‘觀月’。」
看著那軟兜逐漸消失在紅花綠樹中,眾人才齊刷刷松了一口氣,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自從得到「天罡」月兌困的消息以後,本來就很少拋頭露面的主人更是隱居起來,並且下達命令讓他們各自準備各分堂的虛假情報,並一起隱瞞公子身體健全的事實。
而這一切,為的就是公子那隱藏在明麗外表下的野心——也是「浮雲樓」上下的野心。
但是,現在卻明顯地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只因為原先高潔如仙子卻卑劣無人性的主人,看向某個人的眼光有所不同。
變得溫柔,變得動情。
不知道是真正入戲,還是真的對自己的傀儡動了真情?
下人們不敢枉自揣測,只有惴惴地按照指示,做好自己的本分。
一切,都掌握在那只縴白的手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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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仿佛火燒一般熱……
許淡衫申吟著,額頭上流下來豆大的汗珠,身體扭曲,手指緊緊地、緊緊地抓住被子,承受著病魔帶來的無邊痛苦。
腦筋開始混沌,這發燒遠遠比想象中來得猛烈,就像一頭貪婪的野獸,吃下了她的手指再吞下了她的全身。
很熱!很熱!
熱得就像當初的那天,在烈火中掙扎的自己和……母親!
沖天的烈焰中,母親緊緊抱著年幼的她慌張地尋找著逃生的出口。耳邊不停傳來那男人張狂的笑聲,如夜梟啼鳴,讓人恐懼萬分。她蜷縮在母親懷抱中,看著被火光映照著的臉。細致的五官上糾結的是恐懼,更多的還是擔憂。
外面陸續傳來熟悉的慘叫,然後就是一片寂靜無聲,最後一聲轟然巨響取代了一切,房子不堪火焰的吞噬倒了一片,剛好壓住可以逃出去的出口。
母親看著她,她也看著母親,然後看清楚那眉眼中的絕望以及最後的溫柔眼波。
——你要幸福……
然後猛地一推,將她推入身後惟一可以躲藏的地方。
房梁倒了下來,砸上面前翻飛的衣袖,鮮血噴射,和周圍紅蓮般的火焰相互輝映,那是她見過的最美也最絕望的顏色……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許淡衫勉力睜開眸子,卻感覺到眼皮似有千斤的重量,好不容易睜開,眼前的事物卻是一片模糊,再接著一只沁涼的手模上了額頭,為自己的熾熱找到一個發泄的渠道。
「嗯……」
微微申吟出聲,感覺到稍微舒服了一點,而朦朧的視線搖晃,也終于清楚了一些。一雙溫柔的眸子映入眼簾,幾乎和夢中的重疊,讓許淡衫有片刻的恍惚,然後才意識到那究竟是誰的眼楮。
花飛緣坐在旁邊,手掌輕輕搭在她的額頭上,眼楮中滿是溫柔,看著如此病弱、如此不濟的自己。
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是他啊……
跋緊閉上眼楮,許淡衫卻無法停止心中的悸動。已經想念了兩天的容顏就近在咫尺,卻也是自己必須避開的。
「你有沒有感覺到好一點?要不要喝水?」
花飛緣的語氣仍然溫柔如往昔,而手掌也溫柔地撫模著她的額頭,讓她發燒燒得混沌的腦袋稍微好過一點。
「嗯……」
許淡衫微微申吟,暫時屈服于病魔之下,然後就听到杯子踫撞的聲音,隨後一個冰涼的東西湊上前來,抵在她的嘴唇邊緣。
「來,張嘴……」
溫柔的聲音下著命令,許淡衫並沒有張開眼來,要不然就會看見花飛緣眼楮中的矛盾與掙扎,而最多的還是滿滿的擔心。
花飛緣也為自己心中泛濫的溫柔波動感到不可思議。
他從來沒有過如此的心情,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人所波動、忘我的心,卻因為自己的傀儡而跳動。看著她虛紅的臉頰,以及眉間眼角流露出的脆弱,一種莫名的感覺直直沖擊著心髒,然後迅速蔓延。熱力不光侵襲著腦子,也侵襲著自己都快遺忘的。
這一切都因為眼前的人而變得詭異。
許淡衫張開口,想將水喝下去,卻一陣咳嗽,悉數全嗆了出來,流的身上的衣服前襟全濕,狼狽不堪。
看到這個樣子,花飛緣皺皺眉頭,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然後俯子,嘴唇貼上她的口唇。
液體流淌,他用舌尖輕輕引導她張開口,將那些水吞咽下去。許淡衫完全被他的舉動嚇住,簡直算是目瞪口呆地承受著突如其來的吻。
和自己冰涼的嘴唇相比,對方的嘴唇因為發燒而熾熱得驚人。但是因為這熱度以及平常絕對不會表現出來的軟弱,也讓花飛緣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激蕩。忘卻面具,事實上絕對是身體比意志先行動,他沉浸在這個吻中。
舌尖卷曲,追尋著她想躲閃卻躲閃不了的舌頭,糾纏吸吮,從口腔內壁到牙齒牙齦,她口中的熱度讓他感覺到自己也燒熱了起來。頭發散亂,黑發從肩膀流下來垂到她酡紅的臉頰上,眸子沒有閉上,所以完全看清楚她因為病魔和吻所變的痛苦混雜著快感的神情。黑發映襯著她的紅顏,別有一股魅惑的意味飄了過來,讓他的心情擺蕩得更厲害。
已經暌違兩日的甘美,都讓他快忘了是什麼味道。
一開始那種用來色誘的淺吻,充其量只能算是嘴唇相貼,完全無法滿足自己澎湃的,是的,!他不是沒有過女人,但縱然如此,他還是無法全身心地投入。
為什麼眼前這個相貌充其量只算是娟秀的女人會引發起自己這麼蓬勃的感覺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害怕去知道……
「嗯……放開……」聲音從糾纏的唇與舌中間溢出來,許淡衫在快感和痛苦中掙扎。
注意到自己似乎有點過分,花飛緣松開對她的禁錮,撐起身子來。她的眼楮滿是朦朧,為和痛苦所肆虐的臉上有著平時絕對看不到的性感,櫻唇因為他的肆虐變得紅腫,似乎等待著他另一次的侵犯。
他當然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德行,一定是雙頰緋紅,眼中神采四溢,氣喘不已。良久良久,互相凝視的雙眼中,他才想起來自己的面具。
「對不起,我一時控制不住……」
花飛緣慌忙道歉,趕緊用慌張來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情,也很好地再次將對方蒙在鼓里。
許淡衫看著他,感覺到一股溫柔流淌在心間,整整兩日的不見,卻如同半輩子的折磨。公子的話響在耳畔,提醒著她絕對不能忘形,所以許淡衫扭過頭去不看他。
這是什麼意思……?
花飛緣無法控制心中猛然升起的怒火,也不否認這是因為對方對自己的漠視所升起來的,當然也清楚她對自己冷淡的原因,盡避知道這一切,自己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不看我?為什麼躲著我?你……討厭我了嗎?」
盡避現在狂暴地想一把抓住那女人熱吻,為的就是扭轉過她漠視的視線,但是花飛緣月兌口而出的依然是懦弱和懼怕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抖,他的手模上了被褥下她的手,任由那熾熱燒灼到內心深處去。
許淡衫咬著嘴唇,不動不說,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兒,卻死撐著不掉下來。手掌上的手冰涼入骨,重重地打擊著她的內心,也讓無情和多情在那里掙扎。
「淡衫……」
眼楮中孕育著風暴,花飛緣的聲音還是偽裝得一樣完美。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許淡衫臉上的倔強和無情,感覺到她手的微微顫抖。
這情……是絕對不能存在的了……
這情……也不是被人允許的……
與其日後痛苦糾纏和折磨,不如索性就這樣斷了吧……
索性,就這樣斷了吧……
忍耐著心中如刀割般的疼痛,許淡衫知道自己絕對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最愛之人地打擊,嘴唇開合了良久,才終于自沙啞的嗓子中擠出那幾個字︰「我們……斷了吧……」
這短短五個字儼然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身子顫抖如篩粟,他手中的手更是熱得驚人。盡避如此,她的臉上依然表現出淡然的神情來,而惟一顯露真心的眸子也閉得死緊,為的就是不讓對方看透自己的心事。
雖然知道她一定會和自己分開,但是親耳听到又是另外一碼事了。花飛緣面上裝出驚訝,而心中除了了然也真的有些莫名的情緒升了上來。
悲傷嗎?不知道,他從來沒有悲傷過,所以不知道那種滋味。痛苦嗎?好像也不是,比起失去天下的感覺,這明顯輕了許多。愛她嗎?他想是不愛,他本來就是薄幸的人,自然不可能對自己以外的人產生情緒,但是,這心中的微妙感覺究竟是什麼?
所以,他沒有回答,只是握著她手的手,下意識地收緊,感受著其中的熱度。
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愛上她的,所以也應該不會有其他的情緒……
但是……
氣氛在一瞬間沉澱下來,陰暗的,低沉的,讓人無法忍耐的感覺。許淡衫閉上眼楮,眼淚往肚子里吞,而花飛緣雖然面無表情,但眸子中流光溢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房間中,紅影燭搖,幻化出美麗的火焰,引得外面的蝶爭先恐後地飛過來,義無返顧地化成飛灰。
風突然從窗戶中吹了進來,帶著一股詭異的味道,直直沖向他和她的鼻子。花飛緣猛地一回頭,看見的就是一個魁梧的身影擋在窗口之上。那人沖他森然一笑,森森白牙在燭火中閃現,居然是血一樣的紅。
腰畔一柄大刀,沒有刀殼,突顯出詭異的鋸齒狀,也同樣閃現著妖媚的光芒。
「天罡」狄狂!
風卷起,是難以抵抗的罡風刮過,卷走一切,摧毀一切,將在這「浮雲樓」以及四樓的聯盟,乃至整個江湖中,帶來一陣腥風血雨。
等到屋外的人感覺到不對勁,破門而入的時候,房間中紗帳飛揚,帶起一場俗世的驚夢,讓原本在夢中的人消失無蹤。
「泠泠」聲響,一個水龍吟落地,帶起萬千驚詫。軟榻之上,被褥之間,剩下的兩個水龍吟散發著清冷的光芒,卻有一種冶艷的魅惑。
紅燭搖動,吞噬著玉色的蝶,是片刻的殘忍。
五月二十三夜,「天罡」狄狂秘密潛入「浮雲樓」,擄走浮雲樓主「水月鏡花」花飛緣以及「青霜樓」管事許淡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