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巨龍一般,盤旋卷曲在高大的盤龍山上足以容納四匹馬並行的寬闊官道上,浩浩蕩蕩的車隊徐徐前行。一陣冷風刮過,讓穿著一色衣服的男人們冷不防打了個大大的寒顫。起碼還有半個月才到立冬,天氣就冷得驚人,就算是武功不弱的鏢師們也都有些抵擋不住。
鏢師?沒錯!
放眼望去那聲勢驚人的車隊全部屬于振威鏢局所有,大約三十人、一看就知道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健壯男人組成了押送貴重物品最強有力的隊伍。
話說振威鏢局,雖然是尋常街頭巷尾說書人口中流傳的那一類最俗氣的名字,但是在道上卻是一叫出來絕對震死一片的響亮稱號。所以在京城中的人們都知道,如果將貴重物品交由振威鏢局押送,保證萬無一失平安到達。
但是今天的情況似乎有點兒不妙,先不說這通往北方越來越寒冷的天氣,讓這些來自南方的漢子們渾身不舒服,而是這條管道上兩旁高大的樹木林立,絕對是伏擊的好地方。雖然說名氣大底子硬,卻也是小心使得萬年船,遇到什麼事情也要多留兩三個心眼。
包不用說這趟鏢是江南首富錢百萬托付的,那些亮閃閃的黃金難保不會惹來什麼棘手的貨色。雖然不怕輸,但是糾纏下來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就麻煩大了。
臨行之前,當家的大公子再三叮嚀,並且將橫行在這一片地區的大盜以及山寨們列了個長長的單子,怕的就是自家人中招。
「說起來,大公子既然那麼擔心的話,為什麼不親自押這趟鏢呢?」長長的隊伍中,夾在隊伍中央一邊向手心哈熱呼氣的鏢師之一不解地詢問一起前進的同伴,對于自家公子做事的方法還是有些不適應。
被他問到的同伴嘆口氣,壓低聲音說著眾所周知的秘密︰「吶,還不是因為小小姐特別想出來跟鏢,那三個愛妹心切的哥哥生怕她遇到什麼危險,死活不讓。所以大公子雖然擔心,但還是更擔心妹子那邊的事……所以也就留在江南的本局了。」
這番話還真是說出了眾鏢師的心聲,一想起那三個或驕傲或溫柔或奸詐的三兄弟在妹妹的事情上一概拋棄自己的個性尊嚴,極度寵愛,甚至已經到了溺愛的程度,就忍不住集體嘆氣。
「……不過我倒是能理解三位公子的心情啦,畢竟小小姐可是他們幾個里面最像老爺的人,而且長得那麼可愛,性格又單純,也難怪三個哥哥疼她入骨。雖然小小姐也是很听三個哥哥的話,只是那個性子未免太倔了點……所以說這次哥哥們還是忙著看著她,就是怕她偷偷跟著跑來出這趟鏢……」
「可不是……」
所有鏢師都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現在只希望那個平時乖巧,重要的時候老是搗亂的小小姐不要在公子們不知道的地方做出什麼要命的事情來,要不然倒霉的就是我們了……」
不知道是哪個人說了這句話,結果原本就很冷的四周一下子氣溫下降,宛如臘月寒冬,讓眾人的身子不由得僵硬。互看了一眼,眾人打了個哈哈,卻也不敢繼續往下想,拖曳著腳步,將注意力都集中在未知的前方。
他們所不知道也最擔憂的是,在官道兩邊的林子里確實趴著振威鏢局大公子所列的單子上排名第一的某山寨山賊們,虎視眈眈地看著馬車上的那些碩大箱子,摩拳擦掌,就等著自家軍師一聲令下,一擁而上。
再往上看,葉子掉得差不多的樹枝上,最高的頂端有一個人的身影若隱若現。無數光禿禿的樹枝將有些灰暗的天空切割成了無數碎片,純白身影在那些碎片中搖曳不定,就連垂在腦後的長發都顯出奇妙的灰白色,他是一個只有二十幾歲的青年男子。男人笑容滿面地盯著下面慢吞吞前進的獵物,微微揚起手來隨即輕描淡寫地揮下。
信號!
下面的山賊們咧開嘴,將手中早就準備好的迷魂煙丟向猝不及防的目標,在一片滾滾白煙中殺他個措手不及!
一瞬間尖叫聲、拔刀聲、刀刃踫撞聲混雜成一片,就算有防備卻也抵擋不住這一招的鏢師們身體逐漸發軟,驚叫一聲「不好」,卻還是中了這種特制的迷煙。
早就服下解藥的盜賊們高聲笑著,進行著殺戮以及搶劫,原本安靜的官道上此刻一片混亂。
先前發信號的男子坐在高高的樹枝上,隨著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動樹枝,身子也隨著一下一下地搖擺著。那麼幼女敕的樹枝他坐上去居然沒有折斷,可想而知他的輕功高明到了什麼地步。
「哎呀哎呀,比想象中的還要無聊啊……」托住下頜,半垂著眼簾看著下面的搶劫盛況,青年露出一個十分無趣的表情,「盡避知道他們中了青柳那家伙特制的迷藥,三個時辰內全身疲軟武功盡失,但是還是太無聊了。」
語聲頓了一下,隨後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早知道就在他們功夫未失的時候明刀明搶干上一場,這種痛宰軟腳蝦的事情還是不夠過癮啊……嘖,如果不是考慮到山寨的傷亡人數,我才懶得用這種手段呢。」
嘮嘮叨叨發表著自己的想法,青年一點兒都沒有「無恥、不要臉」諸如此類的想法,反而繼續百無聊賴地看下面唱戲,順便監督血氣方剛的家伙們不要做錯事。
「吶,搶歸搶,別忘記不能殺人,如果你們誰想回去被夫人念叨,就隨便你們。」
「收到!」
下面的歡呼聲響應了過來,山賊們陷入每搶劫一次就經歷一次的狂喜中。
被用小手臂般粗細的麻繩牢牢地固定在馬車上的箱子,被盜賊們粗魯地拉下來,將受驚想要奔逃的馬兒殘忍地砍死,隨後那些埋伏在山林中的綠林漢子們狂笑著,開始進行掠奪戰利品。
突然一聲尖嘯響徹雲霄,抬眼望去,官道的遠方有煙塵滾滾,一騎飛馳而來,還來不及看清楚,就只听到站在車隊尾端的同伴慘叫一聲,身上血花四濺,瞬間倒地死去。
隨後一連串彷佛春節鞭炮般密集的響聲夾帶著風聲呼嘯而來,只見一道金色刺眼的亮影卷動,所到之處慘呼聲一片,盜賊們或死或傷,只嚇得原本還想沖上去砍人的山賊們連連後退。
「該死的!是振威的老大!」
驚惶失措的聲音點明了來勢洶洶的那個人的身份,這幾個字就彷佛在原本就不太安分的羊群中放了一只狼,眾盜賊一下子呼啦啦就向著後面撤退。
「怎麼?區區一個人就將你們嚇成這樣?」
溫柔如春風的聲音陡然出現在眾盜賊身後,只見先前施展絕世輕功高高站在樹枝上的男人躍了下來,一雙微微挑起的杏眼瞇了起來,明明是文生氣很重的書生模樣,但是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讓眾人動彈不得。
「不……軍師……可是那個人……」
顫抖的聲音充分說明先前如狼似虎的山賊們對那個男人的懼怕,山賊的軍師微微挑起細如柳葉的眉,唇邊卻始終蘊含著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也正是因為這樣,讓原本就完全無法猜測他的想法的手下更加膽顫心寒。
對了,怎麼會忘記這一點呢?
雖然那個振威鏢局的大公子是人過留命的鬼見愁,但是自家的軍師卻更可怕。雖然外表文秀縴弱,但是骨子里卻宛如惡鬼一般,加之太過聰明,沒有人知道他腦子里想的是什麼。而最可怕、也讓眾人捉模不透的一點是喜怒無常的脾氣,那個人有可能上一刻還在和你笑嘻嘻地聊天,到了下一刻就要了你的小命。
清楚地看到手下眼中的懼怕,軍師冷冷地一笑,也沒見他怎麼動,身子就宛如斷了線的紙鳶,輕飄飄地飛過眾人的身子,穩穩地向飛奔而來的駿馬前方落下。
順著他的身形飛舞,眾人的視線跟了過去,只見一片金光晃眼,忍不住閉了下眼楮,再次睜開眼就看到那傳說中武功卓絕、心高氣傲的公子的身姿。
只見來人年紀不過二十上下,一身淡金色綢緞軟袍,上面用金線繡上鳳凰圖樣,後面的尾羽用金箔翡翠堆砌而成,看到那馬飛馳而來,但是袍子居然不是向後飄而是筆直下垂,可以想象那件外袍雖然價值連城但是也重得半死。
目光上移,只見一張比任何青樓花魁還要艷麗上三分的美貌,讓本就的男人們心口一熱。男身女相理應脂粉氣驚人,但是那一雙淡色眸子精光四射,掃射過來讓一眾人心中寒風呼嘯,這公子周身的感覺比這眼看就要邁入冬天的天氣還冷。
最為罕見的是那一頭隨風飛散的長發,居然是比金子還要燦爛的金黃,也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染成這樣的,眾人只見這振威鏢局的大公子渾身上下一片金光閃爍,在日光照耀下著實耀花人眼。
軍師上上下下打量著來人,來人卻不給他任何機會,冷冷地一哼,寬大的袍袖中突然竄出一條金色光影,快若閃電地直襲向對面的男人。
軍師「唉呀」一聲,身子從腰部一折,居然用極其不可能的姿態彎倒過身子。金發公子冷哼一聲,那條原本在半空中的光影隨著他手指揮動,居然轉彎直接攻向軍師面目。這下子始料不及,軍師「唉呀」一聲,也不知道他怎麼動的,身子就直向金發公子筆直地射去。
金發公子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軍師雖然隱居在深山老林中,但也不是弱者。此刻這兩大高手交鋒,倒霉的自然只有旁邊的人。只見光影人影四處亂飛,搞得周圍的人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等死。
正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之際,只听到站在比較靠前一點兒位置的短發少年忽地大聲喝道︰「大伙兒听著,每人搬一箱黃金走,隨後回山寨集合!」
這少年年紀不過十七八歲,一臉稚氣未月兌的模樣,偏偏一雙眸子銳利驚人,說話也是大聲且霸道。軍師雖然強,但是現在和勁敵戰的平分秋色,看來也顧不上照顧他們了。而那個少年雖然看起來很不可靠,但他是山寨大王的親弟弟,惟今之計也只能听他的了。于是眾人呼啦啦解散,一人搬起一口沉甸甸的箱子,向四周的樹林中跑去。
少年隨便抱起眼前的一只箱子,施展輕功越過面前重重阻礙的樹影,而身後激斗的兩人所發出的斗氣彷佛刀子一樣,惡狠狠地席卷上他的身子。
不能回頭!
忍耐著隨時想要跪倒的無力感,少年咬緊牙關,肩膀上箱子重得要死,但同時同樣重量的喜悅也充盈著他的全身,讓他能夠堅持逃跑下去。
振威鏢局的鏢是出名的難劫,先不說那三個各有所長卻個個厲害無比的兄弟,光是那些武功百里挑一的鏢師們就夠綠林好漢們頭疼的了。所以就算那三兄弟好久沒有出鏢,但是只要有那些身經百戰的鏢師們,這趟鏢就走得十拿九穩。這次要不是按照軍師的計劃布下了陷阱,放了毒煙,恐怕也不會這麼容易就劫到這趟鏢了。但是百密一疏,卻還是沒有料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將全盤計劃全部打亂。
沒想到那個振威鏢局的老大,也就是武功最高的一個會突然從後面追上,實在是……倒霉到了極點。
少年一邊埋怨,一邊按照記憶向前跑去,直到耳朵听不見身後傳來的樹木折毀聲以及內力激蕩而成的風聲之後,他才停下了疾奔的腳步。身子向前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肩上的箱子向前拋出。
「糟糕!黃金!」
少年手忙腳亂地跑上前去,想要將箱子翻過來的手指卻在看到微開的箱蓋下面露出的東西時僵在半空。
一把柔順的淡金色光芒沿著精雕細刻的箱蓋邊沿流瀉出來,比想象中的塊狀黃金還要淺淡的色澤居然有著絲綢的褶皺以及溪流的蜿蜒,究竟是……什麼東西?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彷佛是兒時無數噩夢一般的情景再度重現。
一只蒼白到看不見絲毫血色的手撐住地面,五根長長的手指抓住鋪了一地金色的東西,隨後箱子緩緩上抬——少年尖叫一聲,四肢著地用最快速的動作向後爬去,雙眼驚恐地瞪著隨時可能冒出來的妖怪,在箱子打開的瞬間再度高叫出來。
全身雞皮疙瘩直起,少年牙齒上下打顫,卻怎麼也無法閉上眼楮。很多時候都是這樣,面對著殺人放火毫不動容的家伙偏偏怕鬼怕得半死,更何況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的少年。
「嗯……天亮了嗎?」
嬌女敕含糊的聲音緩緩響起,箱子被猛地推開到一邊,箱子里面妖怪的全貌一覽無疑。先前還嚇得半死的白皙手掌揉搓著粉女敕女敕的臉頰,滿頭蓬松柔軟的長發編成兩根粗粗的麻花辮,顏色居然是太陽般的燦金,一身淡金色搭配白色的女裝讓整個原本就很嬌小的身子顯得更是可愛。
那口巨大的箱子里面哪里有黃金?分明就是一個嬌小可愛且全身金光閃閃的少女。
少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下巴已經呈現出月兌臼狀態,等到少女揉開了瞇成一條縫的大眼楮,隨後頭向左歪,天真無邪地問出聲來︰「大哥哥,你是什麼東西?」
一句話就讓緊緊繃在大腦中的細繩「啪」的一聲繃開,少年的臉色由嚇得半死瞬間轉成土匪打劫專用的青面獠牙,隨時準備將那個一看就是好人家小孩的小白羊吞下去!
「問我是什麼東西?你才是什麼東西?對了……黃金!這口箱子里面不應該是振威鏢局負責押送的江南首富的黃金嗎?為什麼會出來你這麼個丫頭!」
對啊!這不是詐欺是什麼?明明應該是價值連城的黃金,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不知道來頭的普通小丫頭……看這家伙的樣子,除了臉蛋還可愛一些,身子簡直就是洗衣板,就算將她賣到青樓里面也賺不了幾個錢。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明明從天而降的大元寶,接到手里卻變成了爛瓦礫,要有多郁悶就有多郁悶。
少年捏住下巴掂量著對面意想不到的貨物價值,順便看看那家伙身上就算是三歲小孩也知道價值不菲的衣服,考慮要不要先把她身上值錢的東西扒下來,隨後看是將她就地殺掉棄尸還是轉手賣掉。
從小就被灌輸「人之初,性本惡」的做人準則,所以年僅十八歲、初次出山搶劫的少年渾然不如一般菜鳥來得心軟。
那少女一直看著少年先是充滿算計的目光,隨後臉上表情瞬間扭曲成陰惻惻的微笑,耐心地等了半天他的回答,卻不料那個少年歪著頭或奸笑或煩惱,就是不肯說句話。
嗯……太陽光照在身上好舒服哦……
眼簾上下晃動,一片藍天瞬間變成漆黑。
「嗯,我決定了,還是先將你的衣服扒下來,隨後……」
少女將腦袋從一邊歪向另外一邊,隨後少年眼睜睜看著原本明媚的大眼楮瞬間被眼皮蓋上,緊接著嬌小身體向旁邊一歪,就這麼倒了下去。
「唉唉!不是吧?!不會就這麼死了吧?」
少年手忙腳亂地將少女從草地上拉起來,撩開沾上了些許草葉的凌亂發絲,這才發現少女臉色紅潤,胸口上下起伏,臉上居然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甚至小小的嘴唇旁邊居然開始流口水。這哪里是嚇昏或是死了?
少年只听到自己頭頂上的青筋連續爆裂的聲音,隨後終于忍無可忍地撲上前去,手掌揮起,毫不留情地向著粉女敕粉女敕的小臉蛋扇過去。他下手的力道相當大,也絲毫不忌諱打女人這種事情,這一巴掌可是結結實實打在那少女的小臉上,瞬間白皙的面龐上一片暈紅,看起來著實惹人心疼。
少年的心跳了一下,隨後再度被氣炸!
那個挨了一巴掌的小白痴居然還不知悔改地繼續熟睡,而且原本下垂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靦腆的笑意。口水從半開的粉女敕唇瓣中流出來,流在價值不菲的衣服上……好惡心……
少年氣不打一處來,抓住少女的領口,第二個巴掌正待落下,卻不料全身猛地一哆嗦,只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氣匯合成了難以忽略的寒氣席卷全身。
戰戰兢兢回過頭,只見先前和軍師纏斗的瘟神吊著一雙罕見的金色眼眸,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手上的獵物。
這位被列為江湖上無論是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還是已經嫁為人婦甚至七老八十的武林名宿崇拜仰慕,還擁有相當可觀的一大群男性崇拜者的振威鏢局大公子,正用一種格外詭異的目光來回打量著他以及那名顯然愛周公愛得半死的少女,半晌才開口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彷佛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一般的聲音讓少年臉色瞬間發青。
「我什麼也……」
下意識辯解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隱藏在冷靜背後的凶暴就全然爆發。
「你敢對我龍翼煉的妹妹做什麼?」
先前籠罩在袖子中的金光再度盤卷而上,身體下意識地做出反應,少年一把抓住面前的少女,發揮所有武功中學得最好的輕功,姿態異常狼狽地沖到力所能及最遠的地方。
一連串闢里啪啦的巨響,彷佛春節期間燃放的煙花炮仗一樣,但是很顯然威力截然不同。隨著金色光芒的橫掃肆虐,一圈罡風卷起的煙塵籠罩全身,隨著隨即而來的凜冽寒風,抽絲剝繭一般讓男人的形貌逐漸顯現。
那張華麗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艷麗美貌正用著深仇大恨一般的表情死死盯著自己,振威鏢局大公子龍翼煉慢慢挪動腳步,逐漸逼進好不容易逃開的少年。
一道血痕在少年臉上緩緩顯現,流下血的瞬間他這才驚覺,搞了半天以為躲過去的攻擊還是打中了自己,不光如此,似乎受的傷還不是表面上看到的。
心念一動,胸口一陣抽縮,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胸口的衣服,也飛濺到少女沉睡的臉上。
龍翼煉緩緩接近,袖子緩緩膨脹,看來是將全身的內力集中到手中不知道是什麼的武器上,隨時可能一擊就讓他斃命。
開什麼玩笑?
咬住嘴唇,腦子閃現過一大堆東西,到了最後卻還是一片空白。完全是求生本能作祟,他一把抓住少女細細的頸項,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你別過來!如果你過來,我就掐死她!」
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龍翼煉高傲冷漠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鄙視的笑意。
「就憑你?敢威脅我?恐怕你還沒有用力的時候,我就把你殺死了。」
深知他所言非虛,這種江湖上排名數一數二的高手要殺自己簡直就是碾死一只螞蟻那麼簡單。少年牙齒咯咯打架,手中是說什麼也使不出力氣來了。
雖然早就料到做山賊遲早有一天會上西天,但是這才是第一次啊……
「呦呦,威脅小孩子不好哦。」
陡然出現的聲音讓少年嚇了一跳,隨即出現的身影卻讓他喜出望外地叫出聲來︰「白狐大哥!」
此刻出現的軍師縱然是笑容滿面,但是身形卻不如初出場時的瀟灑。雪白的衣服染上了點點血紅,全都集中在胸口位置,加上唇邊的一抹血痕,都不難說明他們兩個誰更強。
龍翼煉輕蔑地一笑,渾然不將對方放在眼里。
「怎麼?我好心留下你的性命,你還特地送上來找死嗎?」
「唉呀唉呀,就憑你想讓我領這份情還差了點兒呢。」灰白頭發的青年依然是吊兒郎當地笑著,絲毫沒有自己會落敗甚至會死的緊張感,「如果我讓光流死在這里的話,不要說青柳和老大那關了,我恐怕會被夫人的眼淚活活淹死。」
「白狐大哥……」
「好啦,沒想到這次的午飯後運動還蠻大的,打了半天我也餓了,快點兒快點兒,我們快點兒打完我好回去吃糕點。」
伸伸懶腰,拉直身體,順便做了幾個簡單的準備動作,白狐笑瞇了眼楮。
彷佛就是一眨眼,面前的身影就消失了。
白發青年身形幻化成了無數幻影,幽靈般飄忽不定,正如無數鬼怪小說中描寫的狐狸精一般,將一個人分成了無數個人。
「吶,你也該知道吧?如果不打倒我,可是無法動光流的哦。」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形成的洪流在樹枝之間穿插流淌,是清泉跳躍山澗的清脆。
「光流,你帶著那個少女先走,如果我失手被擒,還有個交換的人質。」
彷佛是信號一般,那些閑散在樹林中的身影全部像風一般飛向站在中央的龍翼煉。
只听到那充滿輕蔑的冷冷一哼,隨後就又是一連串的巨響,盤旋在身體周圍的金色光影就彷佛有自己意識一般的靈蛇,吐著蛇信「嘶嘶」向著籠罩在攻擊範圍內的人們席卷而去。
意識到這是惟一的逃月兌生機,少年光流一把抄起昏睡中的少女,快速向著密林深處跑去。
他清楚地知道白狐這次恐怕是九死一生,但是如果加上自己絕對就是十死無生!如果那個人念在妹妹的份上活捉白狐,那麼就有了談判的籌碼不是嗎?
所以說,一定要逃出去。
哪怕這種行為是最無恥的懦夫才做的,現在也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黑暗漸漸籠罩上了灰藍色的天空,而在光流面前舒展開來的枯枝也彷佛噩夢中的魔手,拉扯著少年少女邁向未知的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