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不厭詐(上) 楔子

陰雨的天氣讓本就潮濕的冷宮越發泛著霉味,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窗欞上,彷佛是縹緲幽怨的哭泣,帶來絲絲陰郁的寒涼。

一陣陣冷風從枝頭上刮過,幾只寒鴉嘎嘎鳴叫,加深了人們心頭的沉重。

容貌嬌妍的女子拿起一把木梳,緩緩梳理自己的頭發,二十八、九歲,本該風華正盛,如今卻已形容枯槁、滿面風霜。

她有一頭又黑又亮又濃密的長發,皇上喜歡撫模它,說它是最上等的絲綢,為此,皇上還曾經賜給她一匹月光錦。

月光錦是貢品,後宮里只有她和皇後娘娘得到這份厚賞,她忘不了那天,春風得意的自己,惹來多少眼紅目光。

她以為的,以為皇上真心愛她、寵她,會一輩子呵護她。

她總想,真心難得、有情郎難求,皇上那樣疼愛自己,他們該一生一世的不是?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听她辯解?為什麼不讓她澄清自己?那是陰謀、是陷害呀,為什麼不听她說?

淚水在眼眶凝聚,緩緩滑下她慘白的臉龐。

她是徐常在,原是皇後身邊的宮女,她長得非常美麗,美得令人無法忘懷,皇後曾用長長的指甲套兒勾起她的下巴,審視半天後,緩聲說道︰「這樣一張媚君的臉吶,我該拿你怎麼辦?」

許是因為她的容顏,皇後從不讓她近身服侍,而她也本分乖覺地隱藏自己,她耐下性子,安靜地等待二十五歲到來,等待被放出宮中,與家人團聚。

然而,她的命運轉變,是因為褚玥。

抬起頭,她望向眼前的儷人,褚玥,她和初進宮時一樣,風姿半分不減。

那天選秀,褚玥進宮,她是褚將軍的女兒,長得美艷、動人心魄,她與後宮女子的柔媚不同,眉宇間帶著一股英氣,而她高超的琴藝無人能匹敵,听說她彈琴的時候,空中雀鳥也會為她停留。

這樣的女子進宮,瞬地吸引皇上所有關注,皇上夜夜流連棲鳳宮,一個小小的貴人,在短短的數月內升為妃子,那是後宮女子從來不曾有過的榮耀。

于是她被帶到皇後跟前,皇後對她說︰「盡你最大的能力,把皇上留在慈寧宮。」

幾天後,她成為皇帝的女人,她成功地為皇後將皇上留下,千恩萬寵,百般呵護,她飛上枝頭,成為皇帝心中的眷戀,並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寵愛不減。

她曾問過皇上,是不是不喜歡自己?為什麼不為她晉位?

皇上笑了,回答道︰「听說過木秀于林嗎?」

她不懂,她沒讀過書,于是皇上耐心地為她解釋,他說︰「最好的珍珠就該藏在魚目里,我舍不得你被欺辱。隻兒,難道有我的疼惜還不夠?」

是的,後宮一年里有多少女子莫名其妙死去,在後宮生活多年,她很清楚不能說、不能傳的秘辛多了。所以她相信皇上愛她,要她平安地在後宮活著,皇上要她的一世陪伴。

皇上愛她,所以不但允許她生下熙風,也讓她親自教養孩子,依她這等位分的宮嬪,原是沒這種福分的。

皇上為她違了例制,這難道不能解釋他的真心嗎?

熙風聰明懂事,與自己貼心,師傅教他讀的書,他轉過頭就教導自己,他說︰「娘,你得多讀點書,才能把父皇的心給留下。」瞧,那時熙風才六歲,就能說出這樣的話,誰敢說他不是天資聰穎?

熙風說,要在後宮月兌穎而出,就必須比別人更勤奮認真,于是夜半無人時,他秉燭夜讀。

有次她被玥貴妃欺負凶了,暗自垂淚,自怨身分低微,熙風心疼,便說︰「娘,您放心,熙風會努力,讓您當上皇太後。」

她驚嚇了,急急捂住他的嘴巴。這話千萬不能說,她把皇上的「木秀于林」道理說給熙風听,她告訴兒子,最美的珍珠就該藏在魚目里。

盡避如此,她心里卻是得意驕傲極了,兒子多護她愛她呀。

熙風從小就與眾不同,皇後所出的大皇子熙棠、三皇子熙慶,以及升為貴妃的褚玥所出的二皇子熙華、五皇子熙明……滿後宮里的皇子,有誰能夠和她的熙風相比?他七歲會寫文章、八歲會做詩,宮里的太傅總夸他「天生奇才」。

有這麼聰明的兒子,皇上怎能不驕傲?他手把手教導熙風寫字,逐字為他解釋書里的道理。看著皇上握著熙風的小手教導他,看著他們之間的親密,幸福把她的心給填得滿滿。

她以為,自己會這樣幸福到老,卻沒想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那日是皇上壽誕,所有的皇子、公主和嬪妃全去賀壽,熙風做了一闋詞,她花兩個月一點一點慢慢繡成一幅畫,每個落針,她都想像皇上拿到賀禮時的笑容。

可惜她的位分太低,不能參加那樣的盛典,只能讓熙風帶著賀禮出門,但她可沒閑著,她泡了澡,讓自己從頭到腳都染上淡淡香氣,她備下一桌子清淡小菜,想為皇上解膩,因為皇上允諾要與她共度今晚。

她懷著興奮之情等待皇上來臨,她又復習了詩句,準備表演給皇上看,她是那樣地開心,滿腦子全是心愛的男子。

事情是怎麼樣開始的?

是了,是從一股甜香起的頭,甜甜的香氣之後,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她心知有異,想沖出房里,但更快地,門被人打開,定楮一看……她松口氣,是皇上!

有皇上在,她便什麼都不驚不懼。

皇上來了,比預期中早了許多,他是因為她而提早離席?這個念頭讓她眉飛色舞、心情愉快。

皇上有幾分醉,許是在壽宴上喝多了吧。但她還是給皇上斟酒,是她親手釀的桃花酒,酒香濃冽,芬芳撲鼻,是皇上的心頭好。

喝酒自然要亂性的,為了雨露均沾、為了平衡後宮,便是再喜歡,皇帝都不能天天來看她,在這麼重要的日子里,皇上選擇與自己共度,他對自己的愛,還需要質疑?

褪去衣衫,他們成就一夜春夢。

這樣美好的事,她不懂,為什麼一覺醒來,成了丑陋?

身邊的男子換了張臉孔,她不知道他是誰,只曉得他不是皇帝、不是她心愛的男人。而皇後領著玥貴妃和一群後宮嬪妃站在她床前,一陣混亂之後,她被送進冷宮。

腦子混沌、心迷糊,她不斷自問,怎麼會這樣?

那時、那刻,心頭唯一清晰的是熙風的哭聲,他哭著求皇後娘娘明鑒,哭著告訴皇後娘娘,母親是被人陷害的。

一聲清脆的巴掌,她看見玥貴妃打在熙風臉上的掌印那樣地鮮明……她轉頭望向皇後娘娘,她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冷冷地像是結上千年寒霜。

她怨皇後娘娘,為什麼不查明真相?她不是皇後娘娘重要的棋子嗎?娘娘不是要靠她,才能把皇帝留在慈寧宮嗎?娘娘會替自己想辦法的吧,她不會就這樣放棄自己對吧?

待在冷宮數日,她始終相信自己很快就會被放出去,她相信皇上與娘娘會想盡辦法救自己,但托盤上的白綾與鴆酒,消滅了她所有的幻想。

「你要梳多久?你以為還能靠那頭青絲重新贏回帝心?」玥貴妃冷冷的聲音傳來。

徐隻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

她從來不敢正眼看玥貴妃,她尊貴、自己卑微,多年來狹路相逢時,她總是跪地迎接,不敢抬頭,更不敢與她對視。

徐隻淡淡一笑,原來人在退無可退的時候,就會生出無比勇氣。

「笑什麼?」玥貴妃走到她身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徐隻是皇後的人,一直以來,皇後利用她奪走不少皇帝的注意力,如今她成了廢棋,不知她死後,皇後要到哪里再找出一枚這麼好用的棋?

「你贏了。」徐隻的聲音冷靜,看著玥貴妃的目光更冷靜。

「我從來沒輸過。」玥貴妃驕傲地抬起下巴。

「既然你是贏家,為何處心積慮陷害我?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常在,根本威脅不了你,不是?」

她沒有否認自己的罪行。「你是威脅不了我,但你兒子能威脅我的皇兒,皇上對你是不是真心我不知道,但皇上對齊熙風……他確實是個能讓父母驕傲的孩子,可惜他機警細心,又養在慈寧宮,想對他動手腳可不容易。只要你一死……」她冷冷一笑,續言道︰「放心,你不會孤單太久,我很快就會把你那個驕傲兒子,送去與你作伴。」

聞言,徐隻只覺胸口翻涌,眼前隱隱發黑,她身形僵冷,肩頭微微佝僂,冷汗濕透衣衫,涼涼貼在身上,是透骨的冷。

她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倒下,她必須套出實情,必須讓熙風知道真相,他的母親絕對不是那等下作的女子。

望向玥貴妃,她低喃道︰「倘若熙風托生在你或皇後娘娘的肚子里,是不是情況就會不同?」

「當然,如果他是我兒子,他就會是太子,就會繼承大統江山。」

她掩面輕泣。「是我貪心,我這種身分的女子,不該生下皇子的,也許生下公主,她會平安到老。」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即便藏在魚目里,也不見得能永保安寧。

「生下皇子不是罪惡,如果他像六、七、八皇子們那樣庸庸碌碌,或許可以長保平安,可惜他年輕氣盛,處事過于張揚,以至于害了他自己的娘。」

「不,熙風沒有害我,是我這個娘害了他,應該教他裝傻自保的。但……難道他夠蠢,我就能不受陷害?不可能的,你恨我、希望我死,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不?」她不允許玥貴妃勾得兒子自厭自棄,相信是自己害了母親。

「對,我是希望你死!」玥貴妃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吐出。

她輕聲道︰「現在我快死了,可不可以為我解惑,為何陷害我、陷害那名男子?」

「你至今還不知那個男人是誰?」玥貴妃失笑。

「深居後宮,我怎麼可能知道他?」

「他是安大將軍、平南王。」

「安將軍他是我朝英雄,替朝廷立過無數功勞,你怎麼敢……天啊!你會受天下千萬百姓唾棄,他們會恨你怨你,會想……」徐隻掩不住震驚。

「將我千刀萬剮那也得他們知道真相啊,問題是,不可能了,百姓知道的事實將會是——安大將軍荒婬、強佔後宮妃嬪,宮妃性情堅貞、抵死不屈,一把簪子刺穿平南王喉管,保住清白,知道自己殺死我朝英雄後,宮妃萬般後悔,七尺白綾自絕于世。

「喜歡這個故事嗎,貞節不二呢!你與安將軍的激情歡愛,哪承受得了這四個字?可恰恰因為你如此忠烈,皇上心疼,讓你以貴嬪位分下葬。感動嗎?听說,皇上還打算在你的家鄉立一座貞節牌坊。

「不過這是對外的說詞,對內嘛……後宮上下人人知曉,徐常在對安將軍傾心,早已瞞著皇上與安將軍暗通款曲,本以為大家都去參加皇上的壽辰,不會有人知道你們的齷齪事,誰知道瞞不過老天爺的眼楮。」玥貴妃淡淡一笑,兩個故事都是假的,但兩個故事都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徐隻靜靜听著褚玥的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敢這樣操弄、竟敢如此欺瞞世人,安將軍是大齊王朝的大功臣啊!

「其實,你應該感激我的,如果我不送你兒子上路,他在後宮長大,日日听著你的骯髒事、日日受人嘲笑諷刺,他會被看低輕賤、會對你心生怨恨,與其如此,你是不是也覺得把他留在身邊比較好一點?」

玥貴妃淡淡一笑,望向徐隻楚楚可憐的表情,可惜她再悲慘可憐也喚不回帝心。

徐隻搖頭,越搖越大力,不行這樣的,就算不為自己,她也該為天下百姓、為安將軍爭個清白。

突地,她奔到門前,用力敲擊自外頭上了鎖的門扇,她不斷拍打、大叫大喊。「冤枉啊,安將軍冤枉、徐隻冤枉啊……」

門扇被她拍得不斷震動,一下下都是椎心泣血的痛。

門外站著一個太監,定定看著那扇門,他的臉上有被灼燒的傷疤,名叫余安,三十歲上下,是個啞巴,他盯著不斷震動的門扇,緊握雙拳,眼底出現激動與憤恨,他用力咽下口水,一股內力沖上腦門,漲紅的臉布滿猙獰。

屋里,徐隻轉身看著玥貴妃,怒聲斥問︰「你怎麼可以這樣?沒有安將軍,那些蠻族夷民,每年要殘害我朝多少百姓,他為國盡忠,仁愛萬民,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不應該得到這樣的下場!褚玥,你怎麼能夠為了自己的私心、為了你的嫉恨,教我朝犧牲這樣一號英雄人物?安將軍哪里得罪你了啊!」

為了她的私心?哼,傻子!

褚玥不否認這件事確實能讓褚家得利,但這絕不是安將軍被陷害的主要理由。

她的父親兄長都是將軍,只不過沒有安將軍那般厲害能耐,也沒有他的機運,多年以來,褚家的名望始終被安將軍壓在下面,所以她不喜歡安將軍,然而……

她冷冷笑開,回道︰「徐隻,你太高看我了。安將軍死,是因為他該死!」

褚玥說得斬釘截鐵,讓徐隻不確定起來,難道她听說的事跡……全是假的?她仰頭望向褚玥。「把話說清楚!」

褚玥不介意為她開釋,活著糊涂,死了總得當個明白鬼,是不?

「身為臣子本該為國盡忠,有什麼值得拿來說嘴?何況,安將軍怎會沒做錯事,他擁兵自重,大齊王朝三十萬兵馬全听他一個人的,你讓其他的將軍情何以堪?讓皇帝的龍椅怎能坐得安穩?

「徐隻,你听明白了嗎?安將軍得罪的不是我,他得罪是皇上啊,否則我這麼粗糙的栽贓手法,怎麼能夠瞞得過皇上?後宮不得干政,我哪來的膽子做出這番‘大事’?我的私心?還沒有這麼偉大。」

徐隻發狂大喊,「你胡扯,甭想往皇上頭頂潑髒水,是皇上親自告訴我的,皇上說安將軍立下無數戰功,大齊王朝無人能出其右,若是沒有他,百姓無法安居樂業,天下無法富足安穩,今天大齊能有如此盛況,安將軍厥功至偉。」

她不懂天下大事,所有知道的全是皇上說的,她親耳听見皇上對安將軍贊譽有加,他不可能心存忌憚。

玥貴妃拍拍手,笑道︰「說得真好,成就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富足安穩的人,竟然是安將軍,不是皇帝?倘若天下百姓想法都與你同出一轍,皇上心里酸不酸?這大齊到底是安將軍的、還是皇上的?

「不過,還是得謝謝你把皇上的話全給听進去,謝謝你時不時在皇後聊到安將軍時便挺身對安將軍歌功頌德,要不是你說過那些話,誰能平白無故捏造你與安將軍的奸情?

「徐隻,清醒吧,這一次,與其說是我設計了你,不如說是皇帝的算計,他本就打算犧牲你,奪走安將軍的命。」

這就是皇室,從來不能做、不好做、不願做的事,總會在最恰當的時間,選擇那個最恰當的人,來做最恰當的事。而此時此刻,徐隻恰恰是用來做這件事的最好人選。

徐隻無法置信地看著褚玥,怎麼可能?皇上是真心愛她的呀,他們之間怎麼會是……猛地抬頭,她怒道︰「我不信你的挑撥離間,你說謊,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後娘娘,我要他們替我雪冤。」

「唉,你到底要傻到什麼時候才清醒?你以為皇後全然無知嗎?就算皇上不寵愛皇後,可整個後宮依然是在皇後娘娘的掌握下,如果不是皇後娘娘悉心安排,你以為安將軍那麼大的個兒,能被架著在整個後宮亂闖亂繞?你以為我有那麼大的本事,在皇上、皇後的眼皮子底下搞鬼,卻不被人知?

「徐隻,你現在明白我與你的差別在哪里了嗎?在于自知之明!你以為自己很重要,說到底,你不過是皇後掌心一顆隨手可棄的棋子,你以為皇上與你情深義重,可事實上你就是皇上眾多女人當中的一個!皇上何嘗不寵愛我,可我心里頭清楚得很,那些寵當不得真,唯有拿來換取好處、握在手里,才是真的。

「徐隻,你被騙了,你被皇上的甜言蜜語騙得團團轉。皇上曾經說過,沒見過像你這麼蠢、這樣好哄的女人,幾句話就能索取你的真心真意,讓你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皇上之所以喜歡你,是因為在你身邊不必動腦筋,和一個簡單的女人在一起,有簡單的快樂。這種喜歡和皇上喜歡張貴嬪的歌聲、李妃的舞藝一樣,你……並不特殊!」

這番話徹底將她擊垮了!原來所有的事都是假的,愛情是假的、真心是假的、信任是假的、木秀于林也是假的……那個男人沒有愛過她,愛情只是她腦中的幻想。

褚玥同情地望向她,嘴邊掛上一絲淡薄冷笑,這樣的女人能在後宮活這麼多年,不容易了,真是不明白,她怎會相信帝王有真心?在一國之君身上期待愛情,未免太愚昧。

打進宮的第一天起,自己便很清楚,爹娘不是送她進宮來擄獲帝心的,而是用來替家族增添榮光的,她爬得越高,娘家才越榮耀,唯有她的兒子當上皇帝,褚家才算真正出頭天!

這是爹娘的期待,也是她自己的目標。

鏟除安將軍,是為父兄、為皇上立功,皇帝明面上不能對她做任何賞賜,但安將軍手下的兵權必會分一部分到父親手中,那些將是日後皇兒登上大位的籌碼。

「徐隻,你死心吧,皇上、皇後都不會見你,因為你不死,故事無法圓滿完結,安將軍的事需要有個人陪葬,好對百姓做交代,何況……發生那件事後,宮里怎還能容得下你這等婬亂女子?」

玥貴妃親手把托盤送到她跟前,徐隻的目光落在白綾與鴆酒上,臉龐漸漸浮起一抹灰白的絕望。

冷笑一聲,她的心再也熱不了,是啊,是她傻了,傻得當了一輩子棋,還以為命運操縱在自己手上。

端起鴆酒,悲哀浮上眼簾,她寒聲問︰「會不會有朝一日,你與我下場相似?」

她的話令褚玥興起一陣驚寒,像是有條蛇從她腳底往上攀爬似的,猛然一震,她急急搖頭甩去不祥之感。

徐隻仰頭喝下鴆酒,酒從嘴角滑入喉頭,一股燒灼熱氣順勢從她的月復間往上竄,彷佛要燒穿她的肝膽腸肺似的。

疼痛、扭曲,徐隻的人生在此刻走到盡頭。

玥貴妃看她最後一眼,在皇後手下與自己斗了十幾年的女人,她的結局讓自己有兔死狐悲的哀愁。

不忍再看,褚玥轉身走出冷宮。

余安見她出門,急急低下頭,不教自己臉上的傷疤驚了貴人。

「進去收拾吧,人沒了!」玥貴妃低聲道,臉上沒有勝利的光采。

余安點頭應下命令,他打開門走進屋里,卻發現徐常在尚未斷氣,她扭曲著身子,不斷掙扎地往床邊爬去,但是短短的幾步路成了千里迢迢,她到不了目標……淚水盈眶,她趴在地上,使出最後一分力氣,嘶啞低喊著,「熙風,活下去……登上王位、為娘昭雪……」

聲音戛然終止,她咽下氣,不肯瞑目的雙眼緊盯著床下。

余安視線瞄了床下一眼,假裝沒有听見床底下發出的強抑啜泣聲,他彎下腰,默不作聲地抱起徐常在往外走。

許久,十歲的熙風從床底下爬出來,滿頭滿身都是灰塵,他不在乎,伸手抹掉滿臉淚水,他奔出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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