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人化妝後的臉,絕對是一種享受,看女人化妝的過程,絕對是一種折磨,趴在高背椅的椅背上,紀輝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老婆,你已經夠美的了,別化了。」
「不行,這是我們結婚後我第一次跟你一起出去玩,自然不能太馬虎。」周微對著鏡子眨了眨眼,檢示自己的眼部化妝。
「對了,看見我沒化妝的臉,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周微突然停下了動作,為了讓自己的形象完美,再加上習慣,每次紀輝起床後,她的妝多半已經化完了,好像這還是紀輝第一次看見她化妝的樣子。
「還好啦。」其實周微的五官還是挺清秀的,不化妝的樣子單純干淨得像是小女生,不過這一點他是不會說的,免得周微太自滿。
「什麼叫還好?」周微氣得差點兒畫歪了唇線。
「叫淡妝濃抹總相宜行不行?老婆快點,不然等一下他們要來電話催了。」紀輝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手機。
「馬上就好了。」周微這一馬上,又用去了一刻鐘,等他們出門的時候,業務部同事的電話早打爆了。
張忠實的家跟這座城市里大多數的人一樣,是單元房里的鴿子籠,不過他比較幸運,住在頂樓,有一大片的天台可以使用,平時可以晾晾衣服被子,養兩盆花之類的,在有聚會的時候可以用來烤肉,加上他有一個手藝不錯的老婆,這里也就成了公司里單身漢們最愛光顧的地方。
當紀輝跟周微手牽著手,爬了七層樓,來到這棟老式單元樓的頂樓時,人差不多已經快到齊了,這一姍姍來遲的新婚夫妻,自然成了大家調侃的對像。
「看看這是誰,手牽著手就來了,在家里還沒親熱夠嗎?」馮彬大聲地說道,引來周圍的人一陣大笑。
「人家是新婚,自然沒親熱夠,眼紅嗎?眼紅自己找一個回家親熱去。」同事甲笑道,「嫂子,別介意,他是眼紅。」
「沒什麼。」周微很得體地笑道,眼楮四下里尋著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女主人。
「周微來了,快來幫忙。」張忠實的妻子劉嫻端著一大盤雞翅雞腿肉串之類的食材走上頂樓,她並不漂亮,皮膚白白的,五官只是清秀而已,衣著也不像周微那樣時髦,燙成卷發的長發梳成了一個馬尾,只是普普通通的裝扮,按周微的說法,她的衣服是兩年前的式樣,不過很大方很有女人味,看起來就是那種賢妻良母。
「嫂子,這些東西都是你一個人準備的?」周微用崇拜的眼光看著劉嫻,美女跟美女是天敵,既然劉嫻不是美女,自然不是她的敵人,又有她最欣賞的優點,當下周微便把她劃入好友的隊伍中來了。
「是呀,我嫌外面的東西不新鮮,這些都是我從農貿市場批回來,自己加工的。」劉嫻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嫂子真好,要是我,大概會直接買半成品回來,給那些人烤。」周微有些笨拙地把土豆片穿在竹簽上。
旁邊的男士們已經架起了烤肉架,正為誰升火而爭執不休,到最後終于推舉出紀輝,在經過一翻努力後,紀輝在同事們的起哄聲中終于讓那一堆炭冒出了煙,大家歡呼著到周微跟劉嫻這邊取食材。
「小心手。」趁著取食材的工夫,紀輝小聲在周微耳邊說道,「我剛才在那邊看你拿竹簽,嚇死了。」他偷偷地在老婆柔女敕的手上模了一把,這麼漂亮的手怎麼能受傷?
「我會小心的。」周微同樣小聲地說道,「你的臉髒了。」周微拿起餐紙替紀輝擦掉臉上的炭灰,卻沒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他們自以為私密的甜言密語也早已經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哇哦……好甜蜜……」馮彬夸張地叫道。
「怎麼樣?你嫉妒呀?」紀輝摟住自己的嬌妻,示威似的說道。
「算了,周微,你別在這里陪我這個黃臉婆了,陪你老公到那邊烤肉去吧。」劉嫻笑道。
「謝謝嫂子。」紀輝拱了拱手,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拉著老婆跑了。
「熟了嗎?」周微問正在翻動著雞翅的老公。
「應該是熟了吧。」紀輝用牙簽戳了戳雞翅,發現里面還有血絲,真是奇怪,別人的肉早熟了,為什麼他們的肉就是不熟?「老婆你餓了嗎?」
「我餓了。」周微哀怨地說道。
「我去別人那里‘找’吃的給你。」紀輝向她眨眨眼。
在兩分鐘後,就有人發現,自己烤熟了的肉不翼而飛,變成了半生不熟,還有點焦的雞翅。
「嗯,馮彬的手藝一般,醬料沒抹勻,下次不偷他的了。」兩個小賊你一口我一口地邊吃邊道。
「還是嫂子的手藝好,這肉烤得就是香。」紀輝把一塊雞腿肉送到老婆嘴里。
「嗯嗯。」嘗到美味的周微咬了一口他手上的雞腿。
「我的肉呢?我的肉到哪兒去了?」馮彬手里拿著半焦不焦的雞腿,四處找著凶手。
「你的肉不是長在你身上呢嗎?」男主人張忠實笑道。
「我是說我烤好的雞翅……」馮彬眼光一轉,發現了縮在角落里,你儂我儂的一對犯罪嫌疑人。
「你的肉丟了看我們兩個干什麼?」紀輝先聲奪人。
「你們手里拿的雞翅我看著怎麼這麼眼熟?」馮彬往紀輝他們這邊走來。
「天底下的雞翅長得都一樣。」紀輝三口兩口地啃掉雞翅膀消滅證據。
「都一樣你干嗎偷我的,把我的雞翅還來!」馮彬伸出了手。
「還你,下次醬料抹勻點。」紀輝把只剩骨頭竹簽跟殘肉的雞翅還給馮彬。
馮彬手拿著只剩殘肉的雞翅,「不行,我的雞翅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呀?既然不是你的,那我拿回來。」紀輝又從馮彬手里把雞翅拿了回來,真不愧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業務老手,下手穩狠準,不給競爭對手任何反應的時間,動作毫不拖泥帶水,良心那東西也沒出來搗亂。
「好了,好了,你們別爭了,我這里有烤好的。」見他們這邊正為了雞翅糾纏不清,劉嫻端著烤好的雞翅送了過來。
「還是嫂子好。」馮彬跟紀輝眉開眼笑地擠到劉嫻跟前搶奪雞翅。
「這個是我的。」
「我的。」兩個人四只手在盤子里搶來奪去。
「呀,下雨了。」剛剛只是有些陰的天,突然飄落了幾滴雨滴,而且有漸漸加大的趨勢,八月的天空總是會時不時地來場西北雨。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東西抬回張忠實家,天那邊的闢雷閃電便向這座城市襲了過來。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雷陣雨,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同事甲嘆道,模模半飽的肚子,燒烤吃不成了,難道他們要餓著?
「你們大家先坐著喝杯茶,我去做飯,還好材料都是現成的。」不知何時鑽進廚房的劉嫻,魔術般地端出茶點來招待客人,「沒什麼好茶,點心也一般,你們先墊墊肚子。」
「動作快一點,大家都餓壞了。」感覺頗有面子的張忠實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命令道。
劉嫻的聲音只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看得一群男人直了眼,自從男女平等以來,女人越變越凶悍,像劉嫻這種溫良嫻淑的女人,他們過去只在電視里見過,那個張忠實走的是什麼狗屎運?
周微看了一眼滿是艷羨之色的老公,心里感到有點不是滋味,「你是不是感覺嫂子特溫柔,特有女人味……」
「嗯,馬上開飯。」劉嫻笑不露齒地說道。
「是呀,嫂子雖然不是什麼美女,可是只要相處一下,就能發現她的魅力,中國五千年的婦女美德全都在她的身上,等一下你吃到她做的菜,你就知道什麼叫出得廳堂,進得廚房了。」品嘗著劉嫻親手沖泡的香茗的紀輝,沒听出老婆話里的酸味,還大大地將劉嫻贊揚了一翻。
「我去幫嫂子的忙。」周微美目含嗔地瞪了他一眼,發現他還是在品著茶,當下便從坐位上站起,跟著劉嫻進了廚房。
「微微,你是不是要借機向嫂子偷藝呀?」馮彬笑問。
「她呀,能及得上嫂子十分之一,我就滿足了。」
「你小子知足吧,像周微那種絕色美女,秀色就夠可餐的了,如果再善廚藝,你不怕被兄弟們嫉妒死?」
「可是人再美,也得吃飯呀,你們不知道,我們整天不是方便面就是叫外賣。」
話音傳到廚房里,周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好呀,敢在背後編排我,看我回家怎麼修理你!摘著芹菜的周微用力扯著菜葉。
「微微你不會做飯?」正在廚房里洗洗切切的劉嫻問她。
「……」周微低下了頭,心里把紀輝罵得狗血淋頭,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最愛面子,他竟然這麼不留情面地在背後說她。
「其實呢,洗衣煮飯是女人的本分,也是一種樂趣,你不覺得,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吃自己做的飯是一種享受嗎?」劉嫻的目光飄向遠方。
「可是我太笨,總是學不會。」
「沒誰天生就是笨的,過去我學音樂的時候,我的老師曾經說過,世界上天生的音痴,比真正的音樂天才還少,這句話放在廚藝里也是一樣的。」
「你學過音樂?」周微看著那雙切菜的手,覺得好像跟音樂一點邊都沾不上。
「我年輕時,附庸風雅學了一點,後來工作了也就放棄了。」劉嫻頓了頓說道,「來,我教你做菜,其實方便面很沒營養,外賣又貴,就算是紀經理會賺錢,也不能那麼花……」
「嫂子,小寶呢?我听說小寶很可愛的。」面子有些掛不住的周微轉移了話題,小寶是張忠實跟劉嫻的獨生子,今年剛滿周歲。
「今天家里人來得太多,我把他送到女乃女乃家去了。」
「丁冬……」門鈴響起,「又是誰來了?同事們應該都到齊了呀?」周微眉頭緊皺地說道。
「劉嫻,小妹把小寶抱回來了,說是在女乃女乃家時一直哭,非要找媽媽不可。」張忠實抱著臉上猶掛著淚痕的小寶來到廚房門口。
「你們家的這個孩子也不知道像誰,跟女乃女乃一點都不親。」站在張忠實身後,長得跟他很像的女孩態度不善地說道。
「他是跟我跟慣了。」劉嫻趕忙擦干手上的水,接過小寶。
「媽……呃……嘛……」小寶扯著媽媽的衣服,露出一六顆牙齒的笑容。
「真是好漂亮的寶寶。」周微逗弄著小寶,小寶長得很像她媽媽,很清秀,皮膚白白的,好像能隱隱看到血管。
「就是太粘人了,除了我跟他爸爸,誰都不跟。」劉嫻為難地笑道,「張忠實,你哄一會兒他吧,不然晚飯……」
「真是麻煩。」張忠實不耐煩地接過小寶,「在女乃女乃家里呆著得了,小妹跟媽都夠沒用的,連小孩子都擺不平。」
也許是被父親不耐的情緒感染,更也許是不想離開已經「久違」的媽媽,小寶在張忠實的懷里來回地動著,一雙小手不停地往劉嫻這邊伸過來。
「老實點,真是的。」張忠實拍掉他的小手,「真是的,劉嫻你快點,我可不能哄他多久,哄孩子哪是男人干的事。」
「喂,他是不是你兒子?哄他一會兒怎麼了?」被他話里話外不尊重女性的態度激怒了,周微氣憤地說道,「你不哄我哄,小寶,到阿姨這里來。」
「弟妹這……」張忠實尷尬地說道。
「我正好沒事,我哄他。」周微從他的懷里抱過小寶,同樣是夫妻,素質卻相差天地,張忠實在公司里還算一把業務好手,怎麼回到家跟未開化的野人似的?
整個準備晚餐的過程,周微都抱著小寶看著劉嫻忙個不停,看著溫婉氣質高雅的劉嫻,周微越看越覺得奇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指的就是這種配對吧。
「嫂子真的是個好女人。」在廚房里親眼看著劉嫻是怎樣神乎其技地做好一桌菜的周微,在回家的路上感嘆道。
「是呀,听說還是音樂系的才女,不知怎麼的就嫁給張忠實那麼一個俗人了。」紀輝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握著老婆的手。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特別喜歡那種女人?唉,如果我是男人,肯定非嫂子不娶。」一向自恃美麗與智慧兼具的周微,開始感到有些自卑。
「不是呀,各花入各眼,我就是被你這個迷人的大美女給迷了去了,不過現在想想還真有點後悔,畢竟過日子還是實際需要比較關鍵,」紀輝很欠扁地說道,「我記得小時候有個電影里說過,漂亮的臉蛋能種出大米來麼……哎喲?!」周微的縴縴玉手捏住他腰間最女敕的肉,手力一擰,讓他知道什麼叫禍中口出。
「我就知道,你們男人就是口是心非,說什麼愛我,舍不得我下廚,其實骨子里還是想要會做飯的老婆。我發誓,我一定要練好廚藝給你看!」她摟著紀輝的脖子,在他的耳邊大聲吼道,嚇得紀輝把不住方向盤,汽車在公路上一陣蛇行,差點兒跟旁邊的車擦撞,惹來前後左右一片罵聲。
學廚藝的第一條就是,必須得有好家什,周微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從結婚以來,一直形同虛設的廚房翻了個底掉,確認當初老媽有沒有替她把所有的廚具置齊,結果,當然是——沒有。
知女莫如母,女兒的底細周母比誰都清楚,所以當初替她準備嫁妝,備辦日用品時,根本就沒考慮到廚房用品。
除了還沒拆包裝的一個電飯煲,亮白嶄新連商標都沒撕的不銹鋼鍋,一把鏟子,一個水壺,十個碗,十雙筷子(碗筷會這麼多,是因為人家根本不會拆套出售。)外,沒找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