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白色紗簾灑滿這間布置雅致的房間，地板上散落著一地的衣服，整間房間充滿了激情過後的味道。

一只涂著淺粉色指甲油的手，撿起一件襯衫，女人從床上坐起，替自己穿上衣服，她不習慣果睡，更不習慣身邊有人，所以盡避很累，她還是在五點不到的現在恢復了清醒，也恢復了理智。

事情是怎麼到這一步的？肖瀟從床上坐起身來，看著睡在她身旁的男人，不，應該是男孩……

他線條柔和的嘴唇微微張開，唇角向上彎起，像是正在做什麼美夢，挺直的鼻梁上還有因為長年戴眼鏡而留下的印痕，凌亂的黑發蓋住了他秀氣的眉眼。他是漂亮的，但也稚氣未月兌，而她，二十四歲，一個人人羨慕的空中小姐，居然和他……

她一向自認家教良好，以往就算是與BF發展到「袒裎相見」的地步也至少要在交往半年以上，而成功陪她走過半年的男人屈指可數，好吧，她承認，只有兩個而已。昨晚她喝多了，她暈頭了，才會跟眼前這個還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的男孩發生一夜……

請原諒她找不出更好的詞匯來形容昨晚發生的一切，他叫少揚，他和她是在某網站的BBS上認識的，昨晚是他和她在現實世界的第一次見面。

他很有禮貌，說話也極為和氣，完全不像有些上了BBS便把所受的教育丟在腦後，退化成未開化的蠻子，髒話不離口的男人，所以他也就成了那里女性們的寵兒，她也極喜歡他。

在一次玩笑似的招親之後，他和她成了情人，彼此親愛地來，親愛地去的，不過對于在網上至少有八個老公、七個老婆、六個情人，哥哥妹妹無數的她而言，實在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對他想必也一樣。

直到有一天，他們發現彼此竟是一個城市的，便相約見面，「你會不會是恐龍呀？」他玩笑似的問道。

「你發現了？我就是恐龍，我體重有兩百斤，而且滿面豆花。」

「踫巧我也是青蛙……」

「不怕被嚇到的話，就在九點鐘某某茶室見面。」

「你不怕發生網絡案？這幾天報紙上說得可是很多。」

「不怕，因為，我是柔道黑帶。」

「肖瀟，你真的要去見那小子？我以為你在開玩笑。」坐在床上看雜志的楊凌問道，她是她的室友，是名護士。

「是。」肖瀟坐在鏡前，仔細地化著妝。

「喂，還記得我的教訓嗎？在網上談得好好的，卻發神經要見面，結果……禿頭又禿肚，一臉的痴呆，還纏上了我，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擺月兌他，還要改名換姓才敢上網。」

「那是你沒心理準備，又期望過高，網上哪來的那麼多帥哥美女？」

「有呀，你我不就是嗎？」楊凌對著她做鬼臉。

「噗……」被她逗笑的肖瀟手一抖，唇線筆一滑，她的臉上立刻多了一條紅道，「你謀殺呀。」

「那是你沒自制力。」楊凌吐吐舌頭，「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去。」

「我就要去，反正這幾天休假，多認識個朋友也好，放心，我從十七歲開始交男朋友，與男人作戰的經驗豐富，不會吃虧的。」

「也對，我倒怕那個少揚吃虧，如果他像在網上表現得那樣純潔善良的話。」

「討打！」肖瀟拿起一包面紙，丟向楊凌。

「你呀，到時候不要被嚇一跳才好。」

「我才不會。」

他是少揚？肖瀟真的被嚇到了，她對少揚是丑男有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他是那樣漂亮的一個男孩，當他微笑地坐到她面前時，她的表情只能用張口結舌來形容。

「你好，你是肖瀟？」她真的很漂亮，也許因為是空姐吧，連坐的姿勢都十分的優雅，精致得體的妝將她本來就很動人的五官修飾得更加的嫵媚，老實說，他也被嚇到了。

「你好，我就是肖瀟，你是少揚？」

「是。」兩個人相視而笑。

「你還在念書？」他笑起來很開朗，個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但看得出，還有一絲未月兌的稚氣。

「我……我在念大二，今年剛滿二十歲，不過好像長著一張女圭女圭臉。」

「沒有，你看起來就像是二十歲。」和她猜的差不多，做空姐這一行的，閱人無數，對人的年齡也能猜出八九。

少揚笑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兩個人談了很久，越談越設機，從茶室移到餐廳，然後是酒吧，然後兩人都喝了酒，然後一切就都發生了。

「你醒了？」少揚露出靦腆的笑容，雙眼微眯地看著肖瀟，她的長發性感地蓬亂著，沒有了眉筆的裝飾，她修剪出優美形狀的柳眉顯得清爽而秀氣，眼楮帶著朦朧，嘴唇上還帶著昨夜的口紅的余色，但是卻比昨日更顯得豐潤。

「嗯，你還要上課吧，早點走吧。」肖瀟下了床，走進浴室，少揚的笑容凝結了，她太冷漠，眼神冷淡得像是在看陌生人，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你還在？」肖瀟換好衣服從浴室里走來，卻發現他並沒有走，只是穿上了衣服，坐在床頭看著她。

「就算是要趕我走，也要給我穿衣服的時間吧。」呵，這就是新時代的女性嗎？下床不認人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是男人的專利了？

「現在你的衣服穿好了吧?」在陽光下細看他的眉眼，肖瀟不知怎的煩躁了起來。

「除了趕我走你不想說些別的？」像是被她的情緒感染，少揚也開始煩躁。

「說什麼？哭著喊著要你負責？我還沒那麼幼稚，而且昨夜也不是我的第一次，還是……昨夜是你的第一次？」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他雖溫柔卻生澀，如果他說他是處男，她一點都不會奇怪。

「不，我不是。」是又怎麼樣？說出這個事實，只會讓昨晚的一切更加走味而已。

「那就沒問題了，我們都是成年人，昨晚的一切，我們自己負自己的責如何？」

「如果我未成年呢？」少揚突然想看到她除了近乎冷漠的平靜之外的另一種表情。

「……」肖瀟愣了愣，表情也變了幾變，看看你給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她對自己說。

「放松點，我只是開了個玩笑。」找到昨晚四散分離的NIKE鞋，少揚低頭系著鞋帶，裝輕松裝老練不是嗎？他也會。

「你該不會跟每一個和你約會的網友都開這樣的玩笑吧？這一點也不好笑。」現在的人都怎麼了？約見網友都被蒙上了一層曖昧的面紗，眼前男孩的老練讓她相信他並不如他昨晚表現出來的純情。那樣的眉眼，做著墮落的事，總是讓人覺得不太舒服，真是枉費了一張好皮相。

「你是第一個……無論你信不信。」男孩抬起了頭，英氣的眉毛微微上挑，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盯入肖瀟的眼眸深處。

「呵，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我信不信有什麼關系？」肖瀟轉頭避開了他的注視，走到梳妝台前，往自己的發上噴了些水，用尖尾梳細細梳理通順後輕輕地挽起一個髻，用綴著水鑽的發篦固定。

「你有男朋友嗎？」少揚的目光被她長發後隱藏著的白細頸子吸引，弧線那麼美，膚色那麼晶瑩……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他昨夜的枕邊人嗎？

「沒有。」肖瀟的目光閃了閃。

「你討厭我嗎？」

「我不會跟我討厭的男人談這麼久。」事實上她現在還在懷疑她為什麼沒有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把他踢出去。

「我……」我可追求你嗎?少揚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出，肖瀟床頭的電話便響了……

「喂……」

肖瀟剛剛開口，電話那頭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嚷了起來，「肖瀟，你相信嗎？宇文那個木頭終于鼓起勇氣向我求婚了……」

「是……是嗎？」這一天終于來了……以他們的感情發展，結婚是遲到的事，但是听到這個消息，肖瀟仍然覺得心口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似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氣悶難受。

「嗯，我昨晚考慮了一夜，想著要給你打電話商量，可是還是忍住了，呵呵，怕你被我煩死……」

「那你的決定呢？」在這一刻，肖瀟內心深處壞心眼地希望她不肯接受，然而她的良知卻因為這種壞心眼，而不斷地斥責自己，在兩種矛盾的夾擊下，等待答案的零點六秒，變得比一年還漫長。

「我……看他那麼有誠意……我就當可憐他，答應嘍……」

「是嗎？真的是恭喜了……你們愛情長跑這麼久……」肖瀟感覺自己的鼻腔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大腦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一句適合在此時此刻說出來的話。

「你的聲音怎麼了？」對方問道，還沒等肖瀟說出答案，聲音的主人便又開始表達起自己的喜悅，「你沒看見他當時的樣子，臉漲得通紅，連話都不會說了，戒指戴了五六次才勉強替我戴上，希望結婚的時候他不會出洋相……」

「呵，他一向這麼傻的，你結婚時我可有好戲看了。」肖瀟不知道這麼輕松愉悅自然的語調是從誰的嘴里發出的……

「不跟你多聊了，我要給芸芸她們打電話……」

「好啊……對了，我有一個朋友是開婚紗店的……哦，你記得她啊？她那里還不錯，你去看看吧，最少能打八折。」

「再見。」結束了有史以來最漫長的一次通話，肖瀟轉過身，發現少揚依舊在看著自己。

「你為什麼還不走？」她的語氣惡劣了起來。

「因為你現在看起來一副需要別人陪伴的樣子。」少揚凝視著她走到她的跟前。

「呵……我肖瀟什麼時候需要別人陪了？收起你的那副表情，好像你知道很多事情似的，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需要有個人在你的身邊。」

「誰告訴你的？」夠了，別在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她了，好像她是棄婦似的。

「你的眼神。」少揚扶著她的肩，將她帶到鏡子前，鏡子里映著一男一女，女的眼楮里充滿血絲，臉色蠟黃……肖瀟不敢相信自己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成這個樣子，男人身材高挑挺拔，身體雖稱不上強壯，但是寬闊的胸懷卻像是能盛下整個世界，他張開雙臂，從肖瀟的身後抱住她，將她雖縴細但並不嬌小的身體納入懷中。

「讓我來照顧你。」

「我不需要別人照顧……」肖瀟想要掙月兌，但卻發現身體背叛了她，在經過了剛才的一切後，她的身體需要溫暖。

「你的身體很誠實。」換個情境別人對她這麼說，她可能會笑出來，但是現在她怎麼也笑不出……伸手模著他的臉，他臉頰與下巴處的胡碴刺得她手心癢癢的……

「陪我一段時間吧……」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吻著她的手心，少揚立下承諾。

「只當情人……」

「不……當男女朋友，我會做到最好。」

「呵，單純的人，好吧男朋友，早餐吃什麼？我親愛的新任男朋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肖瀟語氣輕快地說道。

「什麼都可以，除了胡蘿卜。」少揚揚起了下頜，從早晨醒來到現在，他第一次露出他自己年齡該有的任性。

「哇，原來你挑食，小朋友，這樣可不行。」肖瀟在他的懷中轉身，食指輕搖眼楮微眯地說道。

「噓，是男朋友……」少揚用力握住她的食指。

「哦，親愛的男朋友，我可以用沒有胡蘿卜的早餐來要求你的專情嗎？跟我在一起，你不許有別的女人更不許見網友。」

「如果你能做到同樣的要求，我也能做到。」

「好，一言為定，我們互相忠實，直到有一方提出分手……小朋友你要小心……我是一個喜新厭舊沒常性的女人，所以不要太愛我，也不要不愛我。」

「你也要小心，我是一個愛上了絕對不會放手的人，所以你不要讓我太愛你。」少揚針鋒相對。

門被人打開，「我回來了，昨晚的約會怎麼樣……對不起……」剛剛下夜班的楊凌拎著包習慣性地推開肖瀟未鎖的房門，又趕緊關上，之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一樣又重新打開門，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一個穿著T恤、牛仔褲，清秀漂亮的大男孩與她美麗的室友擁抱在一起，像是經過一場風暴的床更是昭示著這兩個人干了什麼好事……哦，MY

GOD……在定楮看了那個男孩一分鐘後，楊凌又發現了一個讓她無法忍受的事實……

「我室友，我的新男友。」肖瀟神態自若地替兩個人介紹。

「你好。」少揚伸出了手。

「你好。」楊凌責怪地看了肖瀟一眼後，友好地與少揚握手。

「我們準備一起去吃早點……你去嗎？」

「我？我剛才在路上吃了，你們到樓下的包子鋪去吧，今天的包子跟粥都不錯。」

「是嗎？那我們去了。」

「他沒跟你一起回來？」楊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贊成地看著若無其事走進門的室友。

「沒有。」

「傻瓜！笨蛋！」在確認了少揚沒回來後，楊凌高聲罵道。

「你在說誰？」肖瀟眨著大眼，很是無辜地轉頭看她。

「那個笨蛋少揚不在這里，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說我是在罵誰？」

「我以為你是在說他。」肖瀟指著電視上正在聲嘶力竭地表達著對女豬角愛意的男豬角笑道。

「你比他還蠢，你以為我沒看出來嗎？還是你在自己騙自己？」

「你看出什麼了？」肖瀟故作不在意地笑著反問。

「他很像當年的夜，無論是氣質還是長相。」她當時就看出來了，事實上她第一次開門的時候以為跟肖瀟相擁的人是韓夜……才會有後來的推開門確認。

「那又怎麼樣？」肖瀟關掉了電視，為自己倒了杯冰水，「他像夜又怎麼了？」

「你別忘了，夜和添是一對，他們在一起很多年了，他們感情很好……」

「他們要結婚了，添答應了夜的求婚，早晨的時候她給我來了電話。我從認識他們開始，他們就是一對，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肖瀟在說他們這兩個字的時候，每次都加重了語氣。

「他們要結婚了？我想我知道你做出蠢事的理由了。」

「什麼蠢事？我只是接受了一個未婚的成年男子的追求罷了！」

「算了，如果你執意要自己騙自己的話，我無話可說。」楊凌搖了搖頭，「我去睡了，下午還要上班，你自己想想吧，你這樣對那個少揚不公平。」

不公平？這世界上哪里有絕對的公平與不公平？她只是想要有一個人來陪而已，只是那個少揚那麼巧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那麼巧長得有點像夜，那麼巧擁有溫暖的懷抱，那麼巧擁有她一直渴望的眼神，那麼巧在她最虛弱的時候成為她的救命稻草罷了……

肖瀟拿起電話，按下她熟悉的號碼，「夜……是我。」

「肖瀟？這個時間你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電話那頭傳來清朗的男聲，肖瀟發現他們的聲音都是那麼的相似。

「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戀愛了。」

「是嗎？」男人驚訝地反問，「恭喜。」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準新郎。」肖瀟笑道，只是感覺鼻腔一陣酸楚，沒什麼，可是能著涼了，她很輕易地為自己的異常找到了借口。

「呵呵，你知道了？」

「添那麼開心地四處通知，我懷疑全市的人都知道了，幸福哦。」

「呵呵……對了，添想要你當她的伴娘。」

「不行，我已經當了三次伴娘了，再當一次，就要嫁不出去了。」當伴娘？她懷疑她會不會做出什麼讓她自慚一生的事。

「你和她說去吧。」

「不行，我怕死她了。」

「我不管，後天我們去試婚紗，第一站就是你介紹的婚紗店，你來親自和她解釋吧。」

「這麼快……到底是你急還是她急？」肖瀟調笑道。

「我們都急行了吧！別轉移話題，伴娘你當不當？」

「嗯……不當。」

「你完了，明天她會殺了你的。」

「我明天不去！在你們結婚前我不露面……」

「她會沖到你家殺了你……」夜的笑聲從電話里傳出，肖瀟無數次地听過他笑，但這一次恐怕是他笑得最開懷的一次，他現在恐怕是最幸福的人了吧。

「那我明天搶先殺了她！」肖瀟真的很懷疑自己現在竟然如此的有調笑的興致，也許她的神經，在這幾年的暗戀後，變得比鋼琴弦還要強韌，如果有心情的話她真的想崇拜一下自己。

「呵呵……不行了，我嗓子笑啞了，明天你一定要來，我掛了，拜拜……」

「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