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有醫手 第十一章 臨危不亂(2)

千思萬想,想不出半點頭緒之際,方才拽著彎彎的老婆婆被老公公攙扶進來。

才一轉眼功夫,她整個人像被鬼附身似的,渾身無力、雙眼發黑、臉色慘白,嘴角殘留著嘔吐時沒擦干淨的穢物,身上還有股屎臭味。

「公主救命,我家老太婆也吐了、拉了。」

「她也喝了公主的湯藥?」小雪氣不過,故意問。

老公公再笨,這會兒也曉得自己錯怪人了,他哽咽道︰「昨兒個我們把兒子送進醫館後,眼見太醫的藥越吃兒子病得越重,老太婆一顆心像在火上燒似的,急得什麼都吃不下。」

什麼東西都不吃也能中毒?彎彎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生化戰要幾百年後才被發明出來,難道有另外一個穿越者到這里來搞生化科技?

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愁苦模樣兒,程曦驊不樂意了,大夫是什麼行業啊,勞心勞力還要被人誣蔑,不干了!等達西布登位、兩國締結和平條約,他立刻返京讓母親向皇後提親,以後這種苦差事兒少接為妙。

他心疼彎彎,只好轉身去恐嚇老人家,一張臭臉結上千年寒冰,冷冷的問道︰「想清楚,確定連一口東西都沒吃嗎?」

彎彎偷偷嗔了他一眼,真是沒道德,不懂得敬老尊賢,這樣的品性不可取,但她又不得不說,這樣的方法卻是好用到頂天兒了。

因為老人家被他嚇到,心一急,靈光乍現,急急回答,「有有有,喝了兩碗水。」

「水!」程曦驊目光一亮,迅速轉頭看向彎彎。

「水!」彎彎也笑著頻頻點頭。

對!就是水,熬藥要水,煮飯什麼的都要用到水,所以水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快,帶我們去看看水缸。」彎彎拉住一名醫女,朝後院奔去。

在看清楚水缸里的水之後,答案出爐,那水……真髒!

「今年旱得厲害,不下雨,水自然成了這副德性,前幾天井里還汲得到水,這兩天,人人都要到河邊挑水了,不拿這個熬藥拿什麼熬,去買泉水嗎?那種水沒幾個人喝得起,就是京里來的貴人嘴巴挑剔,也用不得泉水,咱們只能拿細絹布把髒東西給一層層濾掉,可絹布多貴啊,哪能人人喝的水都濾上幾遍,別說絹布貴,光是那個功夫,誰有閑時間……」

臨時征召來熬藥的百姓急急忙忙解釋,就怕這頂毒害百姓的大帽子給叩在自己頭上。

這一解釋,所有的事都通了。

之前沒事,是因為有井水可以喝,齊雲華沒染病,是因為她銀子多,買得起泉水,御醫、醫女沒事,是因為他們喝的水都層層濾過,只有老百姓明知道水污濁,還是得往河邊挑水去,一碗碗吞進肚子里。

找到問題就得對癥下藥!

彎彎命人尋來幾只大木桶,在下面鑽了無數個小洞,然後將大石頭、小石頭、沙、搓洗過的木炭以及棉布一層一層往木桶里平擺。

待河水從上面倒進去,經過里面的層層過濾之後,圍在旁邊的村民親眼見證濁水變淨水的過程,簡直不敢相信。

難怪都說公主是仙女下凡,可不是嗎?如果不是仙女,怎麼能夠把髒水變成淨水?

看著百姓驚疑又佩服的表情,程曦驊與有榮焉,這是他的女人!他與眾不同的女人!

用清水熬藥,兩帖藥下去,所有人都止吐也止了瀉。

風波過去,齊雲華鬧個沒臉,連為她出頭的田大富也被村人唾棄,彎彎不做落井下石的事,離開桃花村時,並沒去挑釁這位無緣的堂姊。

但她可以輕易饒過齊雲華,程曦驊可沒這麼好說話,他派身邊的侍衛走了一趟京城,送信給齊槐容,也領來齊雲華的夫家人。

當夜,門被闖開時,齊雲華和田大富正在床上糾纏,兩具赤果的身體盡情在對方身上發淺壓力,這下子,就算休的是公主也理直氣壯了。

方家休棄齊雲華,還將此事宣傳得沸沸揚揚,擺明錯不在方家,皇上臉上無光,撤了她的郡主封號,齊雲華在成陽縣待不下去,只好帶著下人和嫁妝離開,不料半路被一群攔路盜匪給劫走所有家當,之後情況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田大富,他向來好賭,一場豪賭,賭掉了他所有的財產,曾經吃香喝辣的他,現在只能在餿水桶里尋找下一餐。

彎彎仁慈,但程曦驊睚訾必報,得罪他,還可以分等級予以適當懲罰,但得罪他的女人,哼!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凌之蔚回到成陽了。

彎彎一得知消息,就急著找二皇兄,打算把人家的家傳之寶完完整整地送回去。但情況沒有想象中順利,因為她剛坐下,東西還沒掏出來,一個雕滿玫瑰花的玉盒已經放在桌上。

他滿面笑容的道︰「季陽的狀況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很多,原來咱們發送口罩和用清酒清潔家私的法子,早就已經傳過去了,而朝廷也在半個月前將公主的藥方快馬加鞭送過去,雖然沒有像成陽這樣的醫館和組織,成效沒有那麼快,不過疫情也算控制住了,至少染病的人比之前少了近六成,史姑娘讓我轉告公主,讓公主放心。」

彎彎點點頭,這是個好消息,除了成陽,季陽是目前疫情最嚴重的地方,連那邊都能控制住,其它地方更不足為慮。

出京短短一個月,能夠有此成效,她很滿意,心想回去後,得好好獎賞她的醫女們,至于太醫們嘛,就交給父皇論功行賞嘍。

「凌大人,謝謝你。」她誠心的道謝。

「謝什麼,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事。」

正事談完,該好好處理私事了,彎彎道︰「凌大人,出發前……」

才幾個字,凌之蔚就猜出她想說什麼,他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這一刻,他覺悟到自己已經輸了,但他不願意服輸,想戰到最後一刻,他今日的成就,除了好眼色之外,毅力也是主因,于是他道︰「別急著把玉佩還給我,這對我不公平。」

他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她搭不了腔,只能尷尬的望著他,沉默不語。

「我不是怪公主,只是覺得不公平。皇上讓我出這趟差,是希望我們能夠認識彼此,了解對方的性情,再決定日後是否要賜婚,我明白這是皇上疼愛公主的方式。

「來到成陽縣,我明白公主一心為百姓的疫病而苦,因此不分日夜盡全力協助公主。我明明心疼公主不吃不喝,連覺都睡不安穩,依然強忍著不說,我希望公主能盡情做想做的事,更希望自己能夠盡最大的力量,幫公主完成願望,因此暫且把皇上的美意擺在後面,這是我疼愛公主的方式,卻因此錯失讓公主認識在下的機會。

「這幾天我人在季陽,心里卻懊惱不已,懊惱自己為什麼不自私一點?如果我把自己的心願看得比公主的心願重要,是不是我已經得到公主的青睞?我看得出來程將軍對公主的心思,他是個英雄,如果他喜歡我的妹子,我不但會樂觀其成,還會在一旁敲邊鼓,希望能夠玉成好事,何他喜歡的是公主,是在下也心儀的女子……

「是的,我猜測自己會輸,但我不甘心什麼事都還沒做就輸了,所以臨去季陽前留下家傳寶,想替自己爭取一個機會,沒想到最後還是……但就算如此,我希望公主能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讓我們認識彼此,如果知道我是怎樣的男人之後,公主還是決定選擇程將軍,我就收回玉佩,但是在這之前,我真的只求一個機會!」

說完,他重重喘了一口氣,額頭也滲出薄汗,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可面對彎彎說出這番話時,心跳得極快,他知道自己輸的機會大于贏,但如果他沒有鼓起勇氣爭取,這輩子他都會在懊悔中沉淪。

他的話很動听,可彎彎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喜歡自己,照理說,這樣的清流世家不會願意娶一個拋頭露面的姑娘,即使她的身分是公主,畢竟媳婦是娶進門來生孩子、照顧後院的,不是娶來幫人醫病、博得好名聲的,何況是公主,哪個人膽敢在娶公主進門之後,還迎妾納通房的?

因此對許多世家權貴而言,他們大概都希望能夠把公主送去和番,替朝廷爭取和平吧,只不過父皇不願意委屈她,可別人家的父母也不願委屈兒子呀!

無聲苦嘆,彎彎不解的問道︰「凌大人為什麼喜歡我?」

「公主一定不知道,在治療病患時你專注的神情有多吸引人。以前听過許多公主的傳奇故事,也听過有人批評對于公主的稱贊都是言過其實,但他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們沒有親眼看過公主醫治病人的神情,那樣的仁慈、和藹的面容,確實只有菩薩、仙女才會有。

「天地間,自私的人佔多數,有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見得人人都同意,自私是人的天性,可是公主不擔心自己染病,把病人的痛苦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樣的心胸,大齊上下找不到幾個。公主的身分何其尊貴,怎能為低賤的百姓做這種事,但你做了,不但做了,還做到極致,請告訴我,面對這樣的公主,我如何能夠不心動?

「其實春水堂還沒關門的時候,我已經見過公主了,那時我陪著祖父去看病,你竟讓我們和平民百姓一起排隊,當時我又氣又惱,祖父卻說︰「這是要何等智慧勇氣的醫者,才敢做的事。」當時我不知道你是公主,只想著這個小丫頭竟敢與高官貴族拍板,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真有智慧勇氣。

「是公主把祖父多年頑疾給治好了,爹娘在家里給你設個長生牌位,直到後來我才曉得,原來那個肩膀小小、背卻挺得比誰都直的小丫頭是公主。你說,我怎麼能夠不喜歡?從那個時候起,我便告訴自己,必須更努力、更上進,方能配得上公主,我盡心盡力、一步步走到今天,值得公主給我一個機會。」

天哪,凌之蔚真會說話,她實在招架不住了,連她听完都覺得自己像個仙女,而他這個辛苦的好男人確實值得一個機會,這種話,就算把程曦驊打死,他都說不出來吧!

和凌之蔚在一起,她的驕傲自尊被捧上天,他哄得她一個通體舒暢啊,哪像程曦驊,專門出生來踐踏她的自尊心。

望著他,彎彎老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許久後,她長嘆一口氣,她是不是眼楮月兌窗,還是該做視力矯正,要不怎麼會放著好男人不去愛,跑去愛壞男人?

「給我一個機會吧,等返京時,如果公主還是認為在下配不上,再把玉佩還給在下,好嗎?」他再度懇求。

這麼令人動容,卻不給人半點壓迫的對話,她能麼能夠拒絕到底?無語,她垂下頭,找不出更好的話來對應。

凌之蔚見狀,當她默許了,他指指玉盒,說道︰「里面有一枝雕著玫瑰的簪子,看到它我便想起公主,再沒有人比公主更適合它了,希望公主喜歡。」

彎彎一嘆再嘆,忍不住暗罵自己一定是犯賤界的教主。

她的嘆息讓凌之蔚誤以為自己還有機會,他笑了,暖男的笑容總是特別溫暖窩心,讓她無法對他說出殘忍的話。

餅了一會兒,他道︰「我先下去,公主有什麼事,隨時讓人喚我。」

他出門的時候恰恰與程曦驊踫上,笑意還停在臉上未曾褪去,怒氣卻深刻在程曦驊臉龐。

彎彎看著他們,本來就一個斯文儒雅、一個嚴肅冷然,如今站在一塊兒,兩人的差別更大了,如果有王子選拔賽,評審是一百個正妹,大概有九十九個會選擇凌之蔚,剩下的那個不是有失心瘋就是有被虐癥,她大概是後者。

凌之蔚朝程曦驊一笑,那個笑容帶著些微的挑釁,程曦驊察覺到了,挑了挑眉,瞪了回去,接著不再理他,大步跨進屋里。

他看到彎彎打開一只精致的玉盒,盯著里頭的玉簪發愣。

那是一柄雕刻精美的簪子,可以確定所費不貲,他不相信去疫區還能買到這等好東西,何況季陽是個小地方,哪能找到這種上等好玉,他很肯定這東西絕對是從京城里帶來的。

所以凌之蔚這是正面向他宣戰?

想起凌之蔚的笑,程曦驊忍不住也笑了,不過他笑得令人驚心動魄、心驚膽顫,可不是嗎?他連北夷大軍都沒放在眼里,會怕那樣一位軟腳蝦?

二話不說,他從懷里掏出一柄匕首,往桌上一擺,氣勢十足。

彎彎搞不懂他這是在做什麼,她連殺雞的力氣都沒有,給匕首,是讓她在失貞之後自戕嗎?何況送女人匕首,跟母親節送母親電飯鍋一樣,很沒有誠意耶。

幾天後穆語笙給她解了謎,她說在北疆,每個男人在七歲時,家里就會送他一把匕首防身,若是遇到心儀的姑娘,就將匕首送給姑娘,姑娘一旦收下匕首,兩人就算是訂下了。

穆語笙還說,這把匕首並非凡物,是師父和程老將軍特地找鑄劍高人為曦驊打造的,削鐵如泥、鋒利無比,刀柄上瓖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玉佩是凌之蔚的家傳寶,紅寶石也是程家的家傳寶,這份禮物比起凌之蔚的,更加貴重。

不過眼下彎彎還不知道,她被他的氣勢嚇到,抬頭望著他。「做什麼?」

「交換!」說完,程曦驊二話不說,拿起她玉簪往盒里一丟,收進自己懷中,轉身就要往外走。

她急著追上去,喊道︰「喂,不行吶,那是別人給的東西。」

「舍不得?!」听見她說不行,他立刻火大,本來就很硬的臉,現在硬度超過鑽石,切割不出溫柔線條。

「不是舍不得,那是我要連同玉佩一起還給凌大人的,你拿走了,我怎麼歸還?」

這話彎彎說得委屈無限,她真是有病啊,為什麼不能誠心喜歡好男人,偏偏愛上土匪,她難道不想過著被人捧在掌心的好日子嗎?

聞言,程曦驊原本剛硬的臉部線條被切出無數道光面,頓時散發出燦爛光彩,臭臉男變成耀眼男。

「拿來!」他向她伸手。

啥?!听見她要把玉簪還人,他就要將匕首討回去了?小氣,不交換就不交換,她把匕首拿起來,直接丟進他懷里。

她不要他的匕首?!臭臉男重現江湖!

他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彎彎就算不想注意也難,她氣得跳腳,怒指著他道︰「你又生氣!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啊,你要玉簪就拿玉簪,你要匕首我就給匕首,事事都順著你的意了你還要生氣,天底下哪有像你這麼難纏的男人!」

細听她的話,他才曉得彎彎弄錯了什麼,臉色緩和,他解釋道︰「匕首是要給你的,我要的是凌之蔚的玉佩,我幫你拿去還給他。」

听完他的解釋,她忍不住失笑,又弄錯了,他們之間是不是缺乏正確的溝通管道,怎麼老是她弄擰他的意,他錯解她的心?

她婉聲道︰「你說過,你猜不透我的心意,喜歡我把心事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告訴你,我也一樣啊,你不把話講清楚,我也猜不透你的心思,以後別再惜字如金了,沉默是溝通最大的阻礙,有什麼想法都告訴我吧。」

兩人對望,程曦驊很久很久之後才微微點了下頭,黑黑的臉漲紅,說道︰「彎彎,我很喜歡你,你不要再喜歡別的男人了,好嗎?」

他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應該算吧),惹得彎彎害羞得一路從額頭紅到脖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

程曦驊開心的笑了,她皮膚白皙,他把她的羞怯瞧得一清二楚,她什麼都不必回答,他已經知道她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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