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 卷二‧誓做將軍妻(下) 第二十九章 光宗耀祖的育岷(1)

場面比黎品為想象中還要大,黎育岷一行人剛到城外,得到消息的知府、同知、縣官大人全領人前去迎接,百姓更是夾道歡呼,與有榮焉,心里頭想著,咱們樂梁城能住著黎府一家人,定是天上神仙特別眷顧這塊地界,一個個交代起身邊子女,要同黎四公子好好看齊。

可不是嗎?先不提其它十來個有官職的大臣,光說這黎家四少爺,連進士都還沒有,考上呢,就能同眾位有才能、有賢名的清流官員一起到全國各地考察,這不就是皇帝老子特意給黎家的天恩?

早就說黎老太爺雖然辭官,皇帝還是對他聖眷不衰,瞧,才起復呢,皇帝就離不了他,連黎家兩個少爺都能在皇帝跟前說得上話,現在連匾額都給賜下,這黎家啊,怕是又要再榮顯個幾十年。

總之這些天,樂梁城里街頭巷尾,百姓們一開口話題就是黎家,黎家的光耀、黎家的榮顯、黎家的少爺姑娘全成了百姓茶余飯後的談資。

在府中安置後,開頭前兩、三天,大宴小宴不間斷,之後,黎育岷又得盡地主之誼,遨與自己隨行的官員到處走走看看,好不容易閑下來,卻不時有客人遞帖拜見,男人在前頭應酬,女人在後頭設宴款待、吩咐車馬、安排行程,大小雜事一堆,忙得黎育清和兩位嫂嫂馬不停蹄,夜里身子一歪,隨便靠個東西就睡得不省人事。

不過這忙卻也忙出好名聲。

如今外頭到處傳著,黎府治家嚴謹,下人們做事井然有序,主子們有商有量、和樂融融,就是老夫人、老太爺不在,也不見亂了分寸,可見得黎府教養出來的孩子個個都是好的。

當然,每個府里多少有些糟心事、有幾個不安生的下人,所以主持家務的也得防範未然,該盯的盯、該敲打的敲打,而楊秀萱則被黎品為關在屋里,命令柳姨娘好生看守、不允許她出面見人,就怕她又鬧出動靜。

這回的事可不普通,是皇帝的恩典呢,誰敢鬧事,等同于打皇帝臉面。

因此楊秀萱心頭再不平衡,卻也無計可施,當年她對柳姨娘的壓制欺辱,現在一一給還了回去,一人失意、數人得意,楊秀萱總算也嘗到旁人踩低拜高的滋味。

此事自然也驚動到楊家,只不過人家送了兩次帖子進門都得不到下文。

若是在過去,楊家不過是黎府姨娘的娘家,身分或許還上不得台面,可如今楊家可是黎府八姑娘的婆家,怎還是進不了黎府大門?

此事讓一心想攀上大舅子的楊晉樺很是惱火,回到府里二話不說,幾個巴掌接連甩到黎育鳳臉上,又打又踹,狠狠痛罵。

「連黎育南、黎育朗的岳家都被迎進門、奉為上賓,那可是二房,和四房隔著肚皮、隔著門戶,親戚關系牽得老遠的人,黎育岷都樂于應酬,哪像我和爹爹,像野狗乞憐似的無人搭理,都是你這個心胸狹隘的惡毒女,當初把黎育蝸欺得那樣凶狠,人家心里頭惦記著,連我也一同恨上,我怎麼這麼倒霉,娶到你這個惡婆娘。」黎育鳳這些日子被打怕了,己然明白自己的處境堪憂,再不逞口舌之能,以免惹來皮肉疼痛,她只能死死守住自己的嫁妝,不允許任何人踫。

但嘴巴上不說,月復誹冷語多著吶,她望著楊晉樺,心里冷笑,黎育岷掛名大伯嫡子,早與四房無關,兩個哥哥的妻子身家雖不怎樣,但好歹是書香門第,家里有人當官,而你楊家,算什麼東西!

不管怎樣,再忙日子也是一天接著一天過去,黎育清每天都想找四哥哥說說話,可每回到他屋前,丫頭們遞話,總說四少爺在忙。

也是,接下來要往西北考察,行程緊湊,可不是為了玩耍,要辦的是皇差,總得利用時間合計合計,免得一到地頭上,什麼準備都沒有,任由當地官員牽著鼻子走。

上回那趟差事辦得極好,皇上給了賞賜,現在每個人可都是卯足勁準備要再大干一場呢。

只是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再不找時間同四哥哥說說話,待他走了,下回見面又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了。

所以黎育清再猶豫,還是捧著包袱走到黎育岷房門前。

「四少爺休息了嗎?」她低聲問守在外頭的丫頭。

丫頭尚未回話,聲音就從里頭傳出來。

黎育岷說︰「人都來了,不進門做什麼?」他不忙?黎育清拉起笑顏,推開門,走進屋里,關上門。

她轉過身,看見黎育岷拿著書靠在過去慣常窩著的軟榻上,笑容更熾。黎育岷見妹妹沖著自己笑,忍不住地嘴角微揚。

黎育清望著他,才多久不見?一年都不到頭呢,那個斯文秀朗的少年蛻變了,變得精神、能耐,歷練全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他曬得有些微黑,但更顯男子氣概,炯炯有神的雙眼、寬闊的肩膀,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呢。

黎育岷放下書本,站起身,對她招手,「過來。」黎育清依言過去,站到他跟前。

他伸手一比,她只到自己胸口處,黎育岷皺起眉頭,問︰「都不吃飯嗎,怎沒長高?」口氣不大好、眉心還蹙著,但那份濃濃的關心意味黎育清接收到了,她噘起嘴、皺皺鼻子,撒嬌說︰「誰說的,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呢,木槿說就是改也沒辦法合身,歲歲和木槿只好連手,給我做五身新衣裳。是四哥哥自己長太高,別賴我矮。」她指指屋門又道︰「四哥哥再長下去,下次回來,得拆掉屋門重蓋。」是嗎?黎育岷還是不滿意,「光長個子不長肉行嗎?瘦巴巴的,像根棒子似的,趕明兒個誰肯踏進黎府給你說親?」

「還說我,我才十三歲,哥哥都十七啦,怎不見有人上門?他們是嫌哥哥太高,還是嫌哥哥瘦巴巴的,像根棒子似的?」

「哈,你同我比?哥哥我是待價而沽,等榜上有名,不知道多少名門千金得到祖父母跟前排隊。」說話就說話,他還動手動腳,一下子模她的頭、一下子掐她的臉,好像她是捏面人兒,得修修整整,才能塑出一副差強人意的身板。

「我怎樣?」黎育清不滿,也學他動手動腳起來,只不過人家個頭太高,模不到頭,臉一仰,她想掐也掐不到肉,只能抓抓人家手臂、踢踢腳,像鬧別扭的孩子似的。

「你是掉價而沽,越擺越不值錢。」

「四哥哥看不起我,我要同五哥哥告狀去。」幾聲嬌嗔,樂彎了黎育岷眉頭。

見他笑得溫柔,黎育清嘆口氣,轉而正經起來,拉起他的手,柔聲問︰「四哥哥,你這一向可好?」

「哪會不好,你沒听到風聲嗎?你家四哥哥可是意氣風發、光宗耀祖呢。」

「那是給外人看的,沒道理拿來唬自己人。四哥哥,你……」她又嘆氣,歪歪脖子,視線對上他的眼。「你很辛苦吧?康黨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你一個不是官身的稚弱少年,怎麼能夠對付得了他們?」那份殫心竭慮,&能為外人道?

妹妹的幾句話,問暖了他的心,人人都看見他的風光顯達,卻不知道當中他幾次遇險,連性命都差點兒給交代上,若非母親在上天默默庇佑、自己運氣出奇得好,哪還能坐在舊時屋里安適看書?

望她憂心忡忡的眉眼,笑意再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泄,揉揉她的頭發,他道︰「沒事的,我不是好端端的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總是報喜不報憂,四哥哥這樣子,真教人操心。」

「憑我的心計,那個‘憂’啊,哪能夠難為到我身上,你就別花那麼多心思,滿腦子胡思亂想,難怪長不高。」

「我己經長高了,四哥哥別睜眼說瞎話。」她大聲強調「己經」二宇。

黎育清的惱怒惹得他捧月復,他走到櫃子邊,拿出一個包揪遞給她,「行,這衣服能穿得合身,我就同意你己經長高了。」那是他同育莘估量著育清的身量做的。

黎育清打開包袱,一眼看見里頭的衣服時,忍不住搖頭苦笑,這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了,不識自家人。

「怎麼,不喜歡?這鋪子是最近京里新開張的,生意還不壞,里頭的衣服款式挺別致,與別人家的不同。」沒看到預期中的驚喜表情,黎育岷悶了,還以為她會高興呢,怎會是這副表情,女孩子家不都喜歡打扮的嗎?

她抬起頭鼓起雙頰怒問︰「說!實話交代,這衣服一件要多少銀子?」

「五兩。」黎育岷目光閃爍。

他可以對著天底下人說謊,臉不紅、氣不喘,連在皇帝跟前也能把謊言說得很真誠,偏偏到育清面前,對上她那雙通透清澈的眸子時,就是會心虛。

「五兩?」她語調高揚,那個黑心價是致芬給定的,她能不知道底細?「四哥哥當清兒沒見過世面嗎,隨便兩句就能哄得過?」

「行了、行了,就是八兩,別問啦,衣服穿得好看才重要。」他揮揮手,顯然不願意多談。

五兩、八兩,他當菜市場喊價呀!她才不打算放過四哥哥,硬是走到他面前,同他眼對眼、眉對眉。

黎育清凝聲道︰「這款衣服出自‘天衣吾鳳’,要價二十三兩,如果店里伙計會做人,知道你是最近紅透半邊天的黎家四少爺,或許去個零頭賣你二十兩就不錯啦。」

「八兩?你以為‘天衣菩鳳’是做良心事業的嗎?出門時,我各給你和五哥哥一百兩,那是要讓你們傍身用的,你們沒精打細算就罷了,居然把銀子花在這個蠢地方,氣死我了,你們實在太氣人!」早就警告過他們,錢要仔細花,京城是個燒錢的地方,他們居然拿來買衣服,還是「天衣吾鳳」的經典款,黎育清氣過頭,連蠢地方都說出口,如果這話讓蘇致芬听見,定要敲她兩棒子。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黎育岷很意外。

黎育清兩手叉腰,瞪得眼珠子快掉下來。「那鋪子是我和致芬合開的,我們各佔五成股份,她設計衣服款式,我負責上頭的繡樣圖案,你說,我能不知道得這麼詳細?」听她一說,黎育岷樂得大笑出聲,「那我得快點寫信給育莘,他說如果你喜歡,還要再給你買一身新衣,他擔心楊秀萱苛待你、不給你做新衣服,看來是我們瞎操心,你雖然哪兒都沒去,卻混得風生水起。」見他笑成那模樣,黎育清有氣也沒法發作。呼……用力吐出心中怨氣,算了,下回阿壢哥哥進京,再托他給哥哥帶銀子就是了。

順著他的話,她說︰「可不是,我現在今非昔比,不是被誰苛待就活不下去的小丫頭了,哥哥們就別瞎操心啦。三皇子有同你提到世子爺到嶺南打仗的事嗎?」

「我知道那件事。」

「那你也知道軍隊的衣服?」

「不就是盔甲嗎,怎麼了?」

「叢林戰不比平地作戰,穿的衣服要以輕便實用為主,那批衣服是我和致芬合力設計、做出來的,因為我身上沒有閑錢,只能出三成資金,不過致芬收到銀子,立刻把利潤分紅給我了……」說到這里,她不得不再次感激齊鏞、齊靳,她是將他們這些年給的禮物全兌成現金,才湊出本錢入股「天衣菩鳳」,不;5的股份是致芬掏腰包借給她的,待年底衣鋪子賺錢,再從分紅中攤還本金。

黎育岷看她滿臉的盤盤算算,心里有底,這丫頭再不是能夠被欺負的柔弱小可憐了。

「……我本想托阿壢哥哥,在京里置辦一間宅子,四哥哥和五哥哥就不必住在大伯父府里,如果爺爺、女乃女乃願意,也能每搬過去,我听說那里有點擠……」黎育岷微笑,那里雖然擠卻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在于二伯母不消停,大事小事都要拿出來鬧一鬧。

以前在樂梁,祖母很少出門,威嚴在那里擺著,可以管著控著,不至于出大差錯,現在祖母和鄭嬤嬤都忙,不但要經常窮宮陪德貴妃,為著幫爺爺和三皇子,還得經常出門應酬,只能把家務交給母親,這樣一來,二伯母那性子怎能平靜得下來?

何況這次,二伯母同二伯父進京,特地將育秀給捎帶上,就是想替她在京里謀得一樁好婚事,沒想到祖父、祖母非但沒無心思,更不希望在此多事之秋讓育秀摻和進來。

于是讓母親幫忙拘著育秀,不允許她出門,而二伯母人生地不熟,自然沒有人邀她參加宴會。二伯母在府里憋上將近一年,哪里都不能去,眼看育秀馬上要及笄,還談不成婚事,越心急脾氣越大,打罵下人僕婢是小事,成天與母親尋釁,言語刻薄自己和育莘更是常事,育莘在信里抱怨過幾句,清兒就此上心。

「別擔心,等過陣子祖母替六妹妹找到一門親事,二伯母自然會消停。」

「其實這件事也怨不得二伯母,在這一年當中,連三房的哥哥姊姊和柳姨娘屋里的姊姊都說上親事了,六姊姊卻連個影兒都沒有,當母親的,哪能不心急?」她記得,前世,黎育秀說給了齊靳,這世,他們卻沒有半點交集,歷史越走越歧異,黎育清就越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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