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巴黎戴高樂國際機場
一場暴風雪,使得機場緊急宣布關閉,所有的旅客因此被困在機場里,各航空公司也緊急安排旅客們,住進機場或機場敖近的飯店。
肩上背著小提琴,拖著簡單的行李,穿著黑色皮衣皮褲,外罩一件Cashmere羊毛大衣的山內理惠,坐在航空公司為她安排的貴賓室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等待航空公司的住宿通知。
自從去年自巴黎音樂學院畢業後,她便留在法國。之所以不願意回日本,主因是她不想回去面對繼母,因為那會使她想起她死去多年的母親。
由于父親是奉爺爺之命,不得已和母親結婚,因此,他和母親的感情並不好。
不知是因為生意上的關系或是故意的,父親總是三更半夜才回家,有時甚至好多天都不曾踏入家門一步。
從小,她就知道母親過得非常不快樂,她的身體一向不是很好,再加上和父親感情不睦,整天郁郁寡歡的。
就在她念高二時,母親終于病倒,一直到她去世的幾個月間,父親只到醫院看過她三次。
母親去世時,只有自己陪在她身邊。她深愛著母親,因此父親對母親的冷漠對待,使得她對父親有著很深的怨懟與不滿。
就在母親死後一年的某一天,父親帶著繼母回家,並且告訴她說,她會像死去的母親那樣照顧她、愛她,希望她能夠好好的與繼母相處。
到那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這個繼母就是造成父親和母親感情不睦的罪魁禍首。
由于心痛與傷心,和父親大吵一架後,她便決定離開日本到法國念書。
來到法國已經五年了,她從沒有回過家,過年或者放假時,她都是飛到加拿大去和姑姑平岩春子過節,因為她不想見到那個女人。
上星期,姑姑平岩春子突然從加拿大打電話給她——
「理惠,今年姑姑要回日本過耶誕節,順便見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你也回日本吧!」
「可是我……」她猶豫著。
「孩子,都經過這麼多年了,你……還恨你爸爸?」平岩春子試探的問。
「不,我不恨,我只是沒有辦法諒解他,當初他對媽媽那麼無情無義,我……沒有辦法原諒他,而且我也不喜歡見到那個女人。」她痛心的道。
「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這麼多年了,你至少該回去看看他,是不是?」
「哼!他根本就不關心我,我為什麼要回去看他!」她不滿地哼道。
「你到法國念書的這幾年,你爸爸到法國看過你無數次,他是真的想念你,你知道嗎?」平岩春子試著動之以情。
「他才不會想念我,在他心目中,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她難過得眼兒一紅。
「怎麼會!要是不關心你,他就不會千里迢迢地跑到法國看你,是你不願意見他的,不是嗎?」
「姑姑,我……」理惠眼眶微微泛紅,差點說不出話來。
「孩子,回去吧!何況姑姑也要回日本,你如果不願意住在家里,你就暫時搬到姑姑的別墅,好不好?」平岩春子溫婉的勸她。
「我……」
「不要再猶豫不決了,嗯?」
「好,我……這里還有點事,我先處理好,下星期就回去。」深吸一口氣,她終于下定決心。
「太好了,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你確定日期後,再把時間告訴我或者你爸爸,他會到機場接你。」平岩春子樂不可支。
「嗯,我曉得!」
要不是遇到暴風雪,她現在已經在回日本的飛機上了,想到再過不久就可以回到自己成長的故鄉,並見到闊別五年多的父親,心里有著期待,卻又有更多的悵然。
就像姑姑說的,經過這麼多年,自己對父親的不滿也應該隨著時間而沖淡,只是一想起母親死前那含怨的神情,她就無法原諒父親。
無奈的輕嘆一口氣,一雙新月般的秀眉不禁微微蹙起。難道他們父女的惡劣關系,這輩子就要這樣一直維持下去?
正凝思間,一道親切的女性嗓音倏地在耳邊響起——
「請問你是山內理惠小姐嗎?」一名穿著日亞航制服的小姐微笑的望著她。
「呃!我就是。」抬起臉,她點點頭。
「請你隨我來,公司已經安排好你今晚住宿的飯店。」
「哦,謝謝你!」
站起身,拿起行李,她跟著那位小姐走出貴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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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名古屋國際機場
在巴黎被大風雪困了兩天的山內理惠,終于回到闊別五年的日本。
看著機場熙來攘往的旅客,山內理惠一個人靜靜的背著小提琴,站在入境大廳。
她忐忑不安的直望著門口,她知道待會兒她就會看到多年不見的父親,因為姑姑在電話中告訴她,父親會親自來接她。
此時的她,內心異常矛盾,一方面她渴望見到父親,可卻又有著更多的不安,因為她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
正凝思間,她的背後突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整個人踉蹌的向前沖出好幾步,才穩住腳步。
「啊!痛死我了!」緊隨著一聲痛呼,一陣嬌滴滴的女子嗓音不悅的響起。
「ㄟ!你瞎了眼了是不是?不會靠邊站一點啊!萬一害我撞斷骨頭,看你怎麼賠,哼!」女子罵道。
「咦?」山內理惠一怔,微微蹙起秀眉,並彎腰扶起被她撞倒的行李。
這是什麼道理?她站在這里礙著誰了?是她跑來撞她的,不是嗎?她都還沒有說話,她倒先開口罵起人來了!
「修二,你看看嘛,人家被撞得好痛喔!」松原洋子嗲聲嗲氣的對著站在身旁的一位高大挺拔的男子說。
「被撞?不是你去撞人家的嗎?」鬼塚修二微微蹙起眉頭,低沉的嗓音冷淡得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我我……那是……唉呀!她……她可以站旁邊一點呀!那人家就不會撞到她了,你說是不是?」松原洋子仍是那強詞奪理的蠻橫口氣。
听到這里,山內理惠忍不住轉過身來,看著眼前驕橫的女子。
「我想,我站在這里並不礙著誰,何況這里又這麼寬敞,你居然還會撞到人,我建議你應該去看個眼科醫師!」
話落,她快速的向兩人睇了一眼後,重新背上小提琴,拖著行李離去。
表塚修二皺起眉,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那女孩有張絕美臉蛋,及肩的秀發,和賽雪的肌膚。
美女他見多了,沒什麼好稀奇的,只是……剛剛她睇他的那一眼,居然莫名地撥動了他內心深處的心弦!
那是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怎麼會?她只是個陌生人啊……
「你……喂!站住,你別走!你是什麼意思?你給我好好解釋清楚!」松原洋子尖銳的嗓音,響徹整個大廳。
聞言,山內理惠突地頓住腳步,她甜甜的回眸一笑,語氣輕蔑地說︰「這位先生,我想我剛剛說的你應該懂,所以麻煩你好好替我解釋給你的老婆听,好嗎?謝謝你啦!」
話落,她頭也不回的邁步離開。
「你……」
听她這麼說,松原洋子臉蛋一紅,羞怯地偷覷身旁的鬼塚修二,完全忘了要繼續追究。
而鬼塚修二只是挑挑濃眉,玩味地盯著山內理惠離去的背景。
這女孩子真能勾動他心中的那根弦,有趣!
如果下次還有機會再見到她,除非她結婚了,否則……他要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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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黑色朋馳平穩的在高速公路上奔馳,山內理惠為了隱藏心里激動的情緒,一動也不動的坐在車內,眼光直望著車窗外不住後退的景物。
安靜的車內彌漫著一股沉悶、尷尬的氣氛,父女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咳……理惠,這幾年你……你一個人在法國過得還好嗎?」山內明夫首先打破沉默。
「嗯。」她輕點了頭,冷淡而生疏的應了聲,算是回答了他的話。
「那……這麼多年不見了,你……有沒有想念爸爸?」山內明夫滿心期待的望著她。
聞言,她原本僵硬的身子微微一動,心里禁不住一陣激動。
她想念他,尤其是當她情緒低落,心情不好時,她也想跑回日本找父親,尋求撫慰,只是一想到他如何對待母親,她那逐漸沸騰的心,便急速的冷卻下來。
即使經過這麼多年,她心里還是在意著那個破壞她父母感情的女人,只要那個女人存在的一天,對父親,她就永遠無法釋懷。
「一點也沒有。」為了掩飾內心的激動,她淡淡的回答。
「理惠……唉!」失望的情緒一下子掩蓋了他充滿期待的眼神。
一下子,車內又再度陷入安靜。
車子在黑夜中行駛,明亮的路燈隨著車子的移動而一晃一晃的映入車內。
「理惠,這次你回來,爸爸好高興,所以想在你生日那天,在飯店里好好的替你慶祝一下,你說好不好?」山內明夫再次高興的打破沉默。
「隨便,我沒有意見!」她面無表情的答著。
「理惠……爸爸想問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老實告訴我?」
「什麼事?」
「這幾年在法國,你……你有沒有交到要好的男朋友了?」他小心翼翼的問著。
「你問這做什麼?」她蹙起了秀眉,冷冷的望他一眼。
「沒什麼,爸爸只是想,像你長得這麼漂亮,肯定會有很多男孩子喜歡你、追求你,你在法國這麼多年,應該會有要好的男朋友吧?」他又問。
「沒有。」對于父親的贊美,她一點也不開心。
「嗯?什麼沒有?」他不懂的看她一眼。
「沒有男朋友!」她不耐煩的答道。
「為什麼?」他有些驚訝。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原因,不是嗎?因為這根本不關你的事!」她冷漠的說。
「理惠你……」
「我不想再談這個問題了。」她毅然阻斷這個話題。
「理惠,爸爸是關心你才……」
「關心?你關心的應該是那個女人吧?」她冷哼一聲。
「理惠……唉!都經過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能原諒爸爸?」深嘆一口氣,他無奈的望著她。
「原諒?不,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是如何為了那個女人,而拋棄了媽媽和我的!」她忿忿不平的吼著。
「我知道我那樣對待你媽媽是太過分了,但那絕對不關千代子的事,你千萬不要誤會她。」
「到現在你還這麼護著她?版訴你,只要有她在,我就永遠不可能原諒你!我恨她奪走了你對媽媽還有我的愛!」她說著,紅了眼眶。
「理惠……」
「為什麼你可以完全不顧我的感受,就將那女人娶進門?你根本一點也不愛我,你愛的、關心的,永遠是那個女人!」說到激動處,她幾乎掉下淚來。
不,她不能哭!自從媽媽死後,她就沒有再掉過一滴眼淚,她一直告訴自己,絕不能讓那個女人看笑話。
「不,不是的!理惠,爸爸一直都很疼愛你,你到法國念書的這幾年來,你知道爸爸有多想你嗎?爸爸幾次到法國看你,你卻都不願意見我。理惠,你就真的這麼怨恨我嗎?」
「不,我並不恨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緩緩的道,「我……只是無法諒解……」
「理惠……」
「我累了,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打斷他,她撇開臉不願意再談。
「唉!」山內明夫長嘆一口氣,沮喪的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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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古屋山內豪邸
車子停在一棟像皇宮般的豪邸門口,司機將車子停妥,下車替兩人打開車門,並搬下行李。
山內理惠一抬頭,便看見數十個僕人站在門口,其中一個年紀約莫六十歲的歐吉桑一看見她下車,便急忙走近。
「小姐,你你……變了,變得愈來愈漂亮了,真好,太好了!」河村康野一看見她,激動的忍不住紅了眼眶。
當年那個綁著兩條小辮子的高中小女生,如今已變得亭亭玉立了。
「康野叔叔,你還好嗎?」山內理惠睇著他微微一笑。
「好好,托小姐的福!」他高興的點點頭,隨即轉頭低聲吩咐身旁的女僕,女僕隨即彎腰提起她的行李。
「外面冷,老爺、小姐,我們先進屋里去吧!」他恭敬的彎腰。
走進客廳,山內理惠發現屋里的擺設,和五年前她離開時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這個客廳里的一切布置,是當初媽媽請人設計裝潢的,原以為她去了法國,那個女人一定會整個重新布置過,想不到它並沒有改變。
「理惠,你要是累了就上樓先休息一下,晚餐好了,我會要他們去叫你的。」山內明夫疼惜的說。
「嗯。」她仰起頭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的房間沒變,還是在二樓可以遠眺夜景的那一間。」山內明夫了解的笑一笑。
「哦。」靜靜的看了父親幾秒後,她沒再說什麼,一旋身便往樓上走。
回到五年來未曾踏進的臥室,她忍不住四處模模踫踫。
一切都和她離開日本時一樣,房里的擺設並沒有被動過,但卻收拾得非常干淨,她知道父親一定是命人每天進來打掃她的房間。
放下肩上的小提琴,她緩緩的在床沿坐下,拿起床頭一張她十歲那年和媽媽去動物園合拍的照片。
那是媽媽拜托游客幫她們照的,當時母女倆都笑得好開心,她還記得當時她對媽媽說,希望下次爸爸也能夠陪她們到動物園來。
但媽媽嘴上的笑容隨即凍住了,良久,她才幽幽的說了一句以她當時年紀根本听不懂的話——
「你爸爸的心不在我們母女身上,他……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別人不都是和爸爸、媽媽一起來動物園玩的嗎?」她疑惑的抬起小臉望著母親。
「你年紀還小不懂,以後長大就知道了。我們到別的地方去看其他動物吧!」牽著她的小手,母親再次往前走。
記憶中,母親並不願意多談父親的事,長大後,她才漸漸知道,父母的婚姻是建築在家族利益的基礎上,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幸。
早在結婚前,爸爸就有了一位要好的女朋友,結婚後,父親一開始還會因為爺爺的關系,偶爾回家一趟,但爺爺過世後,他就以生意忙為借口,經常夜不歸營,到後來甚至不回家了。
後來由媽媽口中的只字片語得知,爸爸是因為外面的女人,也就是繼母,而棄她們母女于不顧。
是她奪走父親對她的愛和關心,是她破壞了父母的婚姻,她是罪魁禍首!
所以從小到大,她幾乎從未享受過父愛,自己也從來沒有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同時和父母兩人一起出游過。
她曾經非常渴望爸爸能夠帶她去任何地方游玩,只可惜這個小小的渴望,一直到她高中畢業,都未曾被實現過。
凝思間,一陣敲門聲響起……
「小姐,晚餐準備好了,請你下樓準備用餐。」門外傳來女僕的聲音。
「知道了,我馬上下去。」
將相框放回原位,她打開門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