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里的絕色冰焰
因為甘武從的到訪,使得原本已經空蕩的莫家熱鬧起來。
在半年多前結束軍火事業之後,莫家就一直門可羅雀。直到莫子尉重拾事業,依然沒有多找隨從守著家園,零星的貼身隨從根本就擋不住這些大隊人馬的闖入。
軍火……了解莫子尉的人都知道,他不會放這麼多殺人工具在自家里,敢如此堂而皇之的闖了進來,甘武從倒是對莫家的環境心里有數。
「原來是甘老爺子,久仰大名了。」莫子尉更加用力地摟緊了涂深深,深怕不速之客的到來會讓她再度失控,「是發生什麼大事,還勞駕您大老遠從印尼跑來台灣?而且,我沒有邀請您進入我莫家大門吧?」
「門口沒有人守著,我就進來了。」甘武從笑著搖搖頭,「沒想到莫家又開始販賣軍火,卻沒有把已經辭退的保鏢找回來守著,我對你的勇氣感到欽佩啊,莫先生。」
「屁話少說!我這里少有你們這種不禮貌的不速之客,所以不需要。」莫子尉看到甘武從那一臉輕蔑的笑就想吐,對于自己父親的恨意就轉嫁到甘武從身上。
「對,屁話少說。」老人眉頭也不皺一下,一點都不生氣,「那我也不多說廢話了,那個,請還給我甘家。」他指指莫子尉懷中的涂深深。
「什麼‘這個、那個’的,這位是我老婆。請叫她‘莫太太’。」
莫子尉一說出口,甘亦中的臉就更白。
「莫子尉你……難道你?」
「我怎麼樣?深深已經是我的老婆了,怎麼,你有奪人之妻的嗜好?」莫子尉狠狠地噱了甘亦中一頓。
「是你奪我之妻吧?莫子尉!」天啊,竟然讓莫子尉得到了涂深深!
「甘少爺,深深還沒嫁到甘家,而你昨夜對她的行為讓我很反感,怎麼?這麼急?你不知道就算狗急也會跳牆嗎?」莫子尉繼續酸言冷語地反諷回去。
「你這種人才也會墮落到這種地步去強迫女人嗎?你老爸還真是教育失敗!」
表面上是罵了甘亦中,甘武從卻也知道莫子尉正在拐彎罵自己。
「莫先生,涂深深原本就與我甘家有婚約關系,今天不管小兒對她做了什麼,一定不是傷害,只是他表現過當了。」甘武從不疾不涂地打圓場,「再說,就算涂家小姐受了委屈跑到這兒來,莫先生您如此,不也算是趁人之危嗎?」
「子尉不是趁人之危!是我心甘情願委身于他!」涂深深突然轉頭大聲反駁,「甘伯父,你不教訓自己的兒子,難不成還鼓勵他這樣暴力對我?好笑!這樣我哪敢嫁到你們甘家?」
笆武從自從印尼一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涂深深本人,今日見到這亭亭玉立的美人兒,倒是愣了愣。也難怪亦中神魂顛倒到按捺不住、而太過心急……
只可惜啊,他的兒子無福消受了。
我甘家人要不到的東西,你莫子尉更別想到手!
「你也不必嫁了,深深。」甘武從突然笑了笑,轉過身去拍拍涂勝永的肩膀,「老涂啊,婚約就解除吧,你女兒已經先被別人騎了,我的兒子不能娶這種女人。」
笆武從的話讓涂勝永及莫子尉光火,什麼叫做「被人騎了」?這老家伙真是口不擇言!
尤其是涂勝永,當甘武從拍著他的肩膀、那樣斜著嘴角地笑著,他知道甘武從打什麼算盤。
這樣的景象、這樣的感覺,在甘武從射殺莊志山夫婦前……重演過。
他只是冷冷的看著甘武從,一句話都不說。
火大的莫子尉卻沒這麼容易放過甘武從。
「你這個老賊!要嫁不嫁都是你在說的,你以為說了我就信?還有,什麼叫做‘被人騎了’?你年紀一大把了講話還這麼不挑字眼?」
不可能的,有著跟自己父親莫峻廷一般冷血面容的甘武從,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放過涂深深?
「不,父親!我……我要深深!」甘亦中倒是開始反抗了。
他太訝異,沒想到父親就這樣放棄了他的未婚妻。不,不能,他迷上涂深深了,就算……就算莫子尉先佔有了她,他甘亦中仍要佔有這個冰雪般的天使一輩子!
「你給我安靜點!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的婚姻由不得你做主!」甘武從對兒子大吼一聲,讓甘亦中愣了良久。
由不得我做主,是這樣嗎?
從小到大我都讓你做主,現在,我只不過是想得到一個心愛的女人,這也不成全我?
還有方才在廳外听見的,鑰匙……
笆亦中想到自己背上的傷疤,不會是真的吧?父親,我如此信任你、仰慕你,我是你的兒子、唯一的繼承人,你該不會真的只是……把我當成一把鑰匙?
笆亦中受到太多沖擊,即將失去自制力及禮教束縛。
一定沒這麼簡單,莫子尉看到涂勝永的臉上,出現了難得見到的猙獰,那是對甘武從的恨意,而不是听見女兒的婚約已經解除的欣喜。
「你還是要帶走她,對吧?」涂勝永冷靜的質問甘武從。
「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老涂。」甘武從退了一步,示意身後的隨從隨時準備動作,「我只會帶走晶片;女兒,還是你的。」
什麼?只要晶片,莫子尉一听,非同小可。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甘武從要直接從深深身上取走晶片,而跳過婚約這一段了。
「等一下!你拿到晶片也沒用不是嗎?」莫子尉指著甘亦中,「你也很清楚你的兒子身上也有一片,難不成你也要拿出來?讓他生命受到威脅?」
「當然不,他是我兒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冒這種險。」甘武從親昵的一把摟過臉色慘白的甘亦中的肩膀,「涂深深的晶片將會由他繼續保管,對不對?亦中?」
笆亦中對父親的話語仿佛充耳不聞,抖著嘴唇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點頭而點頭。
笆武從發現了兒子的異常,卻認為只是因為婚約解除的打擊過大,也就沒有想這麼多。
卻沒有想到最危險的炸彈,其實就是自己的兒子。
「我要的是完整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取走晶片危害她的性命。」
涂勝永堅決的說著,看著甘武從,這意味著他再也不「听話」了。
氣氛凝住了,對立的氣味因為涂勝永的反抗變得沉重。
涂深深垂著眼淚看著自己的父親。
「爸爸……」
「深深,爸爸已經錯了快二十年,不能再繼續錯了。」涂勝永走向女兒,老淚垂垂,「這一切我會負起責任。」
「錯的不完全是你!是這個老賊!」莫子尉憤怒地指著甘武從,「該要負責的是他!你要搞清楚先後順序!」
「不,如果我不要這麼甘心、軟弱,深深也不會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你跟深深……也會在更好的狀況下相識、相戀、進而相守……」涂勝永握住了莫子尉的手,「答應我,好好照顧深深。」
「你……你在說什麼瘋話?」莫子尉有很差的預感出現,涂勝永怎麼一副在交代後事的樣子?
「啪啪啪……」一陣掌聲清脆的響起。
「真是感人啊,老涂,不過我不懂,這件事情錯在哪里?」甘武從停止鼓掌,目光凌厲,「可別忘記我們的約定,這可是你情我願的,難不成你想毀約?我說過了,你只有兩條路。如果你要毀約,後果會是如何呢?」
「去你的約定!」涂勝永突然大吼一聲撲向地板,抓起了方才深深企圖自殺時被打落的手槍,指向甘武從,「你死了就可以一筆勾消了!」
涂勝永決定帶著愚勇放手一搏。
他這輩子沒有真正的親手殺過人。但是,莊志山夫妻、深深的女乃媽、第二十一號保鏢……自己卻仍參與在其由,他為此一直都不得安心。
無法安心啊!自十多年前那場錯誤的一念之間,他就注定無法安心。
如果殺了甘武從就可以讓這一切結束,他非做不可。
如果是為了深深,再殺一個人都可以,即使要親自動手。
為了深深……
但他畢竟老了,身手矯健的程度不如以往,保險還來不及拉開,甘家的隨從已經發動了火力。
「不!爸爸!」涂深深高聲尖叫,想要奔向父親阻止他,卻被警覺的莫子尉抱在懷里撲倒在沙發背後的地上,避開火力。
在落地躲避子彈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自己的父親身上進出了如花的鮮血,飛濺在四周、角落、還有……她的臉上。
宛如走馬燈般的,父親的慈愛、包容,還有隱藏著秘密的憂愁面容,相依為命的十幾二十年光陰,一幕幕閃過涂深深的眼前。
數發子彈穿進了涂勝永的身體里,他宛如慢動作般地緩緩跪倒在地,雙眼直視著甘武從。
笆武從走到涂勝永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對他冷笑。
「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了,老涂,不及我了解你的百分之一。」說著,他從鄰近的隨從手上拿過了槍,指著涂勝永的頭,對著沙發後方喊話。
「親愛的涂大小姐,咳……」甘武從清了清喉嚨,他的身體出現了一點不適。
要快點解決,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好不容易撐到這時候,千萬別發病,那就前功盡棄了……
「你該出來見你父親最後一面吧?嗯?」他扣下扳機的聲音是如此響亮,讓躲在沙發後方的涂深深渾身發抖。
爸爸……最後一面?天哪!她剛剛看到他全身是血的樣子了,這該死的甘武從,還想在她面前殺了她的父親嗎?
莫子尉緊緊的壓住她的肩膀,要她稍安勿躁。
「你一定很後悔那時候沒把我一起干掉吧?要殺了我就快點……」涂勝永有氣無力地挑釁,他絕不能讓自己變成深深受威脅的棋子。
「沒錯,我的確是很想殺了你,但是不是那時候,而是等到你不听話、毀約的那一天。就像現在。」
「殺了我,你以為你就可以得到深深、得到那龐大的寶藏嗎?哈哈……」涂勝永突然笑出聲來。
他非笑不可,不管身體上的這些新鮮的洞,如何地在折磨他的神經,他都要在死前嘲笑甘武從。
「不是這樣嗎?不過你還真大膽,你一死可就沒有人可以當你寶貝女兒的保護罩了,這十幾年來我可是看在你是我老朋友的份上,才讓你女兒活到今天。」
「你活不久了不是嗎?不要以為我對你的病情都一無所知……」涂勝永直接挑明甘武從的身體狀況,「你貪心啊,甘武從,你比我還要貪心,枉顧自己兒女的自由意志,就只為了你根本踫也踫不到的金銀財寶。」
是啊,就算殺了涂深深拿到晶片,除非甘亦中也死,不然這輩子他與甘武從都無緣再見到那亮眼的璀璨金銀。
「我看不到無所謂。咳、咳咳……」甘武從覺得胸口越來越疼痛,「只要這些財寶都屬于我甘家世世代代,就夠了。那是我甘家的東西,誰也別想拿走!」
「就算讓自己的兒子當一輩子的鑰匙?活在這樣可笑的使命下,直到入土前都還要死無全尸地挖出晶片?」涂勝永覺得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滴地消逝,他開始慢慢地癱軟在地。
但是,無論如何都要拖延時間,好讓莫子尉想到辦法帶著深深逃出去。
我就只能依靠你了,莫子尉。
「這是他們的命運!被莊志山夫妻詛咒的命運!」甘武從被涂勝永一臉平靜的言語激怒了。
呸!誰愛自己的孩子當了一輩子的鑰匙?都怪莊志山那對鬼夫妻,擋他財路!
「不……不!我不要這種命運!」
笆亦中突然嘶吼起來,引得甘武從分神驚訝。
「亦中?!」
「那是你的夢話,你的野心!苞我無關!我的人生為什麼要葬送在這種可笑的事情上面?」
笆亦中終于是爆發了,自方才在廳外听見涂勝永提起的這段往事,他的心就涼了一大半。加上父親說凡事由不得他自己,還有現在又說這是他身為甘家人詛咒……
「憑什麼?就算你是我的父親,在宰制了我二十多年後,你還想在將死之際繼續宰制我的下半輩子嗎?」甘亦中已經失去理智,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瘋狂的反抗甘武從。
「亦中!收回你的話!你難道不明白我都是為了你好?」
笆武從因為訝異及氣憤,胸口的疼痛愈加劇烈,他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拿槍的手開始發抖。
「為我好?你是說那座礦山嗎?剛剛不是說了?除非我跟深深過百年……也就是要等我們死了以後,才有可能讓這些所謂的寶物現世!不是嗎?不是嗎?!」甘亦中狂喊嘶吼的聲音,讓其他的甘家隨從因為驚訝而漸漸的放下了武器。
「有什麼意義?父親,這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沒有!我才不在乎什麼鬼金山銀山!我是你的兒子!不是你的棋子!包不是你的鑰匙!」
「亦中,你……」甘武從見到自己保護多年的兒子竟然如此忤逆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胸口一疼,便又咳了幾聲。
機不可失。
在沙發後面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的莫子尉,馬上竄了出來,縱身一個拳腳便打倒了一個甘家隨從,也順手奪下了槍枝。
快速地上了膛,莫子尉一把將情緒依然激動的甘亦中抓到手邊,槍口頂著他的太陽穴。
「真他媽的甘武從,你看看你,把我未來的岳父打成重傷,還把我莫家搞得到處都是血。」
他又使勁地用槍口頂著甘亦中的頭一下,「要不要跟我打個商量?你跟你兒子滾回印尼去繼續賣毒品,守著那天方夜譚的礦山,讓我們一家和樂安靜點行不行?」
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上膛的槍口頂著,甘武從卻依然不假辭色,槍口更貼近涂勝永的頭顱。
「這樣真難辦啁,莫家二少,你我手中都有一個人質,你背後的那個女孩我也要,這該怎麼做呢?」
「我不可能把深深交給你的!你難道不要你的兒子了嗎?」莫子尉熟悉的厭惡感更加強烈了,想當年,莫家的老頭子也是不顧他們兄弟的安危,如此的冷血……
突然地,他同情起甘亦中,為他感到悲哀。
「放開我爸爸……」涂深深站了起來,走到莫子尉的身後,「只要你放開我爸爸,我……我讓你取走我身上的晶片。」
她的臉上出現了堅定的神色,是的,到頭來,甘武從要的不就是她身上那該死的晶片嗎?
「我給你晶片,你放了我爸爸。」
「深深!」涂勝永跟莫子尉同時大聲地阻止她。
「爸爸挨了這麼多槍就是不要你屈服,不可以,你不可以……」涂勝永在槍口下依然要女兒保命要緊,不要管他。「反正爸爸老了,也沒幾年好日子,就一槍,及早解月兌,也是好事一樁。」
「老涂!」甘武從一槍用力地敲了涂勝永的鼻子一下,讓他血流滿面,「你女兒的建議不錯,值得交換,你廢話少說!」
莫子尉則陷入兩難,不管是涂勝永或是涂深深,他都想保住,但是現在看來只能選擇一個。手上抓了個甘亦中,卻好像沒有用武之地,這讓莫子尉感到緊張,也為甘亦中覺得悲哀。
「甘武從!不要管深深說什麼!你到底要不要你的兒子?」
「不!」涂深深大喊,「晶片你拿去,兒子也還你,只要放了我爸爸!」說著,涂深深竟然開始月兌下上衣,露出了背上細長的傷疤,「這就是你要的晶片,你要,就放我爸爸走!」
「讓我想想這交易的可行性。」
眼前的涂勝永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死不死都是無所謂的,但是如果他活著可以換到那張晶片到手……
不過那個莫子尉就傷腦筋了,這個可以不要命的極道之子,跟他的兒子可是完全兩回事,而亦中在他手上,但是看來亦中目前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因為莫子尉將他當籌碼。
既然如此,先把涂深深身上的那塊晶片拿到手再說。
望見了那條深色的傷疤,甘武從動心了,而甘亦中則是心碎已極。
苞我一樣的位置,一樣的疤痕,果然是詛咒啊!涂深深父女這樣的想要為對方犧牲,父親卻對自己的安危沒有任何積極的挽救。
自己到底在父親的心目中有多少份量?看著父親竟然思考涂深深的建議,而絲毫不為自己的被擄而擔憂,甚至,自己已經變成了交換的「附加品」,甘亦中已經了然于心了。
「殺了我吧,莫子尉。」甘亦中以極小的聲音吐出這句話。
「什麼?!」莫子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傻小子在說啥?
「我說,殺了我,不管你的‘莫太太’會不會被我的父親抓到手,請你都一定要……殺了我,別將我還給父親。」
笆亦中望著認真盯著涂深深背上傷疤的父親看。
「你們能不能月兌險、父親會不會拿到晶片,都跟我無關,我不想再當一輩子的鑰匙,當了將近二十年了,夠久了……」甘亦中把自己的頭頂著槍口一下,眼角泛出了一點熱淚,「算我求你吧,莫子尉,自殺會不得超生,而我還想要下輩子好好做人,我相信以你的槍法,你會讓我死得很痛快,所以,請你殺了我。」
多無奈的語氣……莫子尉想起了幾年前的自己。
那種想要求死的絕望……
笆亦中以為莫子尉在質疑自己想死的決心,一咬牙,「我甚至不會怪你拿我當籌碼,如果因為我的死你們可以月兌險,就當作我是做好事,好讓我上天堂吧。」
他笑的悲哀,這一幕讓甘武從見到了。
笆武從發現兒子越來越不對勁,竟然跟敵人低聲說話而且還帶著淺淺的笑。
「我答應你,涂小姐。」甘武從不想再拖時間,這麼簡單的事情耗了這麼久,太沒效率了。
「那好。」涂深深拉上了背上的衣物,表情森冷的提出要求,「先放了我爸爸。」
「你先過來,等我放了你爸爸,再把亦中換過來。」甘武從不是先要求交換自己的兒子,而是涂深深。這讓莫子尉徹底的灰心。對于父子親情薄弱的灰心。
「我不會殺了你的。」莫子尉低聲在甘亦中的耳邊說著,「我不喜歡幫人自殺。」
此時涂深深正緩緩地向甘武從走去,一把就被甘家人抓住,在同時甘武從一腳將涂勝永踢到莫子尉的腳邊。
看著滿身鮮血的父親,涂深深還是忍不住掉眼淚了,她抬眼看著莫子尉,眼里滿滿的是不舍與悲痛。
「莫先生,請放了我兒子。」甘武從改將槍口對準了涂深深的腦袋。
「如果我現在將他帶走,或是……將他殺了,你也無所謂嗎?」莫子尉問出甘亦中也想問的問題。
笆武從卻只是冷笑,「你帶得走他嗎?別忘了還有廢物老人拖著你,任你再厲害也逃不過我身邊這麼多人吧?」
「如果我殺了他呢?你唯一的兒子?」莫子尉也跟著冷冷的笑,「你該不會笨到要用深深的生命威脅我吧?反正……」一想到他就心一酸,「反正深深落在你手上也是凶多吉少。」
笆武從沉默了,因為莫子尉說的是事實。
「你就承認吧,甘武從!兒子對你的意義大概只剩下‘鑰匙’兩個字!如果我殺了他,你就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那驚人的金山銀山,對不對?」
莫子尉說出了讓甘武從父子都變了臉色的話。
「你不會殺他的,莫子尉。」甘武從的手腳開始因為胸口的抽痛而微微顫抖。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就是默認噦?」莫子尉「呸」了一聲,「像你這種人,跟我的老爸一樣,都不配當人家的父親!」
趁著莫子尉分心時,甘亦中突然用手肘以力撞了莫子尉的胸口,奪下原本架在自己腦袋的槍,反過來指著莫子尉,一步步退到甘武從跟涂深深的身邊。
他滿臉笑意,與剛才的悲愁面容完全不同。
「你……」莫子尉不敢相信方才一臉悲情的甘亦中,竟然會對自己做出這種事情。
虧老子我還這麼為你感到難過,媽的你這家伙……
看著兒子竟然發揮神勇,甘武從大笑起來。
「哈……不愧是我的兒子,莫子尉,你也太小看他了。」
「父親,你也小看我了。」卻沒想到槍口一轉,甘亦中將槍口對準了甘武從的腦際。
「亦中?你……」
「我不想再當鑰匙了,父親,我為你賣命、用功了這麼多年,你卻看重我跟涂深深身上的鑰匙多于我跟你的親情,我很失望你是這樣的人。」
笆亦中轉身看著身邊的隨從,「放了她。」
「亦中,想想那一座礦山里的……」
「反正我是注定看不到了,那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我沒有遺傳你貪心的基因啊,父親……」甘亦中又下了一次命令,「放了涂深深!」
猶豫的甘家隨從終于正是放開了涂深深,她面無血色地奔到莫子尉跟涂勝永的身邊,將重傷的涂勝永拖到沙發後掩蔽。
到手的肥肉飛了,還是因為自己教出來的好兒子……
笆武從怒不可抑。
「你……虧我生養了你這麼多年!我是你的爸爸啊!」
「爸爸?一個爸爸不會這樣忽視自己的兒子,處處都由不得他做主。」
笆亦中話還沒說完,甘武從用盡所有的力氣,反手甩了甘亦中一巴掌,在沒有防備下,甘亦中被打倒在地。
「全部都給我殺了!殺了!」甘武從紅了眼楮,下了殺戮的命令。
莫子尉撿起了甘亦中倒地時落下的槍開始一一反擊,打倒了幾個甘家隨從,但是人數實在是太多,他單槍無法抵擋,肩膀及腿部都中了槍。但他畢竟是殺人的武器,抓起了倒地的甘家隨從當作盾牌,射殺的血跡點點噴在他的身上、臉上,在撂倒、閃躲過幾個隨從後,他靈活地竄到甘武從的身邊。
「姓甘的老賊,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莫子尉滿臉鮮血地大聲吼叫,他真的是受夠了,一槍就要轟掉甘武從的老腦袋。
此時,卻看見沒有防備能力的涂深深與涂勝永,已經被兩個甘家人拖出來用槍指著。
「子尉,殺了他!殺了他!不要管我們了!」涂勝永用力地大喊,以至于傷口鮮血不斷。
「殺了他才能杜絕禍害,反正我怎樣都得死……」涂深深也哀求著莫子尉快點解決甘武從。
不!他做不到。他猶豫了,這時候莫子尉感到眼前一黑,癱軟在地,在他猶豫的當頭已經被甘家人從背後一槍打進胸口。
「子尉!」涂深深尖叫,看到那把槍已經指向了莫子尉的頭。
啊啊!預言……這就是預言?他滿身鮮血,不、不要!不要!
「哈哈……莫子尉,我剛剛就警告過你了,我甘家人多勢眾……」
「砰!」
笆武從話還沒說完,眼楮突然翻了白,緩緩的望向背後。
「亦……亦中你……」
「父親,你鬧得夠久了,該回家了。」甘亦中面無表情說著,槍口硝煙裊裊。
所有的人,包括涂勝永父女、甘家隨從都對眼前的突發狀況感到錯愕。
「我……我是你的父親,你……怎麼……」胸口的槍傷,讓甘武從原本就虛弱的肺部呼吸不過來,他依然用力地撐住站穩腳步。
「就因為你是我父親,所以……」甘亦中流下沒有表情的眼淚,「做兒子該讓你從白日夢里清醒了。解月兌吧,父親。」
莫子尉朝著甘武從的太陽穴又補了一槍,一下子就讓甘武從沒了氣息了。
笆亦中看著父親倒下的身體、圓睜的眼楮,竟然覺得輕松。
「莫子尉,你太多事了。」甘亦中看著滿身是血的莫子尉說。
「我不能讓你……背上弒父的……罪名過一輩子。反正我……殺過人,沒……沒差……」莫子尉苦笑了一下,虛弱地放下手中的槍枝,終于閉上了眼楮。
「子尉……」涂深深爬到愛人的身邊,輕輕地搖著他,模著那溫熱、不斷自胸口流出的鮮血,涂深深瀕臨崩潰。「子尉!別睡!別嚇我!張開眼楮看看我,求你……」
雙手上沾滿了鮮血,涂深深呆滯地在莫子尉的胸口一邊模索,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止血點,止血點在哪?啊?血……好多血……怎麼辦?我還是好笨……找不到止血點……」
那個向日葵迎風搖擺的清晨,記得我也是這樣笨手笨腳……
「對不起,子尉,我找不到……找不到……」
晶瑩的眼淚,一滴滴落下,洗去了莫子尉臉上的斑斑血跡,卻喚不醒她的騎士、她的愛人。
「火焰般的男子,將會為了帶你離開地獄付出昂貴的代價,紅色的光不只是火焰,還是血的象征……」
鮮血染遍的莫家,結束了一場必于未知寶藏的白日夢。
火焰熄滅了,離開了地獄的雪天使,卻雙手沾惹了所愛的騎士汩汨鮮紅,振翅走入另一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