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宮變小三 第五章 初會情敵(1)

皎月亭里,宮晴和孟郬並肩而坐,春天到來,乍暖還寒,但點點綠敕芽已爭先恐後從枯枝上、泥地里竄出,帶來了令人欣喜的盎然生命力。

她喜歡春天,冬雪漸融、萬物蘇醒,新的一年,新季節、新活力也帶來了新希望,在過去,她都會在新年假期中寫下對未來一整年的規畫,但現在,她明白,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吸口沁涼空氣,她伸伸懶腰,靠向孟郬。

「最近,心情仍然很糟?」孟郬問。

她皺皺鼻子,皺出一張與她不符合的可愛表情,旋過身,趴在欄桿上,看著已經融化的湖面,許多魚口在水面張闔,吐出一圈一圈的小漣漪,熱鬧非凡,連魚都知道新春已至,集體慶祝。

「是,還悶。」

「因為隻果?可我見她又能說說笑笑,開始寫書了。」

孟郬佩服她的瀟灑,他曾想過,倘若是別的女子踫到她所遇上的事會怎麼樣?哭鬧不已、尋死覓活吧。

那日清醒後,她絕口不提蕭瑛,好像蕭瑛從此自她的生命中消失,提得起、放得下,豁達得讓想為她出頭的小四進退兩難……

事實上,宮晴找賀心秧談過,她玩笑說︰「真希望能找到一種方法讓關倩消失,那麼……程序重新啟動,一切從頭來過,我有老公、願願望望有老爸,我天天高唱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

爆晴回答她,「那麼我派人天天給她送大魚大肉,送反式脂肪、加三聚氰胺,讓她血糖過高、血壓狂飆、肝腎負擔過重,再讓一群宮女伺候得她連腳趾都不必挪動,說不定她很快就心肌保塞,SayGoodbye?」

賀心秧否決她的想法。「那太花時間了,至少得經過十幾二十年的努力,那個時候孩子不需要爹,我也老得不想在嘿咻上頭耗體力。」

「有道理,養神豬都不必這麼累。不然,我悄悄在她的湯里下高劑量的快樂丸?」宮晴惡意道。

賀心秧接下她的話,樂得眉眼眯緊。「讓她呼吸急促、興奮不已,然後……強烈口干。」

「沒錯,我再來當好心公主,命宮人在她屋里放上幾十加侖的開水。」

「她會一喝再喝,直到她自體溺斃!哇,真是好辦法,不但讓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覺,我們可以置身事外,還可以賴她中邪,但問題是,我要從哪里拿快樂丸?這里可沒有酒吧或藥頭。」

爆晴嘆氣。「說的也是,這方法太現代……不然,讓果果四處派人尋找那塊玉佩,然後綠光射出,直接把關倩送到二十一世紀?」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不過如果找到那塊玉,恐怕想逃回二十一世紀的人是我吧。」

然後兩人同時沉默,不多久,低著頭的賀心秧說︰「如果讓她消失那麼困難,只好我消失吧,王不見王、後不見後,我們是不該出現在同一個空間的女人。」

爆晴握住她的肩膀,對她搖頭。「沒了蕭瑛,你還有我們,不是早就知道的嗎?別把愛情看得那麼重,世界上除了愛情,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

賀心秧低了聲音,回一句,「我懂。」

爆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懂,或只是敷衍,這些日子以來,看著隻果的強顏歡笑,她無法不心悶。

「你不覺得她笑得太過、開心得太夸張?她是掩耳盜鈴,以為騙得過大家,便騙得過自己。」

她把自己忙成一顆旋轉陀螺,以為這樣就能輕易忘記一段感情?

她寧可隻果像上次那樣,听見蕭瑛要娶惠平郡主,在她面前甩頭踢腳、狠狠痛哭一回,也不要她像現在這樣悶在心底,暗地傷懷。

「情傷需要時間復原。」孟郬拍拍她的肩,暖聲安慰。

爆晴點點頭同意,不管什麼傷,光陰都是最好的醫生,她勉強一笑。

「後宮清理得差不多了吧?」孟郬轉開話題。

在他看來,管理後宮比帶軍隊更累人,軍隊里有軍令,誰不服從便軍法處置,可後宮里人口雜、人心險,要周旋、想治理,都是事倍功半的艱難事,偏生宮晴和賀心秧都不是擅長心計的女子。

她們太講究權利,太強調尊嚴,死活不肯動用重刑,這樣一來,那些早已養成精的宮里人自然是見縫插針,依然能行動自如。

「前兩天我偵破一件命案,有名太監被發現吊死在屋里。」

在過往,這種事沒有人會過問,尸體往化人場一抬,完事。宮女、太監的命不是命,誰都曉得的,但宮晴不允許,她認為就是再卑下的人被謀害,都需要得到一個交代。

「是怎麼回事?真的是吊死嗎?」孟郬問。

「他眼楮上翻,舌頭外吐。」宮晴坐正,態度嚴肅。

「所以真是上吊身亡?」

「理論上是,但他的後腦有干涸的血漬,腕間又有捆綁痕跡,襪子沾了泥,鞋底、十根指甲里頭都有濕泥,但房間的地上掃得很干淨,不管是泥或干泥都沒有。」

「這意味著他不是走進屋子自殺,而是被打昏扛進屋里,用布懸吊于頸中,窒息而亡?為什麼凶手要做這種事,挾怨報復?搶奪財物?或被他窺知不能說與他人知道的秘密……」孟郬連聲猜測,跟在宮晴身邊一段日子,他的推理能力越來越強。

爆晴點頭,贊許他對案子的敏銳度。「我讓人搜查他的屋里,從床底下搜出一迭當票,然後查出,他過去的職務是看管皇太後的庫房。」

「他盜寶到外頭私賣,畏罪自殺?不通,皇太後已經倒台,如果他真的做過那些事,也早就事過境遷,沒有人會去追查。他的屋里有搜出銀票嗎?」

問得好!爆晴眼底流露出一抹欣賞。

「這就是重點了,並沒有,他一窮二白,整間屋子里里外外全搜遍,只搜出二兩銀子,那麼那些盜賣宮寶賺來的銀子到哪里去了?」

「你怎麼處里?」

「我下令關閉宮門,逐一搜查曾經服侍過皇太後、皇後的太監、宮女,及已經封閉、無人居住的寧壽宮,最後放出消息,說已搜出上吊太監私藏的東西,若有誰曾經偷竊宮中珍寶,自首無罪,接著……」

「等著甕中抓鱉?抓到了嗎?」

「抓到了。風喻帶領的廷尉一個盯一個,自從我放出消息之後,凶手便開始坐立不安,以為我真的將所藏的銀兩和寶物全找到了,于是趁夜偷偷跑去埋寶地點挖掘。」

「人贓俱獲?」

「嗯,除此之外,還意外抓到與此案無關,卻趁宮亂時期偷竊主子珍寶的宮女太監十數名。」

「你怎麼處置他們?」

「說話算話,偷竊者將東西送回來的,一概免其刑責、既往不咎,至于殺人的,就得送進慎刑司去,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我覺得蕭□他那些嬪妃們,留著總要惹出麻煩。」

「已經送走一大批了,剩下的,都是曾經生育過皇子皇女的,你趕走她們,孤兒寡母的,往後日子怎麼過?」

「不然將他們圈在同一處,不準他們四處走動、嚴加看管?」

爆晴盯住孟郬半晌,唉,終究是古人啊,不講人權、不尊重生命的官老爺。她苦笑著搖了搖頭,說︰「他們是人吶,被關在這座後宮已經夠可憐了,還要限制他們的行動?這種事,我辦不到。」

「人權對于管理階層可不是一件好事。」孟郬說。

人權?管理階層?是果果太不小心還是……宮晴細細分析,她和隻果不同,這話要是讓隻果听到,準會猜測孟郬會不會也是穿越過來的,至于她嘛……

她做出結論。「果果已經告訴你們,我和隻果來自哪里?」

孟郬點頭證明她的推論是正確的,他不在意宮晴知道,主張守住這個秘密的是蕭瑛那只狐狸,至于理由和原因……說實話,他一頭霧水,論心機,他永遠贏不了蕭瑛。

「對,我們對你們所處的那個時代很感興趣。」

爆晴嘆氣,也罷,反正揣著秘密也不舒服。「相信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有趣。」

至少在居住環境方面,破壞前和破壞後差很大。

孟郬一笑,沒有反駁她,因為如果那里太有趣,他也會擔心,擔心這里留不住她的心。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辦?」

「我和隻果正在討論,是不是築上幾道圍牆,將他們圈隔出去,讓他們可以從另外的門戶自由進出、自行管理下人。

「至于每月的俸銀,宮里只供應到皇子皇女年滿十八歲,之後朝廷會另外撥房子給他們自立府第,但之後他們得想辦法賺錢活下去,宮里不再撥銀供養。

「至于圈隔出去的宮殿,只能讓蕭□及先皇的嬪妃住到老死,朝廷便要收回來,不可以傳子傳孫,當然,如果皇子皇女們想把母妃接出去生活也是可以的,這樣的話,過幾年後,那堵牆打掉,皇宮又恢復原貌了。」

賀心秧是不同意圈牆的,總覺得這樣有毀壞國家文物的嫌疑,她對這種事敏感得很,暴徒攻擊羅浮爆、埃及發生暴動的新聞一出,她在電視前面哀哀叫不停,直罵那些人沒大腦、沒遠見,壞了觀光資產,他們只會更窮困。

「你們打算把他們變成庶民?」

「想掛著皇子、公主名分也不是不可以,但沒有道理讓辛勤工作的百姓交稅來養活他們,想生存,得靠自己的能力。」

「這麼做的話,你恐怕會惹來不少怨恨。」

但是蕭霽會在百姓中博得好名聲。對于那些不事生產、只靠朝廷奉養的勛貴,百姓早有微詞,只不過官大民小,為免惹上麻煩,有話也只敢背地里偷偷批判。

「這是代價,以獨立來換取自由,如果讓我選擇,我不願意當一只被關在籠子里豢養的金絲雀,我要當一只遨游天際的海東青,即使我必須因此自己覓食。

「為什麼皇族出身的子弟到最後會失去競爭力?他們明明受到比百姓更多的教育,為什麼成就不如旁人?問題就出在供養上面。

「皇族子女一輩子衣食無缺,不必上進、不必努力,想要什麼伸手便得,不必花費半點努力,與想獲得成就、得付出半生心血的百姓截然不同,久而久之,自然高下立見。你必須明白,成就一個人,除了教育,更重要的是砥礪磨練,常言︰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便是這意思。」

孟郬听著她的話听得入迷,看她自信大方的談吐,看得心悅誠服,他越來越得意,得意自己慧眼識英雄,懂得挑選這樣的女子來愛。

「很新鮮的看法。你們那里的女子都像你這樣嗎?」

「想當海東青?」大眼一轉,她笑開,可不是嗎?她就是一只海東青,從來都當不成金絲雀或小畫眉。

「對。」

「不是全部,但大部分是,我們從小和男子一起受教育、考試、競爭,我們在學術上、政治上、社會上都有很好的表現,我們無法決定出生的家庭是貧是富,但我們可以憑著自己的雙手,決定自己要站在什麼位置。」

「這就可以解釋,即使我告訴隻果,關倩願意與她共事一夫,她也不肯嫁入王府的原因。」

「嗯,在我們的婚姻觀念里,男女是平等的,婚後住在哪里、過怎樣的生活、要不要生孩子,都是夫妻兩人共同討論出來的結果,而非單方面的決定,丈夫疼愛妻子、妻子敬愛丈夫,兩人彼此尊重,生活才能過得平穩安順。」

「听起來,你們那里的男人有點辛苦。」

「為什麼?因為不能三妻四妾、因為不能把女人視為無物、因為光是男女平等對你們就是重大考驗?」她一句一句,問得有幾分咄咄逼人。

孟郬看著她的激動,不由失笑,他覆上她的手背,將掌心溫暖傳給她。「講到這個,你口氣急嘍,放心,我是不介意為妻子辛苦的男人。」

爆晴橫他一眼,想把手抽開,但他不準,施了力氣握緊,不讓她逃開。

「在我們看來,這里的女人才辛苦,逆來順受、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處處受限,夢想于她們只是空話。

「你以為關倩心甘情願說出共事一夫那種話?別傻了,如果不是為了賢德名聲、不是為了討好蕭瑛,不是因為在這個婚姻里頭,她是相對弱勢,她絕對不會講出這種話的。」

「你憑什麼認定?」一句話,橫插在兩人之間。

爆晴回頭,看見臉色陰晴不定的蕭瑛。

「見過隻果了?」

孟郬問,蕭瑛點頭,濃眉皺得更緊。

爆晴不高興的瞪孟郬一眼,順勢抽回自己的手,難怪百忙之中他還把自己叫出來,原來是想調開她,好讓蕭瑛順利去見隻果?

不過……他的臉很臭、眉頭皺得很緊……見面不順利?

是啊,怎麼可能順利,隻果說不要見蕭瑛,才不是什麼欲迎還拒,她是真心想把他自生命中驅離。

爆晴站起身,面對蕭瑛,她的氣勢比公主更公主。

開玩笑,蕭瑛不過是果果的六皇兄,她可是果果的「姑姑」,身份上怎麼算都比他高上一輩。

「不然呢?不是因為她的平民身份配不上尊貴的王爺?不是因為王爺本來就應該三妻四妾,她阻止只會適得其反?不是因為她害怕失去你的歡心、怕你認為她是妒婦?不是因為她听說你和隻果已經有兒有女,不得不讓步?」她一句接一句,連給人喘息的空間都不留。

「不是,她願意這麼做,是因為她愛我,情感深刻到可以容忍下另一個女人。」他在賀心秧那里受的氣,轉到宮晴這里來發作。

「哈、哈、哈!」她用藏鏡人那種「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睥睨天下笑法,沖著蕭瑛大哈三聲,再用睥睨天下的目光望他一眼。

「你會講這種話,是因為你太不懂愛情。愛情的本質是自私、佔有與嫉妒,我要你的一生一世、要你的每一分鐘,我要你眼里只看得見我、心里只容得下我,我要你的幸福是因為我、快樂是因為我,痛苦也是因為我離你而去。」

「你的愛情還真霸道。」蕭瑛冷笑,與她杠上。

「說的好,霸道恰恰是愛情的同義詞。」

「照你的說法,那些王公大臣的妻妾算什麼?」

「你以為那些妻妾愛上同一個男人,是因為愛才對彼此忍讓妥協?」

「難道不是?」

她又想「哈」了,用藏鏡人的哈法。「幼稚。」

「你說什麼?!」他一怒,就要抓住爆晴的手腕。

孟郬心一驚,手一拐一架,把宮晴護在自己身後。

可宮晴哪里是軟柿子,她可是硬邦邦的檢察官,連尸體都不害怕的人,怎會害怕一只沒腦袋的笨獅子。

「我說你幼稚、缺乏深度思考,如果你肯定下心來想想,你會明白那些女人為什麼要集體留在男人身旁。」

「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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