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男小茉莉(下) 第十七章

時間一天天過去,這段期間,小今確定又確定,芬蒂不是假想敵,她真的想要阿擎。

喬宣要求蔣擎早點回家,為了小今,他辦到了,但是每天,芬蒂都跟在他身後回來。

晚餐過後,他們關進書房,一忙就是整個夜晚,小今藉口送飲料,卻是一次兩次五次八次,次次都看見他們用英文聊得很盡興。

純粹工作嗎?她不確定。

有一回她故意佔據書房一角,不肯離去。

整個晚上,芬蒂意有所指地瞄瞄她,然後在蔣擎耳邊低語,他听完後,居然跟

著她一起笑。

是嘲笑她嗎?笑她什麼都不懂,還妄想介入?

他們把她的自尊心笑得體無完膚,之後她學會識趣,知道書房是他們的天地,不是她的舞台空間。

偶爾,和芬蒂單獨踫上了,她總是惡意地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猜,你的愛情還能維持多久?」

「哪一天,你失去阿擎,請你學學我,保持風度。」

「想想我曾經受的苦,你絕對不會比我難堪。」

這些話,還能解釋為她的「無聊幻想」或「莫名敵意」嗎?小今不認為。

當然,晚上阿擎還是會爬上她的床,什麼都不做,只是說話。

偶爾,她還是會笨得去觸踫芬蒂話題。但他說,他不喜歡生事的女人,不喜歡她的心變得狹隘,他說喜歡她的單純樂觀,不愛她被世界污染。

漸漸地,小今理解,芬蒂是他們之間的禁忌話題,在他眼中,芬蒂只有好沒有壞,如果她看見芬蒂的缺點,問題一定是出自於她的偏激。

她慢慢聰明了,說著他肯听的話、掛著他想看的笑臉,她很明白,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太少,不能浪費。

但她不尋事,事情就不會落到她身上嗎?

上上星期,芬蒂喝一口她送進去的咖啡,立刻噴出來,阿擎問她怎麼了,她搗住嘴不說話,只是猛搖頭。

他端起咖啡嘗一口,皺眉。

晚上,他進她的房間,說︰「停止你幼稚無聊的行為。」

未經審判,阿擎就定了她的罪。她沒反駁,反正是樁無頭公案,誰都還不了她的清白。

然後是上星期,芬蒂在樓梯間和她錯身,突然尖叫,阿擎連忙回頭,抓住芬蒂的手,挽救她不摔下樓梯。

她也嚇壞了,自己什麼都沒做啊,可是她卻在芬蒂離開之後,收到阿擎的警告。他說︰「你再繼續這種惡劣行為,我會非常非常生氣。」

是懲罰吧,之後他一個星期沒進她的房間。

再說前幾天的餐桌上。

芬蒂笑著在她耳邊說︰「三個月,我保證你的愛情會在三個月內結束。」

她臉色鐵青,硬著頭皮頂了一句,「就算我和阿擎結束,他也不會是你的愛情。」

然後,芬蒂就突然掉眼淚。

大家問她發生什麼事,她笑著說沒事,但嘴巴說沒事,淚水卻是一串一串狂飆,對上阿擎嚴厲的眼光,她知道自己又做錯了。

她啊,根本不是芬蒂的對手。

事後,他冷冷說︰「拿我們退婚的事諷刺芬蒂,你真的很不厚道。」

是她不厚道啊?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是尖銳刻薄的小人。

在這種情況下,她能為自己辯解什麼?越說話,他只會越看不起她,於是她學會沉默,學會在芬蒂出現時,把自己關在房間內,開始相信芬蒂說的三個月,相信自己的保存期限就要到了。

還能挽救嗎?

在前天發生過那件事之後,她明白,挽救愛情,她無能為力。

前天,芬蒂送她一個禮物,她接下不是、不接更不是,但是阿擎在,她只能深吸氣說聲謝謝,把禮物收下。

芬蒂當著全家人的面說︰「小今,那是我好不容易拿到的呦,你一定要好好保存。」

「你送小今什麼?」阿擎問。

「是羅伯大師的限量作品——一只琉璃猴子,很生動活潑呦,一看見它,我就知道非要把它買下來送給小今不可。」

芬蒂說完,阿擎大笑。羅伯的作品,起價都在一萬美金以上,阿擎知道,芬蒂真的很有心想和她當好朋友。

可他的快樂沒有感染她。他連她是小猴子都對芬蒂說了,還真是……無話不談。

「晚上我陪你找個地方把小猴子擺起來。」阿擎揉揉她的頭發。

又扯痛她的頭皮了,不過,他不會在乎吧。

「對,要擺在最醒目的地方。」芬蒂接話。

於是她乖乖照他們的意思把禮物帶回房間,乖乖听話拆禮物,然後在看見盒子里面碎成三段的小猴子時,傻眼。

夜里,阿擎進房間,發現芬蒂送的禮物被毀,氣得抓住她的肩膀一陣亂搖。

「你到底在想什麼?」

「那個不是我弄壞的,我一打開它就壞了,也許在運送過程中……」她急急想辯解。

「在塞滿泡棉的盒子里面,它會自動斷裂?」他寒聲問。

「可是……說不定、說不定……」

「說不定芬蒂想栽贓你,故意花大錢,買個壞琉璃送給你?!」他冷笑。

「有可能……」

才說完三個字,阿擎嚴肅的表情便讓她瞬間理解,自己又說錯話了。

不是叮囑過自己沉默是金嗎?她真是笨到極致。

「你真的讓我太失望!」背過她,阿擎走到陽台。

她緩緩跟上他,陽台上的倒地鈐乾枯了,夏天的植物留不到冬天,就像她和阿擎之間,大約真的撐不過三個月。

既然挽救不了,那麼就……就珍惜吧,在愛情消失之前,珍惜和他相處的每一分。

低頭,小今扯扯他的衣角,把所有的罪狀一一承擔。

「對不起,我做錯了,以後我不會再使壞。」吞下委屈,她一句一句慢慢說。

他仍然背著她,不說話。

「我保證和芬蒂當好朋友,保證不把你們之間的婚約擱在心底耍小心眼,保證不在咖啡里面加鹽巴,保證不欺負她……」她認錯,件件都認。

他還是不肯看她,這次,他氣極敗壞了吧。

「我不讓你失望了,不再讓你生氣了,好不好?你就當我笨,許多事情想不清楚,好不好?」

終於,蔣擎嘆氣,轉過身,手撫上她的臉。

他知道她瘦了,知道她對芬蒂心存芥蒂,可是她不改變自己的話,總不能讓世界為她改變吧?

「我該拿你怎麼辦?」

「不怎麼辦,在你還肯愛我的時候,就多愛我一點吧。」

哪一天,他不愛了,她才能存取足夠回憶,在未來的日子里安慰自己的心情。

「笨小猴。」他要是不愛她,怎麼能夠任她為所欲為。

「對啊,就是笨。」才會擋不住炳佛高材生的一波波攻擊。

他笑笑。「胡椒。」

「什麼?」她听不懂。

「咖啡里面加的是胡椒不是鹽巴。」

「哦。」她怎麼會知道是哪一種,加料的人不是她。

蔣擎抱緊小今,在她唇間索吻。也許是他沒給夠安全感,才會讓她胡思亂想吧。

「你要相信我,我愛的人是你,不是芬蒂。」

真的嗎,她可以相信?

他的眼瞳寫滿誠懇,他的臉龐滿載溫柔,他不需要對她說謊的,對不?

這一刻,只要他說愛,她便要認真相信,愛並未全然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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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到了,今天是她的日子,爸爸要把她介紹給所有人,欣姨要她好好享受當公主的感覺。

包棒的是,下雪了!

一大早,推開窗,天空里飄下細細的白雪,一陣一陣,白了老樹的頭發,掩了小草翠綠的臉。

小今跳下床,跑到陽台外,伸手去接雪花,半個人彎到欄桿外,蔣擎看得心驚膽戰,趕緊攔腰把她抱回來。

真的很危險,雖然賀巧眉曾經告訴過他,小今的武功很厲害。

她乖乖刷牙洗臉,穿上紅色圓裙洋裝外套,裙擺處還縫了一圈皮毛,她穿上及膝的小羊皮長靴,戴上真皮手套和搭配洋裝的畫家帽,笑咪咪地在他身前轉一圈,「我像不像聖誕老公公?」

蔣擎用未刮的胡髭在她臉上磨蹭,笑答,「不像。」

「為什麼不像?」小今揚聲抗議,今天心情飛揚,她要把所有不快樂的事丟到一旁。

「因為你是聖誕小鮑主。」

她笑了,勾住他的脖子,給他一個又大又響亮的親吻。

「你快一點好不好,下雪了,我好想沖出去。」她在他面前搖搖兩只手。瞧,真皮手套耶,她連玩雪的工具都準備好了。

看看手表,蔣擎說︰「你先下去,記住,只可以在院子里面玩,不可以跑遠。」

「是,遵命。」

說完,她蹦蹦跳跳下樓梯,嘴里一邊哼著歌曲,一面拉裙子跳舞。

茶也清耶水也清呦清水燒茶獻給心上的人

情人上山你停一停情人上山你停一停喝口新茶表表我的心

她學很多首英文歌了,但是唱來唱去,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歌詞總是第一首選。

也許潛意識里,她仍然想念著家鄉,也許,那個家是她永遠不能遺忘的地方。

坐在客廳里的喬宣听見她的歌聲,淚水涌上。這首歌是那一年,他經常听到的歌曲,只是人事已非……

「爸爸早、欣姨早。」小今九十度敬禮。

「早。」他們異口同聲。

打完招呼,她就要往外胞。

「還沒吃早餐,要去哪里?」蔣欣趕緊叫住她。

「要去看雪。」從溫暖島嶼來的小女生第一次看見雪,怎麼不興奮?

「穿得暖不暖?」喬宣笑問,把剛才的悲傷收得乾乾淨淨。

「暖。」

「不要感冒了。」蔣欣端來一杯熱可可給她。

「好。」她三兩下喝光,開開心心的跑出門。

純淨的雪、姣美的雪,原來小說里面形容「鵝毛似的雪」,不是騙人。輕飄飄、軟綿綿的雪花,一進了溫暖的手掌里面,就化成精靈的淚水。

池塘上結了薄冰,魚兒躲到池水下面,美麗的結晶像仙女的鏡子,照映著人間繁華。

好美,人間仙境啊……她閉上眼楮,張開兩只手臂轉圈圈,享受著雪地帶來的清新。

「心情那麼好?」

芬蒂的聲音響起,小今一驚,睜開眼,踉蹌。

假裝沒看到她的心慌,芬蒂笑眯眼說︰「我和你一樣,心情很棒。」

小今點點頭,退開,學會在芬蒂面前封口。

她再不能制造話題讓芬蒂到阿擎面前說嘴,上次她不過問了芬蒂一句,「公事不能在辦公室里談嗎?」

不知道話是怎麼傳的,阿擎回家後,便把她帶進房里「曉以大義」。

他說︰「你知不知道芬蒂的壓力有多大?為了這次的合作專案,她的工作量不會比我少,為了將就我,她還得跟在我後面回家里工作,事情做完後,再一個人開車回去。你很清楚,我為什麼『必須』回家,如果我是你,就會對芬蒂心存感激,而不是處處挑剔。」

她挑剔了嗎?小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過份了,但那麼多次的交手,她早知道自己遠遠敵不過她,如果她們之間存在的是戰爭,那麼仗還未開打,她已先落敗。

「平安夜……今天舞會過後,我要把自己變成禮物送給阿擎……」芬蒂靠近她說。

變成禮物?什麼意思?小今的眉頭緊了,不想听她說話,卻又不能不听。

「你始終沒有抓到阿擎的心吧?應該是,阿擎不會同時和兩個女人上床,這是他的道德感,而我和他恢復了過去的親密,熱情的夜晚啊,呵呵,我真懷疑,當初自己怎麼會大方把阿擎讓出來,他真是個很棒的情人,我們在床笫之間……配合得天衣無縫。」

她套出來了,阿擎和賀惜今還停留在純純的愛情中間,這給了她大做文章的機會。

恢復過去的親密、床笫之間……小今听懂了,他們之間是可以上床的朋友……白痴!還說什麼朋友,自欺欺人罷了。

她急喘,慘白的臉掛上淒然。

「這次我決定再也不退讓了,你想要阿擎的話,就動手跟我搶啊,不要以為掉掉眼淚我就會像上回一樣心軟,我已經錯過一次,絕不會再容許自己錯第二次!」

芬蒂說完,笑著退開,向小今身後的男人打招呼。

「動作快一點,晚上想要提早回來的話,我們要加倍努力。」她一面說,一面迎向蔣擎。

蔣擎走過來摟摟小今的肩,笑問︰「你們在聊些什麼?」

「女人的悄悄話。不必連這個都跟你報告吧,獨裁先生?」芬蒂搶先一步回答。

「好吧,男人永遠別想加入女人的私密話題。」他很高興小今遵守承諾,盡力和芬蒂當朋友。

他放開小今,和芬蒂一起走向汽車,芬蒂刻意靠近他,表現得很親昵,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小今真的很小孩子氣耶。」

「怎麼說?」他喜歡和任何人談論小今。

「我看見她張開手臂轉圈圈,可愛得像個森林小精靈。」

蔣擎听完後忍不住炳哈大笑。他也學她,靠她很近的悄聲回答,「沒錯,她就是我的小精靈。」

兩人一起坐上車子,臨去前,他動動手指對小今說再見。

小今也想對他道再見,但她被封凍了,抬不了手,說不出再見,滿腦子裝的全是芬蒂的話。

舞會過後,我要把自己變成禮物送給阿擎……你始終沒有抓到阿擎的心吧……我和他恢復了過去的親密,熱情的夜晚啊……

他們在一起了,他們回復戀人關系了,他們不是朋友,這一切不是她多疑……

雪灑下,落在她發梢肩膀、落在她心上。

她已經失去阿擎了嗎?不對,不是還有三個月嗎?三個月哪會過得這麼快?何況昨天,他真的說過他愛她啊!

阿擎把她弄混亂了,不行,她要追上他,好好問一問,她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要知道,他對她好,是因為愛她,或是為了爸爸?她要問清楚,如果他的道德感是不同時和兩個女人上床,那麼他選擇芬蒂,意謂什麼?

對,追上他們,好好問問。

不要模糊、不要混沌,她不要被人蒙在鼓里面。

下意識地,小今抬起腳往他們離開的方向跑。

汽車輪胎在新飄的雪上壓出痕跡,她加快腳步跟著車痕走,生怕新雪飄下,掩去了車痕,也掩去她與阿擎的曾經。

她拚命追,但當雪徹底埋去車痕時,小今終於知道,不管多麼努力,她都追不上他們。

她發傻了,只能被動的跟著街上的人群移動,有人上車她就上車,有人下車她也下車,當她回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公園邊的書報攤前。

原本想走掉的,但一本封面印了阿擎和芬蒂照片的雜志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一遍遍讀著上面的標題。那是什麼意思?郎才女貌?不對,她的英文有點破,翻錯了……嗯,應該是天生一對,不對,他們停止婚禮了,就算真有天生一對,指的也是她和阿擎。

舞會過後,我要把自己變成禮物送給阿擎……你始終沒有抓到阿擎的心吧……我和他恢復了過去的親密,熱情的夜晚啊……

芬蒂的聲音突然跳出來壓迫她的腦袋,害她沒辦法思考、沒辦法呼吸,她不知道該相信芬蒂還是相信阿擎了。

她把口袋里的錢全掏給小販,抱走那本雜志,走沒幾步,小販追上來把剩下的錢塞回她的口袋里。

她越走越快,走進公園里,在長椅上坐下來,迫不及待的打開雜志,迫不及待用她懂的英文單字一一理解里面的意思。

雜志里的一幅幅照片,全是他們在歐洲各國被拍到的,金童玉女、巧笑倩兮。

雜志說,他們住同一間飯店、同一間房……所以,芬蒂沒說謊,她的確享盡了阿擎的熱情大方。

雜志說,他們親密、他們形影不離……所以,愛情正在他們中間滋長。

雜志里列出他們的年紀學歷、家庭背景、在商場上成功的經歷,一一比較,所以,她是對的,阿擎和芬蒂是旗鼓相當的男女,而她,不管多麼努力,也追不上他們的百分之一。

只是她想不透,為什麼他不肯說清楚講明白?

賀惜今的確有很多缺點,她笨、她懶、她小氣、她貪圖悠閑,但是她的缺點里面,沒有一項是勉強別人。

她懂得體貼啊,該走的時候,絕不會留。

她知道替別人著想的啊,如果她的愛情會破壞別人的幸福,就不會吝惜在第一時間斬斷愛情。

她從來就不想制造第二個賀巧眉,不想讓任何女人因為她的存在而傷心。

風從領子往里灌,冷得她幾乎不能動彈。

她想要一個答案,只要一個答案就好,為什麼他不要對她誠實?就說︰「對不

起,我又愛上芬蒂了。」

那麼她就會安靜退開,真的,她發誓,她不會彰顯悲哀,教人同情。

反反覆覆想了又想,想他愛她或不愛她,從早上想到中午、想到晚上,眼淚凝成冰珠掛在睫毛,哀戚化成面具,覆上小今失去生氣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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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二點,小今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里,大大的豪宅,燈火通明。

舞會結束了沒?芬蒂是不是成了聖誕禮物,送進阿擎心里了?

她低著頭,慢慢往屋里走。

車子在她身後猛地停下,她沒听見刺耳的煞車聲,仍然筆直往前。

霍地,一個強大的力氣抓住她的手臂,她抬頭,看見阿擎的憤怒。

「你去哪里?為什麼不跟家人說?為什麼一聲不響跑掉?」他的口氣像吞了三千斤炸藥。

但是她居然听不見他在說什麼。

那麼,一定是幻想了,她在公園椅子上想了一整天,好幾次,也看見阿擎就站在自己面前。

幻想可以停止了。小今恍惚的低頭,繼續朝目標走。

「賀惜今,你給我站住!」蔣擎暴吼,凌厲的眼神瞪住她的臉。

整整一天,他做不了任何事,只是盲目地駕著車子在大街小巷里尋找。

他多麼害怕上次的事件再度發生,怕這次她的運氣不夠好,踫到的壞人不夠醉,擔心她被綁架、害怕她被人拐走,更怕她又像上次那樣消失不見。

他是個抗壓性很高的男人,但是失去小今的恐慌,是他所不能承擔的。

這次小今听清楚了,是阿擎的聲音,不是幻想。

她停下腳步,第二次轉頭,她看見阿擎了,然後,也看見站在他背後冷笑的芬蒂。

雜志上說他們形影不離,果然沒騙人。她諷刺一笑,輕搖頭。

她的諷刺笑容刺激了阿擎。

「你是什麼態度?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為你著急?知不知道我們出動多少人找你?」他真的很想動手搖去她的恍惚。

找她做什麼?她只是小小咖的賀惜今,壞不了誰的事、扯不了誰的後腿,有她

沒有她,地球一樣美好。

她又邁開腳步,這次走得飛快,在蔣擎沒追上之前,進入溫暖的客廳。

客廳里,黑壓壓的全是人,舞會還沒有結束嗎?可是她累得再也跳不了一支舞,悄悄地,她想溜回房間,但一進門,就成了矚目焦點。

「小今,你終於回來了?你去哪里,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蔣欣沖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興奮得直落淚。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她冷得直打哆嗦,累得想閉上眼楮什麼都不理會,但滿屋子的人、滿屋子的關心,能不應酬?

她只得勉強提起精神。

「沒關系,只要你好好的,我們通通沒關系。餓了吧,吃一點東西好不好?還是你要先洗澡——」

蔣欣沒說完,蔣擎便插進話,她的「勉強」又勾起他的怒火。

「姊,你不可以再寵她了,她越來越任性驕縱,越來越不講道理,再這樣繼續下去,誰能受得了她!」

因為她任性,所以他受不了她,因為她驕縱,所以他決定回到芬蒂身邊,重續前緣?小今好想笑。原來錯在她的任性驕縱,不是他的性情多變。

「不要再罵她,好不容易回來,你非要把她罵跑?」蔣欣責難地看了弟弟一眼。

「就是這樣,所有人都擔心她跑掉,對她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結果她越來越過份!」

他知道現在說這些不合時宜,但是恐懼讓他口不擇言,他不能再失去她,找不到她的恐慌在他心底醞釀,排遣不去。

說到底,竟是她過份?寒意從腳底往上竄,竄進小今心髒中央。

「阿擎,不要再說了好不好?你看不出來小今累壞了嗎?」芬蒂連忙跳出來緩場,得意的笑容掛在臉頰旁。

「這里哪個人不累?為了找她,鬧得人仰馬翻,爸爸和阿昊阿一趟飛機十六個鐘頭,還要為了她受折騰……」

蔣家大大小小的成員都到了,為了見見未來媳婦,他們一起放大假飛美國,哪知道會踫到小今鬧失蹤。

蔣欣拍拍小今的肩,轉移注意力。「對了,小今,我父親、阿姨和蔣昊、蔣譽、蔣都來了哦,你應該給長輩打聲招呼。」

小今點頭,不看蔣擎。

她不看,因為一看,就會看見芬蒂緊緊貼在他身邊,她沒有力氣吵架對峙或者妥協認錯,至少今晚……不行。

她跟著蔣欣走到眾人面前,一個個打招呼。

「蔣爺爺好,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蔣女乃女乃好,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蔣哥哥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她像機器人一樣,一字一句說得刻板卻認真。

直到走到蔣面前,抬眼,看見他溫柔的笑顏,她呆了、傻了,直直盯住他,一瞬不瞬。

驀地,她眼楮發紅、鼻子發紅、蒼白的臉頰也泛起紅光,所有的委屈一古腦兒蜂擁而上。

蔣嘆氣。他還以為她生活得很好,以為經過上次,阿擎弄清楚自己的感覺後,會好好善待這個小女生。沒想到她圓圓的臉扁了,圓圓的下巴尖了,無助的眼神透著苦悶,鎖骨跳出來見人。

人人都說女人會被愛情滋潤,變得豐腴美艷,如果這句話是真的,那阿擎給的愛情是什麼?

「你,還肯當我的專屬天使嗎?」小今拉住他的手問,哽咽的問。

蔣是同情心泛濫的男人,見不得女人受苦,於是想也不想的直覺回答,「當然,我永遠是你的專屬天使。」

這句話出口,在場人士莫不倒抽一口氣,在小今的委屈找到依靠的同時,蔣擎也射出兩道殺人目光。

「那,可不可以請你……」她吞下哽咽繼續說︰「請你帶我回家。」

說到這里,積壓多日的淚水終於傾泄而出,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小今抱住蔣,像抱住啊木般,緊緊緊緊地,打死也不放手。

家是讓她安心的地方,她要回家,窩著躲著藏著,她要在安全的角落替自己舌忝去傷口。

她再不必穿著會咬腳的高跟鞋四處跑,不必為了誰努力背英文,不必成天讓自

卑淹沒自信,不必擔心,那個誰誰誰會不會搶走誰誰誰。

不要答案了,她不要知道誰愛誰、誰勉強了誰、誰想當誰的禮物、誰要跳上誰的床,她只想逃離這一切,回到平靜安全的家鄉,待在親人身邊。

完蛋!蔣昊看了蔣擎一眼。

只見他全身燃起火焰,幾乎要吞噬弟弟和他胸前的小可憐。

唉,看來他們兄弟又得繼續閱牆下去,他還以為他們和蔣擎之間有了轉機,這個多情阿,做事情可不可以用用大腦?

「把話再說一遍。」走到他們身後,蔣擎狂烈的目光幾乎要將他們燒出大洞。

听見他的聲音,小今像飽受驚嚇的小動物,猛地彈身跳到蔣背後,可憐兮兮地環住他的腰。

「賀惜今,你給我出來!」他的語氣飽含恐嚇。

「不要。」

她沒有力氣吵架,她要睡覺,頭很昏、身體很冷、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她再不要去想像他「拆禮物」的情景。

「阿擎,有事明天再講,不要再罵小今了。」芬蒂走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臂,「大方而懂事」地阻止他。

听見芬蒂的聲音,小今的手臂縮得更緊了,害蔣差點不能呼吸。

「不行,今天非要把事情講清楚!大家都寵她哄她,寵得她飛上天,誰都不看在眼底!」

「阿擎——」

芬蒂越替小今說項,蔣擎就更火大。「回家?回什麼家,這里就是她的家!賀惜今,你給我出來!」

「阿擎,小今鬧小孩子脾氣,你也跟著鬧啊。」芬蒂又軟聲勸說,整個身體幾乎貼到他身上。

他們的親密讓蔣皺眉。這家伙想兩人通吃?

他不是提醒過,如果有心和小今在一起,一定要好好處理芬蒂的事情?看來,他「處理」得相當糟。

芬蒂的聲音撕扯著小今的心,早上的話又回到她腦海里,積壓的憤怒泉涌而上,她再也顧不得其他,大吼出聲,「何必假惺惺!你不是希望我和阿擎鬧翻嗎?如你的意了還不好?!」

「你在說什麼鬼話,有本事不要躲在後面,站到我面前說!」蔣擎指著她,更大聲的咆哮。

站出來嗎?好啊!小今驀地松開手,走到蔣身旁。

「我不要你了,你想愛芬蒂就愛芬蒂,我不會過問;你想跟她上床翻滾就跟她上床翻滾,不必管什麼道德問題,我無所謂;你不必一面在我面前演戲、一邊和她談地下情,我才不要模稜兩可的愛情……」

她語無倫次了,那些慌啊亂啊,那些出不了口的倉皇,全化成亂碼文字,一個個從她不理智的嘴里吐出。

蔣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和蔣拉開。

「我和你之間的事,為什麼每次都要牽扯到芬蒂,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她,她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讓你處處以她為敵?!」

小今用力甩手,想把他甩掉,可是他力大無窮,不放。

「你憑什麼確定是我與人為敵,不是人家以我為敵?」豁出去了,就算整個屋子的人都來責難她也無所謂,反正今晚,她當壞人當定了。

「你就是吃定芬蒂的風度太好,不會給你難堪對不對?你就是算準她的修養比你好一百倍,不會同你計較對不對?所以你毀謗她,毀謗得理所當然!」

「又拿我們比,你不是老早就比過了?芬蒂是哈佛畢業的高材生,我呢?她有上億的身價,我呢?她漂亮聰明、登得了面,我呢?她精通五國語言、她可以獨立完成千萬元的合約,她的家世良好,她可不是只會編蟋蟀,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的女人!」

小今一字不漏地把他說過的話翻了出來。

「就是因為那些話嗎?你牢牢記在心底,用那些話來恨芬蒂,三不五時就把她拿出來大做文章,賀惜今,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小心眼!」

蔣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些話給了她藉口,他終於找到原因。

說得真好,只會編蟋蟀,能力的確太稀少,她總得加上一些別的來替自己增強能力。

小心眼很好、善妒不錯、說壞話也可以,如果還會殺人放火、誣陷別人,哇,她就是超級無敵神力女超人了!

露出一個比哭更丑陋的笑容,小今回頭,她向蔣求救,她真的待不下來了,她要回家,不想在這里當壞人。

這個求救眼神又讓蔣擎火冒三丈,蔣還沒來得及動作,他就先一步箝制住她,大步走往二樓。

「蔣擎!」蔣直覺要追上去,但喬宣阻止了他。

「讓他們談開,如果有誤會,應該當面厘清。」

喬宣看著妻子,蔣欣微點頭,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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