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食大主廚 第9章(2)

然後,不出一星期,她開始想他了。

假日是他最忙的時候,她不好打電話叨擾他,連簡訊也不敢傳,擔心要他擠時間出來回訊會成了一種凌虐。

想著想著,她靈機一動,決定到「沐蘭亭」去吃晚餐,然後順便在那兒等他下班。

可惜,她想得太美妙了,她完全低估了他的名氣。

「沐蘭亭」的座位爆滿、訂位滿額,門口更是圍了一群等待候補座位的民眾。

她傻眼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連百貨周年慶的混亂場面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己。

正當她還在猶豫該走還是該留的時候——

「周檢?」

在路邊听到有人叫她「周檢」是一件不太尋常的事,她怔愣了下,回頭望去,卻看見一個有點熟悉卻也久違的面孔。

「卓律師?」

卓政岳對她行禮微笑,「如果你只是想來吃晚餐,那我勸你還是跟我走吧,我打賭你就算排隊排到打烊也不見得能夠踏進大門。」

他說得有道理,而她也沒打算反駁這句話。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走,我的車停在前面,我帶你去吃一間還不錯的。」

她沒有拒絕,亦沒有多問。

二十分鐘之後,他帶她來到市區里的一家燒肉店。他一坐下來就點了兩份套餐,兩壺清酒。

「酒?」她皺了眉。

「放心啦,我沒大膽到在檢察官面前酒駕。」

「所以你這是要灌我的意思?」

「你想太多,我住的飯店就在旁邊,我用爬的都可以爬回去。」

「希望你不會要我扛你上樓。」

「我酒量沒那麼遜,好嗎?」

「這很難說,男人的話通常都要先打個五折。」

「嘖,你真的很痛恨男人厚?」

「這倒不一定。」她的表情一直是不慍不火、不冷不熱。

卓政岳看了她一眼,略帶試探性的問道︰「那小淳呢?他的話也會讓你這麼不信任嗎?」

她沉默了,沒答腔。

事實上,她心里想的是那句「你不會失去我」,當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相信他嗎?是百分之百相信他的嗎?

她不太確定。

最後,她給了一個好像是答案,卻又好像是在回避答案的話。

「我們已經在交往了。」

卓政岳听到了這樣的話卻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怪不得他怎麼樣也不走。」

「什麼意思?」她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沒跟你說嗎?自從他在這里的消息被報導出來之後,多的是五星級餐廳老板想挖角他,連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都有人來找他。我听說開出來的年薪至少是三百萬起跳,但是小淳每一次都拒絕。」

她听了,內心像是經歷了天搖地動的強烈地震。

「你……」半晌,她冷笑了聲,故作鎮靜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不走自有他的原因。」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不走?」

「我怎麼會知道?」說到這,她煩躁地自行斟酒,猛灌了一口。

「所以他真的沒跟你討論過?」

「我不知道。」再斟一杯,她語氣有些不耐煩了,「他從來沒說過,我也不可能知道要問這種事。」

懊怎麼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好吧,其實她不爽極了。自從上次的報導過後,雖然他保證「只要你問,我就會說」,但這種事情若他不想主動提起,她要過了幾百年後才會知情?

懊死的,要男人坦承相對真的這麼難嗎?

看得出來她臉色難看,卓政岳識相地閉嘴,他可不想引火上身燒到自己,于是他也替自己倒了杯酒、與她踫杯。

「那你怎麼又跑來了?」她問。

「公事。」他簡單報告。

「來這里出差,順便跑到‘沐蘭亭’去吃飯?」

卓政岳笑了下,道︰「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平常要吃到米其林三星主廚的晚餐得花掉多少錢嗎?」

「多少?」她對所謂的美食界既沒興趣也沒研究。

「少的話是六千,正常的話是上萬。」

「咳!」她被酒嗆到了,「咳咳咳咳咳……」

不知怎麼的,她的反應令他好開心。

他慢條斯理地啜著溫酒,笑道︰「你看吧,我就說沐蘭亭的老板根本是撿到鑽石。小淳應征的時候沒把自己的履歷老實攤出來,這里的人都只當他是一般的廚師,完全不懂他的價值。所以,我只要有來就會去那里吃飯,吃一餐就賺一餐,多好。」

她不是笨蛋,听得出這話是拐著彎在指責她。

當然她也不是軟柿子。「不管他是不是被餐廳的老板佔了便宜,他都有選擇的自由,否則,他何必把原本的餐廳賣了,跑到這里——」

說到一半,服務生靠了過來,打斷了她的話。「抱歉,上菜。」

她閉上嘴,看著服務人員將一盤又一盤的肉片與菜葉全擺放上桌,她卻對這一桌的食物毫無胃口。

「餐點全部幫您送到了,請兩位慢用。」

服務生退下,桌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冰冷、尷尬。

「你知道‘斯皮爾曼’收起來的原因嗎?」好半晌後他問了一句,順手將血紅色的肉片夾到烤網上,發出了滋滋聲響。

她搖搖頭,輕聲嘆息。

身為他的青梅竹馬,又躍升成了女朋友,她不知道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點,她突然有一種可悲的自覺。

薄薄的肉片很快就熟透了,他夾了片肉到她的盤子里,「他開了‘斯皮爾曼’沒多久,就開始受到有心人士的抹黑和攻擊。」

听了他的話,她愣住,夾起肉片卻遲遲沒往嘴里送。

「抹黑什麼?」她回過神來,追問了一句。

「細節是什麼我並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好像惹毛了一個滿出名的美食雜志總編輯。那個女人在美食圈權力大、人脈廣,很快就把斯皮爾曼的名聲搞臭了,再加上她聯合了很多美食部落客,把他的餐廳寫得很糟糕,說主廚高傲自大、目中無人……」

說到這兒,卓政岳聳聳肩,輕聲嘆息,「反正網絡就是這樣,只要文章寫得夠聳動就會有人相信,真相是什麼根本沒人在乎。後來,店里的生意慘淡,營收根本不足以支付開銷,房東還趁機調漲房租。他不想繼續耗下去,干脆關門停損。」

聞言,她呆若木雞。

原來這才是真相,是他從未告訴過她的丑陋事實。她依稀記得「斯皮爾曼」結束營業的那一晚,他嘻皮笑臉、漫不經心的,還請她吃了一頓號稱可以令她又哭又笑的晚餐……

當時,她的確是笑了,可眼淚卻是這時候才姍姍來遲。

心髒猛然像是洋蔥一般被人層層殘忍扒下,宛若那禁不起震撼的高牆,壁磚片片剝離,在摔碎的瞬間發出刺耳尖銳的淒厲叫聲。

他的人生渡過了那麼多的低潮,自己究竟陪了他哪一段?

想到這里,一陣鼻酸眼熱,她放下筷子,拿了杯子又倒滿了酒。

「喂,空月復別喝這麼猛。」卓政岳試著阻止她。

可她哪里听得進去,一杯清酒下肚,熱辣辣的感覺順著她的喉頭一路往下。

卓政岳看見了她的眼眶在昏黃的光線下,粼粼流轉、熠熠閃亮,他閉上了嘴,靜靜地又夾了些烤熟的魚和肉給她。

「心情不好我陪你喝沒關系,但你別自己喝醉了啊。先說好,我不知道怎麼送你回家。」

「放心,我從來沒有醉過。」

「沒醉過又不代表酒量就一定好。」搞不好她只是從來不喝而已。

「哦?那你就等著看好了。」

她冷哼,以自信的目光睨了他一眼。

範姜淳是在打烊下班後接到了卓政岳的電話。

「喂?」接听的時候,他人剛離開餐廳,正準備走向腳踏車的停放處。

「是我,政岳。」

「我知道啊,」他的腳步沒有停下,「干麼,你該不會又來澎湖了吧?」

「呿,真了解我。」

他忍不住輕笑了聲,問道︰「所以呢?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事?」

「是這樣的,」卓政岳咳了兩聲才繼續說明,「我現在在飯店里,床上躺了一個女人——」

「等一下,」範姜淳打斷了對方的話,「你真的不用跟我分享你的獵艷史,我沒有興趣也不想知道。」

「問題是這個女人我不能吃呀。」

「為什麼?你哪時變得這麼客氣了?」

「听說這女的好像是你的人。」

他頓住,停下了步伐,「你剛剛說什麼?」

「周檢啊,她說你們正在交往?」

範姜淳則完全忽略了他的問題,「等一下,你說她現在躺在你旁邊?」

「什麼我旁邊!別冤枉我,我可是離她遠遠的好嗎?床位被她佔去,害我現在只能很可憐的縮在沙發上。」

「她為什麼會在你床上?」他的眉紋愈擰愈深。

「因為她醉了,我又不知道她家在哪。」

「那你總該知道我家在哪吧?」

「我不正打電話給你了嗎?」

他無言了,須臾才回過神來,追問︰「飯店是哪一間?我現在過去。」

「我用簡訊傳給你。」

「OK,我大概二十分鐘後到。」

因為預期可能要扛個女人回來,所以他特地回去換了交通工具,驅車前往對方給的地址。

卓政岳來應門的時候——很好,衣著完整,身上也沒有什麼可疑的肥皂味。倒是里頭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睡得香香甜甜,好像天塌下來也吵不醒她似的。

範姜淳頓時哭笑不得,心里有些氣她如此毫無防備,還讓別的男人看見了她的這一面。

「交給你了。」卓政岳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準備退場的模樣,「房間的錢你要補給我,這間交給你吧。」

「蛤?」

「我已經跟櫃台另外訂了一間房。」

「今天是假日,有這麼好訂嗎?」

「因為我是VIP。」

「……」他無言以對,看著對方瀟灑地消失在飯店的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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