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夫 第7章(1)

符昀強打起精神、做好心理準備,孫家揚一出現,她就笑得咯咯響,好像她從來沒把康以臻放在心上,好像他們的關系還是像以前一樣。

他們把外叫的菜擺在和室房里,一張方方的桌子,三個人圍坐。

她大聲唱歌,用那種會讓人想跳樓的歌聲,她還跳大腿舞替兩個俊男餞別。她很豪氣地把三個人的酒杯注滿,仰頭喝掉,忽略胃壁里的神經線在向她抗議。

「呼搭啦……」她高舉酒杯,笑得很開懷。

「先吃點東西再喝酒。」孫家揚抽走她的杯子,把碗筷往她面前推。他和她一樣,都在假裝,假裝兩個人之間沒有異樣。

「有什麼關系?頂多胃痛咩,又不是沒痛過,反正你都有帶……」她勾住他的口袋,手伸進去掏老半天,咦?沒有。

原來……原來胃藥,他已經不為她隨身攜帶了啊。「哎呀,反正我們家什麼東西不多,就是藥很多啊。」她抓抓頭發,替自己找台階下。

她笑得很桃花,眼眯眯、眉彎彎,心情好得不得了。

「阿揚說的對,先吃東西再喝酒。」杜煜權夾兩塊她最喜歡的龍蝦放進她碗里。

這一桌是孫家揚從五星級飯店里叫來的,每道菜都是符昀的最愛,這是他最後一次寵她,下一次,他已經失去寵她的權利。

「阿權,你會不會到美國娶洋妞?」她捧住自己的下巴,笑得燦爛。

「不會。」他冷著臉回道。

「那如果有男性需求的話怎麼辦?你又不像阿揚會到處找公園吃野餐。」

「符昀,你在說什麼?」孫家揚听不下去了。

「我又沒說錯,我很擔心阿權欸,你國中的健康教育有沒有念好?如果不知道怎麼處理的話,我教你,不要害羞,我是護士,這是我的專業領域,你千萬不要讓杜家的骨肉流落在外面哦。」

她說得認真,卻讓杜煜權漲紅了臉,孫家揚氣翻臉。

「小姐,你是女的好嗎?」

「喂,我是好心,怕杜爸高血壓發作,到時你們有空回來床邊當孝子嗎?還不是要杜媽一個人忙。」

「你可以說得再過分一點。」孫家揚把烤乳豬塞進她的嘴里。

她隨便嚼兩下,囫圃吞下。「我又沒說錯,阿權,怎樣,要不要幫忙?」她用筷子點點他的襯衫。

「不必,我有很好的克制力。」他的顏面神經繃得很緊。

「你真的是北極牌機器人耶,按鈕一壓,就不會出現性沖動問題。」

「換話題!」孫家揚喊。

「同意。」杜煜權站在他那邊,兩個大男人吃定小女生。

「真是的,敢做不敢說,你知道我被分到泌尿科的時候,一天要看幾只鳥?這個根本……根本難不倒我的啦。」

「都換話題了,你還講不停。」孫家揚夾菜,把她的碗疊出一座小山。

「阿揚,這次的工作會很忙嗎?」杜煜權沒罵她,直接問著弟弟把話題轉開。

「還好,不過我有參與監制的工作,原則上會忙一點。」

「你的服飾店听說營業額不錯。」

「對,上半年成長了百分之三十七,我考慮下半年度開分店。」

「有沒有新款的包包還是衣服?我要。」符昀插話,沒人理她,就當做是她對小鳥話題過度狂熱的懲罰。

「開在哪里,還是美國嗎?」杜煜權問。

「美東兩家、美西一家,另外在日本、韓國和中國大陸都各開一家。」

「美東?在紐約嗎,我要去、我要去,我可以請喪假,然後因為辦喪事太累、累出病來,就可以繼續請病假。」

老套,還是沒人理她。

「找好地點了沒?」

「有眉目了,等企劃、裝修告一段落就會一起開幕,我預計在電影拍攝完成之後,到每家店做巡回宣傳。」

「好啊、好啊,我可以幫阿揚提化妝箱,只要給我一張飛機票,不領薪水沒關系。」符昀兩只手舉得很高,毛遂自薦。

還是沒人甩她。

「到時候如果有任何需要,通知我一聲,我讓在地的分公司撥人手過去幫忙。」

「可以啊,其實杜叔公司的主要消費群是三十歲上下的熟女,如果有意思的話,可以發展出一支新的化妝品系列,在包裝上用我們的設計,冠上我們的店名,也許可以試試爭取十幾歲的消費族群。」

「這倒是有討論空間。」

「喂,有人在家嗎?」

符昀在杜煜權面前揮揮手、再到孫家揚面前揮揮手,然而兩人都對她視若無睹。

她瞪著他們,瞪到眼球快要往下掉也沒用,她吐氣,背開身,把頭埋進膝蓋里面。果然,這個動作讓他們暫停懲罰,圍到她身邊。

「怎樣?生氣了?」杜煜權問。

「胃又不舒服了?」

「不是。」她悶著聲說。

「不然是怎樣?」孫家揚問。

「是你們太高,把空氣吸光光,害我缺氧。」她說完,兩只大手掌同時往她頭上壓,但快踫上那一刻,孫家揚縮了回來。

她坐正,埋怨道︰「你們都不理我。」

「誰叫你要說那些無聊話。」

「那是每個男人都要懂的健康……」

「還來?」孫家揚斜眼瞪她。

「好啦,不說就不說,吃飯、吃飯,過了今晚,不知道大家還要多久才能聚在一起吃飯。」

就這樣,他們繼續說說笑笑。

阿揚說,阿權小時候功課好,眼楮長在頭頂上,驕傲得很討厭;阿權說,小昀是他見過最勇猛的女性,那次她跳到小流氓背上,把他的頸子勒得不能呼吸,他很想給她拍手鼓掌;符昀說,阿揚從小是花孔雀,走到哪里都有女生對他搞暗戀,還有人想巴結她,要她在阿揚面前講好話……

他們的共同經歷很多,怎麼說都說不完,一個話題說完很容易又扯出另一個。

十點的時候,公司一通電話把杜煜權召回去,明天就要上飛機了,有任何的問題都不能拖到明天,于是,和室房里剩下符昀和帶著微醺的孫家揚。

「喂,你會和康以臻結婚嗎?」

她又喂他一杯酒,人家說酒後吐真言,她就是要听听看,康以臻在他心底佔據幾分。

「也許會。」

「啊不是陷入熱戀了,怎麼說『也許會』?應該是『肯定會、絕對會』才對啊。」她又灌他酒,他搖搖晃晃,用手肘支著桌面。

「戀愛是一回事,上床是一回事,婚姻又是一回事,三者不能混為一談。」

「為什麼?不結婚干麼談戀愛,那不是自找麻煩?」

「你們文醫師又沒打算娶小護士,干麼要和她談戀愛,惹出一身腥?當然是談戀愛很有趣嘛,笨!」

他點點她的額頭,把她靠近的臉推開,他醉了,越來越醉,醉得看見三個符昀、四個符昀,每個符昀都追著他問為什麼,讓他很頭痛。

「所以你要和康以臻談戀愛、上床,如果她很好用,才決定要不要把她娶回家?」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

「那你覺得你們之間的成功率是多少?」

「成功率?」

什麼成功率?電影成功率、服飾店成功率……他坐不穩,往後一躺,躺在木頭地板上。

「對,成功率……阿揚,不要睡,告訴我,成功率是多少?」她拉扯他的袖子。

「我做事,成功率一定是百分百。」他說得很驕傲。

所以阿揚在和康以臻談戀愛之後,就要和她上床,然後當當當當,把她娶回去暖床。

討厭,干麼便宜那個康以臻,就算他是偶像明星,也不必要把自己當做牛郎送出去。

「死阿揚,她很好親嗎?唇有我軟嗎?」一個火大,符昀抓起他的衣襟,把自己的唇送上去。

是潛意識吧,當她的唇觸上他的唇,他止不住汲取的,也熱烈的吻起她的唇、她的舌、她的柔軟與甜美,輾轉流連,舍不得停止這份眷戀。

「要便宜別人不如便宜我。」

想到這個懷抱不屬于自己,符昀紅了眼,發狠似的,不準他的唇離開她,她吻他,吻得激烈瘋狂。

她懂性,醫學上的性,但沒身體力行過,她只是憑著一股不甘心、忿忿不平,紅紅的眼楮掉下第一顆淚水,她由著自己任性。

她拉開兩個人的衣服,在他身上吻來吻去,像小狽那樣,沒人教過她一個喝醉酒的男人還有沒有性能力,她就是要吻他、啃他,打死不便宜外面的狐狸精。

他的手扶上她的腰,撫模她半果的身體,柔軟的身子催促著他的勃發,他翻身、吻她,她一面哭、一面享受他高超的吻技。

狐狸精小姐也擁有同樣的高級享受嗎?

想到這里,她氣蒙了,一把拉下他的褲子,吻從他的唇間沿著他的頸子、鎖骨一寸寸往下滑。

「這里是我的。」她每攻佔一個地方,就佔地為王、宣示主權。

「這里是我的。」她吻上他的胸肌,那片女粉絲每見一次尖叫一回的寬闊。

「這里是我的。」她從來就不知道阿揚的身材這麼棒,這麼棒的身材不給她糟蹋,留給狐狸精太浪費,這是個不景氣的時代,大家都應該節約能源。

「這里是我的……」

孫家揚受不了煎熬,拉起她,磨蹭她,用無數的吻解除欲火焚身,兩個人的體溫節節上升,她俯身,任他在她的身上點火……

她不想停、而他靠本能行動……就這樣,成就一夜好事。

誰說醉酒的男人不行,阿揚很強好不好;誰說糊里糊涂的性不會讓女人滿腔熱血滾滾沸騰,她明明就滾了好幾回。

她很滿意,自己從康以臻手里偷走他一次,再有機會,她一定還要再把阿揚灌醉,讓自己從初犯,變成經驗老到的累犯。

在酒精和摧殘過後,孫家揚不知道睡到第幾殿去了。

符昀很害羞,卻也記得這叫做偷腥,不能留下痕跡。于是,她拖著酸痛、疲憊的身子,幫他穿好衣服、擰毛巾替他拭去被她沾惹上的血跡,整理好周邊環境後,她還搬來枕頭棉被,讓體力大量透支的男人一夜好眠。

她清掉桌上的殘羹,把自己洗出芬芳香氣,穿好睡衣,走進和室房里,看著酣睡的阿揚,忍不住想再寵一次自己。

于是她縮進棉被里,攀住他的身子,和他同床共枕、一夜好眠。

就這樣,第二天醒來,孫家揚明明覺得不對勁,但毫無失序的乾淨讓他無法想入非非。

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女生,符昀不是第一次巴著他入睡,這種場景,他很熟悉。所以,他把不對勁當成一場夢,一場被自己苦苦壓抑的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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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嗨,阿揚。

堡作忙不忙啊?你現在是不是和女主角在沙漠或森林里面展開大冒險?真羨慕你的工作,可以一面玩一面賺錢,一不小心還可以和女主角弄假成真。

喂,這次報紙上都沒有報出你和康以臻的情事欸,是宣傳期還沒到,還是你們兩個人的保密功夫做得很道地?

版訴你一個壞消息,我被Fire了。

其實,也不能算是壞消息啦,應該算是預料中的事吧,那個文醫師居然有個當立委的哥哥,不管是哪個年代,當官的最大,所以繞了一圈之後,他又回到原醫院、坐回原位。

至于我這個沒背景、沒優勢的可憐小護士,拿到三個月的資遣費,從此跟阿長以及姊妹們說再見。

耙怒不敢言又怎樣?這年頭,有錢的是老大。

離開醫院要去哪里呢?我這麼有名,不知道哪間醫院肯收容我,我想過到診所上班,又覺得大材小用,叫我這種進開刀房、模肝弄血的大牌護士去掛號、打針、量體溫,我真想一頭撞死。

要是你和阿權在就好了,至少有人可以商量。

不過,你和阿權說要替我蓋醫院的事還算不算數?如果算的話,我一定要在醫院門口掛上一個招牌——文色胚和狗不準進入。

怎樣,屌不屌?

這是孫家揚離開台灣後第一個星期日收到的信。

他相信,符昀會寄同一封給阿權,頂多改個字,把「揚」改成「權」,因為她打字慢、怕手指頭長繭,所以她常常用復制。

他回信,只打了三個字——我很好,這是她的要求。但阿權肯定會洋洋灑灑的給她寄去一大篇建議,說不定還會用電話講上半小時。

出國這件事,只在他和符昀之間造成距離,他相信阿權會把這個距離消弭于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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