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她跟著娘親一起來到了普敏寺。
普敏寺是一座尼姑庵,每個月初,娘親都會來這里上香祈福,之後會跟著住持及師父們一起在光明殿誦經。而她則走出光明殿,來到了寺院後方,這兒有一處池塘,池子里有許多魚兒。
當她走近池塘時,見到地上有許多螞蟻正在爬行,她繞過它們爬行的範圍,然後才走到池塘邊看魚。
「小姐有副好心腸,螞蟻雖小,但也是有靈。」
她轉身看向說話的人,只見一位師太從東側的居安室走出來。
她記得居安室是被禁止進入的,前任住持靜明師太就在里面修行,她曾听娘親說過靜明師太是位博通經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道行精深的師太,不過她從沒有見過靜明師太。
師太走向她。「小姐喜上眉梢,許是近日與人訂了親?」
她開心的點頭。「嗯。」不久前王上已經賜婚了。
「真是孽緣啊,小姐,听貧尼一勸,退了這門婚事。」
「為什麼?」
「小姐是幾世善人,日後有機會進入天道,至于那位皇子,是只性情殘暴的惡獸,只是有幸吃到了掉落的仙果,因此得以轉世為人,但惡獸就是惡獸,一旦上了高位,噬了血,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她驚訝且無法置信,但師太應該不會騙人,這讓她緊張不已。「師太,你們不是常說渡化眾生,那麼師太您可以渡化他嗎?」
師太搖頭。「恕貧尼無能為力,小姐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退了婚事,不然日後將會賠上性命,貧尼的話就說到這里。」
看著師太走回居安室,讓她更憂心了,二皇子一點也不殘暴,怎麼可能會是惡獸呢?
她隨即來到光明殿,雙手合十,閉上眼,真心祈求神明渡化二皇子!
「王後,你醒了嗎?」
她張開眼楮,發現自己躺在寢室里,而王上坐在旁邊,她嗓子十分灼熱疼痛,無法言語。
「王後,你不用緊張,你已經沒事了,太醫說因為中毒傷了喉嚨,因此你會暫時無法說話,服了藥之後就會慢慢好起來。」
她松了口氣,中毒的時候,她好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無法原諒那些想要毒害你的人。」
男人的表情看起來非常的震怒,她小手伸過去握著男人的大手,搖著頭,用眼神向他示意,她已經沒事了,沒有關系。
男人卻依舊目露凶光,殺氣騰騰。「當年我和皇兄爭奪王位,那些人也曾想置我于死地,我坐上王位之後,是因為王後你仁慈的替他們求情,我才沒有將那些叛逆之徒給殺了,但他們卻不知感恩,還讓人來毒殺你,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有第二次傷害你的機會!」
「唔唔……」她發出低低的聲音,緊抓住男人的手,拚命搖著頭,此刻他臉上的表情讓她害怕,更感到擔心。
男人反握住她的小手,放回床上。「王後,你好好休息,這件事你就別再管了,我會讓他們後悔傷害你。」
他站起來,「來人,服侍王後的宮女及太監們護主不力,全拖出去斬了。」
「唔……」她驚懼不已。
「還有,將前太子所遺留的子嗣全殺了,我看那些人還能擁護誰當王,另外,大牢里的那些逆賊全部誅九族!」
女人因為中毒,身體有些麻痹,無法起身,當她听到王上所下的聖令,驚愕又難過,想要出聲阻止,卻說不出話來,只能默默垂淚。
不要!求求你不要這麼做,不要殺人,你不是惡獸,不要去做惡獸……
「不要……」郭琪婕緊閉著雙眼,小手緊抓著被單,猛搖著頭。「不要……」
「郭小姐,你快醒醒,是不是作惡夢了?」
「不要那麼做!」她驚恐的醒來,一張開眼楮,看見白霽悅出現在她面前,她嚇了一跳,見他朝她伸手,她下意識揮開,隨即坐起身,緊張的問︰「白先生,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這里是我家,你現在躺在我家客房。」白霽悅對于她此刻一臉驚嚇的看著他感到不解,甚至隱隱有些惱意。
已經是隔天早上了,他原本是想來看看她的情況,不料卻見到她一臉痛苦的模樣,嘴里還不斷說著不要,看得出來是作惡夢了,便連忙叫醒她,她卻一臉驚恐,還排斥著他。
冰琪婕這才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她會住在白霽悅的客房?
發現她似乎對昨晚發生的事沒有印象,他主動提醒。「昨天晚上你幫我帶路,我跟你說了謝謝之後,我看你走向婦產科醫院,看到一對男女,沒多久你就昏倒了,怎樣,想起來了嗎?」
經白霽悅這麼一提,郭琪婕漸漸想起昨晚的事,那個時候她原本是要去看病的,不料卻看見了文駿和姵君……對了,姵君還說她懷孕了,不過那之後就沒有印象了,原來她昏倒了。
「想起來了?」白霽悅說著。「因為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又不能把你丟著不管,只好把你帶回來我家休息。」
原來如此,其實昨晚她盡避身體不舒服,但有時迷迷糊糊醒來時,都覺得旁邊有人在照顧她,那個人就是白霽悅?
「這毛巾是全新的,拿去把臉擦一擦,你流了很多汗。」這一次他不再伸手幫她擦汗,而是將毛巾拿給她,「我看你已經醒了,浴室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你可以使用。」說完,他往門口走。
走出客房前,他突然回頭,英俊的臉上有著一抹不高興。「我是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樣的惡夢,但你用不著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接著便離開了。
冰琪婕在房門關上後,大大的吁了口長氣,一顆心還因為自己所作的夢而狂跳不已。
那跟往常的夢不太一樣,有點可怕,白霽悅居然是惡獸轉世?想起夢里的他因為王後被毒傷,竟下了駭人的斬首命令,殺了那麼多人,就如同師太說的一樣,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頓時讓已經退燒的她額頭冒了不少汗珠。
是因為白霽悅出現的關系嗎?以往她就只是夢見男人的身影而已,但最近的夢都是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發生,彷佛是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前世和白霽悅之間的深切糾葛。
她拿起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想起他剛剛要出去時所說的那些話,她似乎無形中傷害了他,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剛好被惡夢驚醒了,不是真的討厭他。
就算再怎麼真實,夢還是夢,它甚至只是前世發生的事而已,並不是現在真實發生,她實在不該如此防著他,更何況他還照顧了生病的她一整晚,她的態度簡直就是恩將仇報,怪不得他會生氣了。
她依稀記得在她不舒服時,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說話很溫柔的安慰著她,讓她覺得大手很溫暖,也很安心。
而她醒來後,連句道謝的話也沒有,還把他當壞人看,他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他為什麼會帶她回來,還辛苦的照顧她呢?
就算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診所就在旁邊,把她送過去,再打電話報警就行了,警察便會跟她的家人聯絡,或是通知老板薇姊。
可是,他卻沒有那麼做,還說無法將她丟下不管……想想她雖是被夢里發生的事嚇到了,才會對他那麼失禮,不過還是得向他道歉才行。
冰琪婕從床上起身,走向浴室洗漱。她的感冒像是已經好了,頭不暈了,而且也沒有感到不舒服,真的謝謝他昨晚的照顧。
一會兒,郭琪婕走出房間,尋找著白霽悅的身影,除f向他道謝外,也得向他道歉,這時廚房里傳來他的聲音。
她走了過去,站在廚房門口,看見那高大英挺的身影站在廚房里,一手拿著一本食譜,一手拿著湯杓在鍋子里攪動著,嘴上念著書上所寫的。
「……接著再攪動一下,放入事先切好的青菜下鍋,肉絲最後放進去,真是的,熬個粥而已,怎麼這麼復雜……」
冰琪婕呆了下,他在熬粥?要給她吃的?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給人的感覺也有點冷淡,還以為他是個冷漠的人,可他不但將發燒的她帶回家照顧,還幫她煮粥,其實是個非常溫柔的男人,她有點能體會前世自己為何如此愛他了。
不過那已是前世的事,這一世,她和他才見過兩次面,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冰琪婕不太確定他是否跟她一樣,對前世還有著一些記憶,只是這樣一個願意為女人熬粥的體貼溫柔好男人,怎麼可能會是惡獸轉世?她真的無法相信。
「噢,該死,為什麼粥會噴出到鍋外?食譜上也沒有寫原因,真是的,應該要寫清楚的,怎麼會這樣?」
看著男人咒罵了聲,一陣手忙腳亂,郭琪婕立刻走進廚房。
「爐子的火太大了。」她走過去將爐火關小。「湯杓給我吧,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
斑中畢業後她就北上念大學,接著工作,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了十年,煮東西這種事對她一點也不難。
白霽悅看著她,表情疑惑。「你沒事了?」
「嗯,沒有發燒,頭也不暈了,身體狀況還不錯,對了,我剛剛忘了向你道謝,謝謝你昨晚的照顧,所以我才能好得這麼快。」郭琪婕微笑說著,之後主動伸手過去拿下他手上的湯杓。
雖然郭琪婕說她已經好了,氣色看起來也不錯,但白霽悅還是有點擔心,她昨晚可是昏倒在地呢,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昨晚擔心她半夜又發燒,所以一整個晚上他做這個動作已經很習慣了。
「好像真的退燒了,那好吧,這里就交給你了,反正這粥是要煮給你吃的,我去客廳。」見她真的沒事,白霽悅這才放心的離開廚房。
冰琪婕雙頰微紅,當然不是又發燒了,而是因大手溫柔的踫觸,她有印象,昨晚這只手也常常像這樣很擔心的撫模著她的額頭。
她原本對夢境還抱有一絲疑慮,但現在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和白霽悅前世應該是夫妻沒錯,因為從小到大,她一向不喜歡異性踫觸她,就算後來和彭文駿交往,兩人依然沒有太多的肢體接觸,可是剛剛,白霽悅模著她的額頭,她完全沒有任何的排斥感,一切是那麼樣的自然。
不過,這也只是證明他們前世是在一起,現在呢?
他在夢里困擾了她這麼多年,說真的,她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對他有什麼想法,又想要和他成為什麼樣的關系。
前世是戀人也好、夫妻也罷,誰說這一世兩人就一定又會在一起,也許,他已經不喜歡她了。不過他辛苦照顧生病的她一整夜,早上又去買食材回來熬粥給她吃,暫且不論前世如何,他是不是對她有那麼一點在意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說不定都是她想太多了。
忽地,她記起了他昨晚說的話,他說要離開,也許待會兒她可以探問一下,如果可以,她希望至少能跟他當朋友,未來保持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