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轉移注意力,她說︰「你先進去,我再一下下,把這塊弄干淨就進屋。」
「你不必忙,我可以雇人整理的。」說著,他動手幫忙,他的力氣很大,一扯就是一大把,簡直像人肉除草機。
「順手弄弄就完的事,何必浪費錢。」什麼錢可以花、什麼錢不能花,她算得清清楚楚,這才是持家好女人的態度。
「花錢沒有關系。」她快不快樂、自不自在才重要,看著她被太陽曬紅的臉,他想起那個醉人的吻,對于女人,他的經驗稀少可憐,但是她的吻……癮蟲在他肚子里隱隱作祟。
「標準的有錢人口氣。」她從鼻子里哼氣。
「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也得適應,誰叫我嫁了個有錢人。」她玩笑道。
「你不喜歡,我可以改。」他說到做到,他要當好爸爸、好丈夫。
「誰要你改了?嫁個財大氣粗的老公是多麼榮耀的事啊。」她拔掉最後一叢,拍拍手,結束工作。
「是嗎?所以我算得上績優股?」他把拔下來的草堆進她的塑膠袋里。
「當然,不是績優股我會搶著嫁?」她拉齊他的手,把上面的泥土拍掉,她對他親昵,親昵得自然而然。
搶著嫁?有嗎?她比較像是被錢催著嫁。「你後悔了嗎?」
「後悔什麼?」
「後悔嫁給我。我是個無趣的男人,不太會制造女人喜歡的……」
「浪漫?」
「對,浪漫。」
「恭喜你,你娶到寶了,我最痛恨男人浪漫。曾經有個不知死活的客戶想追我,送我九十九朵玫瑰,還透過經理告訴我,他是某某公司的小開,身價幾億,如果我有意願的話,可不可以和他出門約會?」
「你去了?」
「當然沒有。他不知道我對花粉過敏,鮮花會讓我鼻水直流,無法專心工作,那天我的工作效率奇差無比。」
「你怎麼拒絕他的?」周傳敘很好奇。
「你是好人,但我們不合適」、「對不起,我們的頻率不對」、「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錯」……這些都是他被拒絕的借口,那年幼榕結婚,珊珊拼命給他介紹女朋友,看見他的大胡子,很多女孩便坐立不安,連下午茶都沒辦法喝完就說出這種類似「拜拜永遠別聯絡」的話。
「我說好啊,不過沒有人幫我看小孩,我可不可以帶女兒一起出去吃飯?」
「然後呢?」
「哪有然後?這年代的男人怕負責任,誰敢要一個有小孩的單身媽媽。」
「我要。」他想都不想,直覺出口。
「你慧眼識英雄咩,不像那群目光短淺的笨蛋!怎樣?老公,結婚一個星期,有沒有開始又後悔的念頭出現?」
「沒有,我很高興我娶了你。」
他的高興變成了她的高興,伸手,向冉冉主動牽起他,走向屋子。
「我的父親母親都是很好的人,雖然家庭不太富有,但他們很疼我、愛我,他們的世界是以我為中心繞。」是沖動,周傳敘想也沒想地讓話出口,他不輕易和人談論自己的事情,包括家庭和父母親,但是對冉冉,他出現說的沖動。
向冉冉相信,只有在充滿愛的環境下長大,才能養出他這副體貼純良的溫和性情。
「他們住在哪里?」
「他們去世了,爸爸死于意外車禍,媽媽死于生病。阿姨和姨丈收養我,我和表哥、表弟、表妹都相處得很好,前幾年,阿姨、姨丈全家移民,我沒跟去,和表妹珊珊留在台灣,一個工作,一個讀書。」他們邀過他,但他不願意,因為那里有一個教他傷心,而他不願意埋怨的女性。
「珊珊呢?」
「她結婚了,定居加拿大。」
「所以台灣只剩下你?」
「對,我渴望有一個家庭,渴望親人在身邊,我很高興你願意嫁給我,願意把遲遲分享給我。」
她猜,是他對家庭的渴望促成了這段婚姻,至于對象為什麼她,她不想再深究。
世界上婚姻形成的原因有千百萬種,愛情不見得是最好的那一種,她不介意成型的原因,介意的是未來兩個人的共同努力。目前,她看見他的盡心,而她也會像沖事業那樣為他盡全力,她深深相信,他們會一路贏到底。
「大熊。」她直覺出口,那是在她心底喊過幾百次的昵稱。
周傳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接受。雖然他已經很久不當大熊,但她還能看見他的原型,算是了不起。「嗯。」他回應。
「我很樂意當你一輩子的家人。」她說的真心誠意。
一輩子的家人啊,听起來很不壞,他注視著她,心髒陡地一陣緊縮,心跳,怦然。
「謝謝。」
「謝謝是對外人說的,對家人不必說這種話。」向冉冉笑著搖頭。
「那麼……對家人要說什麼?」
「你可以對‘家人’擁抱、親吻,對‘家人’做所有親密行動,用你的舉止告訴‘家人’,你真的很高興身邊有她,懂了嗎?」
然後,她展開雙臂,不介意對家人主動,不介意對她的大熊……她的大熊呵,多開心,突然間發現,他是她的了。
「懂了。」
好多年了,他沒這樣開心過,他的手心出汗,心跳加快,渾身發熱發顫,這不是對「家人」應該有的反應,但她張開的手臂讓他出現了不該有的反應,不管是上半身還是下半身,體內或體外。
「所以……」她把兩手張得更開,等待他的積極表現。
他不想讓她失望,一個關機多年的男人,看見可餐秀色在面前照耀,怎麼能不心動?
周傳敘拉起她,走到沒人看見的地方。
先是一個她熟悉、有過經驗的熊抱,然後他低頭、溫柔的唇封住她的。
她喜歡他的氣息,像偷吃過蜂蜜的大熊,唇甜甜的,一個緊接著一個的淺吻則像小小的爆竹在她心底連番炸開,一下、一下、一下,炸出了她對愛的感覺。
然後,他加深了吻,而她已經被卷入熱潮里面,再也無法形容他的吻是怎樣天崩地裂的感覺。
向冉冉不對勁,雖然她還是笑著、還是做早餐,但那個笑容里有著勉強。
遲遲也不對勁,她乖得不像話,只看一眼母親的臉色,就自動坐在餐桌前,沒有人哄、不耍賴,飛快把早餐吃光光。
在車子上,周傳敘忍不住問︰「遲遲,媽媽不開心嗎?」
「不是。」她搖頭,深鎖的眉頭和她老媽很像。
「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怪。」
「是肚子痛,外婆說,老媽肚子痛的時候不可以吵她。」
「她常常肚子痛?」
「對。」
「有沒有看醫生?」
「老媽說不用,所有女生長大都會常常肚子痛。」
他想想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在送遲遲到校之後,他戴上耳機、打電話給岳母。
「喂,媽,冉冉身體不舒服,遲遲說她常肚子痛,我不知道怎麼處理,你可以教我該怎麼做嗎?」
電話那頭的于希真被他的問題嚇到。她沒想到女婿會為這種事情找她,心,被安慰了……他是真的在乎冉冉。
「她痛得很厲害嗎?」她問。
「她還是像平常一樣起床、做早餐,但看得出來很不舒服。」
「那是生理痛,她生遲遲的時候月子做得很糟,她不敢請產假,只休息了一星期就回公司上班,以至于後來每個月都會鬧頭痛、肚子痛。
你到中藥房買生化湯,回去用熱水泡開給她喝,效果還不錯。對了,喝一點紅豆湯也可以緩解疼痛,如果你不會煮紅豆湯的話,先去買巧克力,我煮好之後送過去。」
「媽,您不必麻煩,等冉冉身體好一點,我帶她回去看您。至于紅豆湯,媽,你教我做吧,如果她要常喝的話,我必須學會怎麼做。」
他願意為冉冉學做紅豆湯?周傳敘的話讓于希真不安的心找到定點。這個婚姻或許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
「好,我教你,先把紅豆洗干淨、泡水……」
她仔細把紅豆湯做法講解了一次,接著他們開始聊天。聊冉冉小時候的趣事,聊冉冉以前的性格有多單純可愛,聊遲遲的過敏癥會在幾月份發作,也聊冉冉怎麼都不願意面對父親的事。
第一次,這對岳母和女婿展開深入性對談。
在溝通之後,于希真更加覺得,這個女婿真的很不錯。
回到家後,周傳敘二話不說,抽走冉冉手里的拖把,摘掉她身上的圍裙、抽掉手套,打橫將她抱進主臥房。
她不懂他在干啥,擰了眉目看他。「你在做什麼?我還有很多家事沒做。」
「家事擺著,我待會處理。」
他拉起棉被,像包餃子似的將從頭到腳把她包裹好。岳母大人說,生理期千萬別感冒,這樣的話,容易落下病謗。
「你有你的事要忙,干麼幫我?」
前幾天,他的經紀人登門拜訪,三拜托、四請求,求他要趕緊作畫,畫出更多的作品豐富展場內容,這麼忙的男人還要求他做家事,太不人道。
「你生理痛不是?通常在辦公室里,老婆有這種狀況,漲肚就可以請假。」
他笑著說。
「哪有這回事!又不是生小孩,還能讓你請產假、育嬰假咧!」雖然不舒服,她還是忍不住笑了。
「你生遲遲的時候我沒有為你請產假,現在就當……補請吧。」說著,他轉身往外走。
「這種事哪有再補的。」向冉冉拉住他的褲子。
「反正我是老板,老板說可以補就可以補。」他回身,很有耐心地把她的手擺進棉被里,再次把她的手腳緊緊實實裹緊。
「所以嘍,當員工很慘,還是當老板好。」她皺了皺鼻子。
「你想當老板嗎?我幫你開一家仲介公司。」如果當暴龍是她的首選最愛,他不介意讓她盡情發揮。
「想把我推出去賺錢?對不起,本人愛上當少女乃女乃。」
「我只是不想限制你,如果你喜歡待在家里,是再好不過了。好了,待會再聊,少女乃女乃,我得幫你去煮紅豆湯、泡生化湯,你先睡一下,我馬上回來。」
他……要幫她泡生化湯、煮紅豆湯!心一下子暖了,熱熱的眼淚直沖腦門,這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好,好到她想霸佔他十輩子不放。
她又從棉被中抽出手,拉住他。「生化湯我喝過了,紅豆湯已經在燜燒鍋里熬著,你不必麻煩。」
「你自己都處理了?」
「嗯,我不奢望有人肯為我做這種事,離開媽媽後,我得學會照顧自己。」
「我願意做。」
點頭,她高舉手說︰「現在我知道了,謝謝你,我的大熊。」
他彎,讓她能順利抱到自己,她把臉貼在他頰邊,摟著他寬寬的肩膀、粗粗的手臂,她愛上他壯碩魁梧的身材,討厭野生動物的她,愛上大熊,並且,越接觸、越認識、越愛。
他坐在床沿,讓她窩進自己懷里,親親她的發,柔聲說︰「很痛對不對?每個月都要痛一次,怎麼受得了?不行,得做點什麼把問題徹底解決,不然再痛上幾十年……」搖頭,他越想心越揪。
他的緊張竟造就她的幸福感,果然是暴龍,熱愛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環住他的腰,她愛嬌道︰「其實……有你的肩膀可以靠,就不那麼痛了。」
「這樣有幫助嗎?」說著他回抱她。
「當然有,幫助大得很。」挪挪,她的身體黏上他的,暴龍嘛,要什麼東西都是直接要,哪會客氣。
她在生病。周傳敘提醒自己,可是提醒過很多次,他的生理還是悄悄起了作用,他知道自己想要她,非常想要,但是……不可以,她在生理痛!他在心底和自己的做拉鋸戰。
「大熊。」他在她後面,向冉冉沒發覺他的不對勁,只想著,就這樣走一輩子,當老夫老妻很幸福。
「什麼事?」
她主動出擊,「如果不是肚子痛得太厲害,我就要把你變成名副其實的老公,你說,可以嗎?」
這話問得周傳敘滿面羞紅,那個蠢蠢欲動被撩撥了,「不可以」三個字已經阻止不了,他需要一些外力幫助,比方……沖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