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府最華麗的院子里,醞釀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避家賈成像被蛇盯住的青蛙,滿頭冷汗,身體僵硬。周敬陽最貼心的丫環小芭蕉則眨著無辜的大眼楮,看著貝錦堂用鷹爪手擒住賈成的臂膀。
「貝、貝公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賈成的態度來了個絕地大轉變,從輕蔑鄙視變成了笑容可掬,甚至還帶了點諂媚進去。
「你的謊話太拙劣了。給我說實話,不然過得三刻,你就會腸穿肚爛。」貝錦堂打開包袱,從自己的錦囊中掏出一個小盒,又將里面棕黑色的小藥丸塞進賈成嘴里,強迫他吞入月復內。
「貝、貝公子,我沒什麼實話……小人也不容易啊。貝公子,你大人大量,寬恕小老兒吧。」賈成一把鼻涕一把淚,痛說家史,懇求貝錦堂饒他一命。
「別嗦。不說實話只有死。告訴你,如果你早些說實話,本少爺興許還能幫你家王爺些忙。」貝錦堂惡聲惡氣,「京城里的江湖人,我認識不少。隨便挑出來,都是飛檐走壁的高手。你家王爺值此多事之秋,你不思尋人幫助,卻背主趕人,該當何罪?」
「冤枉啊!」賈成听完,差點都給貝錦堂跪下,「真的是王爺的吩咐。他說如果他今日午後還不回來,就把這封信和銀票給您,再說些難听的話趕您走。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您就把解藥給小人吧。」
「他人在何處?」貝錦堂听到這里,終于露出點笑意。
「回貝公子,前些日子,王爺人在孫府。今天,據說午後在孝王府听聖旨。皇帝今日下了詔書,定下大位所傳之人。」賈成老淚縱橫,實在不想腸穿肚爛而亡。
「孝王府?」莫非幾位王爺借听聖旨的機會決一死戰?貝錦堂心念轉動,松開賈成,拎起包袱就進了屋里。出來時,已經換回他最初的那身打扮。
「芭蕉,替我洗洗衣服。」貝錦堂將換下的衣服丟給芭蕉,順手也將揉成團的銀票丟了過去,「先替我存著。如果我和你家王爺不回來,這錢就留給你當嫁妝吧。」說吧,貝錦堂揉身上房,就要施展輕功離去。
「貝公子,小老兒的解藥……解藥……」賈成見貝錦堂要走,急得黃豆大的汗珠刷刷往外冒。
「哈哈,放心,那不是毒藥,那是大力回春丸。我從大內御醫處『拿』來的,你老人家就放心受用吧。」貝錦堂大笑著縱身而去,留下滿頭大汗的賈成和竊笑不已的小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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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陽怎麼了?詔書上寫的是誰的名字?誰會繼承大統?二皇子和周敬陽誰勝誰負?如果周敬陽當了皇上,那自己又該如何……
無數個念頭盤桓在貝錦堂的心頭。他越想,心越沈。為何詔書會在孝王府宣讀,這說明什麼,是不是說皇帝選的人是孝王,而不是周敬陽?如果是這樣,孫家人的拼死一搏,會把周敬陽推向何種危險的境地?
心亂如麻,腳下卻片刻不敢停歇。貝錦堂躍上孝王府的牆頭,用暗器放倒了幾個護衛,向有人聲傳來的後花園而去。
一路上,沒有遇到阻攔。眼楮所見到的人,不是歪著,就是斜著,身上掛彩、肢體殘缺不全,甚至有人連腦漿都流了出來,淌了滿地。
怎麼會這樣?
貝錦堂看著那些死人,發現竟然有不少江湖上的趨炎附勢門派攪了進來。
「誰?」
疾奔中,貝錦堂只見前方白影一閃,他想也不想,下意識地甩了只鏢過去。
「匡~」金錢鏢破空而去,但那道白影卻比鏢還快,卷了鏢後欺身過來,一雙強而有力的手也隨之捏向貝錦堂的咽喉。貝錦堂雙拳如風,迅速擊出,可都如打在空氣中無著無落,轉瞬間,人如螻蟻般被捏在白衣人的手里。喉中呵呵作響,卻說不出只言片語。
「不要殺他。」
貝錦堂感覺脖頸要被捏碎的瞬間,看到另一個白衣青年飛身過來。那人面龐清秀,眉宇間籠罩一層莫名的哀愁。
「璃俞?」貝錦堂大驚,沒想到京城程家戲班的當家花旦程璃俞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錦堂,得罪了。」程璃俞轉向那桀驁的白衣男子,目光中帶了懇求。白衣男子也不多說,瞥了貝錦堂一眼,便拉起程璃俞的手飛身而去,幾個起落後,就消失在遠處的房頂上。
「咳、咳。」貝錦堂此時才覺得冷汗濕透衣背。他捂住喉嚨猛咳一陣,心說如果程璃俞攪入此事,那白衣男子定然就是傳說中的魔教教主雲無跡了。
「沒听他提起過,自然就是那孝王的救兵。」貝錦堂喃喃自語,心里更冷,也終于明白,為什麼這王府中的江湖人都死得那般淒慘。
周敬陽在哪里?他還活著嗎?
貝錦堂捂住喉嚨,繼續朝後花園沖去。他踏過無數尸體,心中想的,只是夜色中那個手持綠色撥浪鼓、面帶微笑的男子。
「敬陽……」
到了後花園,貝錦堂放聲大吼。他看到這里死尸更多,但都是蒙面打扮,沒有一個穿朝服的。
「敬陽……」貝錦堂不死心地踢著尸體,翻看著每個人的臉。他听到旁邊有詫異的啊聲,便立刻上前,用短刀指向了那些人。
「周敬陽在哪里?」貝錦堂目不斜視,眉毛豎起。
「啊?你找大哥?」華服男子愣了愣,旋即笑了起來。他揮手讓左右人等收拾死尸,自己則跟貝錦堂道︰「大哥在前院喝茶。你稍等片刻。我去給你叫來。」
「你是誰?」貝錦堂擰眉詢問,並不相信此人。
「六王爺周慈政。」華服男子笑得爽朗,並不防備,轉身就去了前廳。而過了片刻,貝錦堂就看到一身朝服的周敬陽飛奔而來,將自己緊緊地抱住。
「你怎麼來了?你怎麼來了?」周敬陽也不管旁邊收拾死尸的侍衛,徑自摟緊貝錦堂不放。
「……賈成說你玩膩了,然後丟給我一堆巨額銀票。听到這拙劣的借口我就來氣,一怒之下喂了他吃大力回春丸,還騙他說是毒藥。結果他都招了。」貝錦堂咧嘴給了周敬陽一拳,「怎麼不叫我助陣?這滿地死的都是誰?」
「我不想拖你下水。」周敬陽看看地上的死尸,黯然道︰「有我外祖父和舅父找來的,也有二弟找來的。他們都被一個世外高人殺死了。京城防務也被二弟的人馬接管,所以孫家和我,已經沒有了任何依仗。六弟做媒,將舅父的女兒許配給二弟做正妃,外祖父和舅父已經屈服了……回去細講吧。」
「詔書上是他?」貝錦堂破口大罵,「你老子太不地道,把宣詔地點放在這里,明顯是傳給他,讓你們臣服。」
「錦堂,此言差矣。」周敬陽搖頭,「只有在這里,我和幾個兄弟才更安全。二弟不會在此殺我們落個口實,而在他當太子的這段日子,他也還會維持兄友弟恭。」
「……這群王八蛋。」貝錦堂冷靜下來,也琢磨出周敬陽說的是什麼意思。他敲了下自己腦袋,沖周敬陽道︰「總之,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活著就比死了好。活著還有未來,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貝錦堂想像不出周敬陽方才經歷了什麼,他抱住周敬陽,慶幸著老天爺沒有將懷中男人的一切趕盡殺絕。
「過些日子,想必二弟會慢慢剝奪我和孫家的權力吧。」周敬陽松開貝錦堂,劍眉一挑︰「不過,沒想到你會來。我還以為,你會拿著巨額銀票走人呢。」
「切!區區五十萬兩,還不在本少爺的眼內。沒有千萬兩的身家,本少爺才不會卷鋪蓋走人。」貝錦堂伸出手,大刺刺地說︰「快快補償于我。」
「一個男寵還要求這麼多,本王才不會給。」周敬陽見貝錦堂耍賴,心中陰霾頓時消了不少。他轉頭看不遠處六弟周慈政在沖自己笑,就拱手致意。多年兄弟,六王爺雖然被孫家父子刺殺,但仍然以大局為重,並沒有挾嫌報復。
「大哥,這是你的……朋友?」六王爺周慈政跟周敬陽回禮,也沖貝錦堂拱手。
「貝錦堂。六王爺好。」貝錦堂不卑不亢。
「很好的朋友。至交好友。」周敬陽微微一笑,沖六王爺點頭︰「今日之事,多謝六弟斡旋。」
「兄弟一場,大哥你分那麼清楚干什麼。孫家是孫家,大哥是大哥,這點我還是分得清的。」周慈政笑笑,丟下句︰「大哥保重。」便轉身離開,敦促那些木然的下人們清理尸體。
大哥保重。
二哥即位後,大哥你要保重。
貝錦堂听得出六王爺的弦外之音。登上太子之位,不是皇位爭奪的結束,而是新一輪權力轉移的開始。在這樣難測的情形下,身邊的男人會如何躲避風浪呢?
「我陪你。」貝錦堂拉起周敬陽的手。目送六王爺的背影。
「……好。」周敬陽一愣,旋即握緊貝錦堂的手,沖他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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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帝崩。二皇子孝王登基,並冊封其正妃,也就是孫將軍的孫女、孫尚書的女兒為皇後。此時,朝中各派官員早已表明立場,而新皇也從刑、兵、戶等各部開始,進行了重要的職務升降,並將一些封疆大吏調換州府任職,把原有的勢力分布打亂,還連開兩次恩科來挑選士子,為他自己的治國方式奠基。
一朝天子一朝臣。
孝皇的鐵腕讓許多當初的反對派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最讓他們感到意外的就是,同孝皇關系最好的六王爺帶頭辭去了兵權,以天下太平為借口,請求住到京城郊外,過世外桃源的生活。
雖然這奏折半真半假,但眾人皆知里面深意。于是,一輪新的乞骸鼻、養病、歸鄉的風潮從各大官員的奏折上刮起,幾個王爺也都辭去了朝中的官職,回家吃喝玩樂,準備閑度光陰。
周敬陽這一黨自然不必說。雖然孫將軍的孫女成為了皇後,但那女子乃是庶出,在達官貴冑家的名媛組成的後宮里,十分孤立。孫老將軍乞骸鼻、孫尚書則因為一些小餅失被罷職,孫家從此式微,舉家搬離了京城,歸鄉隱居。孫貴妃則在孝皇母親,也就是當今皇太後的寬恕下,留在了宮中養老。
風暴過後,天依然藍,只是雲朵不再是當初的那些。
慨嘆著世事無常,貝錦堂陪周敬陽坐在敬王府里賞花弄月。周敬陽已經閑散一年有余,終日不是遛鳥,便是打獵,再不然,就是拽著他去平南大街買東西,轉手,再賣給異鄉客。
「想不到,我周敬陽也會做生意。」周敬陽用假古董敲了外地人一筆後,有些得意。
「嘿,那些人要知道你是王爺,皇家的臉面可就丟大了。」貝錦堂鼓搗完手上的東西,將它遞給周敬陽。
「這是什麼?」周敬陽瞧這木頭做的玩意兒很是古怪。閑賦這些日子,他也沒少跟貝錦堂請教江湖之事。貝錦堂也是存著些少年心性,便講了些開門撬鎖、消息機關的原理,還把敬王府的幾個院子改造成訓練場地,專供周敬陽學習偷竊之道。周敬陽童心未泯,玩得興起,最後連小芭蕉和老賈成都拽上學習。有陣子還讓王府侍衛們巡邏,練習夜入門戶、開鎖打洞,結果搞得地面坑坑窪窪、危機四伏。
「孔明十六鎖。」貝錦堂吹了聲口哨,很是自得。
「我只見過孔明鎖。」周敬陽擺弄來擺弄去,也沒有玩明白。他年幼時見過低級官員的小孩玩這些,可在皇宮讀書,道學先生只尊儒術,把這等東西斥為「婬技奇巧」,所以也不讓他沾。
「嘿,道理和那個差不多,只是我增加了復雜的程度。天下最會開鎖的人,也一定是最好的鎖匠。」貝錦堂為了哄周敬陽開心,特意畫了個《百鎖圖譜》,將自己多年撬鎖心得寫出。
「有道理。」周敬陽回想貝錦堂的傳授,靈光在腦袋里閃了十七八次,終于找到了竅門。他將木鎖一根根拆下,樂呵呵地沖貝錦堂獻寶,結果貝錦堂卻讓他重新安裝一遍。
裝就裝,有什麼難的?
周敬陽不服氣地繼續「勞動」,可忙得滿頭大汗也沒裝好。
「明白了吧?做賊難,做一名優秀的賊更是難上加難。」貝錦堂拿過木塊,很熟練地裝好,「徒兒,你明白為師的辛苦了吧?」
「誰是你徒兒?」周敬陽從背後抱住貝錦堂,「連女人都沒踫過的人,還想做我師傅?乖乖躺在本王身下,當男寵還差不多。」
「呸。不要臉。誰象你們皇家人這樣風流,也不怕得些不干淨的病。要知道,你師傅我擅長的是采陽補陽,專門弄你們這等男子的後庭花。」貝錦堂反手抱住周敬陽,「徒兒,我們今夜的逆倫之戲,該是我在上面了吧?」
「這個……下次再說吧。」周敬陽雙手如魚,游弋入貝錦堂的衣襟。
「為何?一年多前你就說下次。下次復下次,我忍了太久,實在忍不住了。」貝錦堂憤懣。一年多來,每每想壓倒周敬陽,卻被周敬陽以種種理由逃開,結果自己轉瞬便被吃干抹淨。
「下次,下次一定。」周敬陽舌忝舌忝手指,似在回味昨夜貝錦堂在身下的申吟喘息。
「不行,就這次。」貝錦堂瞧周敬陽的眼神,便知道這家伙在想什麼齷齪的事情。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周敬陽是駕輕就熟,害得他心中總不是滋味。
「這次讓我來。」周敬陽咬住貝錦堂的耳朵,熟練地挑逗著。他的手剛模上貝錦堂的,便听到院子門口幾聲輕咳。
小芭蕉站在院門,臉蛋紅紅的。她見自家王爺和貝錦堂躺在樹下的長椅上糾纏不清,知道他們又要研究什麼「絕世的武功」了。
「芭蕉,有什麼事情嗎?」貝錦堂勾勾手指,讓芭蕉過來。
「稟貝公子,有聖旨。管家讓我請王爺去接旨。」芭蕉抿嘴笑著,將兩碗冰糖菊花茶端給兩人。雖說還叫敬王府,但現在府里的明眼人都知道,遇到事情,討好貝錦堂可比討好周敬陽還方便。
「聖旨?」周敬陽和貝錦堂對視一眼,心說孝皇想干什麼?貝錦堂推了周敬陽一把,讓他去換衣服接旨,自己則跟著小芭蕉到了前面的院子,偷偷觀察來傳旨的太監。從前他常去宮里偷吃的,所以也對很多太監有印象,不過眼前這個年輕的,顯然是個新人,對賈成熱情的招呼只是微微點頭,表情嚴肅、神色冰冷,不像個太監,反倒像個剛彈劾完朝臣的御史。
沐浴包衣,周敬陽焚香磕頭後接了聖旨。
聖旨不長,主要說邊關告急,胡人部落聯盟合兵,從西北、東北各地直逼各處要隘。為振軍心,著敬王周敬陽、慈王周慈政各領一路人馬去邊關督戰,必要時候協助統帥御敵……
辭藻並不華麗,也沒有文過飾非的章句。簡單、扼要,點明來意。孝皇的聖旨一改先皇時的浮華作風,樸實得讓人害怕。
周敬陽接旨送走太監,心中立刻翻騰起來。雖然辭官歸家,但孫府在地下的勢力並沒有完全消除。他在京城,也有自己的探子,向他匯報朝廷的動向。邊關之事他也曉得。數月前,胡人一支軍隊偷襲北方的屯田大營,殺了不少大周軍。後來幾路將軍帶人連夜圍堵,才將胡人聯軍擊退,贏得了修整、防御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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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錦堂在旁邊也不出聲。好半天,才憋出句︰「孝皇終于騰出手來了。」
終于騰出手來了。
是啊。自己的弟弟把反對派殺的殺、貶的貶,提拔了對他忠心的朝臣,然後減賦稅、開恩科,把天下的人心都籠絡好,所以,終于騰出手來,收拾自己這個大哥。
周敬陽深知此去邊關,根本不會太平。
「現在軍中還有孫將軍的部下嗎?」貝錦堂懷著些希望。
「早就被二弟鏟除了。」周敬陽低頭,「現在軍中不是他的嫡系,便是六弟的嫡系。六弟的嫡系多在東路軍,二弟的嫡系多在西路軍。他把我派往西路軍,就是想讓我鑽進他布置好的袋中。」
「是啊。」貝錦堂跟著嘆氣,「刀劍無眼,我猜他已經告訴他的親信,讓你『遭到』胡人盟軍的伏擊。被襲而來不及救助,最後陷入敵軍包圍……他這手好毒。」
「呵,你又小看他了。」周敬陽搖頭,「依我之見,他會讓嫡系派我出戰,然後斷絕糧草、不加增援,在我被敵人圍殺後,再按個貪功冒進、不听將領等罪名。這樣,打勝了就是他皇帝英明,打敗了也是我這個死鬼王爺的失誤。」
「最毒帝王心啊。」貝錦堂見周敬陽消沉,便湊過嘴去,在他唇上輾轉吸吮,勾得周敬陽萌動,才溫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不信我們會輸給他的陰謀。天下人之口,不是他用個詭計便能阻塞的。」
天下人之口?
百年後,誰又還記得天下人的口中說過什麼?見證歷史的,怕是只有皇帝的起居注和南北大儒們的私房筆記吧。
只是,听到面前臭盜賊的「我們」二字,心就會不由自主地變得柔軟、變得溫暖。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當貴冑的風光消失在回憶中,身邊剩下的,就只有面前這個賊皮賊臉、笑得爽朗的男人了。
「錦堂。」周敬陽送上嘴唇,和貝錦堂溫存半晌,才輕聲道︰「今夜,你教我點穴吧。」
教你點穴?
貝錦堂听到這個詞,壓抑已久的渴望倏地散開,充滿了體內各處。鳥叫、蟲鳴、風吹枝搖,他猛地抱起周敬陽,將周敬陽放在了樹下的躺椅上。
躺椅,發出了吱嘎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