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嚴寒,在不斷的落雪之後,那股寒意教人凜得直打哆嗦,即便是身披厚襖也擋不住刺骨冷風。
在這個季節里,世界的所有聲音仿佛也被凍結,雪花無聲無息的四處飛舞,將大地覆蓋成一片雪白色調,空氣在冰雪的催化下變得濕冷,川溪與湖泊也凝成鏡面般的光滑道路。
行走在山道上的轎夫一心想早點結束工作回家休息,步伐卻極其緩慢,好像肩荷千斤,但事實上轎里只有一名六歲稚兒。
讓轎夫們感到沉重的,是該名稚兒的身分——他是稻津國上河親王的獨子。
生得稚氣的臉龐有著剛毅的秀眉,幽黑的大眼透著傲氣,他是平見正弘,北方霸主平見千正的繼承人。
平見正弘的父親是皇帝的兄長,同時身兼朝中參議,受命治理稻津國北方,權大、官大,可說是個能在朝中呼風喚雨的人物。
照理說這樣的背景應該讓平見正弘活得像個小霸王,走到哪兒都不用擔心受人欺負,但父親的權勢雖讓他過得富裕優渥,卻也替他帶來不少麻煩……
「當心!」隨行轎旁的護衛突然大嚷,轎夫們倏然止住腳步。
就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的當口,幾名蒙面刺客已從山道兩旁的樹業里沖了出來,轎夫們嚇得丟下轎子四處逃竄,也害得平見正弘連轎帶人摔在地上。
「少主,您沒事吧?」一名護衛奔上前去,掀起轎簾把平見正弘抱了出來。
「保護少主回城!」護衛們群集起來撐住刺客,並且抱著平見正弘往親水主城的方向奔去。
雖然這群護衛個個忠心護主,但刺客人數眾多,在雙拳難敵四掌的情況下,護衛們一個接一個地躺在刺客腳下……
「哇——」最後,甚至連抱著平見正弘的護衛也難逃一劫。
連挨三刀之後,護衛往前跌去,平見正弘跟著撞上地面,小小的身子還被護衛的尸體重重壓住,讓他逃也不是,躲也不是。
「小子,跟我們走吧!」蒙面刺客把平見正弘從護衛的尸體下拉了出來。
「大膽,放開我!」稚女敕的童音帶著天生的霸氣,平見正弘掙扎著想要甩開刺客的鉗制,無奈力不從心,所以他偷偷模出暗藏在懷里的匕首往刺客的手臂揮去。
他雖年幼,可卻是上河親王的獨子,怎能讓這群來路不明的刺客任意宰割?
「這該死的小表!」抱緊他的刺客被這意料之外的攻擊劃傷手臂,痛得甩開平見正弘大聲吼叫。
其它的刺客見情況不對,立刻一擁而上抓住他。
「無禮的家伙!」平見正弘雖然想要逃開,但他畢竟只是個孩子,怎敵得過一群大男人?
但眼看著自己就要被抬上馬、遠離親水主城的家園,平見正弘仍不放棄,連連用腳踢著身邊的刺客,企圖做出最後的反抗。
刺客們因為他不停掙扎而感到厭煩,決定先把他裝進麻袋再帶走,正當平見正弘要被塞進袋口之際……
「嗚啊!」抓著平見正弘的蒙面人突然發出一聲低吼,跟著往後倒下。他的喉嚨遭箭射穿,鮮色的鮮血汨汨流出,染紅周圍的白雪。
「可惡,幫手到了!」刺客們見狀,紛紛轉頭望向箭矢的來源,打算挺身對抗到底,但就在他們轉移視線的那一瞬間,箭矢再度穿越眾人、讓兩人先後倒地。
血腥味彌漫開來,馬啼的嘶叫混著刺客們的咆哮,在箭矢劃破空氣的瞬間,蒙面刺客也跟著一一倒下。
一群為數不少的騎兵策馬而來,由衣服可以看出他們是親水城的人,而帶領騎兵的則是個用美麗不足以形容的少年。
少年的長發隨著呼嘯的狂風飄揚,在雪景里看來宛如一道翻涌起伏的黑色浪潮,白晰的臉龐上瓖著一雙璀璨晶眸,仿佛是在夜空中閃耀的星光,他冷靜而淡漠的射箭,與次次命中刺客的要害,讓他手里那把黑弓看來仿若有生命。
平見正弘掙扎著由刺客的尸首下鑽出,染著血的昂貴綢衣讓他看來有點狼狽,但是身邊這一切的混亂、尸首遍地的慘況,都比不上眼前那名少年來得讓他震撼。
對一個年歲尚輕的幼童而言,美麗這個辭匯應該是陌生而抽象的,但是在平見正弘見到長發少年的瞬間,他的腦海立刻閃過「美麗」這兩個字。甚至,讓平見正弘看他看得出神了。
霎時,他只覺得腦海里一片空白,周遭的世界仿佛被雪花洗去,僅留少年與他遙遙相望。
狂風依舊強狂地吹著,帶來漫天飛雪,片片雪花拍打在平見正弘的臉上,讓平見正弘不自覺地閉上了眼,但在閉眼的同時,卻又眷戀那張美麗的面容。
就在他為了再睹麗容而張開雙眸的瞬間,那張讓他忘卻一切的美麗臉龐就近在眼前,那雙深邃的墨色眼瞳還直直地盯著他。
少年彎身蹲在平見正弘身邊,以優雅的聲調問候著平見正弘的狀況,確認過他沒事之後,少年替平見正弘解開綁在手腕上的麻繩。
「少主,請跟我回去吧。」少年抱起平見正弘跨上馬背,將善後的工作交給其它騎兵,自己帶著平見正弘先行回城。
「你是誰?」平見正弘被少年抱在懷里,好不容易月兌離了危險讓他安心不少,但是一想到剛才的危機,他還是忍不住用懷疑的眼光打量眼前的少年。
雖說是救命恩人,但親王獨子這個身分讓小小年紀的平見正弘隨時懷有警覺之心。
只不過……近距離看著這個漂亮的少年,還是令平見正弘有些目眩。
「我是上河親王的兒子平見正弘,報上你的名字。」平見正弘努力想要端出貴族的架式。
少年看了看平見正弘,淡淡地吐出自己的名字。「慎島貞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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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慢慢靜了下來,稻津國的楓葉也漸漸轉紅,入秋的親水主城是一片寧靜祥和,除了上河親王府之外……
「成親?」大廳傳出平見正弘的咆哮,他瞪著一臉悠閑的父親,表情顯得錯愕。
平見正弘剛元服(注)不久,總算不用再當個「孩子」,他正想用大人的身分到處走走逛逛,沒想到平見千正這麼快就要他成家。
「你的對象是元島諸侯芳賀公的女兒優子,比你大一歲,听說她個性嚴謹、知書達禮,應該能替我好好管你。」平見千正啜了口酒。
「父親大人,我的老師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多找個妻子回來管我。」平見正弘不贊同地擰起眉心。
「誰教你管不好自己。」平見千正無視兒子的抗議。
「管不好是什麼意思?」平見正弘抿起嘴,對于父親的指責感到不滿。「父親大人認為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論是騎術、弓箭或學識,他從來都沒有偷懶或跟不上老師們的教導,老師們無一不夸他是個天資極佳的孩子,他不懂自己哪里不好?
「你在外面玩過就丟的女人,抱著我的孫子回來告狀。」平見千正瞥了平見正弘一眼,等著看他如何處理這筆風流帳。
「什麼玩過就丟?」平見正弘不客氣地駁了回去。「我只是忘記了。」
說實在話,他踫過多少女人連自己都數不清,不過他事後大多會拿錢打發,對方也明白他只是圖個露水之情。所以鮮少纏著他不放,可這回……
到底是哪個不識相的女人?
「再者,父親大人為何相信那個女人生的孩子是我的?萬一不是呢?」
雖然這麼說殘忍了些,但平見正弘自認沒說錯,擁有自己血脈的他才肯認帳。
「不想認就別在外面亂來。」平見正弘說的,平見千正也考慮過,所以他給那名女人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錢,便將人打發走了。
「你要女人我就幫你找一個回來,你還有什麼不滿?」
「我幾時說過要女人了?」平見正弘瞪著父親,總覺得自己被算計了。
「不要女人?」平見千正挑了下眉。「既然如此,從現在開始,不準你到處拈花惹草,再讓我看到『孫子』,你就得馬上成親。」
「這可是你說的。」平見正弘突然露出一抹邪笑。「沒見著孫子就不用成親,是吧?」反正他玩女人純粹是為了發泄,玩出個孩子來也非他所願。
「你不想成親就安分點,鬧出事情我可不管你。」平見千正沒打算對平見正弘的感情生活多加干涉,
只要平見正弘別壞了平見家的名聲就好。
「貞睦,找人盯著他。」平見千正隨口吩咐著,隨即起身回內院去了。
慎島貞睦依照主人的命令喚來下屬,當著平見正弘的面,交代侍者找人監視少主。
平見正弘盯著慎島貞睦那張美麗的臉龐,淡淡地吐出一句警告。「貞睦,你找再多的人來盯我都沒用。」他自認甩人的功力不差。
「如果真的想盯住我的話……」平見正弘突然表情一邊,翻身跳起大踏步地走近慎島貞睦抓住他的手臂,咧開詭異的笑容。
「你自己出馬的效果會比任何人都好。」
「我沒有空。」慎島貞睦把手抽回來。
「找幾個機靈點的人看著少主,如果少主甩了他們,就通知芳賀公把女兒嫁過來。」預先防止平見正弘執意胡鬧,這件婚事是最好的威脅。
「沒空?你在忙些什麼?」平見正弘不死心地繞到慎島貞睦面前,還順手把閑雜人等推到一邊去,對于慎島貞睦的威脅,他是壓根兒沒听進耳里。
「我已經元服了,有事可以讓我幫忙,不是嗎?」平見正弘面對慎島貞睦那一臉的淡然,依然是滿臉笑意。
這幾年他的身高急速抽長,甚至已與貞睦平高,現在的他已不像初見貞睦時還是個沒什麼能力的孩子,而是個大人,這表示他不用再受保護了。
他慎島貞睦確實是個很有能力的美人,看著他就很賞心悅目,但讓他監控保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不想輸給貞睦,雖然不能理解這樣的心態從何而來,但是平見正弘認為,讓慎島貞睦這個大美人去當護衛或拉弓射箭實在太浪費了,萬一傷到那張上天杰作的臉蛋,豈不是暴殄天物嗎?
所以結論就是——貞睦應該讓他保護。為此,他自幼學習武術格外認真,處處以超越慎島貞睦為目標,也漸漸可以追上貞睦的腳步了。
「您是親王獨子,只要別做有辱平見家名聲的事就行了。」
簡單解釋慎島貞睦話中的意思,就是沒什麼事好讓平見正弘幫忙。
「你瞧不起我?」平見正弘感到頗為不滿。
他認真學習、勤練劍術,就是為了讓自己不再當個要人保護的孩子?但是貞睦以為他這麼努力是為了誰?居然忽視他的一片心意!
「貞睦不敢。」慎島貞睦還是一臉淡漠。
「你……」看見慎島貞睦沒什麼表情的臉龐,平見正弘只想皺眉。
又來了!每當他問慎島貞睦話時,慎島貞睦總是一臉必恭必敬的態度,他們兩個人明明站在距離不到一步遠的地方,可是談起話來,慎島貞睦的反應總是讓他覺得他們相隔十尺之遙!
「少主有事吩咐?」慎島貞睦揮退了旁邊的侍者。
「沒!」真是,每回跟慎島貞睦講話,他都會不自覺地想發火。
「我只是想告訴你,別妄想我舍娶那個叫什麼公來著的女兒!」平見正弘說著又往慎島貞睦挨近了一步,一股燻香的味道飄來,讓他感到好生熟悉。
初見貞睦時,他身上也飄著這股味道,在漫天雪花飛舞的情況下,平見正弘只記得那道令人安心的香氣。
淡雅的香味原本應該會令人放松心情,可是現在平見正弘聞起來……
懊死的!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他越發煩躁。
「貞睦,陪我去騎馬。」看貞睦也沒什麼事要忙的樣子,平見正弘干脆把他一起拉出去。「反正你不是要監視我?」
「慎島貞睦是親王家臣,得隨侍千正大人。」慎島貞睦是少主的隨身侍從,所以監視平見正弘的工作,怎麼也輪不到他。
「父親身邊的人多得是,不差你一個,更何況我是上河親王的獨子,保護我應該比較重要吧?」對于自己被貞睦排在父親之後這一點,平見正弘感到非常不高興。
「這倒是……除了監視的人,我再多安排幾個護衛保護少主。」慎島貞睦想了一會兒,覺得平見正弘說的有理,畢竟平見正弘是親王獨子,除了監視之外,平見正弘的安危也該多注意才是。
「你!」平見正弘覺得自己的額頭上正浮出青筋。
他總有一天會給貞睦氣死!
「不用了!我才不需要護衛,叫那堆人閃邊涼快去,別礙著我!」平見正弘說罷,也沒等慎島貞睦回答,便徑自離開大廳往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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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見正弘氣沖沖的跑出親王府,漫無目標的在街上游蕩,不知不覺闖入龍蛇混雜的暗巷……在這種地方,穿著一身華服的他特別引人注意。
「這位大爺,看您挺無聊的樣子,不如進來玩玩吧。」一個小混混打量了平見正弘好一會兒,似乎認為他是只好騙的肥羊,所以特地過來請他到路旁的小賭場玩兩把。
平見正弘心想自己也沒逛過這樣的小睹場,加上剛才又被氣了一頓,找個地方發泄一下也好,于是便跟著小混混走進睹場。
雖說是賭場,但其實只是在空屋子里放上兩張搖搖欲墮的桌子聚睹而已。
看一群人圍著桌子大聲呼喝,平見正弘覺得挺新鮮的,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沿著屋里的兩張賭桌晃了幾圈,但最後卻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賭了。」平見正弘拉過一張木椅,大刺刺地坐下,然後說出一句令人錯愕的話來。「你們根本是在出老千,這種不公平的賭局我不想賭!」
「難怪我老是贏不了!」
「把錢給我吐出來。」
平見正弘的話剛說完,賭客們便騷動起來,全圍到賭場主人身邊嚷著討錢。
「願賭服輸,老子沒錢給你們!」賭場主人看見情況不對,連忙把幾個面貌凶惡的保鏢叫了進來。
一見到打手進門,賭客們因為自認打不過對方,又不想招惹麻煩,只好模模鼻子粉粉離開。
「好個臭小子,你害老子做不了生意,這筆帳得好好算算。」賭場主人卷起袖子,伸手扯住平見正弘的衣領。
「真是有趣……」平見正弘正愁沒人給他練練劍、發泄一下滿肚子氣,既然有人主動上門,他也樂得接下挑戰。
「來啊!」他拔出腰間的長刀,長臂一揮便往左手邊的打手腰上劃去,在大伙兒還來不及看清他的動作之前,平見正弘已經把對方的褲帶給割破。
「這家伙……」打手們愣了一會兒。
「宰了這小子!」沒等賭場主人喊完,打手們已經沖向平見正弘。
賭場里的打斗聲,引來一群好湊熱鬧的路人圍觀。
「打得好啊!」
「那混蛋騙我錢,小子,替我教訓他!」
看平見正弘一個個撂倒身材壯碩的大漢,方才的賭客又紛紛跑回來,替平見正弘吶喊助威。
「一個、二個……六個!」平見正弘仗著自己手腳靈活、動作敏捷,將打手一個個打倒在地上,听著他們求饒的聲音,心里總算是舒服了點。
「還有人不服嗎?」平見正弘腳踩著賭場主人,咧開一抹殘忍的笑容說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還錢關門、二是送你進官府。」
賭場主人在平見正弘的腳下掙扎著,他還來不及做出選擇,門外就傳來令平見正弘熟悉的聲音。
「我也給您兩個選擇,一是立刻回府,我就當什麼都沒看到、二是繼續胡鬧,我便向您的父親報告這件事,請您選一個吧。」不知何時,慎島貞睦也出現在圍觀的人群里。
「貞睦!」平見正弘錯愕地轉頭瞧著那張沒表情的秀麗臉龐。
貞睦不是不跟來了嗎?怎麼又出現在這里?
收起長刀,平見正弘斂起方才的勝利笑容,冷冷地瞪著慎島貞睦。「你怎麼會在這里?」
「或許下次真該找個護衛跟著您。」慎島貞睦指了指旁邊做平民打扮來監視他的人,算是回答平見正弘的問題。
「我又沒受傷!」平見正弘對慎島貞睦的不信任感到莫名的惱火,他把倒在地上的木椅翻起,拍去上頭的灰塵,然後往上頭一坐,打算要辯到底。
可平見正弘萬萬沒料到,就在他坐下的瞬間,木椅的椅腳竟然應聲斷裂,讓他的身子失了平衡,緊跟著便往後倒下。
在平見正弘跌倒的同時,斷裂的椅腳與他的左腿硬生生地撞上,不僅穿過他的長褲、將褲管扯出一個大洞,還在他的腿上剖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慎島貞睦見狀立刻沖到平見正弘身邊,扯下袖子包住平見正弘的傷口。
「找轎夫過來,然後去官府,讓他們把這些人帶走。」慎島貞睦對監視人吩咐著,然後轉向平見正弘。「您這不就受傷了?」
「還不都是你!」平見正弘咬著牙抱怨道。「你沒來我就不會受傷!」
罷才他還打得興起正起,卻讓貞睦潑了盆冷水,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麼會白受這個傷?該死的,好痛啊!可是貞睦在旁邊……他要是喊痛,一定會被貞睦當成沒用的小孩!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平見正弘拒絕慎島貞睦的攙扶。
「還是我扶您回去吧。」慎島貞睦不是沒受過傷,所以知道他的腳傷有多痛。
「不用!」慎島貞睦身上的香味引起平見正弘一陣混亂。
他揮手想拒絕慎島貞睦的好意,但卻失去平衡往慎島貞睦身上倒去。
「好痛!」平見正弘緊緊攀住慎島貞睦的手臂慘叫了一聲。
看平見正弘痛成這樣,八成是走不動了,正當慎島貞睦皺起眉頭不知該如何處理時……
「大人,轎子來了!」方才的監視人急急忙忙的往兩人跑來。
「少主,請上轎。」慎島貞睦小心翼翼地扶著這個受了傷的小主人。
平見正弘跌跌撞撞地上了轎子,整個人癱在里頭!心里滿是怒氣!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不知道為何只要遇上貞睦就什麼都不對勁!
可是平見正弘明白,自己並不討厭或排斥慎島貞睦,不然他也不會常常瞧著慎島貞睦的臉孔發愣。
「該死!」想不出個所以然,讓平見正弘氣得想把轎子給拆了,要不是現在腳痛得要命,他肯定會跳下轎子抓住慎島貞睦問個清楚!
當平見正弘坐在轎子里生悶氣時,轎夫已將他送回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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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大夫來,記得通知大人和夫人。」慎島貞睦吩咐完府里的侯役,轉向平見正弘伸手。「我扶少主回房吧。」
「不用了。」平見正弘蹙眉道。「不過是點小傷,我還走得動。」
他不想在慎島貞睦面前表現出柔弱的樣子,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個少主,是他的主子,怎能讓他把自己當成一個沒用的小表看待?
看平見正弘如此堅持,慎島貞睦也只能跟在他身後,慢慢地走回後院……
「正弘!」听聞兒子受傷,早倉恭子立刻趕了過來。
「你杵在那里做什麼?還不過來扶他!」看慎島貞睦只是跟在平見正弘後面,早倉恭子忍不住大聲斥責。
「我自己可以走!」平見正弘咬著牙忍痛應道。
雖然他氣貞睦,但是見貞睦被罵,他更不高興。
「是我叫他別扶我的。」平見正弘眉心緊蹙地替慎島貞睦辯白。
「真是的,你就是這樣讓人操心。」早倉恭子根本沒理會平見正弘說了些什麼,她叫來僕役攙扶平見正弘進房,讓大夫醫治他的腿傷。
「貞睦,到底怎麼回事,少主怎會傷成這樣?」早倉恭子轉向慎島貞睦問道。
「這……」慎島貞睦看了平見正弘一眼,認為少主應該不希望夫人知道他在賭場打架的事……「貞睦一峙疏忽,害少主受傷。」
啪!一個巴掌打在慎島貞睦臉上。
早倉恭子沒問明原因,反正慎島貞睦就是他的疏失,早倉恭子就將責任歸在他身上。
「母親大人!」平見正弘瞧見慎島貞睦挨打,心口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而且還比腳上的傷口還疼。
「是我自己打架受的傷,你打貞睦做什麼?」平見正弘不滿地想從床上起來,卻遭到大夫阻止。
「打架?」早倉恭子一听,整個人愣住。
她瞥了跪在地上的慎島貞睦一眼。「你別護著下人,先看好你自己吧。」
早倉恭子猜想平見正弘是怕慎島貞睦被她責罰,才對她這個母親說謊。
「誰護著他了?我打架受傷,是貞睦送我回來,這樣說你懂了吧?」為了避免母親又唆唆地問個沒完,平見正弘干脆一次把事情講清楚。
「你這孩子……」早倉恭子皺起眉頭。
「夫人,少主的傷沒有大礙,只要好好休息就沒事了。」大夫替平見正弘包好了傷口。
「你們下去吧。」知道兒子沒事,早倉恭子松了一口氣,她揮退下人,卻把慎島貞睦留了下來。
「貞睦,既然你和正弘在一起,為什麼會讓人跟正弘打架,還使正弘受傷,你這個侍從是怎麼當的?」不管平見正弘是不是真的與人打架,早倉恭子認為沒保護好主子就是慎島貞睦不對。
「是貞睦失職,請夫人降罪。」對于夫人的指責,慎島貞睦沒多加辯解。
「不是貞睦的錯!」平見正弘終于受不了了,他扶著包扎好的腿,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為什麼母親老愛怪罪貞睦啊?
「要怪就去怪父親大人好了,是他讓貞睦忙得團團轉,所以貞睦才沒辦法跟著我。一切都是父親大人的錯!」平見正弘忍不住氣憤地吼了一聲。
「貞睦是我的家臣,可不是讓你們呼來喝去的僕役,你們要我說幾次才會懂?」平見千正還未踏進兒子的房間,大老遠的就听到早倉恭子對慎島貞睦的責罵和平見正弘的咆哮。
「大人……是我疏忽。」慎島貞睦一看到主子,立刻轉向平見千正請罪。
「沒你的事,這孩子自小就毛躁。」平見千正勾起慎島貞睦的下巴,看了下被恭子打紅的臉頰。
「哼!既然是你的家臣,那就帶在你身邊啊!沒事干嗎叫他來跟蹤我這個毛躁的小表?他會被打都是你的錯!」瞧見父親的舉動,平見正弘把臉轉過去,睹氣地窩回床上,大聲嚷道︰「都出去,我要休息了!」
注︰日本男性的成年禮,通常在年滿十六歲舉辦,但偶有例外。男性元服過後,即把前額頭剃掉、束發,並得到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