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擾大人了。」慎島貞睦轉向平見千正告罪。
「那小子聲音大得可以把整座宅子里的人都吵醒。」平見千正無奈地搖頭。
平見正弘是打算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喜歡上慎島貞睦嗎?
「你打算怎麼辦?」平見千正決定先把兒子的問題丟到一邊去,反正兒子都表明喜歡慎島貞睦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還能怎麼辦?所以當務之急自然是先處理好慎島貞睦這邊要緊,畢竟慎島貞睦可是他的家臣、是他的左右手,他不希望慎島貞睦的辦事能力受到心情影響。
況且,自他剛才听平見正弘的告白到現在,他發現不少慎島貞睦以前從來沒有展露過的表情。
貞睦頭一次有了為難的反應。
「大人,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少主會……請大人降罪。」早知道就該與平見正弘保持距離,慎島貞睦看著他長大,自認了解這個小主人的脾氣,卻沒想到他會對自己產生這樣的感情。
「你有什麼罪?經過十幾年依然魅力不減又不是你的錯。」平見千正發出張狂的笑聲。「不過我萬萬沒想到那小子會看上你。」雖然知道兒子對慎島貞睦似乎很在意,卻從未往這個方面想,如今得知他的感情去向,平見千正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大人……」慎島貞睦嘆了一口氣。「看您的樣子,似乎很開心這唯一的兒子喜歡上我?」
枉費他還冷淡的拒絕平見正弘,努力避免事情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還擔心平見家絕後,但是看平見千正的反應……
他真是瞎操心!
而且他還打壞自己與平見正弘之間原本仿若親人的關系……平見千正的處事態度在某些情況下,真是讓他無言以對。
「他喜歡上誰我倒不是很介意,況且……」平見千正走進房內坐了下來,他盯著慎島貞睦笑著反問道︰「你認為愛上男人的我,有資格去強迫他什麼嗎?」
「所以您注定有兒子沒孫子?」慎島貞睦嘆了口氣。「或許該把上次那個女人的孩子留下來,不管是不是少主的骨肉,至少您還會有個掛名的孫子。」
早知平見千正根本不擔心兒子喜歡男人,他也沒必要對平見正弘刻意冷淡了。
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向平見正弘好好說明自己的想法和顧忌,哪怕得花上許久的時間,都比現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來得好。
「我以為要繼承我家業的人是你。」平見千正對于繼承人一事倒不是很熱中,反正等他兩腿一伸,什麼也帶不走,家業誰來繼承對他來說都沒差,只要是個足以撐起北方領地的人就成。
慎島貞睦就是他中意的人選,他早打算讓慎島貞睦接下他的位置。
不過比起那些問題,他現在比較有興趣的是,兒子竟然能讓慎島貞睦那張冰塊臉產生情緒反應。「那是少主沒才能才會輪到我吧。」慎島貞睦還記得平見千正對他說過,若是平見正弘不爭氣,那上河親王的天下就交給他了。
但他覺得平見正弘會是個人才,或許現在是年輕了點、毛躁了些,但將來平見正弘會是個好主子。
「看不出來你這麼欣賞他。」平見千正扯動著唇角,勾起一抹詭笑。「既然你對他這麼有信心,那麼……他的教育問題就委托你了。」
在平見千正看來,倘若讓兒子與慎島貞睦長久相處,說不定可以為他這呆板的家臣帶來些許活力。
既然他有個太吵又太有精力的兒子,正巧身邊又有一個冷靜過度的家臣,那麼把他們放在一起,自然是最佳拍檔。
想著,平見千正緩緩吐出一句近似命令的話語來——
「我說貞睦……你應該沒有異議吧?」
「我很想說有。」慎島貞睦不滿的皺起眉頭。
雖然他不排斥與平見正弘相處,但平見千正那明擺著捉弄人的態度,讓他不想接下這個命令。
「說來听听,理由說服得了我,我就免你的教育之責。」平見千正挑了挑眉,他就不信慎島貞睦能夠拒絕他。
反正就算慎島貞睦真的想到拒絕的好借口,他也會用歪理全數駁回。
慎島貞睦眯起眼楮看著平見千正,「我想不管我說什麼,大人都會要我跟著少主吧?」
他服侍平見千正十幾年,難道還不清楚主子的個性?
「我是不是曾經告訴過你,要你學著裝笨?」平見千正白了他一眼,好似在抗議慎島貞睦回答得太直接,讓他少了斗嘴的樂趣。在平見千正看來,這個自小便跟著自己的慎島貞睦,樣樣都好,唯獨有一點讓他非常不滿--那就是不夠可愛。
慎島貞睦太過聰明,不懂得圓滑處事,說起話來句句帶刺、針針見血,所以常常听得人怒火由心生。
雖然他叮囑過慎島貞睦幾回,不過好像都沒什麼用。
「我不也說過,既然有個可以忍耐我的主子,我又何必裝傻?」對于平見千正的教訓,慎島貞睦不以為然。「更何況少主早已成年,沒什麼需要我教的,為何還要我跟著少主?」慎島貞睦不明白的就是這點,他覺得平見千正是故意要他與平見正弘相處,即使平見正弘的感情使他為難。
「他毛躁、你冷靜,這不正是最好的理由?」平見千正說得理直氣壯,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真理。「我希望他學學你的鎮定,別老是憑著一股勁兒往前沖。」就連這回也是,示個愛跟吵架沒兩樣,真不知道兒子平時是怎麼拐女人的,怎麼如此口拙?
「大人……」慎島貞睦知道平見千正沒說實話。
「怎麼?」平見千正打量著慎島貞睦,想知道他會如何反應。
「我看大人是拿我尋開心吧?」慎島貞睦忍不住皺起眉頭,看他都四十好幾了,怎麼玩心還如此重。
「誰拿你尋開心?我是認真地在跟你討論你的將來。」平見千正故作正經地板起臉孔訓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尋常人在你這年紀早已兒孫滿堂,你要不要認真考慮一下成家的事情?」
「大人,就算成家,也不能讓我娶您的獨子吧?」慎島貞睦嘆道。
「錯。」平見千正嚴肅地搖頭。「就剛才的情況看起來,應該是我兒子娶你。」他看不出來正弘有任何被動的傾向,況且正弘也明說他想抱慎島貞睦了。
「反正你跟我們家的人這麼熟了,嫁過門當正弘的妻子應該挺適合的。」說著,平見千正又補上一句半開玩笑的結語。
「大人,若非您是我的主子,我真想賞您幾箭。」慎島貞睦給了平見千正一個白眼。
「既然認我當主子,那偶爾听我一次有什麼關系?好歹重要時刻我也都听你的,就當報恩有何不可?」平見千正對于慎島貞睦的批評連句反駁都沒有,反正他與慎島貞睦相處的模式總是這樣。「你就給正弘一個機會,若是真的不喜歡他,那我也不會勉強你的。」感情這回事得兩相情願,單相思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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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位小兄弟請等一會兒,水蓮房里有客人。」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收起銀兩,想拉平見正弘到旁邊坐下。
「叫他滾,我要見水蓮!」平見正弘回頭瞪了男人一眼,心想這個人八成就是店主吧。
「我出兩倍價買水蓮兩個晚上,去叫那個男人馬上滾出去。」現在再不找個人談談,平見正弘覺得自己會受不了。
那種說不出是氣憤還是沮喪的心情令他失去方向,整個腦袋亂糟糟的。
「您買兩個晚上才出兩倍價,對小店來說不太合算,水蓮房里的可是常客。」店主看平見正弘的穿著打扮,八成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不利用現在多撈點更待何時?何況他還要冒著惹火老客人的風險。
「你再不叫水蓮出來……」平見正弘模著腰間的長刀,蹙眉道︰「我就拆了你的店!」
「小少爺。」當平見正弘這座火山瀕臨爆發之際,樓上傳來水蓮的聲音。
店里的隔音並不好,水蓮早就听見平見正弘和店主的爭執,幸好先前的客人也剛好完事準備離開,所以水蓮披了袍子就先下樓找平見正弘,只是模樣有些狼狽。
他敞開的袍子下布滿齒印和吻痕,讓汗水浸濕的發絲凌亂的披在肩上,但臉上待客用的笑容倒是沒變。
「水蓮!」平見正弘瞪大眼瞧著水蓮的狼狽模樣,雖然知道這就是水蓮的工作,但實際看到這情景倒是頭一遭……
記得水蓮曾說過,他並不喜歡這種事,若是剛才在家里他硬上慎島貞睦的話,那……慎島貞睦也會是這一副樣子嗎?
「你好像很累,我是不是礙到你休息了?」平見正弘皺了下眉頭。
「不會。」水蓮笑了笑。「就算你不找我,等一下還是會有其它客人。」
陪平見正弘聊天好過跟男人上床,所以水蓮寧可找他的人是眼前這小少爺。
「只是……小少爺不介意的話,我們到後院去吧。」先前的客人還在房里穿衣服,所以不太方便讓平見正弘上去。
「嗯。」平見正弘點點頭,跟著水蓮往房子後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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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其實也沒什麼東西,花草疏落無人整理,大樹成蔭遮去部分天空,在角落一隅則有一口井,水桶綁了繩子擱在蓋上。
「小少爺坐吧。」水蓮指指矮牆旁邊的幾個大石頭,然後月兌了袍子走到井邊,打水往頭上澆下來。
「剛才的……是你喜歡、還是不喜歡的客人?」瞧水蓮亟欲沖去身上汗漬的模樣,平見正弘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笨。
水蓮瞄了平見正弘一眼,然後笑了起來。「這個是厭惡。」
「不過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是嗎?」平見正弘嘆了口氣。
厭惡啊……不知道在慎島貞睦的心里,現在的他,是不是也讓慎島貞睦討厭?
畢竟慎島貞睦並不喜歡他,而他卻強吻慎島貞睦……
「小少爺這樣貿然告白,成功的機會本來就不高。」水蓮猜得出來平見正弘從他房里離開後,八成是跑去向慎島貞睦告白,只不過……依平見正弘急躁的個性,過程一定不怎麼浪漫。
「你怎麼知道?」平見正弘愕然地瞧著水蓮。
雖然他知道水蓮的個性與慎島貞睦有點相似,但也不至于連他向慎島貞睦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猜得出來吧?
水蓮搖搖頭,沒直接回答平見正弘的問題。
「不過也不算是失敗吧?」假定平見正弘告白成功,此刻早就抱著美人窩在家里,倘若是失敗,平見正弘臉上的表情應該是沮喪而非憤怒,所以結果就是……對方沒給平見正弘一個干脆的答案。
「你還真是神,為什麼我半句話都沒說,你卻什麼都猜得到?」平見正弘瞪大眼楮。「水蓮,你會讀心啊?」
就像水蓮說的,他向慎島貞睦表示心意,但慎島貞睦卻給了他一個不甚滿意的回答,這到底算是被拒絕還是有希望,連他自己都分不清,而且令他生氣的是他感覺自己被敷衍了。
「只是看多了……」像平見正弘這樣的客人,水蓮見過的還真是不少。
「不過只要不是被拒絕,小少爺就還有希望,不是嗎?」他笑著替平見正弘打氣。
「我還有希望嗎?」平見正弘想起慎島貞睦的冷硬回絕,總覺得灰心。
「他說他可以為我死,但是對我沒興趣。」平見正弘嘆道。「可是我不想他為我死,我想保護他啊!」
他努力了那麼多年,難道全是白費工夫嗎?
「小少爺,你覺得他真的會為你死嗎?」水蓮淡淡的問道。
「他忠于我父親,把保護我當成他的責任,所以哪天我要是出了事,他就算拼死也會救我吧。」對于這點,平見正弘雖然感動,卻不怎麼高興。
「本能……」水蓮像是喃喃自語地說著。
「什麼本能?」平見正弘納悶地望向水蓮。
听平見正弘說了他的心上人以及家里的狀況,水蓮才發現原來平見正弘不是普通的有錢人,而是官家子弟……
水蓮沉默了一會兒,對平見正弘說話的語氣比先前禮貌許多。
「護住自己的性命是人的本能,他對您父親忠心,不代表也會為您犧牲。」水蓮看了平見正弘一眼。
「若他真的會為您舍命,就代表您在他心中有一定的重要性,我想小少爺還是有機會的。」
「是嗎?」平見正弘沮喪地垂下頭。
由于一直思索著慎島貞睦的事情,所以平見正弘並沒有注意到水蓮的態度改變了,他自顧自的嘆了口氣。「我還在想,回去要怎麼面對他。」雖然說貞睦原本就避著他,但從今以後貞睦大概會躲他躲得更勤,所以他們見面的機會應該不多,但是……
最大的問題在于他沒打算放棄!
他跑出來,是想厘清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些,然後考慮一下要怎麼從父親那邊搶走慎島貞睦。只不過……他毫無頭緒。
「請您等一下。」水蓮說完走回屋內,放平見正弘一個人愣在院子里。
等他再次踏進後院時,已經換好衣服,長發束成馬尾,正式的打扮與慎島貞睦有些神似。
「我想您暫時不會想回去,不介意的話請跟我去個地方。」
「嗯,好啊!」平見正弘現在根本不想回家,因為依他目前的情況,只會跟慎島貞睦越吵越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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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蓮帶著平見正弘踏出店門口,店主人則是堆滿笑臉送著兩人出門。
「小少爺,請您多多關照啊。」店主人諂媚得替平見正弘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
「他的態度還差真多。」平見正弘僅是瞥了店主人一眼,便跟著水蓮離開娼館。
「因為您是貴客。」水蓮淡淡的說著。
他帶著平見正弘來到另一條街,這里比起方才小店所在的地點繁華許多,往來的行人和酒館、茶樓讓大街顯得熱鬧非凡,而且……這一帶平見正弘並不陌生,因為他曾來過這條花街買女人。
平見正弘拉住水蓮,納悶道︰「水蓮,這附近是買女人的地方吧?」他來過幾回,這邊的女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住處比起水蓮那里也華麗許多,不像水蓮這樣的男娼,只能對著又舊、又窄小、又陰暗的房子,但問題是……水蓮帶他到這里來做什麼?
「也有男人,只是不多。」水蓮笑了笑,然後帶著平見正弘踏入其中一棟華麗的建築物里。
「真是難得,你都這年紀了,還有人包啊?」門口兩個大漢看水蓮進來,上前勾上水蓮的肩,還掛著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
「我帶了客人過來。」水蓮指了指身後的平見正弘。
一看到水蓮身後的客人,大漢趕緊模模鼻子退開,以免得罪貴客,讓娼館主人扣工錢。
「小少爺,到樓上去吧。」水蓮讓平見正弘上了二樓,這里的房間有窗有燈,床鋪的被褥也是絲綢制的,擺設精致許多,和先前水蓮住的小棒間有天壤之別。
平見正弘不是沒來過這樣的地方,所以一听門口保鏢們的說法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想來水蓮是見他不願回家,索性找個能夠安靜休息的地方給他。
不過,大漢們的閑扯也讓平見正弘有了意外的發現。
「他們說那句話的意思是……」平見正弘瞧了瞧水蓮,因為單從外貌模不透水蓮的年紀,他索性開口問︰「水蓮,你的年紀很大嗎?」
「二十八,以男娼來說,是大了點。」所以沒什麼客人的水蓮,才會被安排到之前的小店里,伺候買不起上等貨色的客人。
「你跟慎島貞睦同年。」平見正弘喃喃自語地說著。一樣的年紀,神似的感覺,境遇卻是天差地遠。
「年紀相仿、感覺又像……所以您才買我的,不是嗎?」水蓮笑了笑。
他叫人替平見正弘送早膳過來,不同于先前小店里的粗糙食物,這兒的餐點和酒象樣多了。
「這倒也是。」平見正弘瞧著早膳,這才發現自己餓了一晚卻渾然不覺。
「小少爺折騰了大半夜,所以吃完東西就先睡一會兒吧,這邊的環境比我那里好多了,應該能讓小少爺好好休息。」水蓮一邊說,一邊替平見正弘倒了杯酒。
「水蓮不一起吃嗎?」平見正弘指著對座的空位,苦笑道︰「一個人吃,跟我在家里沒什麼兩樣,我不喜歡。」
「一頓飯要三十五兩,我吃不起,等會兒我到後面拿兩塊餅就行了。」水蓮在平見正弘對面坐下,卻沒有叫人替他準備餐點的意思。
反正目的只是果月復,吃什麼都一樣,他可不想讓平見正弘多付給店主三十五兩,就為了讓他吃一餐精致點的食物。
「是嗎?」平見正弘點點頭,無言地拿起酒喝了兩口。
越喝越悶,平見正弘甩甩頭,一夜煩躁讓他更加昏沉了。
「既然這麼麻煩。」他抬頭向水蓮問道。「我可以帶你出門嗎?」
總覺得待在娼館里也是限制東、限制西的,還讓他覺得不便,反正他現在只是不想回家見到慎島貞睦,所以不如……「我家有個別館,雖然不大但是比這兒舒服多了,在那也沒什麼人管我,又有僕人伺候著,如果你可以出門,就到那邊陪我住幾天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只要付了錢,我就能跟您出去,但若是住到您家……貞睦會作何感想?」水蓮可沒打算破壞平見正弘與慎島貞睦間的關系。
「他不住那邊。」平見正弘搖搖頭。「更何況,他沒空來探我。」
慎島貞睦只知道跟著父親,這才是平見正弘覺得最不平的事。
他對慎島貞睦而言只是上河親王的兒子,就像個附屬品一樣!
「飯錢三十五兩,一踏進這個房間要七十兩,我離開娼館一天是三十五兩,不過店主大概會乘機抬價,一天開個一百六十兩吧。」這是水蓮十五年前的價錢。
「你還記得真清楚。」平見正弘听著水蓮那有別于慎島貞睦的口吻,忍不住笑出聲來。「沒關系,反正總比待在這里好吧!」
換個環境,水蓮或許就不會那麼介意身邊的事情,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才有可能跟水蓮慢慢談天,而不會一直惦記著慎島貞睦。
只不過……這樣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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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水蓮像貞睦,所以他找水蓮,但他卻又暫時不想見到貞睦……
唉!也許談感情比他所想象的還要難,對他來說,拉弓射箭只有正中靶心與落地兩個選擇,簡單得多了。
「我還是覺得,我回娼館里待著好。」看著別館的大門,水蓮嘆了一口氣。
他的猜測果然沒錯,平見正弘是官家之子,只不過水蓮沒料到平見正弘竟會是領主的兒子,他可沒打算惹上河親王生氣。
「為什麼?」平見正弘不認為帶水蓮到別館會出什麼問題,反正他那個父親年輕時還不是在自家里養了不少美童。
「進來再說吧,我想你應該也餓了。」不知道為什麼,平見正弘總覺得水蓮太瘦,不知道是店主人沒給水蓮吃的,還是水蓮為了省錢從來不吃?所以他兩回見著水蓮,總想著要把水蓮喂飽一點。
也許是因為水蓮跟慎島貞睦的感覺太神似,所以讓他忍不住想保護他吧!
平見正弘步入別館,叫來侍從,要他們準備房間跟熱水,以及一些簡單的小菜和酒。
「我只是不想年紀輕輕就掉了腦袋。」水蓮搖了搖頭。
通常官位越高的人脾氣也越大,這個上河親王若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帶個男娼回家……恐怕他得落個「勾引親王之子」的罪名。
「啊,你擔心我父親生氣嗎?」听見水蓮的嘆息,平見正弘爆出一陣難得的狂笑聲。
「放心好了,他自己也喜歡男人啊!只不過喜歡的不是你這一型的而已。」
連聲大笑讓平見正弘稍稍輕松了點,他拉著水蓮進屋,徑自找了個景色優美的房間走進去。
「還真是個好地方。」水蓮看著外頭的景致。「對了,我還不知道要如何稱呼您……」他習慣與客人保持距離,平時也不太過問客人的私事或姓名,但平見正弘連踫都不踫他,所以不算是客人吧。
「我叫正弘,正弘。」平見正弘伸展著身子,大大方方地往後躺下。
從庭園傳來的流水聲讓他緊繃的腦袋放松了些,他瞪著天花板,突然沒來由地進出一句話。「水蓮,你能不能叫我正弘啊」
「可以是可以,只是……這麼叫您,不太好吧」水蓮不覺得以自己的身分能與平見正弘平起平坐。
「用不著管那些禮數了,這里又沒別人在,我帶你來就是不想被綁得死死的。」平見正弘翻身坐起,雙手托著臉頰半趴在矮桌上,一臉期盼地盯著水蓮。「你就當我求你吧。」
水蓮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你連個能談心事的朋友都沒有。」他拿起茶杯,喝了口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