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鳥啼叫的清晨,烙影焰在鳥語之中醒來,他甩了甩頭發,自床榻上坐起,卻意外地看見身旁的千蛇輪還在沉睡著。
可能是因為躺在襯了軟墊的繡床上,千蛇輪的表情看起來就是一副睡得很熟、很舒服的樣子。
著千蛇輪睡得這麼好,忍不住讓烙影焰想到昨晚千蛇輪跟他爭了半天,討論保鏢是不是應該睡地板的問題。
一想起這件事,烙影焰又想笑了。
瞧著千蛇輪熟睡的模樣,烙影焰發現他雖然是殺手,一旦睡著了,還是有著可愛的一面,不但閉著眼的模樣毫無攻擊性,就連瘦削的身軀都少了幾分凌厲的殺戾之氣。
看著看著,烙影焰的視線再度回到千蛇輪的手臂上,昨晚在城外割傷、放蛇出去探素的痕跡,雖然沒流血,但由于小蛇們沒回來,所以傷口尚未愈合,看起來讓烙影焰覺得頗痛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幾條小蛇剛巧從門縫底下爬了進來,甚至沿著床柱攀爬上床,然後往千蛇輪的傷口里鑽入。
烙影焰進出輕聲的嘆息,雖然他早已明白千蛇輪這三個字的定義,但眼前這個畫面,還真是讓人不管看過多少次都覺得詭異。
「等這趟旅行平安結束後,還是讓你把這些蛇放掉吧!」
烙影焰輕撫著千蛇輪的傷口,瞧它漸漸愈合的模樣,心里總算安心許多,只是在看不見的地方,千蛇輪的傷痛仍在,讓他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心。
當千蛇輪手上的傷口完全消失之後,他突然瞪大了眼楮驚醒過來。
「早啊,睡得好嗎?」
烙影焰模模千蛇輪的頭發,替他把散亂在前額的發絲拂去。
「看你睡得很熟,所以我就沒叫你了。」
「對不起,我睡得太熟了。」
千蛇輪翻身跳下床榻,一邊對烙影焰道歉,一邊急急忙忙地跑到窗邊,探頭看著屋外的情況。
「你的蛇回來了,有什麼發現嗎?」
瞧千蛇輪緊張的模樣,讓烙影焰也跟著下床更衣。
「有人向店主問起您的事。」
這是小蛇們帶回來的情報,就在兩人舒舒服服地躺在房里休息時,幾個大漢在城里四處游走,還向各家旅店探問烙影焰的下落。
「動作還真快,一口氣少了二十七個人,還不夠讓他們警戒啊?」
烙影焰將腰帶系上,拿起佩劍跟所剩無幾的小行李,然後把千蛇輪的衣服遞上。
「來,穿上吧,看來我們得走了。」
千蛇輪接過衣服,再看看烙影焰。
「我能問一件事嗎?」
「你問啊,想知道什麼就說。」
烙影焰的笑容仿佛千年不變。
「您為什麼不換套衣服?穿得和一般人一樣,才好躲開追兵。」
千蛇輪對烙影焰的行為百思不解,就一個逃亡的人來說,烙影焰的打扮太過招搖,仿佛在引人追他似的。
「本來……我是想換啊!」
千蛇輪的疑惑讓烙影焰想起之前的逃亡經過。
為了躲避殺手,他一度換掉身上的衣服,結果卻讓殺手們弄錯了對象,誤殺另一個富商。唉!與其把無辜的人卷進來,不如讓殺手們直接沖著他來,有人要殺他,大不了逃走就是了。只是……這樣可就辛苦了保護他的人了!
「原因很多,我們先逃吧里」
烙影焰只是扯出一抹無奈笑容,卻沒多作說明。
「是。」
本來主子的事就不是他該干涉的,所以千蛇輪也沒再追問下去,他只曉得,若是烙影焰沒想變裝,那自己就多留點心,盡全力保護主人。
準備妥當之後,主僕兩人便穿過院子,打算從後門離開,只是殺手們早往後院追來,讓兩人無法順利逃走。
幾個大漢守著後院,部分殺手甚至還一間一間地推開房門搜查,根本不管是否會騷擾到房客。當他們一見到烙影焰,便揮著手上的大刀,惡狠狠地往兩人走來。
「看這樣子,應該是這個人沒錯吧?」
「砍了他的頭,拿回去交差就知道是不是了,還顧慮那麼多!」
殺手們說完,沒給兩人任何機會,幾把大刀對準了烙影焰揮下,只是都被千蛇輪給擋下來。
「原來這孩子是護衛啊,這家伙竟然找個還在吃女乃的娃兒當保鏢?」
殺手們笑了出來,根本沒把千蛇輪放在眼里。
不過既然千蛇輪礙事,干脆就一並殺了省事些。打定主意的殺手,決定先料理妨礙他們的千蛇輪,所以目標全轉向瘦小的少年保鏢。
這是烙影焰第一次見到千蛇輪的拳腳功夫,原來千蛇輪不只會放蛇,連劍術都頗為高明,殺手們的刀法又狠又準,卻全讓千蛇輪的劍給擋了回去,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你好強啊!」
烙影焰唯一能說的也只有這句話。至于他手上的佩劍……純裝飾用,根本沒打到半個人。
不過看著千蛇輪左躲右閃地將幾個殺手們一一撂倒,烙影焰在安心之余,卻也忍不住擔心起來。
不知道千蛇輪的體力撐得了多久?
殺手們既然是有備而來,可想而知一定會派來更多援手,到時候即使千蛇輪再強,也是雙掌難敵四手。
「小千,還是找個機會走吧!」
烙影焰一邊留心後方是否有人來襲,一邊對著千蛇輪喊道。
「殺了他們,才有機會走!」
千蛇輪干脆以刀鋒劃開手指,將從傷口滲出的鮮血甩了出去。
當血滴沾上殺手們的身子,瞬間化為毒蛇,毫不留情地啃咬著敵人。
原本揚言要將烙影焰首級取走的敵人,一個個中了蛇毒倒了下來,而看情況不對想轉身逃走的人,也被千蛇輪放出的巨蟒給活活吞了下去。
親眼見著這不知該說是驚人還是駭人的一幕,連烙影焰這個主子都驚愕萬分。
「我真是找到了個寶啊!」
一顆五色石換來一個能夠以一擋百的千蛇輪,真是筆劃算的交易。
只不過看著千蛇輪抵擋追兵的模樣,烙影焰還是忍不住會想到,千蛇輪那身令人為之喪膽的毒蛇軀體,到底能夠耗上多久?
人的生命畢竟有限,像千蛇輪這樣以血肉之軀喂養千條毒蛇的情況,在恢復和平生活之後,到底能否恢復到原本的普通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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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蛇輪很強。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烙影焰有千蛇輪越來越強的感覺。當他和千蛇輪一同旅行的時間越久,便發現千蛇輪的能力似乎越來越驚人。
兩人遇到不少次埋伏,五十人、七十人……隨著暗殺任務的失敗,敵人派出的殺手人數理所當然的一次比一次更多,但這些倒霉的追兵,卻毫無例外地全都變成了千蛇輪手下蛇群的糧食。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烙影焰的錯覺,千蛇輪放出來的蛇群,似乎一次比一次還要多。
「雖然毒蛇都長得差不多,但……這幾條我之前好像沒看過。」
烙影焰站在千蛇輪身後,看著正在吞食敵在這種情況下,千蛇輪還能長得大,可以說是一種奇跡了。
「我只是管拿多少東西喂它們,其他的是蛇群自己的事。」
簡單的說,他以自己的血肉喂蛇,並控制它們一次只能吃多少,免得蛇群真把他給啃干淨。
但就如烙影焰所推側的,他瘦小的身子能給蛇群多少東西吃?
所以毒蛇們才老是沒吃飽的樣子,一放出來就把能吃的生物都給吞下去。
「這樣下去不行。」
烙影焰擰緊眉心,「我得早些趕到那里才行!」
想到他每休息一次,千蛇輪就得多被體內的蛇啃咬幾百甚至是幾千次,烙影焰的心便泛疼著。
「我們快點上路吧,小千,我得早點結束這些事,好讓你恢復普通的生活才行。」
不然的話,難保千蛇輪不會在半路上就為了他而死去。
他受夠了旁人為他死,不想再有無謂的犧牲,尤其是千蛇輪還如此年輕,將來應該有大好的前途,而不是忍受這種無止境的痛苦。
「恢復普通的生活?」
千蛇輪疑惑的看著烙影焰。
纏尸首的幾條小蛇,不知道是否多心,他總覺得這些小蛇的顏色是之前沒見過的。
「是今年出生的小蛇。」
寒冬接近尾聲,時近春暖花開,蛇群當然也會自行繁衍。
「出生?你的意思是它們在你體內產卵?」
烙影焰錯愕地瞪視著千蛇輪手上的傷口,他還以為千蛇輪只是把蛇封入體內,卻沒想到那些蛇也會繁衍。
「這樣下去,蛇不會越來越多嗎?」
這就是令烙影焰百思不解的事情,因為蛇若是超過了千蛇輪所能負荷的數量,難保千蛇輪不會因此而犧牲啊!
「現在有一千五百多條,等蛇卵完全孵化,今年大概會到一千七百條吧。」
千蛇輪仿佛是在閑話家常一般,輕松的應道。
「你會被吃光的!小千。」
烙影焰驚訝地瞧著淡模的千蛇輪,沒想到情況比他所能猜想的更加恐怖。
「如果我管不住它們才會。」
千蛇輪收回小蛇,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管不住?」
烙影焰愣愣地望著千蛇輪,
「你不會是管它們一天吃幾餐,一次只能繁衍多少只吧?」
「放掉那些蛇,像平常人一樣生活。」
烙影焰很肯定地點頭。
他伸手模了模千蛇輪的頭發,有些干粗的發梢與他寫滿淡莫的臉龐,看起來讓他不像個少年,唯有在放下殺手身份時,千蛇輪才會稍稍顯露出原本的單純性子。
「你不想嗎?」
烙影焰的手指滑下千蛇輪的發尾,順勢滑上了他的臉頰。
也許是因為尚未發育成熟的緣故,千蛇輪的臉蛋依然有些孩子般的柔女敕感,烙影焰模著千蛇輪的臉龐,然後輕擦了下他的小巧耳垂,淡笑道︰「不再有蛇啃你、不必擔心蛇會破肚而出……你不想過這種平常的生活嗎?」
「我沒這種打算。」
千蛇輪歪著頭想了想,才開口續道︰「師父說練千蛇輪就是這個樣子,與其想些無關緊要的雜事,不如專心控制好體內的毒蛇。」
「那是之前,現在你是跟著我,等到我不再給人追殺以後呢?你想不想繼續跟著我,過我剛才說的那種生活?」
烙影焰仔細地解釋道︰「我想給你幸福,想看你像平常人一樣,會哭、會笑,只是要不要這樣的生活,必須讓你自己來決定。」
「您是我的主子,不管有沒有人追殺您,我都會跟著您的。」
千蛇輪老早就認定烙影焰是主人,就算烙影焰把他賣了,他也不會回過頭來對烙影焰不利,因為烙影焰是他選定的主子。
至于烙影焰口中所說的普通生活……
「我給您看個東西。」
千蛇輪劃開手臂,在地上灑了一攤紅色的鮮血,當然這些血液全數化為帶有利牙的毒蛇。
「你們走吧,不用跟著我了。」
他放蛇群自由,但可怕的事現在才開始。
月兌離千蛇輪掌控的蛇群,立刻掉頭轉向千蛇輪,張開大嘴打算把他給吃了。
「什麼……小千」
烙影焰吃驚地想伸手拉回千蛇輪,免得他遭到攻擊。
「請您後退,別靠過來。」
千蛇輪甩開烙影烙,然後放出另一批毒蛇,把這些已不受他指使的蛇群給活活咬死。
看著互咬的蛇群,烙影焰的心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地愣在原地。
被封入體內的毒蛇,一旦月兌離了主人,就會反啃主人的身軀。
烙影焰瞧著千蛇輪,只見他額頭上很難得地冒出冷汗,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許多,直到他把那群想反啃主人的毒蛇料理完後。才像失去力氣般的跪跌在地上。
「小千!」
烙影焰上前抱住他,看他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連忙將他抱起來,然後找了塊平坦的地方讓他躺下。
「小千,你還好吧?」
沒想到要擺月兌毒蛇會讓千蛇輪耗費那麼大的功夫,烙影焰在無奈之余,忍不住為自己的無力感到嘆息。
「不……太好……」千蛇輪拿血肉喂蛇,蛇也就是他的血肉,雖然他可以把想反咬主人的蛇給除去,但真正受傷的卻是自己。
他咬著下唇,忍耐著體內傳出來的疼痛,手上的傷口則因少了一大群毒蛇而無法馬上愈合。
「讓我瞧瞧。」
烙影焰檢視著千蛇輪的傷口,瞧見鮮血淌流的樣子,心頭一緊,讓他的眉心糾結得更深。
「我拿藥給你,等等。」
從隨身的行囊里翻出小藥瓶,烙影焰將藥粉撤在傷口上,一邊喃喃自語地說道︰「听說這是用少見的珍貴藥草制成,我出門前擔心自己在路上會受傷,所以特地帶了一些……」
「我在很久以前,有想過不要這群蛇,而把它們放掉過,因為怕蛇反啃,所以我把血滴到山崖下,結果痛的卻是我自己……」
千蛇輪一邊喘息,一邊無奈地說道。
「之後,我就再也沒想過要像一般人那樣過日子了。」
說起來,千蛇輪並非不想過普通生活,而是他不能!
「小千……」烙影焰把他抱進懷里,自他喉間發出的嘆息聲,像是混雜著些徽的硬咽,一聲比一聲更為沉重。
「我相信世上是一物克一物,既然有千蛇輪,就會有制伏千蛇輪的方法。」
烙影焰像在保證什麼似地柔聲安慰道︰
「既然你願意繼續跟著我,也曾經想過要恢復平常的生活,那我就會替你找到辦法。」
千蛇輪讓他心疼,所以他無法放下這個少年不管。「你願意相信我嗎?不管花多久時間,我都會想辦法放走你體內的蛇。」
烙影焰的聲音回蕩在兩人之間,緊抱著千蛇輪的雙臂力道也跟著加重許多,仿佛是在對千蛇輪許一個承諾;一個讓他可以安心幸福的承諾。「謝謝……」
千蛇輪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了如新月般的圓弧,雖然眉頭仍舊因為痛苦而糾結,但他笑了。因為他信任烙影焰,所以也因此對自己的未來,多了一點從未有過的期待。
「小千,休息一下吧!」
知道千蛇輪並非無敵之後,烙影焰便常常注意千蛇輪的一舉一動,擔心他太累或是太疲倦。尤其這兩天,千蛇輪的臉色不是很好,連說的話都變少了,雖然千蛇輪本來就不多話,但最近連他問話,千蛇輪也不回答,只是點頭或搖頭,這點讓烙影焰感到非常擔心。
「累的話就要說,我不想看你倒下。」烙影焰伸手想探探千蛇輪的額頭,確定一下他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事。」
千蛇輪搖了搖頭,沒打算停下來,只是他沒走幾步,就突然跌倒在地,兩手緊抓著自己的手臂,整個身子蜷曲了起來,一臉痛苦的表情。
「小千!」
烙影焰慌忙將千蛇輪抱住,「你沒事吧?小千!」
莫非是毒蛇造反了嗎?不然千蛇輪怎麼會這麼痛苦?
「沒……」
話還沒說完,千蛇輪便開始咳嗽,直到咳出血來,身子才舒服一些。
看著血水化成的小蛇,千蛇輪淡淡地說道︰「一千六百條……我只能撐一千六百條蛇……」
「什麼!可你之前說過,春天來時你的身體會有一千七百條啊!這樣你不是會有危險嗎?」
烙影焰這才驚覺事情不對勁之處。
千蛇輪不像烙影焰那樣緊張,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我想,我還是控制在一千三百條左右比較妥當。」
就像他的師父一樣,由于身子只能養九百條蛇,所以平時就放蛇群自相殘殺,以控制體內毒蛇的數量,雖然得自己承受一些小傷,但比讓毒蛇造反,把自己吞了好些。
「那……這多出來的三百條……」
烙影焰想到之前千蛇輪受傷倒地的模樣,心頭揪得更緊。
「你又得傷害自己嗎?」
千蛇輪看看烙影焰,無奈的點了點頭。
「請您後退一點,免得不受我管理的毒蛇傷了您。」
「沒有別的辦法嗎?」
烙影焰抱住千蛇輪,那副瘦削的軀休讓他不只是感到心疼,還有更多無奈與感傷。
「我真是沒用,什麼都不能替你做,甚至得眼睜睜看著你受傷,像我這樣的人,真的有保護別人的一天嗎?」
烙影焰把頭靠在千蛇輪肩上,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想替你做點事,不過現在我能給你的,也只有藥跟食物而已。」
「對不起,我能像您這樣抓著您嗎?」
千蛇輪喜歡烙影焰抱著自己的感覺,也想如法炮制,只是不懂該如何說明。
「嗯,你想抓就抓,想抱就抱吧,只要是我能做的事,你就說出來。」
至少這樣子,他才不會覺得自己沒什麼用,一路上他除了逃走跟付帳,什麼都沒做到。他自身後抱住千蛇輪,替他虛弱的身子分擔一點體重,而且多少也方便千蛇輪抱住自己。
千蛇輪靠在烙影焰身上,緊抓著烙影焰的手臂。
「這樣就夠了。」
比起他原本的主子雷震天,千蛇輪覺得烙影焰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想想那段在烏沙堡的日子,別說是這樣溫暖的懷抱或拿他當人看待,雷震天甚至連頓飽飯都舍不得給他。
「您對我很好,謝謝、謝謝……」
千蛇輪重復地說著幾次同樣的句子,就怕這些話語不夠表達他心里對烙影焰的感激。
「不用謝,該謝的人是我,這一路上,若是沒了你,我哪來的命可活?我們可說是相依為命、一心同體的伴侶耶!」
烙影焰瞧著千蛇輪一張一合的唇瓣,胸口卻激起一絲未曾有過的異樣情緒。
仿佛是要確認自己的情緒來自何方般,烙影焰將千蛇輪摟得更緊,兩副身軀緊緊相貼,而烙影焰只消將臉往旁一轉,嘴唇便能貼上千蛇輪的臉頰。
咚咚、咚咚的聲音在胸口回蕩,像是拉緊的鼓面被接二連三地敲打,發出足以震動全身血液的驚人聲響。瞧著近在咫尺,甚至可說是根本沒有距離的千蛇輪,烙影焰瞪大了雙眼,幽黑的瞳仁里透出宛如映亮黑夜般的火光。
殺那間,先前總是在他胸口徘徊不去的心痛感,竟莫名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異常高張的保護欲。痛也好,苦也罷,千蛇輪的傷就像他的傷,他不想千蛇輪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了,因為那遠比讓他失去自己的生命還要難過。
「小千……」
烙影焰放松了緊抱千蛇輪的力道,他舉高手臂,輕撫千蛇輪的臉龐,望著千蛇輪那雙蒼白而沒有血色的唇,
「我舍不得你、想疼你、想讓你幸福、讓你笑……這樣的我,你會喜歡嗎?」
這是烙影焰與千蛇輪相依為命、流亡多時之後的唯一結論。
心酸是因為不舍,不舍是因為疼惜,若要問他為何如此疼惜千蛇輪,那烙影焰只能有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答案。
「喜歡?」
千蛇輪無法理解烙影焰的問話,對他來說、喜歡這個詞,不都是用在東西上的嗎?
「你想……一輩子跟我在一起嗎?」
烙影焰露出一抹淡笑,雖然唇形一如以往那般和善,但臉上的表情卻多了一絲憂愁。
「我想跟您一起生,也願意為您死,我不想跟其他的主人,如果您不需要我,我可以自盡,但請別趕我……」
千蛇輪探出雙手抱住了烙影焰,以烙影焰的話來說,他是喜歡烙影焰的,只是無法用語言確切地表達出來而已。
「請讓我一輩子跟在您身邊。」
他抱緊了烙影焰,像是怕自己一松手,烙影焰就會跑掉一般。
「那我們就相依為命一輩子吧!」
烙影焰眉宇之間的憂慮在瞬間掃空,他露出有別于往常的笑容,表情帶著幾分發自內心的歡悅。
「我喜歡你,小千,這一輩子,不管是主是從、是什麼身份,我都要跟你相伴到老。」
「謝謝。」
千蛇輪聞言笑了出來,因為他得到了允諾,得到了一生跟隨烙影焰的權利。
「這個,就算是暫時的承諾代替品吧!」
烙影焰在千蛇輪的頰上烙下一個輕吻,輕柔得就像南風吹過,落下一片葉子輕拂河面那般,卻已吻進千蛇輪的心里。千蛇輪模著自己的臉頰,一股溫暖的感覺流進他的體內。
「那……我能給您什麼?」
烙影焰給了他這樣好的東西,他總該有些回報吧。
「你把命給了我,不是嗎?」
烙影焰磨蹭著千蛇輪的臉頰,雖然千蛇輪的身軀是冰冷的,但是兩個人相依的感覺,卻讓他感受到生平從末有過的幸福。
「這就夠了,我希望我們可以幸福一輩子,不是只有我或只有你,而是兩個人在一起。」
「我也這樣希望。」千蛇輪緊接著,把頭靠在烙影焰的肩頭。
「那我們就相伴到老吧,我的小千……」
烙影焰發出了笑聲,不再是無奈,不再是略帶憂傷,而是滿心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