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公主(上) 第五章 豫王大婚(1)

本是要慶賀凱旋回京的一場爆宴,華逸卻沒有一絲喜悅,因為他想跟父皇求的賞,永遠也要不到。

因為母妃搶在他之前,替範恩要了賞,訂下了千華的婚事,父皇允了,親自賜婚,那一刻他的內心一陣安撫不了的騷動。

爆宴結束後,他獨自來到東寧園,看著滿庭草木繁盛,芳馨撲鼻,神色卻恍惚了起來,彷佛瞧見小小的千華在園子里跟著他東奔西跑,讓他摟著抱著,被他親得生怒發火……

岸著,唇角微揚笑意,眸底卻是苦澀的。

懊是兄妹的,到底是何時出了岔?他心疼她喪母,心疼她封閉自己不言不語,所以才會與她朝夕相處,可這份情怎會莫名出錯了?

長指輕撫著金露華油亮的綠葉,花期未至,但他仍可預見盛夏時綻放一串串紫色小花,想著千華拎著一串花,寡言的她笑眯了眼,總不對人道出想法的她,唯有在花草面前,唯有在他面前才會道出實話,才會展露真性情。

他是如此欣喜得到她唯一的信任,為此愉悅得無法自已,這是兄妹之情沒錯吧……是他多想了,是母妃多想了,他真的只是把她當成妹子而已。

他只是多疼了一點,多在意了一點……不舍了一點,只是如此而已。

華逸用盡力氣,一再說服自己,不再和華千華太過親密,更別提在她房里過夜。

直到皇上賜的豫王府竣工,他忍不住央求範貴妃,答允他帶著華千華到豫王府走動,可誰知道範貴妃好不容易點頭了,結果卻——

「……範恩,你怎會在這兒?」

一下馬車,瞧見範恩就站在豫王府外頭,華逸臉色很自然地黯了,余光瞪向門內的查慶,查慶卻是一頭霧水。

他成了豫王府總管,所以這兩日都是待在這兒監工,怎麼主子那眼神卻像是他沒辦妥正經事似的?

「貴妃娘娘要我到這兒瞧瞧有什麼能幫忙的。」範恩沒心眼地說著。

「你何時也當起木匠了不成?」華逸皮笑肉不笑地道,回頭牽著華千華下馬車,余光瞥見範恩那雙眼就盯在華千華身上,教他不自覺想擋去他的視線。

爆宴之後,只要宮中有任何大小宴,母妃都會捎上範恩,當然席間也會有千華,很刻意要讓兩人在婚前有些交往。

他心里不滿,卻無法阻止。

兩人親事定下了,就算在宮里相見也不算出格,可是他這個當兄長的,從那時開始,不管怎麼看範恩這家伙,橫看豎看就是不順眼,異常厭惡。

「公主。」範恩向前一步道。

華千華一抬眼,只對他微微頷首。

她知道,他是她未來的夫婿。女子向來是無法主導自個兒的婚事的,而華千華的命底還不錯,挑的是京衛指揮使,面貌好,家世好,品性好……這個男人是無可挑剔的好,只可惜,她無法把心交給他。

華逸垂著眼睫,頗滿意華千華待範恩的態度,當著範恩的面牽起華千華的小手。

「走,四哥帶你去瞧個好地方。」

「嗯。」華千華輕漾笑意道。

這里往後就是華逸的家,是他和他的王妃的家,她是多麼不想踏進這里一步,但是兩人的相處時間愈來愈少了,她不想錯過任何與他相處的機會。

豫王府的格局是三路四進,前邸後園的格局,主屋位在東路的福滿軒,然而華逸卻沒帶她進主屋,而是朝最北邊的罩樓而去。

罩樓為兩層,而最東的位置則是蓋了間小院落。「日後若是可以,我想將母妃安置在罩樓,你呢,就是這座千華園的主人。」

他帶她進了千華園,一瞬間教她看直了眼。

白牆琉璃瓦的小院落前是一望無際的金露華,眼前正是盛開之時,一串串的紫色小花垂掛在繁盛的枝葉間。

「漂亮吧,我打算改日分個百株種進公主府里,好不?」光看她的神情,他就知道她肯定喜愛極了。

「嗯!」應完,隨即拉著他的手。「四哥,你什麼時候要移株,我也要幫忙。」

「這……」華逸臉色凝結了下。

扁是要讓她出宮一趟就極為不易了,哪還有下回出宮的機會?啊……有啊,當她要出閣的時候……

「四哥?」瞧他陣色一黯,原先不解的她也意會了。

也是,身為公主雖是尊貴,卻是萬事不便,光是要出宮就得請示母妃,甚至要父皇答允,下回想再出宮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或許,是他迎娶王妃時吧……

苞在後頭的範恩見兩兄妹突地靜默下來,兩人臉色像是在較勁誰比誰冷沉,不禁開口緩和。「王爺,那棵是什麼樹?」

華千華僵硬地移開眼,環顧四周,就見小院落前有棵樹。「……銀杏!」

華逸看華千華喊了聲,便朝小院落前的銀杏直奔而去。她跑得野,沒有絲毫閨秀風範,但他就喜歡看她微撩裙擺的跑,跑到了銀杏樹前,回頭朝他咧嘴笑著。「四哥,這棵銀杏有百年了吧!」

「是啊,瞧,花還開著呢。」華逸走向她,指著林葉間的銀杏花。

「等到入秋,杏葉會轉黃,落葉繽紛,像是灑了滿地的陽光。」她說著,不禁笑眯眼,意外這兒竟也有銀杏。「這可是佛陀面前的聖樹呢,邪魔妖怪都近不了的。」

銀杏在王朝里並不多見,而她在青寧縣的柳莊里也有棵銀杏,當初之所以咬牙買下那屋舍,就是沖著那棵已有千年歷史的銀杏。

所有的花草農作在她眼里都是白花花的銀兩,唯有銀杏不同,是她天性里就喜愛的樹木,就如她毫無道理的喜歡金露華。

「你怎會知道?」華逸詫問。

爆中並無銀杏,她從小就養在宮中,而他給她的一些書籍里壓根沒記載銀杏,她是如何得知銀杏的?

華千華頓了下,朝他笑得淘氣。「嘿嘿,不告訴四哥。」

「你這丫頭。」他寵溺地掐她秀鼻。

站在幾步外的範恩看著兩人,濃眉微攢,問著跟在身後的查慶。「豫王和公主向來如此相處?」

「是啊,王爺和公主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就膩在一塊,王爺栽種藥草,公主就幫著除草,兩人常在東寧園里嬉鬧著,抱著親著笑著……」查慶說著,思緒飄得好遠,不禁想念起那些年,那時候的王爺很好懂的,哪像現在,唉。

「……抱著親著?」範恩壓低聲音問,目光看著華逸拉著華千華在園子里逛,不知道說了什麼,華千華瞋惱地瞪著他,他卻哈哈大笑。

他所識得的華逸不是這樣的……華逸愛笑,但那笑意卻帶著淡漠疏離,更別提能教他笑出聲,而他看著公主的目光……

「範大人別誤解,小孩子心性總是如此,兄妹嘛。」查慶忙道。「這事鐘粹宮上下都是知情的,而王爺對公主無微不至的好,就連咱們奴才瞧了都動容。」

不對。範恩輕搖著頭,壓根不認為這是兄妹之情。

華逸的眼神太溫柔,那目光看著的豈會是個妹子。

查慶正打算再解釋幾句,後頭有下人走來報告事情,他听完便走向華逸說道︰「王爺,罩樓那頭的園子似乎有些問題,工匠想請王爺過去瞧瞧。」

華逸應了聲,便對華千華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要是累了就先進小院落瞧瞧,看看里頭的擺飾喜不喜歡。」

離開時,用飽含警告意味的眼神看了下範恩,隨即快步離開。像是怕範恩會對華千華圖謀不軌似的,華逸跟工匠大略講解了下後又趕回千華園,才剛踏進園子,就見兩人背對著自己,不知道範恩說了什麼,華千華竟然逸出了銀鈴般的笑聲,教他猛地停下腳步。

怎麼笑了?為何笑了……她的笑不是只給他的嗎?

就見範恩又比手劃腳了下,華千華隨即掩嘴笑出聲。他冷眼看著,漠視心底突然竄起的火,告訴自己這是日後必會見到的光景,因為他們會成親,他們即將成為夫妻……

正用盡力氣說服自己,卻見範恩突地俯身,彷佛正在親吻她——

身後聲響急速接近,範恩才抬眼,已來不及防備,教華逸一拳擊中,連退了數步才穩住身形。

「……四哥?」華千華頓了下,瞪著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

罷才那一瞬間發生得太快,但她瞧見範恩被他給打了一拳,想看看範恩要不要緊,卻被他扣住了手腕,力道之大,教她痛吟了聲。

「卑鄙小人,誰允你如此靠近千華的!」華逸怒聲低咆。怒火在胸口叫囂著,吞噬了他向來引以為傲的沉著,他屏著氣息,眸色不自覺的顯露肅殺之氣。

範恩扭了扭脖子,吐了口鮮血,抬眼朝他笑得尋釁。「我說王爺,我是哪里卑鄙了?我莫名挨了一拳,你不給個說法,我心里是肯定過不去的。」

「你還敢裝傻?你倆尚未成親,你竟然敢親千華!」該死,他要殺了他!

「四哥,好疼!」

听見華千華的喊聲,華逸猛地回神,驚覺自己正緊握著她的手腕,放開一瞧,已經出現了一圈勒痕。

「千華,對不起,四哥不是故意的。」他吶吶地道,輕撫著瞬間浮現的瘀傷。

「四哥,你到底是怎麼了,怎會胡亂誤會範大人呢?他哪是要親我,你……」華千華眉頭微皴,不懂他的反應怎會如此大。

「我分明瞧見了!」

「不是,範大人是……」華千華灘開手,手心里是一片翠綠的扇形銀杏葉。「範大人只是要把銀杏葉拿給我而已。」

華逸見狀,狠狠地頓住,耳邊听見範恩似笑非笑地道︰「怎,不過是拿片銀杏葉給公主,就是卑鄙小人了?」

華逸緩緩抬眼,對上範恩銳利的目光,他狼狽地轉開眼。

範恩徐步走到他身旁,用只有他听得見的音量道︰「未來的大舅子,你方才的所言所行儼然像個妒夫。」

華逸眸露戾氣瞪去,胸口劇烈起伏著,張口卻道不出半個字。

「四哥。」見兩人劍拔弩張,就怕一個不小心會大打出手,華千華趕忙去拉華逸。

豈料華逸像是被燙著般,硬是退開一步,頭也不回地離開。

「四哥!」

「公主,讓他冷靜冷靜吧。」範恩嘆了口氣,那動作扯痛了唇角,教他嘶了聲。

華千華回頭,滿臉歉意地道︰「範大人,真是對不住,我四哥今兒個不知道是怎麼著,你大人大量別跟他置氣。」

範恩瞅著她,瞧她不住地望向華逸離開的方向,那毫不掩飾的擔憂,教他不禁頭痛了起來。

這對兄妹……哪像是兄妹!

回到鐘粹宮,華逸像是把被拉至極限的弓,眼看著弦就要斷裂。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竟是一再地自欺欺人!

他無法接受千華嫁人!別說嫁人,光是見她與範恩說說笑笑,他就遏抑不了內心丑惡的妒火。

範恩沒說錯,他嫉妒!

為什麼……為什麼唯獨他沒有迎娶千華的資格?!

他們壓根不是兄妹,半點血緣皆無,然而一場雎城征戰,讓他錯過了她的花期,錯過了正視自個兒心情的機會,待他回京,一切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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