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連若華試著想出門連系申仲隱,可偏偏夏侯歆卻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教她甩都甩不掉。
「明日舉行宮宴,大哥會在文武百官面前宣布咱們的婚事。」入睡前,他摟著她說。
連若華不禁皺起眉。「我非去不可嗎?」在模不著頭緒的狀態里,她只想避開任何不利的情狀。
雖說她也不知道見了朝中官員會有什麼事發生,但既然申仲隱這麼說定是有他的道理,她寧可避開也不願冒險。
「你身子不適?」
「有點。」要是可以趁機溜出去找申仲隱,那更是一舉兩得了。
夏侯歆嘆了口氣道︰「太可惜了,少敏听我提起你,說了想見你,還想嘗嘗你做的餅。」
「少敏?」連若華猶豫了起來。
她是想見那個少敏的,可是……要是她能見上少敏的面,也許兩人就可以躲在後宮,如此不也可以避開旁人,倒也是個辦法。
于是她還是答應和他前去。
翌日一早,她準備著烤餅,晌午過後,王府的嬤嬤部隊再次出動,替她換上精致的宮制衣裳,梳了個盤龍髻,插上滿頭貴氣逼人的金簪銀飾,最終在她頭上戴了頂和戶部侍郎來見時極相似的帷帽。
「你以為我會讓旁人把你的美色都給瞧去?」夏侯歆站在她身後,望著鏡中的她,憐惜地牽著她站起。
「我很確定你是個異常小心眼的男人。」她笑道。
太好了,還有這一招,這樣子的話,她在宮里走動也不怕出什麼問題。
「我是。」他大方承認,惹得她連連逸笑。
裝扮好後,兩人便搭著車輦直接進宮,宮宴設在華平殿西側的盛蓮池。入席之前,她先把裝著餅干的油紙袋交給夏侯歆,心想待會踫頭時可以先交給少敏。
然而,一入席後卻發現——
「怎麼不見少敏?」
「她今兒個氣色不佳,所以朕不讓她出席。」夏侯歡沒了平時笑意,像是憂心愛妻的身子狀況。
「御醫怎麼說?」夏侯歆在他身旁坐下。
「御醫說是產期將至,只要少敏把孩子生下就沒問題。」
「喔,那就沒什麼大礙了。」夏侯歆松了口氣,將油紙袋遞給他。「可惜少敏沒口福,這是剛出窯的。」
「這是什麼?」夏侯歡拉開袋口看了一眼。
「這是若華親手烤的餅,很特別的風味,知道少敏向來嘴饞,所以特地趕著今日現烤,就為了讓她嘗嘗。」
夏侯歡聞言,笑意微揚地道︰「多謝。」他幾乎可以想見待會帶著這特別的餅回去給少敏,她會有多開心。
連若華只是笑了笑,心里盤算就算見不到人,但只要那人是她識得的少敏,嘗過她的餅後,必定會認出她的。
「待會你就讓平安先送餅回東暖閣給她吧,她今日吃不到宮宴,心里一定記恨著。」
「她怎會記恨朕。」夏侯歡決定先擱在身邊,回東暖閣時再交給她,這樣她才會自動自發地偎到他身邊。
「最好是。」夏侯歆哼了聲,就見夏侯歡跟身後的祝平安吩咐了聲,祝平安拍了拍手,外頭的宮人聞聲,隨即魚貫的將菜肴送上桌。
今晚風大,夏侯歆動手替連若華拉開帷紗,省得她不便吃食,然後再替她布菜,亭外響起了絲竹聲,她望向外頭宮伶彩衣飄飄,不禁感興趣地看著。
就這樣吃吃喝喝兼看表演,宮宴進行一半時夏侯歡突地起身,亭外用膳的百官隨即跟著站起。
「眾卿,乾親王南下齊天城,剔除地方惡官,又喜獲心上人,朕準備在月底替他倆主婚,眾卿舉杯,敬乾親王。」夏侯歡一聲令下,百官齊聲恭賀著。
夏侯歆隨即拉著連若華起身回敬,連若華起身時,底下傳來細微的交談聲,盡避持續不久,但也教夏侯歆察覺古怪,不禁回頭看了眼夏侯歡。
夏侯歡搖了搖頭,示意不解。
一聲聲恭賀聲再起,教夏侯歆稍稍釋疑,扶著連若華再入座。
然哪怕是背對著眾官員,連若華仍覺得有數十雙眼直盯著她的背,幾乎要在她的背上燒出一個窟窿,怎麼也躲不開那些煩人的視線。
難道就這樣匆匆一瞥,也能教那些人瞧見她的面貌?就算瞧清又如何,真是煩人,她非得找個空檔連系上申仲隱不可。
天空突地爆開銀光,不一會雷聲大震。
「皇弟,瞧你多大的面子,連老天都替你慶賀了。」夏侯歡打趣道。
「托大哥的福氣。」夏侯歆心情大好地敬他一杯酒,卻察覺身邊的人身子晃了一下,探手在石桌下輕握住她的手,低聲問︰「怎麼了?」
「沒事,只是頭有點暈。」懷孕之後,她的身體產生許多變化,非常貪睡又容易疲倦,今天忙了一天,吃了點東西後,血糖一上升,瞌睡蟲就找上門。
夏侯歆替她診著脈,眉頭攢緊,「還是先讓人送你回易水樓?」
夏侯歡懶懶的淺啜了口酒。「何必那麼麻煩,若華要是身體不適,讓平安帶她到暖閣里歇一下不就好了。」
夏侯歡望向他,思索了下。「也好。」
夏侯歡將祝平安招來,囑咐幾句。
「連姑娘,奴才為你帶路。」祝平安漾滿笑意地迎向前來。
「多謝。」
連若華握了握夏侯歆的手,便跟著祝平安朝玉雋宮後殿的方向走,又是一長段的路,伴著劈得天空銀亮陣陣的閃電,教她的肚子也一陣陣的痙攣。
這雷會不會打得太近了一些?
「連姑娘,這邊請。」祝平安打開一扇殿門,領著她入內。「這里是西廡殿,還請連姑娘在這兒稍作休憩,不過今兒個宮宴,宮人全都在盛蓮池那頭伺候,恐怕無暇顧及連姑娘,所以請連姑娘別到外頭走動以免失了方向。」
她看了四周,只覺得宮里的廂房就跟旅館房間沒兩樣,沒什麼特別風味,擺設幾乎一模一樣,以珠簾為屏分成內外室。
「多謝祝公公。」她哪想走動?她已經累到只想一頭栽到床上不要醒了。
「連姑娘多禮了,請歇息吧。」祝平安點上數盞油燈後,便先行告退。
連若華取下帷帽擱在幾上,本想躺下,可惜她頭上插了太多裝飾品,就算她想躺也不是件容易事,最終干脆就靠在床柱上補眠。
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會醒過來,是因為她內急。
唉,明明肚子都還沒大起來,怎麼她近來老是頻尿?站起身,卻又不知道該上哪解手,外頭的絲竹聲依舊,代表她並沒有睡太久,所以……她還是干脆回盛蓮池那頭算了?
爆中這麼大,想找解手處恐怕不容易,她還是先去找成歆好了。
連若華走出殿外,卻不知道回盛蓮池得往哪走。
她是不是睡昏頭了?她記得剛剛來時這座殿室是在轉角邊間,入門左手邊就是轉角,可是……怎麼現在卻變成是右手邊是轉角?
閉眼想了想,沒一會她就決定放棄。管他到底是怎樣,她只記得這里離盛蓮池是有段距離的,不趕緊走,要是走到一半忍不住尿急那就糟了。
左看右看了下,往左走了幾步後,她又回到剛剛踏出的殿室門前,走過轉角一瞧,朝殿廊深處望去,再回過頭來,認出這兒根本就是她上次遭皇上戲弄的暖閣。這樣就好辦了,旁邊這條殿廊是可以通到前殿的。
才想著,後頭傳來腳步聲,她轉頭望去就見幾個太監正端著什麼急步往前走,路過她時,因為不識得她,所以不住地盯著她。
走在最後頭,有品階的管事太監隨即向前問︰「夫人是哪位官員家眷,怎會出現在此?」
「我是跟著乾親王進宮,因身體不適,所以皇上要祝公公帶我到西廡殿休憩。」這麼說,應該算是解釋得很清楚吧。
「西廡殿?」那位公公疑惑地揚起眉。
「公公要是不信,可以帶我到盛蓮池去。」不被信任她也不惱,畢竟這是皇上所在的玉雋宮,多加防備是再正常不過。而且他們要是能順路領她到盛蓮池,她也可以省去找路的麻煩。
「這……」
「發生什麼事了?」
一抹身影從殿室前的殿廊走來,她回頭望去,漾出笑意道︰「成歆。」太好了,他來找她了。
「奴才見過王爺。」
「羅公公,這位是本王將迎娶的王妃,皇上授意她可以在玉雋宮里走動。」夏侯歆順口說著,省得她無故被刁難。
「奴才知道了,對王妃有所怠慢,奴才日後不敢再犯,還請王爺恕罪。」
「沒事,趕緊把酒送過去吧。」
「奴才遵命。」羅公公一聲令下,幾個小太監趕緊先將酒送到盛蓮池。
夏侯歆睇著她,端詳她的氣色。「怎麼把帷帽取下了?」
「啊,睡迷糊了,忘了戴回去。」她只想著內急,沒戴慣的東西哪里還記得。「還在房里,要回去拿嗎?」
「不用了,我先送你回易水樓。」
「喔。」也好,回到熟悉的地方如廁,她比較沒壓力。走了幾步,她就被他給打橫抱起,她已經習慣他的擁抱,偎進他的懷里。「欸,我睡了多久?」
「三刻鐘吧。」
「是喔。」算了算,連一個鐘頭都不到,她還以為她已經睡了很久。
「不過找你又費了快一刻鐘。」
「找我?」她不解的抬眼,這才發覺他身上正冒著熱氣,隔著衣袍也能感覺到他的汗意。「你對宮里也不熟?」
一問出口,她不禁暗笑自己白問。他被困在玉雋宮里長達十年,這玉雋宮里有哪一處哪一殿是他不熟的。
「我到西廡殿卻找不到你。」
「……可是我剛剛就站在西廡殿的轉角而已。」不至于找不到吧。
夏侯歆徐步往前走,若有所思地道︰「你剛剛是在東廡殿前。」
「怎麼可能?那是西廡殿,祝公公說了,那是西廡殿……」見他眉目冷沉,她說到最後竟化為無聲疑惑。
成歆是不可能認錯殿室的,可問題是祝公公也不可能錯認,如果兩人都沒說謊,那就是有人趁她熟睡,把她給抱到了東廡殿,可是——「不可能,我的帷帽還在幾上,如果有人移動我,不會這般細心,把帷帽放在一模一樣的位置上吧。」
夏侯歆沒吭聲,面無表情,教人讀不出他的思緒。
突地,猩紅閃電劃過天際,雷聲大作,彷佛就打在身邊,大地也為之隱隱震動。
夏侯歆將她摟緊。「沒事,可能是有什麼誤會,無須鑽牛角尖。」
她在鑽牛角尖嗎?可近來發生在她身邊的事,真是古怪得教她想不透。連若華不停地思索,想不通事情如何發生,但要是換個方向想,如果從一開始她就是待在東廡殿的話——
「失火了、失火了!」
就在夏侯歆抱著她來到前殿時,後方突地傳來騷動,夏侯歆驀地回頭,只見一片火光燃紅了天際,而那方向是……東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