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他是我主子 第5章(1)

就在李杰生被送往醫院沒多久,方仲和拒絕了夜間偵訊,不到一個小時,幾位有力人士直接向地檢署施壓,讓方仲和在接受偵訊不到兩個小時之後便獲得交保。

佟乃頊和律師陪同方仲和回家時,她不禁想,這種結果恐怕是學長沒想到的,可事實上司法關說早已是見怪不怪的現象。

「方總,你先去休息吧,我和林律師商討一下對策。」進了豪宅之後,佟乃頊邊說邊看了帶著保釋金接眾人回來的鄭雅文一眼。

鄭雅文緩緩地垂下眼,直接進了房。

「有勞你們了。」方仲和氣色灰敗地進了房。

佟乃頊和林律師在客廳里商討著方仲和目前的狀態該采取哪種防御手法,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林律師帶著資料先行離去,準備召集律師團討論。

晚上八點,佟乃頊坐在沙發上,喝完咖啡後,拎起包包徐徐起身,走近臥房時,門剛好打開。

鄭雅文撫著腫起的臉走出來,佟乃頊冷冷看著她臉上明顯的瘀痕,低聲問︰「他睡了?」

鄭雅文有些緊張地點點頭。

「你回房吧,剩下的交給我。」她正要進房卻被鄭雅文扯住,不禁好笑地問︰「你不會事到如今打算反悔吧?你還想繼續過這種被人拳打腳踢的生活?」

鄭雅文是她的共犯,是成功除去那些雜碎的功臣,因為鄭雅文可以給她其他人的行程,讓她有機會制造不期而遇,拉近彼此關系。而鄭雅文之所以願意幫她,是因為她們的利益一致,都想殺了方仲和,只是鄭雅文殺不了,所以由她出手。

「不是,我怕你沒有辦法把他殺透,他……他會殺了我。」鄭雅文恐懼地說著。

佟乃頊笑了笑,「放心,那是不可能的,你應該知道我想殺他已經很久很久了。」她布局了這麼久,為的就是今天,任誰都阻止不了她。

鄭雅文松開了手讓她進了房,走向大床,目光落在熟睡的方仲和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

她哼著歌在床邊坐下,從包包里取出童軍繩,用簡單的繩結綁住了他的雙手和雙腳,再從包包里取出一把折疊刀。

銳利的刀鋒輕輕地落在方仲和的頸上,毫不猶豫往頸窩上一寸的位置刺入,刺得不深,卻讓吃下鎮定劑的方仲和猛地清醒,張口卻無法說話,想掙扎才發覺自己竟被綁住,他驚惶地看著坐在床邊的佟乃頊,腦袋一片空白。

「不能說話,是吧?」佟乃頊笑著替他解惑,「那是肯定的,因為這個角度能夠刺穿氣管,這樣一來振動無法通過聲帶,你當然不能說話呀。」

方仲和驚懼地瞪著她,哪怕手腳被縛還是企圖翻身,從另一側下床。

佟乃頊輕而易舉地抓住他手上的繩索,扳正他的身子,湊近了他一些,「安分點,你要是亂動,不小心讓刀子刺得更深,那我不是沒樂子了。」

方仲和的嘴張了張,臉上布滿恐懼。

她噙著笑,替他撥開額上的瀏海,溫柔地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瞧你傻的,連為什麼死都不知道,但你別怕,我很清楚人體構造,我知道往哪個方向刺入可以讓你活多少時間,就像你弟弟,那十字弓是我算準方向射入他的喉頭,那個位置可以讓他很痛又說不出話,等到血淹沒了他的肺部才窒息而死。

而你將會跟他擁有同樣的存活時間、同樣的死法,有沒有很感謝我?」

方仲和不住地喘息著,眼淚從眼角滑落,嘴不斷地張闔著。

「嗄?你要我放過你?怎麼可能,我等這一天等好久了……當你們一起欺凌我妹,我妹求饒時,你們放過她了嗎?當你們逞完獸慾,掐住我妹的喉嚨,她求饒時,你們放過她了嗎?當年你不肯放過我妹,如今怎麼還有臉要我放過你!」笑意瞬間褪去,她一把握住了折疊刀,鋒利的刀刃往旁劃開了約莫五公分的傷口,方仲和隨即痛得雙腳不斷蹭動。

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吼,「痛?你有我妹痛嗎?!她只是個剛畢業的大學新鮮人,她還有大好的將來,你們憑什麼這般欺凌她,甚至還嫁禍給我的男朋友,脅迫他自白後又殺了他,你們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她握住了折疊刀緩緩地轉著圈,方仲和發出了無聲的哀嚎,雙手雙腳不斷地掙扎著,她往他的胸口一坐,冷若冰霜的眉眼眨也不眨地瞅著他。

「如果你們不把人當人,那麼我也不會把你當人,我把你當成禍害世界的蟲子,我要慢慢地凌遲你,我要你在死前完整地嘗到我妹當初的恐懼和無助,我要你明白權勢財富都是一時的,在死亡之前,眾生平方仲和瞠圓了眼,不住地踢踹著,直到他開始急喘,身體不受控的抽搐,佟乃頊才從他身上離開,垂著眼,看著他死亡的這一刻。

驀地,一滴淚水猝不及防地順著眼睫滴落。

啊……學長說對了,就算殺了方仲和,她還是不快樂,因為她失去的全都要不回來。可就算如此,她還是非這麼做不可,她無法說服自己放過他。

從她開始計劃報復的那一秒開始,她就已經化身為鬼了。

***

半夢半醒之中,李杰生的魂魄彷佛在游蕩似的,讓他怎麼也醒不過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沖出了迷障,驀地張開眼,就見佟乃頊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

她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是一種終于解月兌的笑。

「……他死了?」他撐著虛弱的身體坐起身,啞聲問。

佟乃頊替他倒了杯水,毫不隱瞞地道︰「死亡時間是一月二十日晚間八點八分,很吉祥的數字,對吧?」

李杰生沒有接過杯子,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等一下我會去自首,只是在這之前想來看看學長。」

李杰生垂下長睫,內心五味雜陳,「媒體沒有動作嗎?」他喃喃的問。

「有,但也許是因為學長昏倒被送進醫院,沒人給媒體們一個指引,所以慢了半拍,我剛才來時瞧見新聞快報,直指有幾名立委向檢警高層施壓,目前地檢署打算再次傳喚方仲和。」她坐在床邊,硬是將杯子塞入他手中。「學長的心思果然夠縝密,竟想到要利用媒體。」要不是她鐵了心,恐怕又要再被學長陰一次。

李杰生臉上難得沒有半絲笑意,臉色灰敗得像是隨時都會死去,過了好一會,他才啞聲開口,「我一直想阻止你,從我發覺你被牽扯進方仲與的案子時就想了,如果第一個案子發生時就是我接手的話,也許一切就會不一樣……」可偏偏那時他因為健檢有異被迫住院檢查,兩人就這樣錯身而過。

冥冥之中彷佛有一種定數,不管他多想要改變,卻怎麼也改變不了。

「不可能的,學長。」她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學長不明白那一年我心里受到多大的沖擊,不懂我對這個世界有多失望,如果不將那幾個人正法,我死都不會瞑目。」

「學妹……」

「學長,雖然多說無益,但你想听我的自白嗎?」

看著她如釋重負的笑臉,李杰生輕輕地點了點頭。

「其實學長說得很對,我是個天生涼薄的人,我對旁人沒有半點同理心,這與我成長的環境無關,是從我有印象以來就是這麼自私的性子。

「父母離世之後,我和妹妹無法被同一個親戚給認養,所以我急著長大,想要有基本經濟基礎,所以我才挑選了不用學費的警大就讀,畢業後分發到市刑大偵查隊後,我分析了當時隊上所有的案子,專門挑選破案機率低但獎金高的來辦,只要可以讓我賺到獎金,我才不在乎被害家屬的感謝或被告家屬的咒罵,我只想要趕緊將乃珍接到身邊一起住。

「終于,乃珍大三的時候,我們姊妹團聚了,乃珍大四那年我和沈潮輝成了男女朋友,潮輝其實是個很好的人,而我跟他交往是因為他是銀行專員,擅于理財。」

听到這里,李杰生露出莞爾的笑,「我讀錯科系了。」

佟乃頊笑了笑,垂斂長睫,眸色漸冷,「三年前乃珍畢業,潮輝好心開了後門讓她進入兆盛銀行,誰知道會遇到那群人渣,就在乃珍上班的第四天,下午近五點的時候,我收到了潮輝的簡訊,上頭寫著他對不起我,但要我相信他,乃珍真的不是他殺死的……」

說到這兒,她噙笑抬眼,「學長,潮輝是個很喜歡開玩笑跟惡作劇的人,但他知道我不喜歡,所以從來不會對我這麼做。當我收到那封簡訊時,我多麼希望那只是很可惡的惡作劇,就在我離隊去找他時,大隊長打了電話給我,要我到一家汽車旅館支援,我到場時,轄區員警已經拉起封鎖線,救護車在外頭待命,我剛要進房,就瞧見被抬上救護車的死者的鞋子……那是乃珍畢業時我送給她的鞋子……」

李杰生深吸了口氣,輕握住她的手。

「法醫解剖判定乃珍生前遭受多次性侵,身上有掙扎及被毆打的痕跡,而最終的致命傷是頸部的勒痕造成窒息。另一名死者是潮輝,驗屍報告上說他是吞藥自盡,可是他胃里頭被驗出的鎮定劑根本不到致死量,反倒是他的鼻腔里被驗出氰化鉀的殘留粉末,我跟大隊長要求接辦此案,但是很快的,上頭受到施壓,這個案子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就以潮輝性侵乃珍,失手殺人後畏罪自殺結案……」彷佛那些痛苦又再一次逼到眼前,讓她不自覺地顫抖著。

「那些我都知道,你不用說了。」李杰生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她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之後,法醫室的報告被銷毀,我手機里的簡訊無法成為重啟調查的關鍵證據,我不死心繼續往上查,發現竟是方仲和兄弟和林博源、郭豐安四人輪流性侵了乃珍,再把罪推到舉薦乃珍進公司的潮輝身上。于是我想盡辦法錄到他們自白的錄音檔,想著總算能要求重啟調查,但我的上司卻要我保持緘默,甚至毀了那段錄音……

「學長!就算我並不是抱持著除暴安良的信念成為執法人員,但至少我從未愧對自己,可是我的上司卻解除了身為執法人員的我該去進行的勤務,甚至打算在我身上強扣罪名,驁告我不準再提起這件事……學長,我身為執法人員卻無法替我最親的家人還原真相,甚至還被上司威脅,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李杰生無法言語,只恨自己當時為何要放棄得知她的消息,如果他在第一時間就知情,至少還幫得上忙,就不會演變成如今這樣無法挽回的結局。

佟乃頊抬起殷紅的眼,指著胸口,「學長,在那一刻,我的內心生出了鬼。」

「學妹……」他知道她是因為內疚自責和對警界的鄙夷,才長出了滿身的刺,對每個人都劃下了界線,對旁人淡漠,對自己無情。

她完全沒發現,她一直在苛待自己!

「我離開了警界,開設偵探事務所,從最簡單的徵信開始做起,在業界稍有口碑之後,我統合了所有關于方家的消息,然後以方總裁私生子的名義寄了封信給方總裁,引起了方仲和的不滿,托人牽線讓他找上我。我曾經想過,我和乃珍的容貌有幾分相像,名字更容易引起聯想,要是他懷疑了我該怎麼應對。好笑的是,他根本不記得乃珍,看到我的名字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們用那麼殘忍的手段殺害了我的妹妹,卻沒在他們的心里留下絲毫痕跡,那時我就知道,我的計劃是對的。」

她稍稍推開他一些,端坐在椅上。「我從郭豐安先下手,用我的美色稍稍誘惑他,就如學長說的,他的死亡是加工的,我趁他不備將他推下樓,卻給他一線生機,讓他在樓緣掙扎到無力才墜落,至于林博「你如我所說的方式殺害了他,離開之前你調低空調的溫度和設定,讓法醫在驗屍上產生死亡時間的變化。」他淡淡地接下她未完的話。

佟乃頊直睇著他半晌,露出苦澀的笑。「說來是我運氣好,要是學長早早接下案子的話,我恐怕沒機會殺了其他人。」

李杰生笑得無奈,只能說也許一切都是注定。在他眼里,此刻的佟乃頊已經被層層的黑霧給包圍,她已經被死神纏上,他卻不知道是何時何地,甚至無力阻止。

「至于方仲與,我假裝要替他慶祝生日,早早潛入私人會館里給他一個驚喜,我在他的料里加進FM2,在他睡著後喂他吃下毒品,再趕赴方仲和的約,三個小時後,方仲與清醒時我人已回到現場,可對他而言,時間經過只是一眨眼,再加上毒品作用,我在現場施放的蛇信聲就足夠讓他產生許多幻覺。」

听她說完,他就在腦袋里勾勒出完整的過程,「然後你引導他胡亂射箭,造成有可能使箭反彈的軌跡之後,你一箭要了他的性命。」

佟乃頊淺淺噙笑,沒頭沒尾地道︰「蛋糕被我吃掉了,學長猜對了。」

李杰生聞言,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至于方仲和的事我就不多說了,橫豎再晚一點,檢調上門押人時就會發現他的屍體,而我待會就要去自首了,剩下的我會告訴檢察官。」

「你真的會去自首嗎?」

她頓了下,揚笑道︰「學長不相信我嗎?我敢作敢當,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

李杰生眯起了眼,見她幾乎被黑影徹底籠罩,他啞聲問︰「學妹,你明白什麼叫做死亡嗎?」

她佯裝苦惱地想了下。「死亡是消失,就這樣。」

「沒有消失,因為活著的人還留著記憶,活著的人會不斷地思念,活著的人……」他驀地哽咽得說不出話,「學妹,不準自殺,不準棄我而去……不要讓我在沮喪失意時,找不到方向……」

佟乃頊緩緩地吸了口氣,硬是將眸底的淚給逼了回去,「學長,我們在錯的時間點相遇,也許是因為我們的緣分只有這麼多,又也許今生的牽扯多了,在來世里,我們的緣分會多一點吧。」她抿了抿嘴,揚笑道︰「學長,其實你真的很帥,由內而外的帥,如果我在對的時間遇見你,我一定會愛上你。」

「你過來……」李杰生沙啞的喊著。

「不了,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學長,你保重,再見。」再看他一眼,她堅定地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病房。

來到地下室的停車場,坐進車里,她沒發動車子,而是打開了包包,取出一包粉末。

她該去自首,但她也清楚,就算她去自首也不一定會判死刑,如果不判死刑,對她和對被她所殺的人都不公平,所以這是最好的方法。

唉,學長真是可怕,怎麼總猜得出她的一舉一動,是因為愛她嗎?真傻,她有什麼值得被愛的?她根本無法愛他呀……

苦笑了下,她毫不猶豫地打開包裝,將白色的粉末全數倒進嘴里,不過是瞬間,灼燒的感覺就從口腔里蔓延到喉嚨,燒痛感引發強烈的呼吸困難,她暈眩到幾乎坐不住。

「學妹!」

車門被打開,她听見李杰生的聲音,還未張開眼,就感覺背部貼進了溫熱的胸膛,輕觸她臉頰的手也十分溫暖。

「學妹,你撐住,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

她艱澀地張開眼,瞧見他氣色灰敗得可怕,他粗喘著氣息,臉上滿是汗水,想抱她離開車內,卻又痛苦地托著頭,渾身不住地發顫。

她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吹笛般的聲響,她知道氰化物已經腐蝕了她的聲帶,而她吃下的量足以在三分鐘之內就要了她的命。

這是她該承受的,她不後悔,可是學長……她親眼看著冤親僨主啃蝕他的腦,眼看著就要咬斷什麼,她微顫著手想阻止,卻怎麼也動不了。

「學妹、學妹……」李杰生毫不放棄,哪怕頭痛得像是要炸開了,他還是緊抱著她往車外退。

佟乃頊勉力地張著眼,她從沒想過在她人生的最後,竟會有人如此地牽掛自己,更沒想過別人的體溫可以溫暖自己,他明明已是重疾纏身,卻還是想救她……多想罵他傻,可偏偏她的心又好暖。

「學長,謝謝你……」她無聲說著,笑眯了眼,淚水緩緩滑落。

如果有機會再遇見他,她會愛他,好好地愛他。

「學妹……乃頊?乃頊!」李杰生不住地拍打她的臉,想抱她去求醫卻力不從心,下一瞬,他彷佛听見什麼斷裂的聲音,接著黑暗鋪天蓋地落下,他卻怎麼也不肯松開她。

學妹……他一直很想救她,想讓她知道他有多喜歡她,終宄還是來不及。

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他?為什麼總讓他一再錯過,最終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

傍他一次機會吧,讓他回到一切的原點,讓他可以重拾她往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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