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求功名,我要的就絕不只如此,我要絕對的權力操控自己的婚事,不讓任何人介入插手。你相信我,我可以明媒正娶,以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地將你抬進我的宅子里,不會讓你屈就為妾。」
瀲灩閉了閉眼,抬眼道︰「應多聞,我從沒想過當你的妻、你的妾,你做了再多都是徒勞無功,放棄吧。」
「如果你從未想過,當初在天香樓時,你為何要跟我走?」
「人總會變,不是嗎?」她咬了咬唇道。
「你說得對極了,你變了,我也變了,你不求了,我卻要定了。」他俯近輕吻著她的唇,對上她微噙怒意的眸,不禁輕勾揚嘴角。「是你先招惹我的,瀲灩。」
瀲灤直瞪著他,真覺得他差異太大了!
那般內斂拘禮的人,一場征戰之後變得如此狂傲霸道……抑或者,這才是他最原始的本性,那個曾經橫行京城的紈褲惡霸。
如應多聞所言,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都見不到他的人,可惡的是,她竟然還真的想他了。
待他回京之後,他依舊不見人影,只是托人捎來書信,告知他忙于政務,無暇前來,要她保重。
瀲灩撇了撇嘴,照慣例將他給的書信全都擱在花架上的一只錦盒里。
他忙,她也忙,入冬了,迭了滿桌子的帳本可有得她算了,而且她還得撥時間到李叔昂的住所探望兒子。
除夕夜晚,照雲樓忙得正火熱,瀲灩看過兒子之後便趕回樓里,忙得像是陀螺一般,直到二更天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財窩,門一開——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她低聲問。
正褪去羽氅的應多聞回頭便道︰「休沐了,我便趕來了。」
「你休沐,應該回去你的宅子。」她沒好氣地道,就見小桌上竟擺了幾份油紙包,還有一壺茶。
「宅子里冷冷清清的,你要我一個人過年?」
「我還不是一個人。」她還沒休沐日咧。
「倒巧,你一個,我一個,湊雙。」說著,將她拉到錦榻坐下。「今曰除夕,酒樓雖是衣休息,但一些小店倒是早早打烊,其中有三家的吃食特別好吃,我便上門央求他們替我準備一些,嘗嘗,都是些巧食。」
他動手打開一個油紙包,里頭裝的像是脖脖,可他一剝開,里頭包了紅豆餡,他往她嘴邊一湊,還溫熱的。
不該吃的,可人家有公務在身又替她買了吃食,不張嘴也太不給面子了。于是她勉為其難地張了口,沒想到那脖餑竟是皮酥內軟,綿密的紅豆餡芳香醇厚,入口便覺齒頰生香。
「還有,這個是二條街上最有名的豆沙黃,包的也是豆餡,我想姑娘該是偏愛甜味,所以給你帶上兩個,而這個呢,則是黃家食堂最拿手的酪干和果仁女乃酥,都嘗點,我覺得你應該都會喜歡。」
瞧他如數家珍地將吃食從油紙包或食盒里端出,她不禁撇了撇唇。「不愧是橫行京城的地頭蛇,京城里的各項吃食問你準沒錯。」
應多聞頓了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確實,以往我總是和那些勛貴子弟到處游玩,街頭鬧事算是每日必行,三天兩頭砸人小店也是有,今兒個我進黃家食堂時,那老掌櫃還記得我,嚇得直打哆嗦。」
瀲灩抿了抿唇,擱下了吃食。本來是想酸他的,可听他自個兒這麼一說,她心里又難受得緊。
「怎麼不吃了?」
「過去都過去了,別提了。」影響食欲。
應多聞直睇著她笑。「是啊,我只看將來,咱倆的將來。」
「就跟你說——」
應多聞塞了塊豆沙黃進她的嘴。「守歲時,別說些不開心的事。」
瀲灩瞪他一眼,將一大塊的脖脖直接塞進他嘴里。他卻壓根不惱,笑得像個大孩子,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將酪干塞進她嘴里。
「應多聞!」她口齒不清地罵道,卻听他哈哈大笑,不由怔住。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他笑出聲。他一直很抑郁,就連入睡了眉頭都還攢得死緊,可如今他竟笑得如此開懷。
應多聞慢慢止了笑,親了親她的頰,啞聲道︰「今晚,我要在這兒過夜,和你一起守歲。」
那充滿曖昧提醒的話語,教她不禁微縮起頸子,不假思索地道︰「我月信來了。」
「是嗎?真不巧。」
丙然!他是抱著邪惡的念頭來的。「是很不巧,所以待會你就回去吧。」
「說過了,要跟你一起守歲。」
「可是我月信……」
「我不忌諱這個。」
我忌諱啊!天曉得他會不會睡到三更半夜突然伸出魔爪,拆穿她的謊言?
可應多聞哪里睬她,見夜色更深,便直接將她摟上了床。
瀲灩渾身僵硬地瞪著他,從沒想過竟會有與他同床共寢的一天,教她很想逃,卻又覺得一旦逃了就像是認輸,教她不服氣。
「還記得在天香樓時,你爬上了我的床?」
「……很久的事了,沒必要再提起。」關于那件事她印象不深,甚至懷疑根本是他偷偷把她抱上床的。
「那時,我心里惱著,卻又心疼著。」他側著身輕撫著她的發。「惱你不知男女有防,心疼你為了攢我的藥錢而賣笑陪酒。」
「不是為了你,是我為自己打算。」
「也是,是人總是會替自己打算,所以我現在正想著怎麼替咱們兩個打算。」
「你沒必要再多想,光是那筆贖金你就湊不出來了。」不是她要潑他冷水,實在是二爺不大大敲他一筆是不可能的。
「既是如此,我倒不如棄職從商,也許很快就能攢足替你贖身的銀兩,要不我就以勢壓人,逼他先將你交給我。」
「你是惡霸不成?」
「曾是。」他低低笑著。「你不覺得京城惡霸和照雲樓花魁是絕配?」
「你還想當惡霸?」上癮了是不是,很讓他回味不成!
「只要能得到你,當惡霸又如何?」
瀲灩不听他的甜言蜜語,背過身不踩他,可他偏又貼了上來,用溫熱的身軀熨著她,在她耳邊低喃著,「瀲灩,你不知道,在邊境時,好幾次的凶險我都差點捱不過,尤其當七王爺和武平侯同時重傷時,我心都快涼了,但一想起你還在等我,不管怎樣我就是不能死,我一定要回來,非回來不可。」
她垂睫不語,不願想象那些凶險的畫面。戰事本無常,生死不過轉眼間,所以她才會恁地害怕,可現在她還是害怕,怕他發現了兒子的存在,怕他為了她犯傻……
怎麼愛上一個人,盡是擔心受怕?老天啊,她可不可以不愛了?
一听見香兒的低喚聲,瀲灩睡眼惺忪地張開眼,想了下,往身側看去,卻不見應多聞的身影。
許是查看的動作太大,教端著水盆走來的香兒抿笑道︰「大人在外頭練劍。」
瀲艷沒好氣地睨她一眼。「香兒,你真是多話。」
「是是是,我一直都很多話,近來已少了許多呢。」香兒擰了手巾給她拭臉,一會又給她梳發挽髻。
穿上一襲粉女敕桃色的交領衫裙後,香兒再給她搭了銀狐裘,她才懶散地踏出門外,果然如香兒所言,他正在院子里練劍。
他高大俊挺,動作行雲流水像是舞一支剽悍的劍舞,教她看得目不轉楮。她忍不住想,她一定是武術控,所以才會對懂武的人特別有好感……是說,武術控是什麼鬼?想了下,她放棄思索這種無聊的問題。
才剛打算在廊道椅上坐下,應多聞已經大步走到她面前,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寒風。
「到外頭怎能穿得如此單薄?」他低聲問。
瀲灩垂眼看了下裝束。「香兒連狐裘都給我穿上了,哪里算是單薄?你穿這樣才叫單薄吧。」他就只穿了件錦袍,她光看都覺得冷。
「說的也是,我覺得有點冷呢。」說著,一把將她環抱住。
瀲灩眯著眼瞧見香兒一臉羞紅地退到房里去,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個大暖爐給抱住……他哪里冷了?
「大人,你冒汗了。」可以退開一些了嗎,他抱得夠久了。
「就是抱著你,才能教我這般暖著。」
「我起雞皮疙瘩了。」到底是上哪學這種自以為調情實則惡心的下流話?
「我替你揉揉。」
察覺他的大手就按在她的臀上,她嚇得趕忙抓住他。「信不信我馬上讓你軟倒在這里?!」下流家伙,竟敢對她毛手毛腳!可不可以把那個拘禮的應多聞找回來啊!
「讓我軟倒在床上,你意下如何?」他附在她耳邊啞聲喃問。
充滿暗示的邀約教瀲灩瞬間漲紅了小臉,晶亮的勾魂眼直瞪著他。「你到底是不是應多聞?!」不會是誰冒充的吧!
「我當然是,如假包換。」他依舊噙著笑,反問道︰「對我的娘子說些閨房私話,有什麼不對?」
瀲灩閉了閉眼,不想跟他一起鬼打牆,便問︰「時候不早了,大人不需要回京衛里去嗎?」
「我還在休沐。」
「大人休沐幾日?」她忍不住問。
「一個月。」
「你唬我的吧。」他該不會打算纏著她一個月吧,她還要去看兒子耶!
「沒有,扎扎實實的一個月,京官年歲時都是一個月的休沐,今日大年初一,可列席早朝的官員全都得到齊,不過京衛不在席中,我自然是休沐。」
瀲灩想哭了,但還是打起精神問︰「大年初一的,大人沒打算上哪走走拜會上司或同儕什麼的?」去去去,有事要忙盡避去,給她一點時間喘口氣,不要逼死她。
「說到大年初一,大街上許多商家都還開著,你想不想到街上逛逛?」
「不要。」
「為何?打你進京至今,應該沒逛過京城的街。」
「去過,一上街就遇上熟人,哪怕二爺替我弄了個良籍也沒用,打幡城來的吳老板還是用看花娘的目光看我。」言下之意是在告訴他,只要她曾為花娘,這一輩子就別想月兌離污名。「大人,有多少男人模過我的手、摟過我的腰,還有多少男人……唔……」
未盡的話全教他封口,吻得又濃又重,吻得她唇舌發痛了,他才甘心放過她。
應多聞笑得一臉惡劣又氤氳地道︰「不用試圖惹火我,我認定的事就不會更改了。」
瀲灩抿緊了嘴,嘴里都是他的氣味,氣得她咬了咬牙,轉身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拉住。
「上哪?」
「上工啊。」雖說才近正午,但她還有一大堆帳本要算好嗎,她沒他這麼閑,一大早就閑得調戲人。
「不需要。」
「什麼意思?」
「我休沐,你當然不上工。」
「二爺怎麼可能答應?」
「不,他一定會答應。」他笑得無害,像是個大孩子般,眸色卻稍顯陰冷了些,還附加了一句——「他怎能不答應?」
瀲灩瞪著他。惡霸……很好,她見識到他是怎麼以勢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