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回宮 第八章 一腳蹚進混水中(2)

「雷鳴?」

「屬下在。」雷鳴回神,趕忙起身,讓他搭著自個兒的手腕。

「你在發什麼愣?」

「屬下……」雷鳴遲疑著,目光不住地打量鐘世珍。

太像……太像了!今兒個才听宇文恭說公孫令出現在朝堂上,如今竟又出現一個酷似公孫令的男人,這到底是……

「世珍,記得待會派人將老大夫找來,趕緊讓小家伙服下藥帖,要有什麼事的話,你到東司衙說一聲,我會抽時間來看你。」說著,他又道︰「雷鳴,這位是鐘世珍,是他救了我,往後要是見到他,不得怠慢。」

雷鳴應了聲,還是忍不住多看了鐘世珍一眼,只能說服自己,這天下無奇不有,出現一兩個與自己面貌相似的,也算尋常。

鐘世珍直睇著他的背影,直到知瑤替她關上了門,她才失落地坐在床畔,看著鐘天衡依舊熟睡的面容。

假如她的路只有一條,那麼哪怕走到底,她也不能違背自個兒的原則,只是她再也無法瀟灑看待,因為她必須把天衡獨自留在這世上,未能克盡人母的義務,讓她好愧疚好不舍。

轎子一起,雷鳴隨侍在側,照闌示廷要求,挑的全是僻靜的小路,避開人潮,以免引發不必要的注目。

「雷鳴。」闌示廷在轎內輕喚。

「卑職在。」

「听說公孫回朝了?」

「皇上是從何得知?」雷鳴貼在轎側,壓低嗓音問。

莫知瑤到東司衙找他時,說明皇上人在縱花樓,還交出了皇上隨身的九節鞭,他整個人都快蒙了,心想今兒個的事怎麼都湊在一塊。

然,這是好事,姑且不管皇上怎會出現在縱花樓,只要皇上無恙就好。

「因為城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說得也是,這消息極不尋常的傳得飛快,雖說卑職今兒個未進宮,但先前宇文將軍來找過卑職。」

「宇文恭找你做什麼?」

「他來詢問搜尋皇上的進度,又順道提及公孫大人回朝一事。」

「……他怎麼說?」

「宇文將軍說他當殿查看了公孫大人的肩,然而當初公孫大人掉下河時,撞上了河底暗礁,所以不只額上有傷,就連右肩也磨掉了大片的皮肉。」說著,他不禁想起方才在房里瞧見的鐘世珍,他的額上也有傷啊。

「然後呢?」額上有傷?他想起額上同樣有傷的鐘世珍。

「宇文將軍說盡避磨去大片皮肉,但似乎可見公孫家的家徽刺青顏色,不過他還是覺得相當可疑。」

「怎麼說?」他問得心不在焉。

明明此刻該將心神都放在公孫身上,可不知怎地,他卻想起方才那個吻。

明明是因為鐘世珍像公孫,才教他牽掛,可偏偏此刻佔據他心里的卻是他,無心多想回宮的公孫令。

「因為公孫大人是由束兮琰帶進宮的。」

「喔?」闌示廷回神,努力地專注在交談上。「束兮琰麼?」

「宇文將軍的意思是,公孫大人失蹤了三年多,卻在皇上落河失蹤後出現,束兮琰其心可議。」雷鳴將嗓音壓得更低。

「宇文恭竟這般說?」闌示廷有些意外,不禁哼笑了聲。「早朝時,陸取可有在殿上?」

「該是有才是。」

「朕得听听陸取說說那當頭到底是怎生的景況,竟會教宇文恭吐出其心可議這四個字。」他懶懶地窩在軟衾上,迫不及待想知道兩人杠上時的劍拔弩張。

他可以猜得中束兮琰的心思,但卻難以得知宇文恭是如何和束兮琰唇槍舌劍。

「皇上不在意公孫大人了嗎?」

「雷鳴,你認為出現在殿上的會是真正的公孫令嗎?」

「這……」

「在朝堂上,重要的不是公孫令這個人,而是公孫令的名,因為公孫令可是三大世族之後,他握有推舉權。」闌示廷哼笑了聲,對束兮琰那丁點心思極為不恥,太易猜顯得太無趣。

宇文恭不可能支持束兮琰,而束兮琰更不可能自薦,所以他當然就需要第三個人——那就是失蹤三年多的公孫令。

那麼回宮後,他該下哪一步棋呢?

他托腮忖著,輕挲著自個兒的唇,暗惱方才他怎會沒回吻。

翌日,鐘世珍拖著沉重的腳步,隨著束兮琰一步步地踏進朝巽殿內。

殿內,鴉雀無聲,她每走一步就覺得心髒抽一下,眼前的景象像是要模糊起來,腳步虛浮著。

眼角余光瞥見宇文恭黑亮的明眸直睇著自己,看得她莫名地心虛,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但她早已沒了後路。

「賜座。」

束兮琰下令,昨兒個那位太監便替她備了椅子,讓她在殿旁坐下。

昨兒個將古大夫請來,古大夫一見木匣里的八支參,一雙下垂老眼瞠得圓亮,難以置信國內竟有百年的八支參,嘴里不住驚呼,如此珍貴如此不可思議,但她充耳不聞,就等著他掂算重量,在天衡喝下第一帖藥後,確定他的脈象逐漸穩定,其藥效教古大夫贊不絕口後,她才真正地松了口氣。

這麼一來,她才有勇氣從容就義。

離開縱花樓之前,她抱著熟睡的天衡親了又親,將事情始末寫下後,塞在天衡的枕邊,再將天衡交代給霜梅照料。如果她今天注定踏不出宮門的話,希望霜梅看見枕邊的訣別書後,能代她照料天衡長大,更希望她們有所防備。

她無心連累任何人,可是她真的不願為虎作偎,因此思來想去,她只剩最後一條路,要是連這條路都走不通,至少應該不會拖累她們。

她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眾卿,可還有事上奏?」

鐘世珍聞言,緩緩抬眼。這是束兮琰給她的暗號,當他這麼說時,就是該她接話,輪到她上場了……來吧!既然來了就沒在怕的,橫豎來到這世上的每個人,誰都不能活著回去,她走過一遍,再走一遍也沒什麼大不了。

「君石……」她艱澀的喚著,心底有些緊張。

驀地,殿上瞬間靜默,快速得像是按到靜音,而後她瞧見束兮琰震愕地側過臉,滿臉的難以置信,精湛且點到為止的演技,直教她嘆為觀止。

佩服!他的本業應該是戲子吧,奢望當什麼皇帝!不過既然人家都拿出十成十的功力了,她要是不全力以赴,豈不是枉費人家苦心?

「公孫,你……你想起本官了?」束兮琰詫問著。

站在另一列首席的宇文恭橫睨了眼,目光定在鐘世珍身上。

「君石,方才在這殿上,總覺得有什麼從我腦中掠過,瞧著瞧著,就把你給想了起來。」她神色激動地走向他。

「這真是太好了!」束兮琰狀似激動地輕抱了抱她,在她耳邊低語,「你在搞什麼鬼?」他可不是這樣教他的,他這種說詞漏洞百出,誰能信服?

「……我忘詞了。」她沒啥誠意地道。

她一個小人物進到這皇宮大殿,不緊張才怪,忘詞是剛好而已。

束兮琰未再多置一詞,隨即放開她,對著文武百官面帶欣喜地道︰「諸位,公孫令恢復記憶了。」

宇文恭聞言,面無表情,彷似看著一出鬧劇。

鐘世珍不住地用余光看向他,她把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他怎麼可以面無表情?他應該要嗤之以鼻才是,難道他不覺得這說詞太扯了嗎?

昨兒個在殿上,他阻擾了束兮琰的好事,那就意味著他識穿束兮琰的意圖,她今兒個來個突然恢復記憶,他應該要覺得荒唐,不是嗎?

傍點反應吧,他不是老劉崇仰似神的宇文恭嗎?

「既然公孫令已經恢復記憶,那麼……」束兮琰帶笑的冷眸略帶警告,直瞅著她不放。

「公孫,你該是已知道皇上下落不明,在這狀況底下,身為三大世族之首的你,認為咱們該怎麼做?」

鐘世珍臉上笑著,心里卻是急得快冒火。她的用意就是要讓宇文恭感覺荒唐,甚至開口道出她是假的公孫令,如此一來,她也許落個冒充之罪,但至少不會連累到知瑤她們,可偏偏他卻——

「公孫,如果你已經恢復記憶,那麼你可記得你都是如何喚我的?」宇文恭突道。

鐘世珍呆了下,壓根不需要佯裝錯愕,因為束兮琰真沒告訴她這事!

束兮琰立刻搶白道︰「宇文將軍,本官覺得處理朝堂上的正事遠比私人小敘要來得重要,待會下朝後你倆再敘也不遲,對不。」

「我倒覺得公孫既然能喚出你的字,應該也喚得出我的小名才是。」宇文恭硬是不讓,偏要她當殿道出不可。

「怎麼,本官倒覺得宇文將軍像是惡意阻擾。」

「束大人,我只是認為只以公孫喚出你的字,就判定為恢復記憶,太過草率,至少她得要道出我的小名才足以證明,畢竟百官皆知公孫與我是竹馬之交,私底下往來只喚小名,而這小名是不在人前道出的,只有公孫才會知道。」

鐘世珍輕呀了聲。原來是這樣,難怪束兮琰沒跟她說,因為他根本也不知道。

「宇文將軍在影射什麼?難不成以為本官在主導什麼?」束兮琰面有不快地道。

「我沒這麼說,只是想更加確定罷了。」宇文恭笑了笑,望向正準備選邊站的官員。

「我這麼決定,誰有異議?」

鮑孫令回朝的事,不過一天已經鬧得滿城皆知,這消息傳遞的速度之快,要說無人刻意散播,他還真不相信。這麼做,為的就是讓那些尚不知情的官員們抓緊時間討論,到底要站到哪邊。

束兮琰哼笑了聲。「宇文將軍,真要論的話,至今都無人問罪于宇文將軍,甚至懷疑宇文將軍抱有狼子野心。」

「我?」

「可不是嗎?皇上游浴佛河,是宇文將軍護駕,以宇文將軍享譽盛名的第一水師竟也會讓樓船翻覆,讓皇上落河……饒是霧再濃,以宇文將軍的身手和經驗,都不該讓這憾事發生。」

「我說過了,有對向船撞上才會讓船頭斷裂,皇上因而落河,我派人躍河救駕,自己則躍上對向船,卻發現船上的人竟一個個都服毒自盡……皇上出游的事滿朝皆知,要說有人心懷不軌,壓根不為過。」宇文恭睨了他一眼,寓意深遠。

「既是如此,宇文將軍該要查呀,可為何至今不見有何結果?」

「查是必然要查,但尋找皇上才是首要之務。」

「不,我倒覺得宇文將軍才是居心叵測的那個人,先是救駕不及,如今又懷疑公孫身分有假……宇文將軍,你真懷有異心?」

鐘世珍听至此,眉頭不禁緊蹙著。這混蛋竟還打算把罪推到宇文恭頭上,以她的觀察,足以大膽猜測皇上落河一事分明是這混蛋策劃的!否則他怎會一見到她,就能心生妙計,要藉此將自己拱上龍椅?!

這下……她該怎麼幫他?她根本就……

「皇上進殿!」

遠處響起太監的唱報聲,打破了殿上的劍拔弩張,所有人皆望向殿外,隨著唱報聲一聲聲地逼近,可見一列宮人逐漸走近朝巽殿。

「怎麼可能……」束兮琰難以置信地輕喃。

鐘世珍只見一列宮人在前開道,後頭的皇上坐在軟轎上,一行人踏上殿階,放下軟轎,原本站在龍椅旁的太監急步走到殿門口,掀了轎簾,扶下一個男人,靠近殿門口的官員一個個如浪般地跪下,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她面前所有官員都跪下時,她清楚地看見皇上的面貌,她看見的是——

電腦版

茶香言情網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