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回宮 第九章 皇上回朝(2)

當年,知瑤救她時,沒將她帶回京城,而是將她留在連山鎮靜養,直到生下天衡的那年四月,才帶她回縱花樓,一路上替她編派了一套說詞……她還不至于天真得以為每個人救人時,都可以不求回報地盡心盡力,尤其她初被救醒時,知瑤那喜極而泣的神情,她至今記憶猶新,但在她道出姓名時,知瑤是怔愕地直盯著她。

如果……這身體的原主就是公孫令,知瑤的反應和發狂般地搶救她,不就合理許多?

但,最不合理的是——她是女人,公孫令既是在朝為官,不可能是個女人吧!

思及此,莫名緊繃的心略略放松了些。瞧她胡思亂想什麼,她不過是扮男裝的模樣湊巧像極了公孫令而已,要是闌示廷的雙眼是好的,早在她救起他時,他就會瞧見,而且也能分辨,因為他是恁地深愛公孫令。

她月兌口問︰「示廷,你的眼是何時開始看不見的?」他識得知瑤,代表他的眼並非天生如此。

「三年多前,公孫落河,朕為了救她,頭部撞擊到河底暗礁,從此不見天日,可那時朕才剛登基,要是讓人知曉這事,恐怕朝中將會大亂,內戰再起,生靈涂炭,所以在朕的侍衛和宮人掩飾之下,至今……唯有你知曉。」

听他說得雲淡風輕,她一時無法理解他的話意。「嗯……所以皇上打算要殺人滅口了?」瞧,他深愛公孫令,深愛到連命都可以不要呢。當初為他的痴情而動容,可如今再听一回,只覺得胸口發悶著。

「朕要是打算滅口,就不會要你進御書房。」闌示廷沒好氣地道。

鐘世珍聞言,喜出望外地道?「所以你要讓我走?」

「不。」

「什麼意思?」

「世珍,朕本該在殿上拆穿你的身分,但朕沒有,那是為了保全你,否則你會和束兮琰一並被押進大牢。」

鐘世珍皺緊眉頭道︰「可是宇文將軍應該也發現我是假的。」剛才宇文恭要面聖,大概是要跟他說這件事,只是他在外頭跟她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那兒朕自有辦法讓他閉上嘴。」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先留在宮中。」

「為什麼?」

闌示廷不禁搖頭嘆氣。「因為朕在殿上保下你,意味著朕認為你是真的公孫令,要是現在讓你走,束兮琰會起疑。」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必須假扮公孫令?」

「暫時將錯就錯,且看束兮琰的下一步再看著辦,誰要你蹚這混水?」

鐘世珍頹然垮下肩,像是想起什麼,又道︰「糟,我不能不回去,要不然知瑤會擔心的。」

听他提及莫知瑤,他怒聲低咆。「怎麼,一天見不到她,就讓你思之欲狂了不成?」

鐘世珍嚇了一跳,搞不清楚他的怒火是打哪冒出,只能小聲道︰「不是,我四更天離開前,心想是無法活著回去了,所以我寫了訣別信放在天衡的枕邊,現在也許她已經發現了信,她一定會擔心的。」

「你以為活不過今天了,所以昨兒個才會主動親朕?」他模索著她的臉,長指拂過她的唇,不等她回答,輕輕地覆上她的唇,唇舌糾纏著,滿足自己昨兒個來不及響應的遺憾。

他渾身顫抖著,一如第一次親吻般僵硬緊繃,全然不識情趣,可偏偏如此生澀的反應,越發地挑誘他,教他渴望著,勃發的強烈地渴望佔有他。

兩人的呼吸亂了,氣息纏繞著彼此,他企圖要得更多,但卻不是現在。

他強迫自己放開人,輕咬了下紅灘瀟的唇。「朕會差人通知莫知瑤說你一切安好,順便詢問小家伙的狀況如何。」

「謝謝。」她羞澀道,同時也感到窩心,只因他惦記著鐘天衡。

輕撫著她的頰一會,闌示廷才沉聲喚著,「陸取。」

陸取垂首進了御書房。「奴才在。」

「差人帶公孫大人到廣清閣休憩,讓宇文將軍入內。」

陸取錯愕抬眼,但隨即掩飾,應了聲。「奴才遵旨,公孫大人,請。」

鐘世珍看了闌示廷一眼,止不住臉上的燥熱,踏出御書房時,就見宇文恭負手而立,深潭般的黑眸直睇著自己,彷佛看穿她方才在御書房里做了什麼事,教她莫名羞慚地垂著眼,跟著陸取指派的宮人離去。

宇文恭直睇著她的身影,直到陸取輕聲道︰「宇文將軍,皇上正候著。」

宇文恭垂斂長睫,徐步踏進御書房里。「末將參見皇上。」

「免禮,宇文卿求見,所為何事?」

「皇上,她不是公孫令。」

「陸取說,昨兒個他隨束兮琰進殿時,你曾經瞧過他的肩頭,神情突然激動了起來,彷佛證實了他就是公孫令。」他懶懶托著腮,倚在扶手上。「雷鳴說,你跟他提起他的肩頭雖有傷,但似乎可見家徽刺青的顏色,是不?」

「皇上,那細微的家徽刺青有可能造假,末將昨兒個不過是作戲給束兮琰瞧,想知道他到底有何用意罷了。」宇文恭對答如流,彷佛早有準備。

「如果他不是公孫令,方才在殿上你為何不說?」他問著,但也慶幸他沒當殿否認,否則他極可能錯殺鐘世珍。

一想到可能發生的憾事,他手心泛著濕意。

「末將猶豫是因為束兮琰已經推責,就算揭穿假扮者的身分也無濟于事。」

「所以,你有什麼想法?」

「末將認為只要放她離開宮中,末將差人跟著,就能查出她的去處,確定她的身分,要是能夠逮到她和束兮琰踫頭,才算是有力的證據。」

「……不,朕沒打算讓他走。」

宇文恭緩緩抬眼。「皇上,束兮琰居心叵測,末將認為皇上該是有所察覺才是,眼前正是除去他的大好機會,皇上想放過?」

「宇文卿,你不認為將這人留在朕的身邊,等著束兮琰的下一步,能得到的證據才是最有力的?」闌示廷朝他笑得邪氣。「屆時再一並處置,也不嫌遲。」

宇文恭黑眸微縮了下。「末將懇請皇上給予將功折罪的機會,讓末將拿下束兮琰,一雪前恥。」

「宇文卿,需要你時,朕會告訴你的,下去吧,朕累了。」

「末將遵旨。」

送走了宇文恭後,陸取才又踏進御書房里。「皇上要休憩了,還是想听奴才念奏折?」

「陸取,方才假扮公孫令之人,正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要他暫時假扮公孫令,待他千萬不可有所怠慢。」

「奴才遵旨。」

「他……長得像公孫嗎?」

「不像。」

「是嗎?如果不像,宇文恭在防備什麼?」他不解問著。

以往,公孫與宇文恭總是焦孟不離,後來他企圖擄獲公孫的心時,宇文恭彷佛察覺,總是從中阻擾,而方才他說話的方式,總覺得是有所隱瞞,像是在防備什麼,只可惜他看不見,否則定能看出端倪。

「面貌相似,但氣韻不像。」陸取想了下,又補上一句。「其實奴才認為……這位是個姑娘家。」

闌示廷頓了下,難以置信地抬眼。「姑娘家?」

「奴才是這麼認為。」她的面貌與公孫令可說是極度相似,是張清俊的宜男宜女相,就連走姿氣勢都像個男人,可問題是她的眉眼間有股女子特有的柔媚,在他眼里,那是產過孩子的女子神韻。

闌示廷不禁低低笑開。「陸取,你看走眼了,他是個男人。」

陸取疑惑地皺起眉,不認為自己會看走眼,但皇上都發話了,他自然是——

「皇上恕罪,許是奴才眼花了。」

闌示廷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想象著鐘世珍是個女人,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他想抓住,卻快速地消逝。

「皇上?」

他驀地回神,將微亂的思緒丟到一旁。「把這些日子累積的奏折都取來吧。」他答允公孫的事,他全都牢記在心,只要與黎民百姓相關的,他絕不辜負。

文濤閣。

「束大人,這下怎麼辦才好?要是到時候皇上追查——」

束兮琰抬眼打斷兵部尚書的話語,冷睨了眼。「方大人,這兒是什麼地方,你在這兒說的是什麼話?」

「下官……」方尚書不禁語塞,在束兮琰面前竟像個犯了錯的娃兒,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這事本官自有法子,你先下去。」

「是。」

束兮琰漫不經心地撫著地方遞上的公文,直到外頭傳來腳步聲,他才抬眼望去,問︰「如何?」

「大人,皇上留下了公孫大人。」來者是福本,是陸取手底下的宮人。

「喔?」

「皇上讓公孫大人待在廣清閣,吩咐眾人不可怠慢。」

束兮琰聞言,不禁勾彎了唇。也許一切只是他多想了,依鐘世珍那般酷似公孫令的面容,皇上怎可能無動于衷,恐怕只是礙于朝堂上,極力隱藏傾慕之情罷了,這下子……鐘世珍果真成了絕佳的活棋了。

「對了,後來皇上還接見了宇文將軍。」

「可有瞧見宇文將軍離開時的神情?」束兮琰迫不及待地問。

「有,宇文將軍臉色鐵青得很。」

束兮琰聞言,不禁放聲大笑。好,真是太好了!宇文恭這傻子,難道他會不知道他此刻的諫言皇上根本听不進去?以往,皇上就極為不滿宇文恭和公孫令走太近,如今就算宇文恭看穿了鐘世珍的身分也沒用,因為皇上會因為忌憚宇文恭,反而更加親近鐘世珍。

屆時,他只要以縱花樓,甚至是鐘世珍之子要挾,還怕鐘世珍不听命行事。

斥退了福本,束兮琰大略地處理了手邊的工作,便打算先到縱花樓一趟,才剛出宮門,便有人攔轎。

束兮琰不耐地掀起轎簾,沉聲道︰「到底是誰?」

「大人,是小人許長風。」

「……許長風?」他微眯起眼,想起此人是雛陽城的小小牙官,之所以有印象,那是因為他的岳丈是吏部侍郎,這小小牙官一職,是看在他岳父的面子賞的。「你不待在雒陽城,跑到京城攔本官的轎,所為何事?」

「大人,這個。」許長風恭敬地獻上雙蟒玉佩。

轎旁的侍衛接過,送到束兮琰手上。束兮琰仔仔細細地前後翻看後,問︰「你從何處得到這個玉佩?」雙蟒是皇室徽章,民間根本不可能雕飾,而這玉佩是皇上持有,幾年前先皇賞賜的,這京里大大小小的官,大抵都會知道這玉佩的主人是誰。

「大人,連山鎮有個姓鐘的商人,托了連山鎮的農戶栽種香料,小人心想這香料的利潤可觀,希望鐘姓商人割愛,可惜對方不肯,就算小人派人暗算,他還是不點頭,最終拿出這玉佩交給底下的牙郎。」

束兮琰一開始听得興致缺缺,可听到最後——「鐘姓商人?他生得什麼模樣?」

「小人沒親眼瞧見他,不過听牙郎說,這姓鐘的,眉目清秀,相貌俊俏,後來這玉佩交到小人手上時,小人急著找去,對方已搭上貨船回京,小人自然是搭船跟著,豈料路上遇見宇文大人搜船,小的怕這功勞被宇文大人搶去,只好將玉佩藏著,可這麼一擔擱,就追丟了蹤影,小人只好拿著玉佩進京請示大人了。」

束兮琰眉頭深鎖著,想起皇上說在連山鎮被救,如此說來和許長風所說頗為吻合,而鐘姓商人指的不就是鐘世珍?換言之,救了皇上的人是鐘世珍?

如果兩人早就相識,這朝堂上……難不成是兩人連手算計他?

他眯緊了眼,隨即察覺不對勁之處。如果真是鐘世珍救皇上,皇上在殿堂上的反應也太過淡漠,要不是宇文恭扶住了鐘世珍,皇上一點反應皆無……況且,如果兩人串通算計他,當鐘世珍瞧見皇上時,神情不該那般錯愕。

鐘世珍不是個會作戲的,是真的意外,換言之皇上也許未跟他表白身分,兩人自然沒有連手的說法,而皇上的異狀……

「大人?這玉佩是皇上所有的,听說皇上失蹤了,要是找到皇上應該大有賞賜吧。」

束兮琰被打斷思緒,微惱地瞪他一眼。「誰跟你說這玉佩定是皇上的?」

「這只要有長眼的,誰都知道這玉佩是皇上的,不可能錯認。」

「只要有長眼……」束兮琰本是惱著,但听他這麼一說,靈光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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