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妻好忙 第10章(2)

「什麼意思?」燕競低喘著氣問。

「皇上的龍氣盡散,怕已是強弩之末,但皇上還有幾名皇子可以借氣。」周奉言循循善誘著。

「那……有哪一個的氣可借?」

「自然是皇上心中屬意的繼任帝王。」

「朕以為愛卿已知誰會坐上龍椅。」

「臣只是輔佐皇上的神官,由誰繼任,乃是皇上決議,並非臣能左右。」

燕競垂目低吟了下。「非他不可嗎?」

「下任帝王才有龍氣,皇上要是不舍,就當臣未提起。」話落,周奉言頗感遺憾地輕嘆口氣。

「等等,愛卿也跟朕說得借多少氣,可以讓朕續多久的命?」

「只要下任帝王能活上多久,皇上就能活多久。」他是用皇上的病氣交換繼任帝王的龍氣,這種交易不需要另一個人的同意,因為他們是父子。如此一來,當兩人的氣相系時,誰先歸天,另一個就得跟著走。

「當真?」

「臣以性命擔保。」周奉言掀袍跪下。

「那朕該怎麼做?」

「只要皇上想著要向下任繼位者借氣便成。」周奉言說著,從寬袖里取出一支畫軸,就在燕競靜心觀想時,一團黑影躍上了畫軸,他飛快地卷起畫軸。

「那麼接下來呢?」

「把靖王喚來吧。」

燕競驚異地注視著他。「愛卿這神情猶如當年告知朕即將登基般篤定。」

「臣猜錯了嗎?」

「……不。」

他當然不會猜錯,縱觀朝中局勢,靖王如日中天,外戚執掌了大半江山,這皇位他還能不到手嗎。

「爺心情似乎很好。」戚行迎接周奉言回府,由衷說著。

說實在的,他好像沒瞧過爺的心情這般好過,笑得一整個光輝燦爛,就不知道是不是丫兒的緣故。

周奉言笑眯了眼,問︰「丫兒呢?」

「還睡著呢。」

「還睡著?」周奉言神色微變,快步朝自己的寢房而去。

丫兒向來不貪睡,怎可能從早上睡到掌燈時分?

「我去查探了幾次,舞葉說夫人還睡著,不過舞葉和雙葉直到剛剛都還在房里候著,應該是不成問題。」戚行說著,卻見周奉言愈走愈急,朝拾藏使了個眼色,就見拾藏輕搖了頭。

一進房,房里的燭火映著床上的身影,周奉言大步走近,直盯著睡得極沉,仿佛沒有氣息的人兒。

「丫兒?」他吸了口氣,啞聲喊著。

于丫兒沒有一絲反應,這教他的心提到了喉頭,坐在床邊顫著手輕撫著她,「丫兒……」他的心在狂跳,就連身子都不自覺地打顫。

「嗯?」于丫兒翻了個身,長睫如蝶翼般輕掮幾下,張開惺忪水眸。「爺……你沒進宮嗎?」

周奉言直睇著她的眉眼,半晌沒有吭聲。

于丫兒不解地皺起眉。「爺,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探手,想撫平他臉上的驚恐,卻被他緊緊握住了手。

下一刻,她已經被摟進他懷里,像是要被嵌入他體內般用力,她不禁輕拍著他的背,急聲問「爺,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

然,他像是听不見,只能緊擁著她安撫內心的恐懼。

罷剛那一瞬間,他以為她又再一次離開了他,讓他差點崩潰。

「爺、爺,夫人快喘不過氣了。」戚行見狀,趕忙入房輕拍著他。

「滾開!」周奉言一把揮開他,雙眼被恐懼燒得灼熱,一瞬間竟認不出來者是誰,直到懷里發出吶吶的聲響。

「爺,你怎麼了?」

那噙滿擔憂的嗓音,硬是拉回他快要失控的神智,他生硬地調回目光,瞪著面色蒼白的于丫兒。

對,她只是多睡了一會,是他杯弓蛇影,嚇慘了自己。

「爺?」

周奉言唇角扯了扯,勉強擠出微弱的笑。「沒事。」

「怎會沒事,你剛才……」

「戚行,晚膳備好了嗎?」他笑問著打斷她未竟的話。

「正備著呢。」戚行將驚疑藏起,笑容毫無破綻。

「丫兒,待會一道用膳。」

「好……晚膳?已經這麼晚了,我居然可以睡這麼久?」

「是啊,睡得好熟。」他笑著,神色有些飄忽。

熟到像是不願醒,教他心驚膽跳,恐懼好似沿著周身血液在體內竄逃,冷汗早已濕了背脊。

「大概是最近睡得不好吧。」于丫兒瞧戚行和拾藏都已退出房外,索性窩在他的懷里。「爺,今兒個進宮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皇上的身子恢復了不少。」

「那你剛才怎麼生氣了?」她想問的是,恐懼。

在她記憶中,她從沒見過他大聲斥責,甚至動氣,可是就在剛剛,他幾乎失去理智,狂亂的眸色因懼而怒,教她聯想到他說過怕失去她。

可是她不過是睡著了,他怎會生出如此大的反應?

「我怎會生氣,只是有點惱戚行不識風情。」

「不識風情?」可是戚哥要是不提醒他,她真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

「是啊,咱們關起房門的閨房樂趣怎能教他們瞧見,早上他們偷窺時,我心底已經有點惱了呢。」

「是嗎?」不是她不信他,只是總覺得與事實不符。

心知她半信半疑,他干脆轉移話題。「對了,回府前我繞到牙行問過巴律了,巴律說那些鐵砂是周將軍暫放的,畢竟從民間收取鐵砂是他的職責之一,只不過宮中屯放之處滿了,所以暫放罷了,就算讓寇久瞧見也無妨。」

「是喔。」她想了想,信了,因為確實沒有條子可以記帳。不過,她現在想跟他談的是他的不對勁。

可惜口都還沒開,戚行已通報晚膳備妥,得到允許後,讓人端膳入門了。于丫兒暫時放下心事,賴在周奉言懷里,非要他喂食不可。

一頓膳食拖了快半個時辰才用畢,但收拾桌面時可快了,不過是眨眼功夫,桌面淨空,就連寢房也淨空。

于丫兒不禁想,到底是舞姊和雙姊想要促成他倆好事,還是他們根本就被爺突生的怒火給嚇到?

「在想什麼?」

周奉言低柔的耳語吹拂著她的臉,她干脆懶懶地窩在他的懷里。「吃飽了,好像又困了。」

「……又累了嗎?」

听出他的試探和警戒,她不禁抬眼望去,有些失笑。「不是,是因為爺不在府里的這幾天,我沒睡好。」

「怎會沒睡好?」

于丫兒想了下,從他懷里坐起,與他面對面。「因為……我……」咳,真是太羞人了,但為了解除他的不安,再丟臉也得說出口。

「嗯?」他幾乎是屏息等待下文。

「就……想跟爺圓房。」她幾乎快把臉垂到貼在床面上。

「嗄?」周奉言一整個呆住。

「就因為想跟爺圓房,和兩位姊姊研究一些事,所以沒睡好。」她用余光偷覷著他,瞧他失神得嚴重,心想著到底要不要再往下說,畢竟這事兒她也沒跟兩位姊姊討論過,純粹是她心底的懷疑。

「研究一些事?」周奉言受到的沖擊頗大,猶如鸚鵡學舌,只能一再重復。

「就……圖。」話落,她還慢慢地從床底下抓出一捆麻繩。「麻繩。」

「圖跟麻繩?」這兩樣要怎麼兜在一塊?

「圖是舞姊從爺的書房取來的。」她像做錯事的娃兒,直拿頭頂對著他。「麻繩是雙姊準備的。」

周奉言怔怔地看著她好半晌,「你們真是胡鬧。」竟連麻繩都取來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嗯,她也這麼認為,不過——「會這麼做,是因為爺連和我同房都不肯。」

「你明知我——」

「但如今我知道你隱藏的秘密,所以也不是秘密了,那咱們早晚還是要同床共寢的,不是嗎?」

「丫兒,我——」

「這些年,我隱隱感覺得到爺不愛親近我,待我知道了周家的秘密,我想爺應該是為了護我,所以不願圓房。」所以才會用上麻繩的嘛,可雙姊也真是傻的,她哪里綁得了爺呀。

「丫兒既然知道,那……」

「可是爺說有姻緣線了,該不成問題了才是。」說著,她偷偷地貼近他一些,雖說他沒將她拉開,但也沒抱著她,甚至,她覺得他整個人是僵硬的。

近來真的都是這樣啊,只要她突然接近爺,爺就會渾身僵硬。

「正是多事之秋,我想還是緩……」

「爺,那本圖上有一種說法,我還沒跟姊姊們討論過。」她突然道。

周奉言差點石化,不敢想象三個丫頭窩在一塊看圖,這話題他招架不了。

「上頭說,有一種男人喜歡女人,但是卻更喜歡跟男人睡在一塊……」她緩緩抬眼,問得小心翼翼。「爺是不是……喜歡冀王爺的身體?」

然後,她瞧見他瞠目結舌,心底不禁發涼。

不會吧,真的是這樣?

下一刻,周奉言沉不住氣地站起身。

于丫兒直睇著他,不曾見過他如此失措,像是惱了又像是羞澀,想開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整顆心都涼透了。

真的是這樣……

「丫兒,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周奉言幾乎是用吼的,聲響之大教守在外頭的人一個個面面相覷,預備著里頭再有動靜不排除開門救人。

「咦?」

「我跟冀王?天啊,你到底是怎麼胡兜的!」

不是嗎?于丫兒吞吞吐吐地開口,「可是你們會勾肩搭背靠得很近,而、而且我親眼見過他咬了爺的唇呢。」這事不是空穴來風,她是有憑有據推敲的。

周奉言捧著額,用力地閉了閉眼,近乎咬牙地道︰「丫兒,冀王看上的是周呈曄,適巧那段時日他們發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冀王鬧我的罷了,也可以說是拿我出氣,惱我不替他說情。」

「真的?」周呈曄周將軍……呃,似乎听爺提過冀王頗看重周呈曄,原來是這種看重。

「胡亂看什麼圖,胡亂瞎扯什麼啊!」周奉言真是啼笑皆非,被她激得腦袋都快懵了。

「圖也是從爺的書房拿來的,莫怪我這麼想。」她幽幽地說著。

很多事情覺在一塊,似是而非,能怪她嗎?

「我又沒看過,那不是我的。」他沒好氣地道。「你們簡直是胡鬧。」

「爺沒瞧過?」她頭垂得更低了。「我看完了……」

周奉言睨她一眼,托著額,徹底無言。

「那……既然東風不欠,為什麼爺不跟我……」

周奉言嘆了口氣,終究決定開誠布公。「丫兒,雖然我換來了姻緣線,但我終究難安,要是圓了房有了子嗣……」

「圖里有寫……那個……男人就不會有子嗣……」細微聲響猶如蚊鳴。

周奉言怔了下,意會後,俊顏慢慢地燒紅起來。看得也未免太仔細了……

房里突地靜默,兩個羞透的人壓根不敢偷覷對方一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奉言勉強端起了幾分威嚴,道︰「要是避子嗣你不在意,那晚些圓房也無妨,我現在只希望你一切安好,避開任何可能的危險,而且接下來朝中有許多異動,這事就暫緩。」

于丫兒垂著臉點頭,好半晌才輕聲道︰「我可以再問爺一件事嗎?」

「嗯?」

「為何近來我抱著爺時,爺總是會渾身僵硬?」

周奉言再一次呆住,差一點點就要石化了。

「爺討厭我了嗎?」她抬眼問。

「不是,我只是——」瞧她忍著羞澀追問,他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因為爺對我……那個了?」她偷偷地又靠近他一些。

周奉言垂眼瞪去,從她的眼里讀出了「那個」的意思,教他又羞又惱又不知所措,只能發狠地瞪著她,仿佛從她口中吐出這意境有多不應該,哪怕她已經用極隱晦的詞帶過。

于丫兒眨了眨長睫,忍俊不禁地噴笑。

她這一笑,教周奉言更懵,頭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不懂她。

「爺是不是忘了害怕這件事了?」她笑問著,哪怕他正板著臉,她還是理直氣壯地偎到他懷里。

「你……」

「夫妻之間不就該是如此嗎?有時吹胡子瞪眼,有時惱羞成怒,因為咱們都是活生生的人,貼近就發熱,分開就發冷,而不是像爺這般,把我當瓷女圭女圭般處處小心,步步為營,眼里看著我,滿心只想著算計防備,懷里抱著我,卻還是不安恐懼。」

「丫兒……」他看不透她,但在她眼里他反而透明了。

「爺,咱們好不容易可以重來,我不知道爺是怎麼想,可對我而言,眼前的時間就像是付出代價跟老天偷來的,我只想跟爺好好地過,可以陪著爺笑陪著爺鬧就好,我就在爺的身邊,爺為什麼要恐懼未定而不絕對的將來?」

垂眼瞅著她,他真沒想過在她眼里,他竟被看得這般透徹。

恐懼來自于擁有一線生機後的絕望,每每當他尋到了一絲光芒,黑暗隨即鋪天蓋地地將他吞噬,一再一再地嘲弄他,終究恐懼成了深植的蠱,心尖上一點風吹草動,就從黑暗里伸出爪牙,教他寢食難安。

而她,竟都看在眼里。

「丫兒……」他緊緊將她摟進懷里。

在丫兒的記憶里,只記得上一世的痛苦,而他是整整背負了六世,她的六世死去,幾乎快把他逼瘋,為了讓她活下去,他早已不在乎其他。

他忘了非要讓她活下去,是為了可以讓她伴著自己,如今她明明就伴著自己,他卻和無形的恐懼對峙著。

「雖說爺是因為愛得深才害怕,可我不介意你愛得少一點,害怕少一點,陪我多一點,寵我久一點。」她像貓兒般蹭著他。「多點時間相處,等哪日,我們……生個孩子吧。」

「你的臉好燙。」他直瞅著她羞紅的俏臉。

「你也是。」不遑多讓呢。

周奉言閉了閉眼,嘆了口氣,看向門板,就見數道人影幾乎都貼在糊紗的門板上。

「再把門撞開,後果自理。」

外頭響起抽氣聲,沒一會,人影消失無蹤。

「咱們早點歇息吧。」

「嗯。」

讓她在懷里偎著,被子才剛拉上,便又听她說︰「爺不親我啊?」

他頓了下,用力地將她按在胸膛上,不讓她半夜點火。

她貼在他胸膛上,瞅著衣襟底下的肌膚一片燒紅……呵,逗弄爺似乎也挺有趣的。

沒有子嗣也沒有關系,只要兩人可以相執一世,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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