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躍龍門 第11章(2)

延遲近個把月,一行人終于整裝出發,扮成商旅直朝燕國邊境而去。

餅了燕山,順著官道找了處路室歇腳投宿,沒再遇過什麼埋伏偷襲,還能舒服地睡上一覺。

只是近來有一個較大的問題困擾著贏政,好比……現在。

「這這這這這這這位……公子,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贏政走上前,一把將結巴到差點咬舌的店家推到天涯海角去,回頭,努力掩飾怒容,吞下怒火,展現他俊魅豐采,所向披靡的笑容。「卿……在干麼呢,怎麼一直盯著人看,害店家連話都說不好。」

是的,他的卿卿近來有個古怪毛病,那就是——喜歡看人,看得萬分仔細,而那被看之人輕者結巴羞赧,嚴重的甚至起了獸心。

一開始,她看的是他的隨行侍衛,那一個個隨行侍衛差一點就教他和蓋聶給就地掩埋了,幸得福盛刀下搶人,要不這會他恐怕只剩下福盛充當隨行侍衛了。

上路之後她更是變本加厲,每經過一家路室,她便注視店家,像是要看到天荒地老,甚至還會面露不解疑惑,模樣顯得幾分楚楚可憐,有點定力的,還勉強順得了呼吸,定力差一點的,只差沒直接跪倒在她腿邊。

當然,沒人真敢跪在她腿邊,他以性命起誓,若真發生這種事,他絕不會讓那個人見到明日的太陽。

然而,卿卿卻像是沒神經似的,調戲行徑每天出現,無視他在旁邊。

卿啊!如果這麼想調戲人,為何就不來調戲他?

他心甘情願啊,任她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他絕對不會喊停,任她玩弄到底!

「他說他的,跟我有什麼關系?」荊軻橫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眉頭緊蹙著。

「也是,不過如果你想與人親近,可以與我……」贏政才湊上前,她已經飛步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他到底做錯什麼了?她誰都調戲,就連蓋聶昨兒個也被她調戲得心花怒放,可她就是不調戲他,甚至夜里也不肯與他同寢,說什麼她要保護阿蕊……思及此,他的目光冷冷地一掃,落在福盛後頭的秦舞陽身上。

秦舞陽不著痕跡地側過臉,下意識尋找阿蕊,可是阿蕊剛剛被荊軻帶走了。

他在心里吶喊,老天啊,他到底做錯什麼了,為什麼秦王要這麼可怕的瞪著他?他早已是傷痕累累,照一天兩頓的規矩讓荊軻暴打,如今連秦王都不放過他,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可惡,蓋聶跟徐夫人都跟著荊軻走了,福盛又太單薄,遮不住他,到底有誰可以保護他?

「大人,劉三上報。」一名隨行侍衛從外頭走來,先向福盛稟報。

「帶上來。」

「是。」

秦舞陽聞言松了一口氣,趁機逃之夭夭。

路室約莫三十里一處,大小辨模因城鎮鄉野而不同。此處路室位在中山最南之處,房室雖簡陋,但可以包下整個三進院,對贏政來說,這個地形除可防密亦好守,就怕刺客不來。

埃盛稟報了贏政,贏政懶懶地應了聲,就坐在二進的小廳里候著。

「卑職見過大王。」奉令先前往中山再往燕國的劉三,恭敬地在大王面前單膝跪下。

「狀況如何?」贏政懶懶的問道。

「大王,王翦將軍撥出一支萬人軍守在邊境處,由裨將軍高欣領軍,卑職再前往燕國與樊將軍聯系,樊將軍希望大王別進燕國,只因燕太子丹已經調動大軍守在下都等著大王入甕。」

「高漸離呢?」這才是贏政想知道的重點。

「樊將軍未告知。」

「嗯,那就是還活著,而且是待在他隨時能見之處。」贏政得到確切消息後,擺了擺手要劉三先下去休息。

「大王怎知道高漸離還活著?」福盛不解的問道︰「難道大王不認為樊將軍有難言之隱,高漸離早遭遇不測?」

贏政淡淡掃過的那一眼說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看得福盛頭皮發麻。「福盛,宮中還有沒有比洗馬更低階的小闢?」

「沒有。」福盛回答得又快又果斷。

「寡人回去再查。」贏政就不信沒有,一旦確定之後,他就要把這沒腦袋的家伙丟到那個丞署再造。

蠢得過頭,蠢到他都不想理他了。他要先去跟卿卿說這個好消息。

「人王,可是臣的推斷也不見得有誤。」見他起身,福盛立即上前,想為自己爭一口氣。

贏政疲憊地嘆了口氣。「福盛,你跟樊于期熟嗎?」

「熟啊,他是臣的義兄。」還是大王湊合的咧,大王不會是腦袋懵了吧。

「既是如此,你還不清楚他的個性?他不願讓寡人冒險,才不願告知,以為寡人會誤以為高漸離已遇險,無需前往燕國。」拜托,要是連這點程度都想不透,還敢說他們是義兄弟。

埃盛愣了下,像是想通什麼,見大王走遠,拉開喉嚨喊道︰「大王,既是如此,咱們就不該進燕國呀,大王!」

贏政哪里會理會他,一抬腳便將他踹到天邊去,接著他走向三進的房舍,才剛踏上長廊,就見——

「秦舞陽,你在做什麼?!」他怒聲咆哮道。

罷才放他一馬,現在就這麼急著領死,早說嘛,他一定成全。

被荊軻抱住的秦舞陽聲音拔尖喊道︰「不關我的事,我是第三個!」他手腳並用地將荊軻推開,迅如狡兔地躲到她身後,緊抓著她不放。「荊軻,你趕快解釋!」

「解釋什麼?」她困惑的問道,就見贏政像一陣狂風般地刮到面前。「阿政,你怎麼了?」

被雷打到了?她抬頭看著漆黑無雲的夜空,明月高掛,繁星閃爍……嗯,明日的天氣肯定不錯。

「卿,你在做什麼?」贏政有些顫抖地硬擠出笑臉,只是笑臉加上瞠大、泛紅的雙眼,感覺相當扭曲而猙獰。

「沒事。」

「沒事你抱著他做什麼?」贏政問得很輕很輕,彷佛只要力道稍重一點,他就會徹底失控,而他到底會做出什麼事,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不成嗎?」荊軻不解的反問。

贏政額際青筋顫跳,無視一旁徐夫人和蓋聶的訕笑,他努力地保持冷靜與微笑,即使渾身發抖,還是不讓唇角笑意掉渣。

「所以你剛剛真的抱了他們三個?」他只是想證實秦舞陽話的真偽,再確定他必須挖幾個坑埋人。

「是啊。」荊軻很豪爽地回道。

「那……你要不要抱抱我?」贏政張開雙臂等著。

他保證,只要她現在肯抱抱他,他絕對可以一笑泯恩仇,否則再放任她胡作非為,他每天趕著殺人,很累的。

「不要。」她依舊很豪爽地拒絕。

幾步外,有人放聲大笑,笑得很張狂,就連躲在她後頭那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也趴在地上拍地大笑。

「為什麼?」該死,為什麼在這種委屈時刻,他還要強迫自己笑?

「沒為什麼。」她眼神閃爍了下,轉身要走。

「我有高漸離的消息了。」贏政立刻丟出釣餌,就不信她還走得了。

丙然如他所料,荊軻立刻回頭問︰「她現在如何?」

「一切都很好,根據劉三回報的消息,高漸離應該一直跟在燕太子丹的身邊,咱們進下都後就準備踫頭了。」贏政稍稍滿意她微溫的反應,正欲再與她商議對策時——

「好,我知道了。」話落,她立刻躍上屋頂,走人了。

贏政傻眼。不遠處,訕笑聲益發羞辱人,他冷冷望去,就見徐夫人已經笑到擦淚花,蓋聶更是一臉欠揍,于是他一腳踩過還趴在地上笑的秦舞陽,走到蓋聶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如何,想跟我比劍術?」蓋聶萬般愉悅的問。

「沒空跟你玩,是有正經事要跟你談。」

「你跟人談正經事時都抓著對方的衣襟嗎?」蓋聶挑釁的瞅了瞅他的手。

「不抓你衣襟,我怕會不小心出手揍你。」他已經努力自持了,但人的耐性總是有限,在歷經荊軻的無情和旁人訕笑後,只要有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失去理智,所以抓他衣襟已是最佳的法子。

「嗯……剛剛阿軻抱我抱得好熱情,還把臉埋在我的頸窩呢。」蓋聶字句說得極緩,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

啪、啪啪啪!贏政努力想修復的理智線瞬間四連斷,待他回過神時,他已經在跟蓋聶干架了。

還留他做什麼,讓這種家伙當他的衛尉……他呸!他可以身兼多職,皇上兼三公九卿,壓根不需要他!

「秦舞陽,去拿劍來,趁這當頭殺秦王!」徐夫人在旁觀戰喊道。

被踩趴在地的秦舞陽掛著淚兩行地道︰「你可不可以先拉我一把……」不然,至少先把他拖到一旁,否則他要是再被多踩兩腳,他就不用傳宗接代了。

當晚,是贏政有史以來感到最疲憊的一個夜晚,是以沒有荊軻在抱,他還是一上床就睡死了過去。

等到隔日整裝出發時,荊軻一見他,難掩詫異道︰「阿政,你的臉怎麼了?」

「你不陪我睡,我睡覺時不小心撞到牆。」這個時候乞求點憐惜不過分吧。

「我大師兄揍你。」她肯定的道。

因為能跟他打得旗鼓相當的,除了蓋聶不做第二人想。

「是我揍他。」他看起來像是被宰得很慘嗎?

「好端端的怎會打起來了?」

瞧她壓根沒打算給個實質安慰,反倒是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贏政干脆當做沒听見,直朝外頭走去。差不多走到路室大門外,他的袖子突地被扯住,他心底微詫,卻是面無表情地回頭——

瞬間,他眸色暴戾地瞪著不知死活的秦舞陽。「討打嗎?」

混蛋,他還以為是卿卿拉他,結果竟是這個渾小子!

「不是……是荊軻跟蓋聶打起來了,大王要不要去看看?」秦舞陽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要是剛才能開口,他哪會拉他,他膽子沒那麼大。

贏政愣了下,隨即回頭跑去,才過中堂就見荊軻正迎面走來。「卿卿,你沒事吧?」他趕緊抓起她的手,看著泛紅的關節,心一疼。

荊軻下意識要揮開他的手,但瞧他一臉急切擔憂,只好捺住因為心跳加劇的不適,沉聲道︰「我能有什麼事,雖說我的劍術比不過大師兄,但我的絕技是格斗,先卸了他的肩再揍他幾下,也算是替你討公道了。」

「你替我討公道?」他詫異不已。

「當然,你是我的主君,他動你就是不給我面子,我還需要跟他客氣嗎?」她面露陰狠地道︰「要是他揍其它國的君王,看他能不能安穩睡上一夜,你對他已經夠仁慈了,這公道自然該由我來討。」

贏政直睇著她半晌,才啞聲問︰「我以為你這段時日避開我是厭惡我了……」

「沒啊,為何你會這麼想?」

「那你說,為何你不肯靠近我,夜不同眠,日不同席?」

荊軻張口欲言,最終還是閉上嘴。總不能要她說,她真的搞不懂自己為何一靠近他就心跳加速,要是再貼近點就面紅耳赤。

一開始她拿親近的師兄試驗,後來再拿有半分交情的隨行侍衛盯著看,最終換上素不相識的店家,壓根沒出現半點心跳加速的情況,所以她惱了,只好試著熊抱兩位師兄,可能是因為太過熟識,所以半點感覺皆無,再拿秦舞陽實驗,依舊風平浪靜。

于是她確定,問題是出在贏政身上,因為她所有的癥狀只有面對他時才有。

可這是為什麼?以往不會的,可後來慢慢出現,直至現在癥狀嚴重,讓她十分困擾。

「卿,你到底在煩惱什麼,不能跟我說嗎?」他輕柔地握住她的手。

「我……沒事,往後大師兄要是再對你動手,跟我說一聲,我絕對讓他動彈不得!」她說得鏗鏘有力,可天曉得光是要在他面前維持平常交談,就已經耗費她所有心力,教她怎能不苦惱?

「但咱們就要進入燕國邊境了……」要是她把蓋聶打傷了,一點好處都沒有,對了,他還沒跟蓋聶商議怎麼護著她先走。

「進邊境前,我會幫他把關節接上。」荊軻說著,抽回了手。「走吧,咱們要趕在日落之前進下都城。」

「嗯。」目送她快步走去,贏政內心五味雜陳。

原來他愛上的女人比男人還剽悍,她壓根不善解人意,但她可以用武力替他討公道……這天地間,恐怕也只有她有這般能耐了。

雖然她沒有告知他為何所苦,但知曉她心里是有他的,便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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