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的夜,大雪紛飛,冷冽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肅殺之氣。
一股厭惡的氣味由遠而近,穿過門縫,濃烈得教卓雅張開眼,神色疑惑地瞪著向門板。
「馬鞭草?」她喃著,身體開始發軟。
怎麼可能?這里冰天雪地的,怎麼可能有馬鞭草?
知道不能久留,她旋身想離開,然而力量卻以可怕的速度流失著,快到讓她幾乎站不怎麼可能?她飲過血,雖說力量並非絕對充足,但也不該消逝得如此快速,除非……門板突然被人推開,還來不及看清來者,大量煙霧隨著風勢刮進房內,教她幾乎窒息。「雅姑娘,你怎麼了?」卓雅癱軟在床上,微眯著眼,驚見入門之人竟是秋知忍。
「別怕,有朕在。」秋知忍笑得邪佞,大步走向她。
卓雅死死瞪著他,恨不得殺了他,無奈滿屋子的馬鞭草氣味,將她逼入絕境。該死,他怎會知道她畏懼馬鞭草味?!知道的人明明只有卓勒……她快速思索,腦袋倏地閃過一道靈光一一胥瑜也知道!
她竟把這事告訴秋知忍!
「你是怎麼了?」秋知忍來到床邊,抓著懸在頸項的香囊。「是不是覺得這龍芽香極了?要知道胥羅雖產龍芽,但數量不多,要不是胥羅巫師習慣在夏秋時先采收曬干,作為煉丹的藥引,一時之間要朕找到這麼多龍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卓雅不住地輕顫著,恐懼和憤怒在她心中爆發。
她不敢相信胥瑜竟會背叛她,她明知道她進宮是要保護她的,卻將她的弱點告訴他人,是打算置她于死地嗎?
秋知忍望向外頭,撇唇笑了笑,隨即爬上床。「外頭的事有人忙著,雅姑娘乖乖地待在這兒讓朕疼你就好。」
「住口!」卓雅惱火吼著,伸手想要將他逼退,卻只是讓秋知忍得到鉗制她的機會。
「看來龍芽確實是你的致命傷呢。」秋知忍將她壓制在床上,騰出另一只手扯著她袍上的系繩。
「但無所謂,只要你乖乖的,朕會保護你,絕不會讓有心人拿龍芽傷害你。」卓雅直瞪著他,努力想凝聚力氣,但是完全沒有辦法,馬鞭草是她的克星,這東西面前她毫無招架之力。
「卓勒,救我!」她大聲吼著。
「卓大將軍恐怕無暇理踩你。」秋知忍拉開她的衣襟,眸色貪婪地落在她的肚兜上頭。
「說不準他此刻已在黃泉底下了。」
「你胡說什麼?卓勒才不會一一」話未盡,熟悉的腳步聲急奔而來,卓雅放聲大喊,「卓勒,我在這里!」秋知忍聞聲,回頭的瞬間劍風已到,他慌張閃過,狼狽地跌落在地。
「卓雅!」卓勒單手將她摟進懷里,一手持劍對著秋知忍。「胥羅皇帝的行徑真讓人不齒!」他惱聲譏刺,要不是顧及卓雅虛軟無力,他會一劍要了這狗皇帝的命。
「卓大將軍誤會了,朕是听見雅姑娘的驚呼聲才趕來的。」秋知忍掩藏慍色,起身試圖解釋。
「胡扯!」當他疾步趕來時,瞧見外頭正焚著草堆,仔細一瞧竟是曬干的龍芽。
他不敢相信秋知忍竟知曉她的弱點,到底是誰出賣了她?
杯弦顫動的聲響驟起,眼角余光瞥見秋知忍早己竄出,卓勒隨即抱著卓雅朝房門口一躍,就在同時,數道箭矢從屋頂射入床上。
一出房門,細微的弓弦聲再起,兩人抬眼望去,只見方正的石板廣場四周廊房上,不知何時布滿弓箭手。
卓勒再次抱著卓雅躍開,數百箭矢如雨落下。
卓雅回頭,只見剛才站立之處已插滿了箭,惱火地抬眼瞪去,弓箭手再次朝他們放箭,她手一揮,箭矢全數轉向,射入廊柱上。
「卓雅,走!」卓勒緊握住她的手。
「好!」她可以成為盾牌,只要先逃離這里便成。
就在兩人打算突破重圍時,一個聲音突兀響起一一「雅姑娘!」卓雅腳步一停,回頭望去,就見胥瑜竟被秋知忍挾持。
「胥瑜!」卓雅一揮手,隔空揮開了秋知忍對胥瑜的鉗制,就在同時,箭矢聲破空而至,她揮手一撥,只撥開了一部分,其余的直朝她的心窩而來,來不及避開,這時一道身影飛快地斬落數支箭,其余的以肉身替她承受。
「卓勒?!」
卓勒身形一斜,直往她身上壓下。
卓雅趕忙將他摟住,見數支箭穿過他的胸口,血流如注,她顫巍巍地抬住,不敢相信事情竟會變成這樣。
「卓雅……快走……你一個人逃得了的。」卓勒掀唇擠出一抹笑,一開口,血便從唇角滑落。
「我要逃去哪?我唯一的去處就是你的身邊啊!」拉弓的細微聲響又傳來,她抬眼瞪去,琉璃色的陣瞬間變紅。
「住手,全都給朕住手,是誰要你們這麼做的!」秋知忍突然出聲,站在他們身前,成了兩人的擋箭牌守護著,所有弓箭手仿佛被他給震懾住,一個個垂放手中的弓。
卓雅嗤之以鼻,不屑他的惺惺作態,垂眼望著卓勒,驚覺他的雙眼雖直睇著自己,其實早已失焦。
「卓勒?你別嚇我……」她輕觸他的胸口,感覺不到心跳,探向他的鼻息,也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她趕忙聚集力量撫過他的身體,然而他卻沒任何反應。
遲了嗎?不過才眨眼功夫……
她忘了人類是多麼脆弱的種族,她太過自以為是,仗著自己是不死之身,卻忘了卓勒是個人類,往後她該怎麼辦?
帶著憾恨,用痛苦回憶懲罰自己的一時大意?
不,她不要!
「雅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秋知忍回頭,驚見她竟以卓勒的劍劃過自個兒的手腕,鮮血直流。
卓雅置若罔聞,扳開卓勒的嘴,將她的血注入他口中,再緊密地闔上他的嘴,隨即俯身湊在他的頸項旁,張開獠牙,吸吮著他的血。
同化他吧,她未曾同化過任何人,能否成功不知道,但是若不試,她永遠沒有機會再擁抱他。
驀地,正前方的廊道沖出無數侍衛,將秋知忍團團包圍。
「大哥,你竟然對卓勒下毒手!」秋知恕暴怒。
「皇弟,你這招借刀殺人的法子還真不錯。」秋知忍哼笑著,壓根無懼他帶來多少人,只見他手一揚,不過轉眼間,他身後的殿廊涌出宮中禁衛。
「朕早知道你有異心,正候著你呢。」
卓雅對兩人交談充耳不聞,目光專注在卓勒臉上,听見卓勒呼出一口氣,身體隨即疫攣,發出痛苦的低吟聲。
她無法確定是否成功,只能盯著黑色的血管在他臉上、身上暴突,像是在快速流動,又像是凍結著,她試著拔掉他胸口上的數只箭矢,只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正緩慢地收縮。
她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悲傷,初步同化雖然成功了,但之後的狀況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如果可以,她並不想這麼做,但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卓將軍復活了?」秋知忍難以置信地盯著卓勒胸前的傷口逐漸痊愈,緩緩抬眼,卻見卓雅的眸色和發色變成令人驚懾的紅。
「是誰要弓箭手放箭的?」她低聲問著。
「是他!」
秋家兩兄弟互指著對方,秋知忍快聲解釋。「雅姑娘剛才可是瞧見朕擋在你們面前,朕不想將兩位卷入自家的戰火里。」
「喔?」卓雅徐徐看向秋知恕。
秋知恕見狀,趕忙將胥瑜推出。「不是的,雅姑娘,本王和卓將軍兵分兩路,是要來救你的,可誰知道他竟先痛下毒手,本王只來得及將綠柳帶到身邊。」卓雅聞言,低低笑出聲。
將綠柳帶到身邊?是當她眼瞎了不成,就剛剛那狀況,是胥瑜自動到他身邊的吧,這就意味著胥瑜分明知道即將發生的事,甚至是為了協助秋知恕才故意喊她的名字,把她的弱點告訴秋家兄弟!
「雅姑娘,別听他胡說,分明是他要綠柳設陷阱害你!」秋知忍大喊,試圖得到她的信「朕早就知道他一一」話未盡,那雙眼圓瞠的人頭已經滾落在地,嚇得在場所有人莫不連退數步。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尤其她手上並沒有拿任何利器,不過是揮手而已。
「接下來……」卓雅緩緩抬眼,望著廊檐上的弓箭手,手又是一揮,猶如射出閃電般,只見一列弓箭手」即身首分離墜下。
「妖怪!」有人驚吼著,開始逃竄。
別說其余的弓箭手立刻棄弓逃離,就連秋知恕帶來的兵馬也躁動地各自逃命,這時,秋知恕後方揚起陣陣戰馬奔馳聲,踏過了竄離的兵馬而至。
「頭子!」負責在宮中接應卓凡的年巽央一馬當先,就見卓勒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立刻下馬沖了過去。
「你們全都給本王回來,回來!」秋知恕緊抓著胥瑜,不斷地喝斥著,卻沒人理會,連他的秦楊棄地而去。
轉眼間,他已經被卓凡帶來的兵馬包圍。
卓凡坐在戰馬上,微眯長目,注視著卓勒,雙手緊握住韁繩,喝道︰「來人,把他給押下!」
「護朝侯,你誤會了,卓將軍不是本王所傷,本王與他是盟友!」秋知恕急聲喊著。「雅姑娘,年副將,你們快為本王作證。」年巽央和卓雅皆把心思擱在卓勒身上,壓根不睬他。卓凡目光冷鷙,沉聲啟口。
「那你就等卓勒醒來再說……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