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奪妻心理學(上) 第4章(1)

濤風樓,位于二重城最熱鬧的大正街上,佔地極廣,光一個正門就是十二扇巨大鏤空雕門,差不多是其他店鋪四五間店寬,整座樓幾乎與城門同高,頂樓可以俯瞰西秦繁華都城,不過三更不休市的熱鬧情景,從高處望去,仿似滿天星斗傾落,然而此刻北方的天空呈現妖冶的猩紅,教人望而生懼。

「火燒得挺猛烈的。」頂樓露台上響起低沉近乎呢喃的嗓音。

「拿黑火藥炸的,能不猛烈嗎?」另一名男人倚著欄桿品茗,目光慵懶地望向遠處的猩紅天空,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皇上,這事犯得著自個兒動手嗎?」坐在對座的男人正是首輔蕭及言,更是當今皇上的表哥。

「是誰跟你說是朕動的手?」夏侯歡懶懶睨他一眼。「朕不過是意外得知貴妃的心思,助她一臂之力罷了。」

蕭及言不語,只因他很清楚皇上的手段,從先前德妃和賢妃身上就能看出一斑。雖說挑撥後宮爭斗,借刀殺人,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但在皇宮這牢籠里想活下去,就別想當英雄好漢。他無法責怪皇上,只因皇上一路走來他皆伺候左右,自然明白他僅能在有限的範圍里找出對策。

「如此一來,真能勾動六部對攝政王的不滿?」蕭及言動手替他斟了杯茶。

「朕就不信他們能夠無動于衷。」夏侯歡哼了聲,迎著頂樓強勁的夜風,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接下來,你就繼續以為兵部充實軍器為由,在早朝上要求戶部給予經費。」

去年在夏侯決的決定之下,他初次選秀充實後宮,定下了一後四妃,而這一後四妃說穿了也是夏侯決欽點,要說是給那五家的酬庸也不為過。

夏侯決在朝中能夠呼風喚雨,一是來自于他是先皇欽點的攝政王,二則是因為他手中持有各地軍隊的總兵符,如此龐大的權力,自然引來滿朝文武的巴結,而其中與他最為親近的,便是五軍總督龐銳。

正因如此,龐銳之女貴為皇後,貴妃為兵部尚書之女,淑妃為刑部尚書之女,賢妃為工部尚書之女,德妃為戶部尚書之女,這四部尚書和夏侯決最是親近,所以當初他一看夏侯決如此安排,他都忍不住笑了。

他被囚在玉雋宮里,難得早朝,手無實權,能倚靠的只有表哥蕭及言,但就算蕭及言貴為首輔,暗地里替他拉攏其他官員,仍無多少效果,大半官員依然都靠向夏侯決,因為他們認定終有一天夏侯決會登基為帝,自然不敢與他為敵。

在這種情況下,想殺出血路,他也只能靠後宮那些女人了,手法不算光明磊落,但和夏侯決相比,他還算干淨。

「皇上是故意要讓攝政王一再反對?」

「當然,只要是你提議的,夏侯決都會反對,再者他也會認為替兵部請命的你,也許和兵部有所掛勾。」

蕭及言垂眼想了下。「皇上的意思是說,以後宮爭斗造成六部尚書之間的嫌隙之外,還要趁這當頭將嫌隙一口氣加深。」

他頷首,「此次淑妃慘死,加上先前兩妃之死,你認為誰的嫌疑最大?」

「自然是最不受寵的皇後,但是就算如此——」

「及言,要論心計,你還遠不及朕。」夏侯歡哼笑了聲,彷佛這宮中的每條人命都是他手中的一顆棋。「朕誰都肯寵幸,就是不肯寵幸皇後,皇後心中早已積怨,在後宮頻找其他嬪妃麻煩,這事眾人皆知,你說那六部尚書會不知此事嗎?朕不過推波助瀾罷了。」

夏侯決以為讓親信的女兒進宮,可以鞏固彼此情誼,殊不知哪怕他只是個傀儡皇帝,那些把女兒送進宮的父親會不希望女兒有朝一口母儀天下?但女兒無端端死了,沒個下文,攝政王亦無交代,這些失了女兒、沒了夢想的父親們,心底會作何感受?

尤其當後宮嬪妃一個個死去時,就不信他們心底半點懷疑皆無。

心再如靜湖,只要一日一點墨,就不信無法染上半點黑。

蕭及言明白了,「刑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向來交好,如此一來該是會同出一氣了,將這兩人先從攝政王一派分化而出,倒也是個作法。」接下來只要由他出面斡旋,不著痕跡地卸去夏侯決的左右手,逼夏侯決交出兵符的日子指日可待。

「然後,朕會給予最後一擊,徹底分化他們。」他收回目光,望向底下熱鬧的大街。「朕也想知道,這一票亂臣賊子到底還有多少仁義忠誠。」

「那麼,臣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蕭及言將他的心思推敲一番,知曉後續如何行事,對于那些嬪妃沒有半點惻隱之心。她們不可能對自己父親的打算一無所知,且要不是被逼到無路可退,要不是老在鬼門關前徘徊,皇上又怎會出此下策?

夏侯歡微點著頭,眼簾突地映入一抹身影,教他不由微眯起眼。

「皇上,怎麼了?」蕭及言察覺他的目光,不禁靠近欄桿,往下一望,但他的眼力不如夏侯歡,再加上這樓層如此之高,根本無法辨識底下有何人靠近,只能低聲詢問。「需要差人戒備嗎?」

夏侯歡擺著手,沉吟半晌,道︰「及言,幫朕查個……」像是想到什麼,他咬咬牙,改口道︰「罷了,今晚朕不走暗道,待會你備著馬車在前頭候著,朕去找個老朋友。」

「老朋友?」蕭及言楞了下。皇上哪來的老朋友?不,也許該說,皇上哪來的朋友?他只能待在宮中,頂多是偶爾到首輔府或是這樣在外頭透口氣而已。

夏侯歡壓根不打算給個交代,已經快步下了樓,帶著滿腔怒意。

他希望他看錯了,可偏偏他的眼力甚佳從未出錯,教他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張秀雅小臉……少敏,為何要一再挑戰他對她的信任?!

「死了?!」人在黃胡同里的辛少敏一得知這消息,整個人都傻了。

這城里沒有地址門牌,要找戶人家並不容易,她好不容易依著何碧說的路線找到了黃胡同,找了家正要打烊的店鋪詢問,卻得知何家一家人竟都已經死了。

想了下,她忙再問︰「大叔,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已經快五年了。」正忙著收拾的飾品鋪老板耐著性子說著。

辛少敏眉頭一皺,這和何碧說的時間並不吻合,不禁再問︰「大叔,我找的黃胡同何家,那何家老伯以前是在一位王爺府里當管事的,還打理了一家鋪子,家里有幾個兒女,有一個女兒……」

「那就是我說的那一戶了。」老板不耐地道,但看她一身太監服,也不敢怠慢。

「嗄?可是……」

「那都已經是四年多前的事了,何家不知道惹到誰,突然遭到血洗,一家六口無一幸免,府衙查不出線索,至今還是懸案,攝政王壓根沒打算替他們……」

「老頭子,夜深了該打烊了。」鋪子里頭,老板娘神色不善地制止他往下說,像是怕惹禍上身。

「橫豎公公要找的黃胡同何家就此一家,黃胡同里已經沒有何姓人家,公公還是早些回宮,這里入夜後並不怎麼安寧。」老板話落,也不讓她追問,快快關上店門。

辛少敏呆在原地,何碧給的荷包還握在手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找錯地方了嗎,要不為何店鋪老板說的和何碧說的相差甚遠?假設老板說的都是真的,不就代表何碧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爆人無法隨意出宮,何碧自然無法見到家人,消息都是請人送回的……沒來由的,她的心底爆開一陣惡寒。

皇宮里,皇上被下毒,有誰非要皇上死不可?

何碧提過她家原本是王爺府中的下人,她不知道朝中到底有幾位王爺,但老板曾提及攝政王,就可以證明何碧是攝政王府的下人,而壽央也是受攝政王之命替皇上試毒時毒發身亡……

現在想來,難怪她醒來時是在玉泉宮的園子里,壽央也許察覺到沒有解藥或是被騙,所以才會到玉泉宮,可為何去玉泉宮?那里有什麼?

她之前不想細究宮中之事,因為她認為她不會久留宮中,可眼前呢?

她到底該上哪去?找個地方安身立命,還是回宮?她不能丟下何碧不管,當何碧完成任務時,下場恐怕和壽央一樣,可她要怎麼救何碧?

何碧會急著將她送出宮,是不是因為她已經察覺攝政王的狠絕無情?如果真是如此,她怎能還平心靜氣地待在宮中?

大哥的食盒里有黑火藥的味道,玉辰宮失火,是不是也跟攝政王有關?她該要追查還是扭頭遠離是非?

「少敏。」

低沉的嗓音教辛少敏心頭一顫,回頭望去,這胡同里的燈已經滅了大半,她看不清來者是誰,但那嗓音和話語,他必定是——「大哥……」

這到底是怎樣的緣分,每當她不知所措時,總會遇見他。

「你在這里做什麼?」他沉聲問著。

他,夏侯歡,身為西秦皇帝,有時卻是成歆,他不該在這當頭出現在她面前,佴是此刻他只想知道為何她會出現在此,便追逐她的身影而來。

離開濤風樓後,他尾隨在後,听著她像是在跟店鋪老板打探什麼,而後便呆站在打烊的店鋪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哥……」她喊著,有太多情緒同時涌上,教她舉步走向他,不假思索地抱住他。

他直瞪著她,本想要拉開她,但像感覺到她的不對勁,便縱容她,伸出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住。「發生什麼事了?」他沉聲問著。

「我……」辛少敏欲言乂止。她該要怎麼跟他說?說出何碧的事,說出攝政王的事?可大哥是皇上身邊的人,這些事要是告訴他,豈不是會害何碧身陷危險?

一下知道太多事,根本來不及消化,只好能不說就不說,暫時不要惹出其他事端,佴她現在該怎麼解釋自己出現在這里?「哇!」驚覺自己竟抱著他,嚇得她趕忙松開手還連退兩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大膽。

「少敏?」他眉心一蹙。

辛少敏勉強地揚起笑,問︰「大哥怎麼會在這里?」她努力地撫平心跳,可是她的心真是跳得太急太快,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

「是我先問你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夏侯歡一字一字地說,愈說聲音愈沉,像是不喜她老顧左右而言他。

「我……」她抿了抿嘴,她不喜歡撒謊,可有的時候真的是不得不撒謊。「我听說我的家人就住在這里,想說也許可以幫助恢復記憶,所以便偷溜出宮,可剛剛問了店鋪老板,卻說我的家人早在我進宮時就搬走了。」

「從哪听說的?」有人說,那就代表有人知曉她的身世背景。

「一個在玉寧宮當差的姊姊,前兩日在御膳房遇著,見我不識得她便追問了起來,聊過之後才知道原來我和她原本就是街坊。」謊愈說愈順,但她謹記著不說出何碧的名字,不想替她招來麻煩。

「是嗎?」他微揚起眉,有幾分相信,只因方才他確實瞧她在和店鋪老板說過話後就一臉失落地呆站著,突然撲上來,也許是因為初得消息,心底難過所致。

「大哥呢,怎麼會溜出宮?」雖是謊言,但半真半假,難過也是真的。

「我不是溜出宮,我是奉皇上之命到濤風樓買熱食,但瞧見你的身影,我就跟了過來。」謊言信手拈來,說得毫不遲疑。

「那現在怎麼辦?」奉皇上之命耶,那個會將宮女活活杖責至死的皇上,要是沒辦好差事可就糟了,「大哥,咱們趕緊去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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