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妻要在晚餐後 第3章(2)

「子毓,幫我拿一下。」她狐疑地揚起眉,把茶遞給他,站起身欲去查看。

「怎麼了?」

「沒,我只是覺得那里好像有個石碑。」正要再往前走,卻感覺自己被拉住。

「干麼拉著我?」

「你想要踩死這片咸豐草?」

「才沒有,你沒看我挑著縫隙踩嗎?」她指著腳下——「過來吧。」

「可是……」

「那是我女朋友的墓。」他淡道。

他說得雲淡風輕,可是听在李則天耳里卻像是平地一聲雷,炸得她好震撼,腦袋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被他拉回石椅上坐下。

女友的墓?!

她張大眼,很想追問下文,可是又覺得再追問似乎會勾動他很多不必要的悲傷……不對,光是她剛剛的動作應該就會牽動他的情緒了不由自主的再回頭看一眼,她雙手合十朝石碑方向一拜。

「不用拜,她不在石碑底下,那只是我拿了她的衣服葬在里頭而已。」丁子毓沒好氣地揉著她的頭。

那是他內心很深很沉的痛,他不曾提起,就是不想揭開傷疤,可是……唉,他今天怎麼會帶她到這里?

雖然本來就是要帶她拍照兼運動,但他應該要刻意閃過這一段的,沒想到他竟忘了,甚至就這麼和她坐在石椅上。

怎麼會忘了?

「欸?那……」想問,但她還是拚命地閉緊嘴,就怕追問會讓他傷感。

察覺她的貼心,他不禁抿唇低笑。「已經過了十二年了。」

「啊……」這麼久了?

她不禁想,他總是待在山上,總是臭著臉築起一道又一道的牆,難道是因為失去的痛太難捱?

她沒談過刻骨銘心的戀愛,但他一直守在這里,就代表那段戀情至今仍讓他放不下……那得投進多深的情,才能將他困在這里啊?

「因為她喜歡這里,所以我把她的衣服葬在這里,在周圍種上她最喜歡的咸豐草,」他托著腮看向遠方。

然後你在這里伴著她?她好想問,可是問不出口。

「可是,這里不是國有地?你把她的衣服葬在這里行嗎?」重點不敢問,她只好挑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問,免得讓他陷入痛苦回憶。

「誰跟你說這里是國有地?」

「不是嗎?」

「這座山是我家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麼能在店後方蓋溫室,種植一些蔬果?」

她張著嘴,發現這三年來對他的認識,完全沒有今天多。

以前的他是模糊只具輪廓的,可是現在的他就像煙霧漸散,她看見了他清楚的樣貌,及那張臭臉底下的破碎靈魂。

「所以,這片咸豐草是你種的?」她看向那片隨風搖擺的咸豐草——

難怪這片咸豐草長得這麼美,還是一整片十幾坪大的範圍,難怪他剛剛會制止她別踩到它們,因為他不能忍受有任何的傷害。

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他一個人孤單地坐在這里度過春夏秋冬,那場景好蕭瑟好孤單,教她的心隱隱痛著。

「嗯。」他淡應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天是小晴的忌日,我突然听到聲響才特地去看,結果就看到你了。」

「是喔,听起來好像是你的小晴要你來見我似的。」她呵呵笑著。

丁子毓一怔。

見他笑意盡失,李則天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不是啦,我是隨便說說的,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好笑地揉著她的頭,發現她的發絲極柔細,忍不住多磨蹭了下,直到察覺自己的動作太過親昵才趕緊收回手。

「好了,餅干趕緊吃完,我們準備要繞整條山道回去。」

「好。」她豪氣地道。

只要能讓他開心,要她做什麼都不是問題啦。

兩人起身準備出發,丁子毓看向後頭的石碑再看向李則天,想著她說的話一小晴引領他去見小天?

這說法真是有趣。

李則天快要崩潰了。

好香好香好香!

「小天,那是我點的香酥雞丁。」

李則天精神潰散,兩眼失神,她失去了听覺和視覺,全部五感都集中在嗅覺上頭,听不見身邊任何的雜音,只嗅聞得到那令她快要瘋狂的香味。

丁子毓的香酥雞丁和外頭賣的完全不同,因為他的雞肉是完全無骨,而且是用好幾味中藥晻過的,大火炸過將所有的肉汁和香味都鎖在雞肉里,她吃過好幾次,好吃到她快要吞下舌頭。

「豬頭,把你的口水吸回去,趕快把菜給客人啦。」

手中的香味被奪走,李則天突地清醒,發現自己站在私饗的外場,小惠把她送到外場的菜放到桌上,又像陣風般地刮進廚房,手臂上迭了幾道菜沖了出來,儼然是個訓練有素的服務生,他咻咻咻地放妥菜之後,冷冷地瞪著她。

「你可不可以不要讓我更忙?」

「我……」她扁嘴,無言反駁。

有什麼辦法?在這充斥著美食香味的空間里,要她怎麼冷靜?

她已經破天荒地忍受了兩天兩夜的清淡食物了呀!要她怎麼抗拒這香噴噴的肉味,要她怎麼忍受?!

表啊,他怎麼能夠要求她當外場服務生?

李則天沖進廚房準備調動任務,然而一進廚房她就聞到了——

「打拋肉和粉蒸排骨!」她泣血般地呼喚著。

忙得很想殺人的林保惠冷睨她一眼。「你屬狗的是不是?」

「我屬虎的!」啊啊,天要滅她呀,廚房的香味更重,而且是剛盛盤的,香噴噴還冒著熱氣的…

「滾去一邊擦口水,不要擋我的路!」林保惠雙手端盤,以萬夫莫敵的氣勢沖過她的身邊。

「嗚嗚……」她淚水口水齊發,餓得好凶好慘,她的五髒六腑和全身細胞都在跟她抗議呀。

「哈哈哈哈……」正在洗鍋子的丁子毓忍不住放聲大笑。

李則天冷冷抬眼。「你笑我?」

「哈哈哈哈!」他笑得渾身發軟,得要靠在架子邊才穩得住身體。

「你有沒有人性啊!」她超想在地板上打滾的。

她愈惱怒,丁子毓愈笑得闔不攏嘴。

「丁子毓,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份怎麼忍心?你怎麼可以……」嗚嗚,她要跟他切八段啦!

林保惠沖進廚房里,看見放聲大哭的李則天和狂笑不止的丁子毓,一肚子火霎時噴了出來。

「就算要打情罵俏,也先把五桌跟六桌的菜搞定好不好。」他忙得像陀螺,轉過來又轉過去,結果這兩個家伙竟然玩得這麼愉快?!

「扣一千。」丁子毓斂笑冷聲道。

「你有沒有搞錯,這樣也要扣我一千,你是作賊心虛是不是?」林保惠氣得跳腳,可一見丁子毓的唇角又動了下,他立刻明白識時務者為俊杰的真理,馬上換了話題。

「快點,五桌跟六桌的菜啦!」

X的!他這張嘴要是不收斂一點,恐怕這個月真的要做白工了。

丁子毓冷冷地瞪著他,再掃向李則天。「上樓休息吧。」

李則天抑郁不已,拖著蹣躓的腳步,口中念念有詞。「我的肉……」

那哀怨的低喃讓丁子毓的冷臉破功,忍俊不住地再度放聲大笑。

李則天躺平不能動,口中念念有詞。

「乖嘛,吵什麼呢?不都已經喝得很飽了?有沒有這麼難騙啊?我這個人最好騙了,身為我一部分的你們,為什麼就這麼精明呢?這樣是不對的,你們要了解我的辛苦,要知道再吵也沒有用,因為沒有就是沒有,因為那個魔鬼不給吃呀,你們吵我,我也變不出東西呀……乖呀,把我給吵死了,你們也一樣不得解月兌,何苦呢?」

她哀怨的與空氣對話,讓踏進房內的丁子毓笑得軟倚在門邊。

听見笑聲,李則天虛弱的抬眼。「真開心我可以娛樂你。」

「你在跟誰說話呀你。」丁子毓被她逗得笑到無力。

「還能有誰?」她撫著自己扁進去的肚子。

「喂,今天的天氣很好,夜景很清楚,要不要看?」他走進房里,開了窗,拉了張椅子坐在窗邊。

「不要……」她虛弱得快要死掉了,這時,她突地聞到一股排骨清湯的香味被窗口的風拂進屋內,教她瞬間翻身坐起,果真瞧見他在窗台上擱了一個碗,二話不說沖到窗邊,拉了張椅子乖乖坐好。

丁子毓被她的動作逗笑,不禁模模她的頭。「可以開動了。」

「你把我當狗?」瞪他——

「屬虎的,我知道。」是說,他也挺樂意當個馴獸師就是了。「吃吧,我在蔬菜湯里加了幾塊排骨,讓你解解饞。」

「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她感動地笑睨他。他微揚眉,撫著胸口,覺得心底有抹古怪的騷動。

「慢謾吃。」

「嗯。」她拿起筷子先把菜給嗑掉,然後小小口地咬著入口即化的排骨,排骨夾雜著蔬菜清香在嘴里散開,她嘗得滿嘴極樂,舍不得太早吞下,漫漫地享受這闊別兩日的肉,盡避只是道清淡的排骨蔬菜湯,還可以小小填補她兩日來的空虛。

「吃得這麼秀氣。」

「畢竟珍貴呀。」她用門牙輕輕地咬,漫漫地啃,舍不得太早吃完。

丁子毓不禁抽動眼角。「好像我虐待你一樣。」

「不,是我誤入歧途,不關你的事……」是她一時被吃到飽給迷惑,踏進了清苦訓練營,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她奉勸大家做人要腳踏實地,千萬不要貪小便宜,以致于因小失大。

他唇角抽搐著。「誤入歧途的到底是誰?」這種話真虧她說得出口。

「吃完了……」她看著空碗,無限欷,神色悵然不已。

太少了,只能塞牙縫,她的空虛還是很空虛。

「喂,看看外頭好不好,吃完就吃完了。」他沒好氣地抽走她手中的碗,強迫她看向窗外。「瞧,這夜景要是拍起來,應該也會很漂亮對不對。」

她意興闌珊地看著夜景,猶如各色寶石墜落在地,點綴著黑絨大地。

「對呀……從那邊到這邊,你不覺得很像一支烤豬肋嗎?」她不斷地比劃著,從東畫到西,「還有啊,從這邊再畫到那邊,很像是一片炸雞排,而且是炸得很酥的那一種。」

她說著,不斷舌忝著嘴,好像說什麼就出現什麼,挑戰著她的極限。

丁子毓無言地看著她。「你是餓瘋了?」

她垂下臉。「快了……」

她以為她可以忍過去,可是一個習慣大魚配大肉的人,現在突然要她三餐清淡外配水果,真的好苦呀。

包何況,飲食佔了她人生絕大部分的樂趣,除了拍照之外,她最喜歡的就是品嘗各式美食,現在的她,人生好無趣。

「痛苦幾天換來一整年份的吃到飽,這樣還不能忍?不然干脆算了。」她的食量不小,一年份食材是很可觀的。

「不要啦,我已經忍了兩天了,你不可以說話不算話。」她用顫抖的手抓著他。

看著她顫抖地央求,像是出現了禁斷癥狀,好笑之余,他心里竟有些微微泛疼。

有股莫名沖動,促使著他想要將她擁入懷。

「喂,你有沒有听到?我已經努力兩天了,你不能在這時候給我喊卡,不然我一定翻臉。」

耳邊響起她軟綿綿的控訴聲,驚回丁子毓的神智,教他驀地察覺自己可怕的意圖。

「你到底有沒有听到?」

「有。」他趕緊站起身,拿著碗往外走︰「早點休息,明天到菜園幫我摘菜……」

「有沒有排骨可以吃?」

「看我心情……」他關上門。

「魔鬼……」

听著李則天可憐兮兮的哀號聲,他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笑,拿著碗下樓,順手遞給正在洗碗的林保惠。

「你笑那麼惡心是怎樣?」林保惠涼涼地看著他。

丁子毓神色一凜,正要開口,林保惠趕緊攔截︰「我沒說,什麼都沒說!」他哼了聲,徑自回房。

坐在床上,他不禁想,他剛剛怎麼會出現那麼可怕的意圖?

是月亮的關系?

開窗朝天望去,沒有烏雲的天空,星子分外燦亮,就是不見月亮︰

他是怎麼了?支著下巴,丁子毓不禁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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