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怎麼會這樣?我的天啊……叔叔,我知道了,我會馬上回台灣。」
人在澳洲拍攝原始草原和自然海景的李則天,接到了叔叔的越洋電話,告知女乃女乃重病,李則天立刻將手邊的工作完成趕回台灣。
澳洲的拍攝原本就是計劃中的最後一站,之前傳送回去的照片听說已經聚集了約莫六冊的量,經由文字編輯透過她的筆記紀錄撰寫成文章,已經推出了第一集。
一回到台灣,在機場等候行李時,莫名的,李則天感受到非常多的注視,她懷疑是自己自我意識過剩,但當她領了行李準備離開時,有人走了過來。
「請問你是不是李則天?」
李則天呆住,直看著眼前兩個空姐。
「呃,我是……」怪了,為什麼她們會知道她是誰?
「可以請你簽名嗎?」空姐已經拿出小冊子。李則天雖然一頭霧水,但怕太引人側目于是趕緊簽了名後離開航站,打算搭高鐵南下。
同樣的狀況,竟然在高鐵站也發生了。而這一次,她得到了些許的資訊——
「因為足跡雜志出版的作品集里,有你的照片啊。」那熱情的粉絲說。
她的照片?誰把她的照片放進去了?
包何況,她現在跟之前的樣子差很多呢。算了,不管怎樣,還是先回老家探視女乃女乃最重要。
然而,當她回到家時,卻見女乃女乃正坐在四合院的門口前喝綠豆湯,看來身子硬朗得很。
「女乃女乃你怎麼……叔叔騙我!」李則天恍然大悟,沒好氣地蹲在她面前。
「小天哪,怎麼瘦了這麼多?」李女乃女乃心疼地拍拍孫女的臉。「是不是在國外過得很辛苦?既然這樣就不要再去了。」
「女乃女乃,我的工作還沒做完,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了。」她確實瘦了很多,現在就連穿七號的衣服都覺得太寬松。
「那你今晚不留下來陪我?」
「不了,晚一點我就回北部,有點事要處理。」她至少要先回去搞清楚,到底是誰把她的照片放到作品集上的,「連吃頓飯都不願意?你叔叔說你要回來,特地請人來煮了外燴耶。」
「好吧,那我吃飽之後再回去。」女乃女乃的央求,她怎麼可能說不。
等到晚上,堂姐妹們回來,把她最新的攝影集拿給她,李則天總算茅塞頓開。
「子毓好帥喔。」她的堂姐翻開作品集內的最後一頁。
李則天一目十行,快速地把內文看過,再看向封底自己的照片……那照片的背景是在山上,而她唇角的笑意是只給那個人的……那是他拍的,為什麼這里頭會有他拍的照片,還有她在四年前初遇他時拍下的照片?
包扯的是,這篇內文寫的竟是她和子毓的愛情故事,編寫的人還是韋納思……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
這一年來她鐵了心不過問子毓的消息,所以也不曾主動和納思她們聯絡,通常是納思找她居多,沒想到她竟然瞞著自己策劃了這些事……
而他……還在等她?
那牧庭呢?她怎麼辦?
「好了,先吃飯吧。」李女乃女乃吆喝著。
收起攝影集,李則天心不在焉地吃著菜,雙眼驀地一亮,再看向桌上的十菜一湯,發現滿桌都是她最爰的菜色,更重要的是這味道——
「叔叔,這是誰煮的?」她急問著。
「就……廟口的阿善師啊。」叔叔說完,埋頭狂嗑。
「是喔。」她失望地垂下臉,掀唇苦笑。她想到哪去了?一年前她不告而別,他一定氣炸了……如果這桌菜是他準備的,他又怎麼可能不見她?
雖然她說是要等自己堅強再回來,但事實很清楚,是她逃走了,或許她沒資格再回頭,可是……她還記得明天是他們曾經相約過的曰子。他們重生又相遇的日子,他還記得嗎?
忍不住的,她想回去看看,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也許再見面,他們能像麻吉一樣地打招呼。
想著,她苦笑連連。
當晚,李則天還是婉拒了女乃女乃留宿的要求,提著行囊離開。
目送她搭計程車離開,女乃女乃不禁低嘆著。「子毓,你不趕緊追嗎?」
一抹高大的身影從四合院的一隅走出。「女乃女乃,你覺得我要這麼快就原諒她嗎?」
「你如果沒原諒她,干麼要她叔叔撒謊騙她回來?」李女乃女乃沒好氣地推推他——「快快快,趕緊把我孫女娶回家,把她綁在身邊,別再讓她出國了。」
丁子毓不由勾笑。「女乃女乃的命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年了,他日夜盼望著她歸來,沒想到她鐵了心不給任何消息,他又氣又惱偏偏又捱不過思念,在約定的日期之前,硬是將她給逼回來——
她瘦了好多好多,他好想要緊緊地擁住她,但還不是時候,因為他還不確定她到底在想什麼。
如今,他只想知道,她還記不記得約定。
當晚,李則天回到北部,當初租的套房早已退租,又不想打擾朋友,所以便找了間飯店住了一晚。
可她根本睡不著。
重回這塊熟悉的土地,那人的身影不斷地纏繞著她,讓她夜不成眠,甚至等不到天亮就已經搭了計程車重回故地——這里還是她記憶中的綠意蔽天,未開發的原始山林,到處充斥著盎然的生命力。
順著記憶,她繞過步道轉向棧道,一步步走到那片咸豐草前。
石碑還在,在那片綠白相間的咸豐草之間。
「牧晴……對不起,我失約了。」她啞聲喃道。
當初她允諾給子毓幸福,可是最終卻逃得遠遠的,如果不是叔叔的越洋電話,她想,今年她是肯定不會回來的。然而,如今回來了,她無法克制自己的思念跑來這里,卻不敢前往私饗,只好坐在石椅上對著石碑說話。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她低語著。
「與其問石碑,問我不是更快嗎?」
一道低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李則天不敢回頭,圓瞠的眸瞬間蓄滿淚水。
是他……他還記得約定的日子嗎?
「我過得不好,因為有人爽約了。」
她听著那嗓音伴著卸步聲逐漸靠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胸膛就貼在她的背後,他的氣息就在她頸間。
「想我嗎?」他問。
「我好想你。」喃著,他的雙手在她睽前交握著。
豆大的淚水不斷地滑落,她以為她可以像尋常朋友那樣和他打招呼,假裝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過什麼,但她不能,她好想他,想要緊緊地擁抱他,可是——
「牧庭呢?」她垂著眼問著。
「她過得很好,也恢復了記憶,我也跟她把話都說開了,我們算是達成和平協議,以兄妹相稱,現在她和仲華正穩定交往中,所以我和牧伯伯也算是前嫌盡釋了,還有……這一年來,我被我爸媽給罵慘了,說我怎麼讓你給跑了……你要不要去跟他們解釋一下,要不然他們不準我回家。」
她听著,顫巍巍地轉過頭,看著他瘦削的頰,看著他變長的發,唯一不變的是那雙溫柔的眼,正深情的與她對望,
「我以為你會對牧庭負責,我不想給你壓力,所以……」
話未完,她已經被他緊緊地擁入懷中。「笨死了,不是跟你說不要那麼大方嗎?你竟然丟下我,害我被小惠那臭小子嘲笑,我跟你有好幾筆帳可以慢漫算,我勸你死了再出國的心,因為從今天開始,我會拿繩子綁住你,讓你哪里也去不了。」
她哭著,也笑著。
她不需要繩子,就算她人在國外,她的心也被思念栓得死緊。
「不準哭,否則待會他們看見了會說我欺負你。」他一道命令著,卻輕柔地吻去她的淚。
「他們?」
「女乃女乃、叔叔,我的爸媽還有牧庭、仲華和納思他們,他們等著你歸來,要當我們的見證人,我爸媽已經向你的家人提親,小惠也準備了一桌菜等著你去打分數。」
李則天呆住,恍然大悟。「原來攝影集和叔叔……根本就是你策劃的!」
「不這麼做,怎麼把你拐回來?」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環著他的頸項。「子毓,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他滿足地緊擁著她,感覺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咸豐草被風吹拂得輕柔搖擺,歡欣鼓舞,隱隱約約之中,他好像看見牧晴坐在咸豐草間,笑睇著自己說︰要幸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