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予一開門,弋謙廉就邁步走入。
絲毫不拖泥帶水,他開門見山道︰「風華,仙寧說有些話要私下跟你說。」妹妹的心思他、風華、褚非都知道,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聞言,她不禁有些頭痛。
「不想去就別去,不管怎樣,這時間已經太晚,不太適合。」褚非淡聲表示。
「不要緊,外頭有宮女侍衛,不會有什麼流言。」弋謙廉嘆了口氣,「你就去看看她吧,明日是她大婚,從此你們天涯各一方就圓了她的心願吧。
「好吧。」龔風華只好站起身。
褚非也跟著起身,「我陪你一道去,有我在,比較不會落人口實。」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她擺擺手,「反正就在另一頭而已。」
「風華,我就不過去了。」弋謙廉說著,看向褚非,從自己懷里取出一本書遞給他。「你難得來一趟姿月,這書就送你了。」
「喔」他興致缺缺地瞥了眼手中書,待見上頭龍飛鳳舞寫著「男風秘技」不禁驚得忙把書藏到身後。
「你慢慢看。」龔風華拍拍他的肩,忍看笑意離去。
「要是不懂,可以問我。」弋謙廉很夠義氣地也拍拍他的肩,跟著離去。
待兩人皆離開之後,項予才走進房里,好奇的問︰「什麼書?」
「噓。」褚非走到錦榻,小心翼翼地翻開頁面,心情就像當年頭一次偷看圖一樣緊張。
內頁是彩繪圖,畫得閉關如生。
一頁翻過一頁,他眉頭漸鎖,書拿得越來越遠,不敢正視,甚至還得一手捂在胸口,才能穩住心跳。
這不是因為興奮,而是他被書里各種驚世駭俗的體位嚇得快要拿不住書。
再翻過一頁,那騎乘的招式、那明顯的部位無不挑戰著他的神經,末了他抖落了書,雙手指著臉。
「不行,我沒有辦法,我不行……」他痛苦低喃著。多年前看到的彩繪本也沒這般露骨,那時就已教他很想吐,而今這本彩繪圖簡直是令人不敢領
「什麼沒有辦法?你的愛就只有那麼一點深度嗎?」項予不屑地撇嘴,拿起書老神在在地翻著,卻突然干嘔一聲,苦著臉蹲到他面前。「這真是……真是……」
「如何?」他托著頰問。
「主子,放棄吧。」項予抬臉,殷切勸告,「實在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不好此道,就別勉強自己。」
「不,我要克服!」褚非搶回書,繼續學習。
「主子」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我那麼愛他……這些都不是問題,來吧……我看你還能多可怕,哈,不過就是如此,不就是……喔喔喔,混蛋,這是什麼?以為我會怕你?沒用的,老子殺上雁飛山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算什麼?」
就這樣,他念念有詞的看著彩繪本,一下抱頭咒罵,一下又自我勸勉,如此反復,看得項予好于心不忍。
原來,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這麼義無反顧。
主子,你好偉大!
就在項予默默為他喝彩的同時,迎賓館另一頭突然傳來騷動——
「項予。」褚非立刻背上書。
「我知道」他飛步朝外奔去,不一會傳來他驚訝的聲音。「龔爺?怎麼了?你的臉色……」
聞言,褚非走到門邊,就見龔風華臉色蒼白地走來。「稚,發生什麼事了?」
「……仙寧公主被殺了。」
「嘎?」
「我一到竹苑,就覺得四周安靜得不象話,走進屋里沒瞧見半個宮女,只看到仙寧公主坐在椅上,我一靠近才發現她胸口插了一把刀,已經氣絕身亡,我踉蹌退出竹苑時……婁月的侍衛看到了我。」龔風華說看,看向後頭。「恐怕當他們發現仙寧公主的尸首,會認定我就是凶手。」
原來,這才是最終的陰謀。
她沒想到弋風皇族竟寧可犧牲仙寧公主也要置她于死地……仙寧公主是弋風皇帝最寵愛的公主,是捧在掌心疼愛的,甚至當年打算指婚給她,他們何忍!
「如此一來,不但是我朝要論罪,就連婁月也不會放過你的……」褚非思緒飛快,立刻道︰「項予,這可有後路?」
「迎賓館後頭是有條小徑,但走得出去又如何?我剛剛不是有說,守宮門的衛兵說過誰都不得出宮!原本我就覺得可疑,如今想來……這會不會是婁月的計謀?說不定一開始不讓姿皇子進宮,就是為了將咱們都困在這里論罪」
「不管那些,先離開再說。」褚非拉著龔風華就往後走。
「不,我要留下來解釋清楚,我要找出幕後的凶手,不能讓仙寧公主無辜被犧牲掉!」一個被迫和親的公主,她的內心有多恐俱,如今甚至淪為他人用來陷害自己的武器,白白犧牲生命自己怎麼也不能忍受!
「先走。」
「是啊,咱們先……」站在門外的項予話到一半,突地頓住。「有人來了。」
他看向自家主子,無聲的詢問是要突圍,還是束手就擒?
「婁月大皇子有令,請諸位隨我走。」男子身穿灰色錦袍,雙手拱拳。
「你是誰?」
「在下皇城衛指揮使景初瑾。」男人抬臉,笑意狂放不羈。「依大皇子之命,一直派人守在迎賓館外,方才得知迎賓館出事,所以特地前來,帶諸位出宮。」
褚非聞言,防備地看著他,總覺得事情巧合得過分,他輕扯著龔風華,將她護到身後,而她,也猶豫著,該不該相信這人。
「龔閥華爺,皇宮有鬼,還是先隨我離開吧。」景初瑾一派氣定神閑。
她吸了口氣,拉住褚非。「走。」
「稚?」
「先走再說。」就憑那句「皇宮有鬼」,她姑且信了他,要是敢欺她,甚至陷害褚非,她絕對會要他的命作陪!
透過景初瑾的幫忙,三人藏身在糧車上出宮。
而,他還能做的,就是幫他們找了家容棧。
「待會皇城會封城,你們就哲且在這待下。」離去前,他只留下這些話。「要是稍微變裝,也許就能避開災厄。」
三人暫時住進這名叫福泉的客棧,住的是一般廂房,房間不大,擺設也極為簡樸,但就眼前的狀況而言,已是極好。
「這事也太古怪了吧……」項予下樓端來茶水,一邊瞄咕著。
「確實古怪!稚,你怎麼看?」褚非提問。
報風華微揚眉,哼笑著,「古怪嗎?」
暫時月兌離險境,她的思緒清晰不少,雪月的一切都如她的判斷,那麼問題自然是出在送親隊伍上。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何時會出現埋伏,雖然她不斷變換路線,就是為了要避開埋伏,但如今回想,打從一開始,對方便不打算在路上動手,而是要將她囚于最難逃月兌的牢籠里。
只是千想萬想,也沒料到竟會用仙寧公主的死來拘禁她。
「不古怪嗎?大皇子和公主話家常,後來喚你去,你一過去公主就出事,根本就是……」
「褚非,你瘋了嗎?仙寧公主是大皇子的同母胞妹。」龔風華端了茶,啜了一口,茶味淺淡苦澀,但她還是一口啦下。「況且,他這麼做,對他有何好處?」
褚非也苦思不出弋謙廉的動機。「再不然就是婁戰耒搞的鬼,和婁月里應外合要拿下你……要不你說,為何他被拒于皇宮之外,當晚就發生這種事?」
「要是如此,他何必派人來救咱們?」
「可不是?他又是怎麼知道咱們會遇上麻煩?他神機妙算到這種地步嗎?」
「不是神機妙算,而是他掌握了訊息推斷出來的,都怪我一開始沒好好地想清楚。」他說過了,皇宮有鬼……如今細思才明白,他指的是有人要在皇宮里搞鬼!
「你就這麼信他?」褚非不認同地皺起眉。
「不是信他,而證據自會說話。」頓了下,她嘆了口氣,「褚非,你可知道我們彼此的眼楮,看見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相同的事件,站在不同的立場和角度,所看見的會是全然不同的風貌。
他眉頭微皺。「那就把它變成同一個世界!」他毫不猶豫地說。
「怎麼做?我看的天是黑的,你看見的是藍的,一樣是天空,卻會隨著時間有所不同,誰都沒有錯。」
「你說是黑的就是黑的。」
「信我?」
「要不呢?」
「……要是我說,所有的事都是弋照霆做的呢?」
褚非一楞,不假思索地說︰「不可能,在所有的皇子里,我敢說唯有照霆不會與龔閥為敵,你也知道他和龔子凜向來交好,明知道這麼做可能令他在皇上面前失去一些信任,但他還是做了。」
報風華聞言,笑柔美目。「褚非,我真喜歡你的性子。」那般真實又正宜,是世間少有的。
在他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所謂的灰色地帶,但是……如果她是弋照霆,她也會親近龔閥,兩方面都下功夫。
「說到哪去了?」他面色微轍。「倒是你,你真的認為照霆策劃了一切?」
「說說罷了。」她聳了聳肩,已經知道他的答案,不想再討論。
「可如果照霆真如你說的那樣……我會站在你這邊,除去他。」他的心思不如稚那般敏銳,但其實他有感到蹊蹺,只是還不願正視真相。
報風華一怔,沒想到他竟有此打算。
褚非咧嘴笑著解釋,「因為你的判斷絕對不會有錯,你行事向來謹慎,沒有十足的把握,你不走險路,要真是你判斷錯誤,大不了我陪你錯到底。」
望著他,她驀地笑了,笑得眉目柔媚生光。
他竟是如此信她,義無反顧的。
褚非看傻了眼,只覺得稚的笑怎麼越來越妖媚眼角余光瞥見貼侍也看傻了眼,他立刻咳了聲。「好了,時候不早了,還是趕緊歇息吧,項予你守在門外,我就守在這里。」
「不用,不是有兩問房,你回隔壁睡吧。」龔風華拒絕道。
「不,我要在這里守著,現在左家兩兄弟都不在,我就是你唯一的貼侍,自然是由我來保護你。」他說得一副當仁不讓的口吻,「你放心,我就守在這里,有任何風吹草動,我會馬上喚醒你。」
這麼堅持?!「那就辛苦你了。」她只能如此說。
「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