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夫 第3章(1)

唐子凡這下開了眼界,親眼目睹一個擁有可怕行動力的人一旦動起來時,成效有多驚人。

「子凡,我這樣畫你看得懂嗎?」

她作夢也沒想到這人可以厲害到這種地步,竟連花機圖都畫得出來。

他不過是花了兩天時間,便找出唐家織造的致命傷。

他找來木匠,將畫好的羅織機設計圖交給木匠,又著手畫起花機圖…

「子凡?不過這麼一點本事,就教你瞧傻了?」

那不帶惡意的嘻笑聲令她回過神,凝睇著他如沐春風的笑,「我沒想到你竟然能……」

「我剛待在爺兒身邊時就是從織造學起的,這麼點小事可難不倒我,況且現在我要的設備和人力都還沒到齊,我當然得找點事做,只是…-怎麼唐家織造廠里只有提花機?」

確定他話中沒有惡意,唐子凡便照實道︰「其實,我雖然是當家的,但我對織造並不熟悉。」

「可你也該是從小就待在織造廠的,怎會連基本的概念都沒有?」他看出她根本看不懂他在畫什麼。

「……我是庶出,從小就沒資格進織造廠。」

「咦?」

「兩年前我爹去世了,兄長把家中值錢的東西都帶走,為了廠里的幾十張口,我才會接下織造廠。」她一臉坦然,像是早已介懷。

「抱歉,我不清楚狀況,要是我有所冒犯了,還請你見諒。」原來她接下的是個爛攤子,還是為了織造廠的織工生計著想。

他終于理解為何她甘願冒那麼大的風險接近孟揚天了。

如他所料,她真是有想要守護的人,才教她甘心出賣自己;一如他當年為了家人,他亦甘願出賣自己。

「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你已經幫了我一個大忙。」她仔細研究著他畫的圖,可還是有看沒有懂。

「那也是有利可圖,我這個人向來是在商言商,是絕對不可能做賠錢生意。」

他笑道。「不過,會主動找上你,是因為我只是想交你這個朋友。」

「朋友?」

「不然呢?要是真的在商言商,我何必教你這麼多?」他哼著,拿起筆在每張圖中寫上字。「這個是羅織圖,這圖騰是如意雲團,我打算並入金銀絲織成絨織花羅。」

「可我們廠里並沒有羅織機。」

「我已經畫好設計圖,要木匠立即動工,一架十五梭羅,一架十一梭羅。」

唐子凡听得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清梭羅到底是什麼玩意。

「梭羅是花羅上的經線浮紋層次,梭羅越多,織出來的花羅層次越明顯。」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他耐著性子教著。

「原來如此……」她哺著,望向他剛勁豪邁的字體,突然月兌口道「你和舒夫人的筆跡相似極了。」

東方傾城驀地瞪大了眼,隨即恢復冷靜。「那是因為我們都是爺兒一手教出來的。」

冷靜一點,別自亂陣腳,她不可能看穿他的。

「那麼舒夫人也是個經商高手?」

「她……呢,不適合拋頭露面。」

「也對,她要是只身在外,你們應該也無法放心。」她頗認同的點點頭。「況且,她也無法開口說話。」

「可不是?」見她半點懷疑也無,他又繼續道︰「另外,我還設計了竹籠機、立織機和栩桿機。」

唐子凡沒發問,很干脆地等著他的講解。

「竹籠機可以織出圖騰工整而對稱的織錦,立織機則是可以只出各色大型菱紋的毛毯,這已蔚為一股風潮,至于欄桿機專織絲帶,這東西目前往西引並不風行,在南盛也才剛冒出頭而已,但未來必定大有可為,尤其若在上頭編進金銀絲,完成後再串上金鎖,相信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名門淑媛都一定會喜歡。」

他說著,不斷以筆輕敲著紙張,那意氣風發的笑,看在她眼里分外吸引人,就像是一幅綺麗的風景畫,引人入勝。

「等一切就緒,我會教你怎麼依圖排放絲線,等你熟悉後,連設計圖騰都難不倒你了,只要花樣夠多,哪里還怕沒有客源?,」他笑睇著她,卻見她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教他心頭莫名的顫季了下。「子凡?」

察覺自己的失態,唐子凡不著痕跡地挪開視線,揚起一抹笑。「我何德何能能夠得到你的幫助?」

放眼西引,司徒家的織造廠才是龍頭,唐家織造早已沒落,如果傾城真想省時省力的賺大錢,怎麼也輪不到唐家織造。

若這一切是舒夫人的吩咐,那麼,她真要感謝肯帶她去舒家婚禮的孟揚天。

「不必想得那麼復雜,就是緣分而已,對了明晚商舍有宴會是由我主持的,你就和我一道去吧。」

「我?」

「我會多介紹一些人給你認識。你要知道,天時、地利固然重要,但人和更是缺少不得,對商人而言,人脈就等于錢脈。」他邊說邊收拾桌上的圖,全數交到她手中。

「多謝。」唐子凡捧著圖,心中的感激難以言喻。

她有太久都是獨自一人奮斗,突然出現無償幫助她的人,這致她眼眶泛紅。

「謝什麼?想學習的話,就多到商舍走動,多听、多看、多吸收他人的經商之道,這才是真正能夠打開商機的好方法。」

舉辦商宴是例行公事,這次會由他來主持,是因為他尚未在一西引商場上正式露面,之所以帶她前去,是想在孟揚天面前替她吐口惡氣,他要讓孟揚天知道,商人可以奸狡,但絕不能行惡。

就算她忍得下那口氣,他也不允許。

兩個月一次的商宴,這回卻破例不發邀帖,說只要有興趣,就算沒有行商也能進入。這做法是東方傾城要求的,舒仲尹則睜只眼閉只眼,由著他作主。

于是,掌燈時間一到,東方傾城便站在商舍門口迎接每個客人。

他殷勤地向每個人自我介紹著,也詢問著對方的姓名,親切地要下人引領入內。

沒有半點富商的狡點心計,更沒有嫌貧愛富的丑陋嘴臉,他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那含笑的眸色深深吸引著偷偷看他的唐子凡。

「子凡,你人都到了,怎麼還站在這里發呆?」

她驀地回神,暗惱自己居然又瞧他瞧得出神,就連他走到面前都沒發現。

「今兒個的商舍似乎有些不同。」她輕咳了聲,不讓自己看起來有些倉惶。

「今兒個不需要持帖,不論是工農工商都能來。」

「這是商宴,你卻讓不相關的人也來?」

「這你可就不懂了。」他領著她走到商舍門口。「這與商息息相關,要是不多加交流豈不可惜?」

「是嗎?」她無法理解,想再問話,卻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撞了下,她整個人往前撲去,是東方傾城及時將她摟進懷里。

如此親密的接觸教她心跳瞬間漏了兩拍。

「還以為是什麼髒東西擋在門口,原來是成天只會跟在男人後面的唐家麼子。」後頭傳來譏諷,她連忙撐起身子,就怕東方傾城也被她拖累。

「蘇爺,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子凡是我的拜把兄弟,你要是嫌棄她,不就等于是嫌棄我了?」東方傾城一臉哀怨地說。

唐子凡微詫地看著他。

蘇爺聞言趕忙改了口,「不不不,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唐爺是你的拜把兄弟,既然都是自己人,往後大伙就不需要分彼此了。」

「就知道蘇爺夠豪氣。相信蘇爺自是不會柑信那些關于子凡的蜚短流長了?」

「那是當然,要是有哪個王八羔于敢在在下面前亂嚼舌根,在不就斷了他的後路。」蘇爺義憤填膺的說。

「那倒不用,只要告訴對方,子凡是我拜把的兄弟,近日我兄弟倆將聯手合作絲造和織造的生意,等一切準備就緒,就會開張了。」他微笑道。

「握?那好,屆時要是有什麼上好的布匹,可千萬記得先知會我聲,我會全數吃下的。」

「都還沒看到貨就急著下單,到時候可別向我喊冤枉。」

「怎麼可能?你在南盛設計的那款祥獸圖,我把它賣到北岩,北岩人可是愛不釋手。對你,我可是很有信心的。」

「好,到時候一定頭一個通知你。你先進去吧,不然待會可沒位子了。」

直到蘇爺走遠了,唐子凡還傻楞楞地看著他。

「怎麼這樣看我?」

「我何時成了你拜把的?」

「剛剛。」他說得理所當然。

罷剛蘇爺那般損她,他一時動了氣便月兌口而出。

「既然舒家在南盛有織造廠,你又何必要和我合作?」心慌的她追問。

她難以形容此刻自己內心的激動,他這麼處處幫她,就只因、為想交她這朋友,為什麼?

「子凡,你可知道南盛和西引距離幾千里遠?與其從南盛把貨賣到西引,倒不如另闢據點,更可以省不成本。」東方傾城笑道。

他說得理所當然,她听了卻像是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這股說不出的失落,令她心中頓時生起一把無明火。

「這位兄台若想進來就別客氣,今天舒家商舍下分士農工商皆能進入。」

她瞥見他轉過身,熱絡地接待在門口踟躕不前的男人。

「可,我只是個種青果的,也能進去?」

「當然可以,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兄台?」

唐子凡將一切看在眼里,驀然發覺自己和個素末謀面的人沒有不同,他都是一樣的熱情款待。是她太自以為是,才會以為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別的。

這領悟教她氣悶地轉身要踏進商舍,卻听到後頭傳來東方傾城的聲音。

「不好意思,里頭座位已經額滿,還請孟爺下回請早。」

孟爺?唐子凡急忙回頭。

「你是什麼東西?敢攔著大爺?」孟揚天不滿地瞪著他。

「在不是舒家總帳房東方傾城,今日商宴由在下主持。今晚與會人士不限定資格,所以里頭已經坐滿,不能放行,還請孟爺見諒。」他姿態極低地陪笑著。

「東方傾城?」孟揚天惱火地眯起眼。「你剛放一個農夫入內,卻將我擋在門外?真不知道舒爺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有何想法!」

「我家爺兒說過,今晚的商宴由我全權負責,任何後果皆由我一人承擔。」東方傾城抬眼,喻笑的瞳眸進現不退縮的堅持。

「東方傾城,本大爺記住你了!」孟揚天話落,拂袖而去。

「你確實該記住我。」他笑道。

等著瞧他怎麼搞垮孟家的絲造局。

目送孟揚天離去後,他回頭笑睇著唐子凡。「走吧,商宴該開始了。」

不敢相信他竟將孟揚天給擋在門外,畢竟孟揚天可是西引數一數二的富商,孟家的絲線還得過女帝的贊賞,是宮中年年采買的貨品之一。

「你得罪他不要緊嗎?」

「你都不怕得罪他了,我怕什麼?」他不禁發噓,大手拉她走進廳內的上座。

唐子凡如坐針氈,沒想到他竟然將她安排在上座,身旁坐的皆是叫得出名號的商場大老,而面前是黑壓壓的一群人……她仔細瞧了瞧,還真是滿座了。

難道說,他在接待每個人入場時,還真的一個個數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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