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讓他猜得絲毫不差。
蠢到極點的女人。
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巧合,她就在他下了主播台的八點鐘,上了友台的節目接受專訪。
真是白痴得可以了。
「你有什麼看法?」
歐陽朔的視線緩緩地自電視螢幕拉開,這才赫然發覺,控制室里的人早已經跑光了,只剩下他和導播吳克勤。
「能有什麼看法?」歐陽朔撇了撇唇,涼嘲著。「這麼棒的演技要是拿不下金像獎的最佳女主角,大概也無人能出其右了。」
她所謂的報復和他猜想的完全相同,不懂的是,到底是誰慫恿她這麼做的?
明明說是明天的特別節目,怎麼今晚就上演了?
「說得很像一回事。」吳克勤盯著電視,只見女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聲淚俱下地控訴他的始亂終棄。
「她說的是事實啊。」他下甚在意地道。
「嗄?」先鋒第一把交椅的陽光主播,竟是個會劈腿惡搞外加始亂終棄的新世代壞男人?
「很意外?」他笑得戲譫。「她說的沒有錯,不過,我並沒有劈腿惡搞外加始亂終棄,實際上,那個被劈腿惡搞外加始亂終棄的人,是我。」
「咦?怎麼可能?」依他看,只有他甩人,沒有人甩他的道理啊。
所以說,這段節目極有可能會對歐陽朔造成絕大的殺傷力,畢竟他的外形突出,若說他是個玩世不恭的男人,相信的人肯定不少。
「事實就是如此。」歐陽朔蹺起腿,佣懶地看著女主角繼續施展哭術。「我跟她是在大學時代交往的,在我進新聞界前分手,原因出在于我不能給她想要的安全感和滿足感,于是分手。」
他不能說不痛不癢,但分手對他而言,確實沒有太大的殺傷力,也許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像中那麼喜歡她吧。
對藍羽辰的一見鍾情讓他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那時有一股甜意從雙眼一路滑到心坎里,散發到全身的血液里頭,渾身上下打起顫意,深切而明確地告訴他,這就是他要的了。
遺憾的是,抗戰三年,他依舊「妾身未明」,再加上佟馨慧這個女人造謠生事,他的未來雪上加霜。
「不過,她說得言之鑿鑿。」吳克勤打趣道。
「可不是?」他懶懶地瞪著電視螢幕中的她,看著主持人引導著她怎麼入戲,順便套出戲外戲。
她肯定不知道這麼做,到最後身敗名裂的人是她自己。
笨蛋。
突地,門板被人用力推開,不需回頭,也知道蒞臨的人是誰。
「你們還有心情在這里看別人的節目?!」藍羽辰怒吼著,清麗的面容猙獰如夜叉般駭人。
「總經理,先看看對方怎麼說,我們才有對策啊。」吳克勤好笑道。
「誰理你什麼對策不對策的?你知不知道電視台收到多少的抗議電話?還有多少人上網惡意留言?!」她急得快跳腳。「準備要啟動臨時會議了!」
新聞台的網站已經被癱瘓,電視台的專線也已經快要爆了,要是不趕緊想個辦法,事情絕對不堪設想。
也許,待會高層就準備開會,決定他的懲處。
而且,首當其沖的,就是眼前這個一臉無所謂的男人!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總是要等對方發言完,我們才能決定要怎麼應對。」歐陽朔懶聲應著,目光始終鎖定在電視上頭,驀地,他眉頭緊蹙起。
藍羽辰也跟著探去——
「原來你是他的大嫂?」電視里主持人高分貝地喊著。
佟馨慧輕點點頭,依舊哭得梨花帶淚。
「原本說嫁給他大哥,是想要借此刺激他,誰知道他竟然還恭喜我。」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掉個沒完沒了。「我根本不想嫁的。」
「那麼,你先生知道你在嫁給他之前,和歐陽朔是男女朋友嗎?」
「他知道,我們在大學時期便已到他家拜訪過了。」
「那麼,你在嫁給他大哥之後,和他還有往來嗎?」主持人拿出了某雜志,上頭的封面已清楚說明一切。
「我……」
「婚後,你跟他有發生關系嗎?」主持人的問詞愈來愈犀利。
她張口欲言,囁嚅了下,還是選擇閉上嘴。
「難以啟齒,那麼就代表有嘍?」
「我沒有!」歐陽朔突喊道。
吳克勤一頭霧水地回頭,發覺他是對著總經理說。
不知何時,藍羽辰的目光已經從螢幕轉移到歐陽朔的臉上,黑白分明的大眼泛上一層淡紅薄霧。
她沒有回答,而電視上犀利的問話依舊上演著。
「你先生默認這種狀況嗎?」
「呃……」佟馨慧微愣。
「這麼說來,你先生也是受害者嘍?」
她微蹙起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還是說,你先生也參與其中?」
「嗄?」
「難不成,你是被玩弄于歐陽兄弟的手中?」
佟馨慧傻眼,不懂怎會這麼問。
「轉台。」歐陽朔沒好氣地喊道。「搞什麼東西?」
明明是針對他,為什麼搞到最後,競連大哥也被牽連其中?
而她,根本已經被問到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不用再往下看,他也猜得到她最後的結局到底是如何了。
「……我認出她了。」藍羽辰淡淡地開口。
「嘎?」歐陽朔驀地回頭。
「原來,她就是你的大嫂。」那天在婚禮上,她曾經跟她照過面,不是因為她的臉蛋姣好,而是她的目光陰狠得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原來,那是敵意。
她誤以為她是歐陽朔的女友吧。
「羽辰,那種事情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激動地揪住她的肩膀。
「我知道。」藍羽辰輕點點頭。
「你知道?」他微愕。
「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知道嗎?」雖說只是一面之緣,但依她的經驗而論,那種女人說的話,沒有什麼可信度。
是那個女人有問題,要是真對他余情未了,她就應該要巴著他不放,而不是要盡心機地嫁給他大哥,再轉而將這件事給拉到面上。
笨女人,不懂媒體的可怕。
今天過後,她也許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了,但她不會同情她。
「真的?」歐陽朔松了一口氣。
但是,令她打從心底感到惱火的,是他竟然想要保護那樣的女人,這意味著什麼?他對她余情未了?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代表著那個女人在他心里有著不可侵犯的地位。
藍羽辰平靜地瞪著他,感覺心口缺了一角,痛意自缺角侵蝕著血液,讓痛感蔓延全身,痛得她快要沒有能力思考。
「羽辰?」瞧出她的異狀,他下由輕問著。
深呼口氣,努力地把惱人而損人心神的痛覺摒棄。「你現在決定要怎麼做?」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她非得想辦法轉移注意力不可。
「我?」
「我丑話說在先,不管你決定要怎麼做,高層會先啟動臨時會議決定你的去留。」
歐陽朔直瞅著她,看著她異常平靜的臉,感覺心里有點受傷。「我知道。」
他不想用些下流手段引起她的注意,甚至勾起她的醋意,但這些突發狀況若是不能讓她有半點反應,那可真是太傷人。
「我可能保不了你了。」她淡道。
「沒關系,是我不好,讓私事浮到台面還影響到公司。」他由衷道。「不過,我會盡可能地讓傷害降到最小。」
「無所謂了,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你大嫂把這件事拿到節目上談,你的家人甚至是親戚都會受到無妄之災。」必須想個辦法趕緊把這件事給壓下來。
「羽辰,你怎麼了?」
「我?」藍羽辰微挑眉。「我怎麼了?」
「你不太對勁。」太平靜了,平靜得過頭,反而令他在意。
依她的個性,她該是要暴跳如雷,順手砸兩樣東西,順口罵個幾聲才對,這樣不動聲色,不像是她。
「我很好,你擔心你自己吧,記得晚一點離開的時候,請克勤幫你開路,暫時到飯店避避風頭吧。」藍羽辰拾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可能只能合作到今天了,這三年來,辛苦你了。」
她的說法,好像往後不會再見面了;她的口吻,像是在同他道別,不管是同事的身份,還是私下才剛成立的交往模式。
話落,她隨即轉身就走。
歐陽朔目送著她的背影,斂下的長睫掩去了眸底閃掠的光痕。
「克勤,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吳克勤義下容辭地道︰「盡避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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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主動請辭吧。」
臨時會議上,到場的幾個高層干部不多,扣掉藍羽辰和集團總裁周言鈞,也只到了其他幾位董事。
「總好過我們辭退他吧。」有人呼應著。
周言鈞坐在主位上,听著大伙左一言右一語地提議著,目光隨即落在從頭到尾都沒發言的藍羽辰身上。
「羽辰,你的看法呢?」
她驀地回神,強打起精神,趕緊翻著自己帶上來的文件。「依我的看法,歐陽朔的去留並不是眼前最大的問題,反倒是該先查查友台為什麼要針對這個新聞炒作,他們的用意何在。」
「你覺得有問題嗎?」周言鈞輕問著。
「時間上的安排太過巧合。」她翻著文件。「畢竟這一件新聞早就可以爆,為什麼會等到現在才爆?」
「你的看法呢?」
「有人意圖要抓這一條新聞蓋過先前的新聞。」這一點,是昱尊提醒她的。
周言鈞微挑起眉。「你是指倪世?」
「沒錯,畢竟他黑白兩道都吃得很開,只要媒體不再炒作,他肯定可以低調擺平那些事。」她強打起精神。「話再說回來,他不敢對先鋒挑釁,所以說,他能使用的辦法不多,但是只要意思到了就可以了,所以我認為也許是他要人煽動佟馨慧,這樣一方面能夠轉移媒體的注意力,一方面還可以逼歐陽朔離職,屆時歐陽朔不在先鋒的保護之下,他便能夠肆無忌憚地對他采取行動。」
這些推理全都是合理且極有可能的。
「不無道理。」大伙一致認同。
「但是,不管怎麼說,歐陽朔還是嚴重地影響了本台的形象。」又有人道。
「可是,這也不能算是他的錯,畢竟是他先得罪了倪世,站在本台的角度,保護為公司賣命的員工,是我們的責任。」藍羽辰努力地為他開罪,然而額角微顫的青筋已顯示她的不悅。
她心痛得要死,渾身不舒服到爆,為什麼還要坐在這里跟這群冥頑不靈的老頭子辯論這些問題?
「這麼說是不公平的,如果他自己本身檢點的話,又怎麼會有緋聞?」有位董事說著。「你不能因為歐陽朔是你的大將,你就一面倒地替他說話,也得要站在公司的角度啊。」
鏘的一聲,水杯飛過,掠過長桌砸到後頭的白板,濺出一地水花外加碎片幾枚。
「老先生,你是頭一天搞媒體啊?」她怒不可遏地瞪著那人。「你不知道畫面會說話,但也會騙人嗎?」
會議室靜寂無聲,依稀可聞藍羽辰隱忍的呼吸聲。
她一雙駭人的大眼楮,冷冷橫掃,接獲她視線的人立即閃躲,唯有周言鈞無奈地撇唇笑著。
餅了半晌,突地有人敲了敲門板。
「進來。」周言鈞喊了聲。
開門而入的人是尚昱尊,只見他直接走到藍羽辰的身旁,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什麼?」她看了一下時間。「都已經快要十一點子耶。」
「發生什麼事了?」周言鈞不解問著。
「歐陽在十一棚,打算要針對這件事作現場說明。」藍羽辰眉頭緊蹙著,惱他怎麼這麼莽撞,就連克勤也陪著他一起胡鬧,虧她在這里幫他說盡好話,企圖挽留他。「听說,他要主動請辭。」
混蛋,他知下知道他一旦請辭,倪世便會立即對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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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消了原時段的現場直擊節目,歐陽朔再次坐上主播台,和導播做最後的溝通,好戲上演中。
「大家好,我是主播歐陽朔。」開頭便是他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臉。「相信今晚,大伙肯定度過了極為風雨的一晚。」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針對友台專訪佟小姐的事,我無話可說,只能說,全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再讓她對我抱持太大的期望。
「自從四年前分手之後,我跟她便不曾再聯絡過,前幾天,她因為與大哥相處不合,找我哭訴,卻因此而上了某雜志的封面,害得我的家人也深受其害,這一點,是我的錯,但是躲在佟小姐後頭,掮動她上電視胡言亂語的人更是可惡至極,壓根沒想過這個動作會害得她身敗名裂,甚至無容身之處。」
愛笑的桃花瞳眸首次毫下掩飾地染上微慍,頓了頓,低沉的嗓音噙著不曾出現過的強硬口吻,「馨慧,我曾經愛過你,但那已經過去了,希望你能夠平靜下來,別再淪為他人利用的幫手,這麼做,只會害了你,甚至也會傷到我大哥,這些都是我不樂于見到的,希望你能夠三思。
「媒體是用來捍衛正義、主持公平的,而不該是以取得他人私密為取向,也許會有人說,要是我行得正,就不會有緋聞找上我,但是,我還是得說,我是清白的,事實上,我已經有心儀的人了,但也許因為這一次的事件,我這還未萌芽的愛情就得被迫凋零了。」
話落,歐陽朔不由抿嘴苦笑,唇角的笑意和眸底的痛楚呈現強烈的對比,此時,鏡頭更是特寫著他面部表情。
停了下,吐了口氣,他再次抿起最專業的笑。
「最後,因為我的私事而引起軒然大波,對社會造成負面影響,也影響了公司的形象和聲譽,我深感抱歉,所以我決定請辭以示負責,還請各位觀眾能夠繼續支持先鋒,謝謝各位。」
話落,歐陽朔緩緩地鞠了躬,站起身,隨即走下主播台,走出了畫面之外,而鏡頭立刻追捕著他的影像,只見他身後圍繞著下少工作同仁,依依不舍地給了他擁抱,嘆聲四起。
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他隨即離開攝影棚。
鏡頭再次拉回到空無一人的主播台。
新聞史上頭一遭開天窗。
先鋒新聞台的專線依舊燒得火熱,而網站依舊嚴重塞車中。
站在副控室旁的藍羽辰冷眼看著這一切,沉痛地閉上眼,忖了下道︰「昱尊。」
「大小姐。」
「保護他,務必讓他安全地抵達任何他要去的地方。」
「是。」
「等等。」又忖了下,她隨即喚著要離開的尚昱尊。「先通知彧先,告訴他,加派人手保護歐陽,還有,要他緊盯著倪世,別讓他在背後有任何動作。」
「我知道。」
他一走,藍羽辰隨即無力地往牆上一靠。
心很痛,腦袋很亂,全身不對勁,她無力透頂,煩躁到了極點,想要開口罵人出氣,卻發現半點氣力都沒有。
眼前這種狀況不是罵罵人就能夠消弭的,而是得要找對藥啊。
「總經理?」吳克勤一出副控室便瞧見她,不由瞪大眼。
她不爽地橫眼瞪去。
「不是我,是歐陽說他要做,我才……」
「我有說什麼嗎?」她沒好氣地啐他一口。「畫面繼續空著,你去把檔案拿出來。」
「檔案?」那不是新聞台最機密的各種帶子嗎?「要做什麼?」
「找B1出來,當作午夜檔的最新獨家。」
「嗄?可是,那些不都是不能隨意外泄的影音資料嗎?」之所以稱為檔案,是因為真是極機密的檔案,一旦成為新聞,那可是會天下大亂的。
「誰理他啊?是我說它們是檔案,當然也由我說能不能播啊。」藍羽辰惱火瞪去。「去把帶子調出來,把文字稿撰好,我要在十二點以前看到。」
「事情可能會鬧得很大。」
「我就是要把事情鬧大。」不鬧大,怎麼蓋過歐陽的新聞?「你是不是新聞人啊?難道你會不知道要壓過眼前最燙的新聞,唯一的辦法就是搬出更具有爭議性的新聞嗎?」
嘖,都干了幾年了,還要她提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