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倒閻王 第1章(2)

閻佔夜揚起濃眉,打量著她。濃眉大眼、秀鼻菱唇,確實可預見她未來絕對是個美人胚子,只是——

「再漂亮,還是個娃兒,天都快亮了,該睡了。」他單臂收緊,摟住懷中小小的身子。

「……天亮了,要吃飯了。」她眨了眨眼,似乎想暗示什麼。

「你餓了?」也是,自從救了她後,她尚未進食過。

「嗯。」

「風行,備膳。」

盯著主子出神好半晌的厲風行這才猛地回神。「是,屬下馬上要廚房準備。」

「那麼,就在這里用膳吧。」東方盡走到兩人身旁一步遠,斯文俊白的臉龐滿是儒雅笑意。

沒一會,早膳備妥,簡單的幾樣菜色,卻足已讓餓了許久的女娃大快朵頤。

「哥哥,你不吃嗎?」她回頭問他。

「我不餓。」動了一晚的私刑,閻佔夜不倦不餓,快意還殘留在他體內。

他讓女娃坐在他腿上用餐,看著她不停夾菜的動作,然後慢慢的,她將筷子挪到他的面前,湊上他唇邊。

「哥哥,吃。」

閻佔夜看著她的指拿著大人用的筷子,姿勢秀美,但顯得很勉強,不斷抖著,還是堅持要喂他吃一口菜。

對上她認真的瞳眸,他不由得張口吃下她喂的菜。平凡無奇的菜色在嘴中不知為何竟異常香甜,誘出他難得的笑。

「好,看在你喂我菜的份上,我替你起個名字吧。」

「哥哥要給我名字?」圓潤大眼像琉璃似地綻放光芒。

「就叫丫頭。」

她嘴一扁,哀怨地掉回頭。「丫頭?我要是七老八十還叫丫頭,能听嗎?」

她才多大?竟已經想到七老八十了?閻佔夜抿唇低笑,壓根不睬對面兩個被他反常的笑顏嚇得目瞪口呆的部屬。

「不然,叫小白好了。」他逗著她。

小臉快要垂到桌面了,語氣漸弱,「……人家又不是狗狗……」

他勾起一抹笑,「小花?」

她一張小臉快速轉回來,氣呼呼地瞪著他。「人家也不是貓兒。」握著筷子的小手揮舞著,似乎有股沖動想要往他身上捅。

閻佔夜哈哈大笑,清俊的臉龐浮現幾分稚氣,大手摩挲著她的頭頂,像在安撫她。「我在快要夕沉的時候救了你,你就叫夕央吧。」

「夕央?」她的表情說變就變,頓時笑得大眼微眯,似乎對這個名字頗滿意。

「對,閻夕央。」

「閻?」

「我姓閻,你不姓閻嗎?」

「閻王的閻?」

「你有意見?」他挑眉冷哼。

「……筆劃好多,很難寫。」秀眉忍不住擰得快打結,好像這對她而言是個極大的難題。

他愣了下。「你識字,丫頭?」

「我叫夕央。」她抿緊小嘴,很認真地糾正他。

他露出輕淺笑意,撫了撫她滑順的發絲。「快吃吧,吃完一道睡。」

聞言,她一雙秀瞳悄悄地看向對面假裝很餓吃得很快的兩個人。「哥哥如果困了,早點回去睡吧,我不想睡,我可以跟那兩個哥哥一起玩。」她不敢明說,他笑起來是很漂亮、很無害,但昨晚那一幕……

「你沒有那麼多哥哥。」閻佔夜輕易看穿她的恐懼。

「可是——」

「沒有可是!」

不給她機會拒絕,等她一吃完,他便像拎小雞似地將她拎回自己房間,而她投給東方盡和厲風行的求救目光,兩人只能無情地視而不見。

回到房里,閻佔夜讓她窩在他懷里,安撫地輕拍她的背,待她睡去,他才閉上眼。

原以為入睡很難,豈料抱著她,他竟順利地一路滑進夢鄉。

那夜過後,整頓閻門自是當務之急,而等到所有事打理完,安排將雙親葬在杭州城東郊外臨海的半山腰時,早已過了半個月。

閻門銳減剩三十余人,再加上有風聲傳出海防正緊盯閻門,更讓原本和他們有交情的商行富賈自動斷了聯絡,就連與閻家是世交的崔家,也以一封信片面結束閻佔夜和崔桃花的婚約,連吊唁都省了。

于是,喪禮低調而冷清。墳前,打理雜事的部屬退到幾尺外,唯有東方盡和厲風行守在當家閻佔夜身後一步,而閻夕央則跟在他的身邊。

「爹娘,你們就安心走吧,閻門,我會好好帶領,海線我也不會放棄,爹娘沒走完的路,將會由我繼續走下去,至于是誰動的手……我向爹娘發誓,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閻佔夜一身素白,手持三炷清香,事情稟報完了之後,他將香插在墳前,闔上眼,突地感覺有人輕扯他的衣角。

他垂眼一探,「怎麼了?」

手還扯著他衣角的閻夕央哭得像個淚人兒,卻沒露出半點泣聲,哽咽著開口。「佔夜哥哥,你為什麼沒有哭?」

閻佔夜定定地看著她良久,輕扯唇,蹲環抱著她。「你都替我哭了,還要我哭什麼?」

「可是,爹娘都不在,好難過……」她哭得很凶,好像沒了爹娘的人是她。

她在閻府住了半個月,開始發現他跟別的哥哥不一樣。他是一家之主,可以很厲害地指揮所有人,感覺上像個大人,可是、可是,哥哥只是長得高大了一點,他還是個孩子,沒了爹娘怎麼可能不難過?

「哥哥不想爹娘嗎?」

「……你想你的爹娘嗎?」他啞聲反問。

「沒得想,根本就不記得。」其實她的處境也跟沒爹娘一樣吧。

閻佔夜沒再開口,只是緊緊地環抱住她,許久,等到她的抽噎漸停,他才淡聲問︰「夕央,待會回去,要不要買點什麼?」

她搖搖頭。

「你什麼都不想要?」

「我只要哥哥陪我就好。」她雙手回抱住他,小臉埋在他肩上。

「你這丫頭嘴巴真甜……想要我陪,我就陪吧。」他一笑,抱起她,離開爹娘長眠之地。

喪禮結束後,又過了一段時間。

失去雙親,卻多了個妹子,對閻佔夜而言,真不知道是好是壞,但當相處得愈久,他開始覺得有了妹子……似乎有點糟。

「騙人騙人,佔夜哥哥是個騙子!」

杭灣渡口,海面上船舶往來,揚著閻門黑紅旗幟的商船早已經在渡口上等待出航,卻因為一個執拗的娃兒,累得一群人還耗在渡口。

「夕央。」閻佔夜臉色微沉,烏瞳裹著冷意。

「不要理你了!」相處一些時日,閻夕央自然明白這是他下最後通牒的嘴臉,索性轉過身,抱住東方盡的大腿不看他。

「東方,夕央就交給你了。」閻佔夜囑托著,看她一眼,不再多作停留,上了船要舵手起程,一群屬下忙拔錨解繩,船只慢慢滑動離去。

喪禮過後沒多久,他開始重拾父母舊業。私海交易,憑借的是誠信,況且今日之行早已約定,他不能不去,為了夕央的拗意,他已浪費了不少時間,不能再耽擱下去。

船只漸行漸遠,閻佔夜瞥了一眼岸上,卻看見閻夕央推開東方盡,小跑步沖到渡口上哭喊,「哥哥,你回來!」

那樣的身影,猶若當年的他,總是追到渡口,央求爹娘別丟下他,只是他不曾哭過,而夕央向來坦率直言,感覺到什麼就說什麼。

「佔夜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留下來……」她放聲大哭,細軟童音在哭聲中變得沙啞。

那哀啼聲揪住他心神,讓他不舍心疼。

站在船尾,閻佔夜烏瞳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她像是失去一切般的哭嚎。在她小小的世界里,他算是她僅有的,他離開,她當然會驚慌,久了,她就會慣了,就和當年的他一樣。

看著陸地愈來愈遠,而東方盡蹲像是在哄她,她小小的背影微顫著,沒有拒絕東方盡的擁抱,把小臉貼在他的肩上……

他別開眼,輕嘖了聲,一股莫名的煩躁感涌上。

「唉,想到要離開小夕央幾天,還真有點不舍呢,不知道這愛哭的丫頭會哭上幾天,真教我心疼,好想抱抱她呀。」厲風行抱胸走來,嘆聲連連。「我要是腦袋好,就換我教小夕央念書了。」

他的兩個隨侍,風行主武,東方主文,私海交易多有風險,況且他也不放心把夕央一個人丟在府里,所以指派個親信照料,他心里比較安穩,只是——

「不用干活了?」他低喃著,聲薄如刃。

厲風行立刻察覺主子心情不佳,再加上小夕央不在身邊,他還是伶俐一點,自求多福。

「屬下馬上去干活。」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才不會傻得當炮灰。

閻佔夜回頭再看向海岸,然而距離已經遠得讓他看不清岸上的身影,只是小夕央把臉貼上東方盡肩上那一幕,卻不知為何,怎麼也無法從他腦海中抹除。

夕央乖巧柔順,是優點,也是缺點,她對誰都好,都一樣會撒嬌,而他偏偏厭惡這一點。

看來多了個妹子,他真的很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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